林耀拿著電話, 一邊兒跟李總監說話, 一邊兒對著牆一個勁彎腰鞠躬的:「李總, 真是讓您為難了, 我也不知道事情會這樣……」
「這個我能理解,畢竟是女朋友生病了去照顧也應該, 」李總監那邊歎了口氣, 「但是你一下請一個月的假……年前事兒多, 招人也不見得能馬上招到, 你的活現在都沒人干了, 我的確是不好安排。」
「李總,」林耀衝著牆又彎了彎腰,李總監是個好人,他實在有點兒過意不去,「您……」
「沒事兒,我安排吧,具體你手頭的事兒我讓江一飛給你電話,你跟他交接一下。」
「謝謝您李總,真不好意思李總。」
關澤躺在床上, 看著林耀的樣子有點兒想笑:「怎麼說的?」
「還能怎麼說,女朋友病了住院了離不開人我得照顧著啊,」林耀歎了口氣, 看了看關澤床邊的吊瓶, 已經基本空了, 他按下了床頭的呼叫器, 「你說陪人這會兒去吃飯了,我要不在,這鈴誰按啊?」
「我自己按唄,我又不是截肢了。」關澤笑笑,他還有些虛弱,但心情不錯。
「快得了吧,你現在比豬還能睡萬一睡著了呢我以前去醫院吊水兒的時候真見過沒人陪結果回血回了一大管子的,」林耀嘖了一聲,「別提多慎人了……你尿憋得怎麼樣了?水都吊完兩瓶了還沒尿麼?」
「我……」關澤皺了皺眉,「有。」
「急麼?」林耀彎腰從床下邊兒拿了個尿壺出來。
「急……」關澤話還沒說完,一看到這個尿盆立馬愣了,「這什麼玩意兒?」
「尿壺。」林耀手指在壺上敲了兩下。
「我不急。」關澤閉上眼睛,這玩意兒讓他有點兒不能接受。
「要不我按按,你看急不急?」林耀伸手隔著被子在關澤小腹的位置輕輕按了一下。
「哎別按。」關澤無奈地擰緊了眉。
「急了吧,還裝不急呢,」林耀揚了揚手裡的尿壺,笑瞇瞇地看著他,「這個是新的,放心使。」
「吊完了?」護士一溜小跑進了病房,一面給關澤拔針一面看著林耀手裡的尿壺,「尿急嗎?急了就尿吧。」
「嗯,這個怎麼弄?」林耀看了看手裡的壺,他沒用過這東西,在關澤住院之前,他甚至都沒見過這玩意兒。
「就放床上,對準就行,不會弄的話一會讓陪人幫弄吧,他們都會的,」護士收拾好吊瓶,看著關澤,「可能尿的時候有點兒疼,一會兒就好的,放鬆就行。」
「哦,」林耀應了一聲,等護士出去之後,壓低聲音,「我幫你弄吧,讓別人脫了你褲子捏著你家小禿子我受不了。」
「那人給我插尿管呢?」關澤勾了勾嘴角,聲音裡還有點沙啞。
「別提這個,提這個我就憂鬱,那是我不在,」林耀過去把病房門關好,回到床邊掀開了關澤的被子,「等你好點兒了我得好好研究一下你說那地方怎麼就能插|進去一根兒管子呢……」
「我自己來吧。」關澤感覺到林耀在脫他褲子。
「行了,你這兒玩意兒我又不是第一次見,它硬的軟的大的小的什麼樣兒我全都知道平時你是放哪邊兒我都知道你這會兒跟我玩什麼不好意思啊,」林耀把他的褲子往下拽到腿上,拿起了尿壺塞進了自己衣服裡,「等會兒啊。」
「幹嘛呢你?」
「這壺有點兒涼,捂捂。」
「沒事兒,暖氣足。」關澤看著林耀,有點兒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從小到大,這是第一次有人這樣照顧他,連尿壺都要捂熱了。
林耀把壺放到關澤腿間:「你說我把小禿禿拿起來你會硬麼?」
「應該不會,」關澤輕輕咳了一聲,「看你怎麼拿。」
「我正經拿,」林耀很小心地把壺嘴對過去,「好了,尿吧。」
「嗯。」關澤其實憋了有一會兒了,林耀之前按他小腹一下差點兒沒給他直接按出來。
但他剛一放鬆想要尿的時候,就覺得一陣刺痛,忍不住擰著眉抽了口氣:「哎……」
「疼?」林耀很緊張地盯著他下邊兒,要說頭痛肚子疼胳膊疼腿疼哪兒疼都好,就這兒疼他不知道該怎麼辦,又不能上手揉,萬一再給揉硬了關澤不得憋死啊,他只能握著關澤的手。
「嗯,」關澤應了一聲,聲音很低地罵了一句,「操了。」
這算得上是關澤有生之年尿得最記憶深刻的一次,那種刺痛的感覺和尿必須出去不出去膀胱必須得爆掉的感覺交織在一起,尿個尿愣了折騰了好幾分鐘才算完事兒。
等林耀把壺拿開收拾好給他蓋好被子之後,他腦門上都出汗了。
「哎,你說你怎麼能沒有我,」林耀把尿壺收拾好,趴在床頭給他擦汗,「是不是,媳婦兒。」
「沒錯。」關澤閉上眼睛。
「叫老公。」
「老公。」
「嗯,真乖,」林耀手指在關澤臉上輕輕勾劃著,他沒有見過這樣的關澤,有些虛弱,有些疲憊,「你知道麼,你現在這樣子特別乖,跟我兒子似的。」
「爹。」關澤閉著眼笑了笑。
「滾蛋,」林耀看了看身後的門,湊過去在關澤嘴角親了一下,「要不是看你現在實在太弱,我真想現在就收拾你。」
「你要把握時機,」關澤睜開眼睛看了看他,「等我好了你就沒戲了。」
「不著急,起碼還有三個月時間,」林耀嘿嘿樂,「你等著。」
關澤的身體的確是很好,恢復也挺快,沒幾天就能下床在屋裡轉圈兒了,林耀每天陪著他在醫院走廊裡來回走幾趟。
「咱倆老了就是這樣吧?我扶著你散步什麼的,咱倆一邊兒溜躂一邊兒閒扯。」林耀美滋滋地看著關澤。
「為什麼你扶著我,不是我扶著你啊?」關澤樂了。
「廢話你比我老啊。」林耀嘖了一聲。
「我身體比你好,就你十天半個月去一次健身房那個頻率,」關澤在他手上捏了捏,「我感覺我差不多能出院了。」
「出屁,沒到一個月呢。」
「你家裡要擔心了,」關澤想了想,「要不你先回去一趟?」
「我……」林耀皺了皺眉,他的確是怕老媽擔心,每次他和林宗通電話,老媽都不會過來跟他說什麼,只是由林宗轉達,但他不用想都知道,老媽肯定不放心,可要現在讓他回趟家,他又放不下關澤這邊兒,「再過幾天吧,你現在剛能下地,而且那個開塞露我還沒給你用呢。」
關澤還在想著該怎麼讓林耀回去一趟,一聽到這話他停下了,看著林耀:「你不會是為了插|我那一下不肯回去吧?」
「怎麼著,」林耀瞅了他一眼,「就為這個,我等好幾天了,醫生說了,今兒你再沒動靜,就讓我插|你。」
「那下午讓你插,插完了你回去一趟,別讓家裡擔心。」
林耀承認自己對關澤總有各種奇怪的無恥的臭不要臉的想像,比如現在關澤側躺在病床上的時候,他舉著一小支開塞露,突然想要讓關澤平躺著把腿抬起來……
「別琢磨了,你不弄我讓小李弄了。」關澤歎了口氣。
「你讓他弄一個試試,」林耀過來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掀開了被子,「來了。」
說實話,林耀覺得自己對關澤的身體挺熟悉的,但應該是只限於正面,只有一塊兒洗澡的時候他會從身後摟著關澤蹭幾下,現在他拉下關澤的褲子時,手居然有些哆嗦,不知道是緊張的還是太興奮,要不是因為自己正對著病房門,而且床上全是白色的床單被子,他真有一種現在該自己脫褲子壓上去了的錯覺。
「你……」關澤有些擔心,「還好吧?」
「好著呢你別亂動,」林耀打開了開塞露的瓶子,扶著關澤的腿,「我進了啊。」
「嗯。」
林耀慢慢把細細的瓶嘴往裡推,推進去之後又停下了:「疼麼?」
「林耀,」關澤笑了笑,「你過癮呢麼?」
「不疼我開始了啊,」林耀開始捏瓶子,「舒服麼?」
「你真沒治了。」
「你哼哼一聲我聽聽,快。」林耀看著快讓自己捏空了的瓶子。
「嗯……」關澤笑了笑,壓著聲音配合,「啊……」
「靠你怎麼這麼不要臉真叫啊,」林耀慢慢把瓶子抽了出來,幫關澤把褲子拉好,「別動,護士說了,保持這個姿勢十分鐘。」
「你不是要聽麼,」關澤沒動,「完了?」
「嗯。」林耀把瓶子扔進旁邊的垃圾桶。
「你不行啊,這麼快。」
「護士說要快一……」林耀說了一半兒才反應過來,轉身指著關澤,「我要不是看你丫是個病人我現在就跨你腦袋上射你一臉你信麼!」
「小點兒聲,」關澤笑了半天,「喊什麼啊你。」
「媳婦兒,」林耀突然想起什麼來,跑到床邊湊到關澤臉面前,「你早上醒的時候硬麼?」
「硬,怎麼了?」關澤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沒事兒,就問問。」林耀有點兒不好意思。
「插個管兒不至於就給我插得硬不了了,」關澤在他腦門兒上彈了一下,「真操心,等出院了試試你就知道了。」
「出院了我還有帳跟你算的,你別美得太早了。」林耀斜了他一眼。
林耀覺得,從小到大,他沒有像現在這麼累過,其實關澤的身體恢復得不錯,又有個熟練而且挺負責的陪人,並沒有太辛苦的事,但林耀對著鏡子的時候,還是挺驚訝自己半個月之內能瘦了一圈兒,看著也不怎麼英俊瀟灑了,好在心情一直處於愉快的頂點。
「我不能回家,」林耀從廁所裡出來指著自己的臉對關澤說,「我媽見著我這個樣子會失憶的。」
關澤沒說話,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才衝他招了招手:「過來。」
林耀蹦到床邊,撐著床沿把臉湊到關澤面前:「怎麼?」
「你去理個發吧,」關澤揉了揉他頭髮,「這樣子看得我真不是滋味兒。」
「照顧病人不都這樣麼,主要是我晚上換了地兒有時候睡不踏實,」林耀抓抓頭髮,「我頭髮還不算長吧你別自己禿瓢了就看別人的頭髮不順眼。」
「去吧,主要是讓人給你抓抓捏捏的放鬆一下,」關澤拍拍他的臉,「要不這樣子你媽看了估計得收回決定。」
林耀出了醫院,打算按關澤的要求去理個發放鬆一下,順便買幾件衣服,他就帶了一套換洗的,實在是再不買幾套要跟不上趟了。
這兒比家那邊兒冷,林耀好幾天沒出住院部的樓,現在猛一出來,冷得在雪地上連蹦帶竄地看到輛出租車就蹦了上去。
他讓司機隨便給他拉到了個商場,進去胡亂抓了幾件衣服,林耀對穿的東西沒太多要求,不像關澤那麼臭美,他是只要合身舒服就行。
商場裡一片紅色,廣播裡一始喊著新春大酬賓什麼,林耀聽著就覺得挺激動,也不知道激動個什麼勁兒,等買完衣服拎出從商場出來的時候,看到滿大街賣年貨的,他才突然反應過來,快要過年了!
這還是他頭一回在年前把快過年了這茬給忘了的。
「靠。」林耀買了一件大紅色的對襟棉馬甲準備回醫院讓關澤穿上,他一邊樂一邊拿出手機看了看日曆,算著時間,關澤大概再有半個月能出院,回去再休養幾天,基本就頂著年口兒上了。
他抬起頭深吸了一口氣,這就要過年了?他和關澤在一起的第一個年?
林耀忍不住對著旁邊的樹傻笑了一會,他一想到自己如果沒有找到關澤,那現在也許還一個人在家裡愣著,要不就在關澤屋裡愣著,或者在關澤的車裡愣著,這個年估計也沒法過了,而現在,他就在關澤身邊,哪怕是這個年關澤得坐著輪椅過,他也心滿意足。
正樂呢,手機突然響了,林耀看了一眼,是關澤的那個新號碼。
「怎麼了?」林耀趕緊接起電話。
「在哪兒呢?」關澤在那邊問。
「剛從商場買衣服出來要去理髮呢,我跟你說嘿,我都沒注意快過年了,街上真熱鬧……」
「回來吧,」關澤打斷了他,「先別理髮了。」
「您遛傻小子呢,」林耀說是這麼說,但還是馬上往路邊一站,準備打車回醫院,「怎麼著,想我了麼媳婦兒?」
「嗯,」關澤應了一聲,「你媽和你哥來了。」
「什麼!」林耀一聲暴喝,把邊兒上也準備要打車的幾個人嚇了一跳,退開了幾步,他看到來了輛車,沒等車停穩他就拉開車門跳上了車,「我媽和我哥都來了?在病房?」
「嗯。」
「我爸呢?」林耀跟司機報了醫院的名字,很緊張地又問。
「沒來。」
「你等我回去你別亂說話你得討我媽我哥高興你懂麼那可是你婆婆知道麼媳婦兒?」
「……知道。」
林耀雖然覺得關澤這種無論跟什麼人打交道都不會有壓力的人應該不需要他這麼特別交待,但這畢竟是他老媽和他哥哥,又是在這種突出其來的情況下見面,他實在是緊張得不行,老媽怎麼就突然跑來了呢,林宗不僅不攔著居然還陪著一塊來了!這算怎麼個意思?
林耀拎著一堆衣服袋子衝進病房的時候,看到林宗靠在窗戶邊,老媽正坐在他平時坐的那張椅子上跟關澤說著話,臉上帶著笑意,他頓時鬆了一口氣。
「哎喲我兒子回來了。」老媽一看他就跳了起來,跑過來一把摟住了他,在他臉上拚命地揉著。
「媽你怎麼來了?我也沒說在哪個醫院啊,」林耀感覺自己的臉讓老媽搓得說話都不利索了,趕緊也摟著老媽,「怎麼來也不說一聲?」
「畢竟是這麼大的手術,怎麼也得來看看的,」老媽一直盯著他的臉看,手一會捏捏他臉一會揪揪他頭髮,「要事先說了,你肯定不讓我們來。」
「這大老遠的……」林耀心裡有些發酸,自己弄出這麼大動靜,讓老媽擔心得這麼遠跑了過來。
「不遠,我們又不是跑著過來的,」老媽看了看他手上的東西,「買衣服了?這什麼啊?」
老媽從袋子裡拿出了那件對襟馬甲,林耀很不好意思地瞅了一眼:「給關澤買的。」
「哎喲,」老媽沒繃住樂了,扭頭沖林宗說,「這個不錯啊,多喜慶,要不媽給你也來一件?」
「別,」林宗忍著笑,「你給林耀再來一件得了他倆情侶裝。」
「關澤你穿上我看看什麼效果。」老媽把馬甲遞給了關澤。
關澤看著這件馬甲,臉上的表情很難形容,他看了看林耀:「您怎麼想的啊?」
「穿上,」林耀走到床邊幫他穿,又小聲說,「我買來讓你穿著玩的我哪知道我媽來了啊,趕緊穿……」
關澤非常無奈地把馬甲套在了病號服外邊兒,還把手對揣到袖口裡:「滿意麼?」
林耀對著他笑得停不下來:「哎太滿意了我媳……」
「林耀,」關澤趕緊提高聲音,「我好像還有一次藥沒送過來。」
林耀差點兒沒交著自己的舌頭,雖然老媽沒說什麼反對的話,算是默許這事兒了,但畢竟心裡還是有疙瘩的,這會兒自己這麼一句媳婦兒竄出來,讓老媽聽了不定心裡什麼滋味兒呢,他趕緊往病房外面衝出去:「我去護士站拿過來。」
從護士站拿了藥轉身回病房的時候,林耀看到林宗從病房裡走了出來。
「去哪兒?」林耀看著他。
「哪兒也不去,」林宗往牆上一靠,「瘦了啊。」
「嗯就是睡得不怎麼好,倒是不累。」林耀摸摸自己的臉。
「老媽是離家出走,不是來探病的,這事兒你先不要跟關澤說,畢竟還在養病。」林宗小聲說了一句。
「什麼?」林耀眼睛都瞪圓了,壓著聲音問,「離家出走?為什麼啊?」
「跟老爸吵架了……也不算吵,老爸統共就說了一句話,」林宗很感慨地嘖了一聲,「這地位。」
老爸一向寵老媽寵得厲害,地位是隨著老媽心情變化而變化的,但林耀關心的重點不是這些,他聽出了些別的:「我爸知道了?」
「嗯。」
「他說了一句什麼?」
「他說,」林宗拍了拍他的肩,「這兒子白養了啊。」
「放屁!」林耀急了,「什麼就白養了啊!」
「嘖,」林宗樂了,「跟老媽說一個字兒不差啊你。」
「你還樂呢這事兒你還能樂得出來。」林耀皺著眉,老爸是個強硬的人,慣著老媽兒子是一回事,兒子要跟個男人在一起是另一回事,林耀有些不踏實。
「林耀,這回你得自己處理這事了,」林宗用手指戳了戳林耀的胸口,「老爸這關得你自己過。」
「放心,我能處理,不過不是我自己,」林耀吸吸鼻子,「關澤得跟我一塊兒,等他能出院了我跟他說,有什麼事兒他也得跟我一起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