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北一直覺得葉敏敏如果嫁給喬謙, 一定會很幸福,這個男人,脾氣好,能掙錢, 長得也不錯,關鍵是,家居過日子一把好手,做菜都不用操心, 像葉敏敏這種只摸過手術刀,菜刀分不清砍刀和片刀的女人,喬謙真是太合適了。
廚房裡飄出來陣陣菜香,坐在客廳裡玩電腦的徐北摸了摸肚子, 有點餓了。
一餓他就會想起郎九, 這小子做別的事不行, 做菜還是不錯的,電視上教做菜, 他看一遍就能照著做出來, 味道還不錯。
「喬大廚, 還有多久開飯,肚皮都他媽餓薄了!」徐北一走神, 被人爆了頭,很鬱悶地衝著廚房喊了一嗓子。
「想吃就老實呆著……」喬謙在廚房裡吼。
徐北玩了一會就沒意思了, 太久不玩, 喬謙的鼠標還總亂跑, 玩著沒勁,他站起來打算到廚房去看看有沒有什麼能幫忙的。
在廚房門口剛站穩了,還沒來及說話,喬謙的手機就響了。
「接電話。」喬謙舉著都是油的手指了指自己褲兜。
徐北把他手機掏出來看了一眼,是沈途,他按了接聽,往客廳走:「沈大爺,你們那邊情況怎麼樣了?」
「你還在喬謙家裡嗎?」沈途的聲音聽上去有點著急,還帶著微微的喘息。
「在呢……」徐北剛答了一句,聽到有人敲門,喬謙在廚房裡探出個頭來,指了指門,去開門。
徐北估計是葉敏敏,走過去開門。
「馬上離開家裡,出去,去哪裡都行,人越多的地方越好。」沈途的聲音透著焦急地命令他。
「出事了?」徐北的手摸到了門鎖上,門外的人又敲了兩下。
「顧航可能會去找你。」
徐北摸著門鎖的手馬上停下了,雖然顧航來找他的時候敲門的可能性很小,但多年來養成的謹慎習慣讓他還是迅速地湊到貓眼上看了一眼。
這一眼看得他全身都僵了,貓眼裡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一個男人,他不能肯定這人就一定是顧航,但他絕對不會記錯,這人就是薛雅的「男朋友」。
「已經來了,」徐北說完這句話轉頭就往喬謙家臥室跑,一邊跑一邊沖廚房喊了一句,「喬謙你呆廚房裡不要出來!」
身後的房門被人一腳踹開了,不光是踹開這麼簡單,徐北能聽到整扇門從門框上被掀了下來砸在地板上的聲音。
操!
喬謙家在二樓,徐北衝到臥室窗戶前想也沒想,直接就從早上開了窗換氣的窗口跳了出去。
二樓不算高,徐北從小到大跳過的二樓加起來能出湊一棟摩天大樓,也算得上是個跳樓逃生專家了。他跳出去的時候唯一後悔的時候沒穿外套,剛從窗口跳進北風裡,就感覺自己瞬間凍透了,倒春寒真他媽不是人過的日子……
徐北看了一眼一樓,清潔工早上清的雪都堆在牆邊,只要沒有18級大風,他落下去的位置正好是雪堆,只要打個滾就能站起來繼續跑了。
不過這次他顯然考慮得太多了,身後的追兵的是一隻狼人的時候,完全不用考慮躍起騰空的姿勢,也不用考慮落點,更不用考慮落地後打個滾什麼的……
因為根本沒有機會落地。
徐北還騰在半空中的時候就猛地覺得脖子上一緊,勒得他差點窒息,想咳又咳不出來,想喊更是喊不出聲了。
落地倒是很平穩,只是沒等他腳著地,顧航就又拎著他跳了起來,他被勒得眼前一片金光四射,半天也沒看清顧航是怎麼拎著他前進的,總之他就像個包裹被顧航提著蹦來蹦去,蹦得他空空如也的胃裡翻江倒海。
他唯一有意識地就是自己一直死死抓著喬謙的手機始終沒鬆手,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一直抓著這玩意兒,沈途他已經通知到了,那拿著電話找機會對著顧航的腦袋掄一下?
顧航終於在一片不知道什麼地方的工地上把徐北放了下來,準確地說是徐北被扔在了一堆磚頭上,磚上都是雪,但因為被凍上了,他的穿得單薄的後背被磕得一陣酸麻,瞬間有了老胳膊老腿的感覺。
顧航沒等他回過神來,就已經一步跨過來,劈手拿走了手機,手機還在通話狀態,顧航嘴角勾出一絲笑容:「你知道我在哪裡,帶小狗狗來,半小時不到,我就把徐北撕碎了分屍。」
掛了電話之後顧航把手機猛地砸在地上,手機立即很配合地碎成了無數小碎片,四下散落。
「操,你個敗家玩意兒……」徐北咬著牙罵了一句,這個N8喬謙過年前才買的,還沒用幾天呢就粉身碎骨了。
「你閉嘴!」顧航抓著他的衣領,爪子伸了出來,尖銳的爪尖頂著他的咽喉,「一會讓你看著你的小狗狗死在你面前!」
「還不定誰死呢,」徐北笑了笑,脖子往顧航爪子上湊了湊,他覺得自己現在有一種衝動,如果現在他就死了,顧航這張牌就算是失效了,「天下狼人都知道你他媽有傷……」
顧航突然鬆開了他的衣領,甩手就是一拳打在了徐北的臉上,徐北一腦袋撞在身邊的磚頭上,額角的巨痛讓他眼淚差點下來了,但他居然沒有暈過去。
「去你媽的,就這水平。」徐北擦了擦嘴角被牙磕出來的血跡,又摸了摸額角,流血了。
顧航沒有再動手,他像是聽到了什麼,側了側頭,接下去就在徐北完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突然伸手抓住了徐北的腳脖子。
徐北只覺得眼前一花,身體就被倒拎著騰空而起,幾下震動之後停下了。
他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忍不住罵出了聲:「顧航你個傻逼,我操|你大爺和你爹!」
顧航倒提著徐北一條腿,蹲在工地這棟蓋了一半的樓頂上,而且是蹲在鷹架上,徐北估算了一下,怎麼說也有七八層。
這要是顧航一鬆手,他將以自由落地的方式結束自己實在不怎麼太長的人生。
放在以前,不用以到太前,就在幾月前,他被班大同逼到懸崖邊上時,那時的他,對於生死,還沒有太多的感觸,能活著當然更好些,但要真是死了,他也沒什麼可以留戀的。
現在卻不一樣了,徐北第一次像現在這樣強烈地不想去死,死亡本身他不害怕,他害怕的是死了之後,很多東西會隨著他雙眼一閉消失不見……
郎九還沒有看見徐北人的時候,已經感覺到了徐北的情況不妙,呼吸很急,心跳很快,血液的流速卻一點點慢下去,這是身體因為寒冷而產生的變化。
而當他看到徐北的狀況時,他整個人都被激怒了,像是被火燒著了一樣全身都在燃燒,他一刻也不想耽擱地想要衝過去,把徐北從顧航的手裡搶過來。
「來啊,」顧航笑了起來,「小狗狗你要過來救他嗎?」
郎九眼睛都竄出了火苗,動了動就要衝,沈途一把按住了他的肩:「冷靜。」
沈途的話讓郎九不得不強壓著怒火停了下來,沒錯,他不能這麼衝動。如果他現在衝過去,顧航就會鬆手,而且自己必然會去接徐北,這個過程中顧航只要出手,他和徐北全都得死。
來的路上江越對他說的話他還記著,拖時間,江越在出發來定川的時候已經把顧航的行蹤通知了薛雅,如果薛雅說的是真話,這樣的事,老大不會不管。
「怎麼,」顧航看郎九停下了衝過來的腳步,有些不爽,「不過來救人麼?我拎累了就會鬆手哦,小狗狗。」
郎九瞇縫了一下眼,眼裡慢慢泛出了殺氣,但他還是沒有動,而是冷冷說了一句:「那你就鬆手。」
這句話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顧航明顯愣了一下,他沒想到嫩得像個小孩一樣的郎九會在這種緊要關頭鎮定地說出這樣的話。
顧航當然不會鬆手,如果現在就鬆了手,他把徐北弄來的功夫就全白費了。
「小狗狗變聰明了……」顧航冷笑了一下,兩隻手分別拎著徐北兩條腿,「那麼,交換吧,很公平的,你摘了戒指,我放了徐北……否則,我撕了他。」
「好,」郎九想也沒想就答應了,「不過戒指摘不下來了。」
「那個手指,砍下來就可以。」顧航嘴角抽了抽,露出一絲透著殘忍的興奮笑容。
沈途一直沒有出聲,看著郎九慢慢往前走了幾步,在磚垛前站下了,他算了一下距離,這個距離對於自己來說是遠了,但對於郎九來說,卻可以達到。
江越心裡很著急,但卻沒有表現出來,現在要做的是兩手準備,如果薛雅騙了人,那麼他們要有辦法解決目前的僵局。
郎九緩緩抬起手,用右手握住了左手無名指,他沒有刀,如果一定要去掉這個戒指,那就掰斷好了,他緊緊盯著顧航的手,留心著身後沈途和江越的動靜。
「你個二貨!」徐北扯著嗓子罵了一句,他不知道郎九那邊的情況,只知道那幾個傻逼居然答應了顧航這麼離譜的要求,「你幹什麼!」
「很公平對不對。」顧航笑著對徐北說。
「公平你娘個蛋,你媽生你的時候肯定不小心讓你腦袋衝下砸地上了。」
「快……」顧航沒有興趣跟徐北斗嘴,他沖郎九抬了抬下巴,催了一句。
就在郎九準備動手的時候,顧航臉上卻突然變了顏色。
沈途和郎九同時聽到了空氣裡傳來的某種震動,這種震動是只有狼人能感受到的特殊頻率。
郎九隻覺得這個聲音讓他手有些發軟,他轉過頭看著沈途,卻看到沈途臉色跟顧航一樣有些變化莫測,他小聲問了一句:「什麼聲音?」
這聲音對於沈途和顧航來說,不僅僅意味著林睿沒有死,還同時意味另一件事。
這是林睿手上的銀絲摩擦發出的聲音,只有他跟老大同時出現時才會出現。
老大來了。
江越能從幾個人的反應上判斷出來大致是什麼情況,徐北卻是一頭霧水,本來他就大頭衝下有些腦充血過度,頭昏眼花的,這會更是看著幾個突然像被施了定心咒的人莫名其妙。
有什麼不尋常的事發生了,徐北只能做出這個判斷,同時祈禱顧航不要因為走神而鬆了手……
不過沒過幾分鐘,徐北也驚呆了,保持了個半張著嘴的姿勢盯著從一堵土牆後繞出來的車。
班大同的悍馬車。
我——操——班大同?
車門打開的時候,第一個跳下來的人是薛雅,她一下就往鷹架下邊跑,看到顧航拎著徐北時,聲音都變調了:「下來,顧航,把人放了!」
顧航沒有動,他腦子裡開始有些混亂,他不明白為什麼老大會出來,不明白林睿明明已經死在自己手下,為什麼會在這裡聞到他的氣息,聽到他特殊的聲音,他更無法理解薛雅為什麼要這樣著急地讓他放人。
「顧航,你壞了規矩。」車裡傳來一個聲音,這聲音冰冷而機械,如同被悶在金屬罐子裡發出的聲響,這聲音卻是顧航無比熟悉的,他出生之後能記得的第一句話,就來自這個聲音。
他的心裡一陣顫抖。
你叫顧航,以後你是我的兒子,你的命是我給的,你以後為我的命令而活著。
殺了那些背叛者,這是你活著的唯一目的。
殺光他們,我會為你感到驕傲,這是你唯一做了能讓我舒心的事。
……
「結束了。」老大冰冷的話如同一記重重打在顧航心裡的拳頭,他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為什麼?」顧航難以置信地盯著開著的車門,他看不清裡面的人,儘管他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卻還是把徐北在了鷹架上。
徐北顧不上弄清他們之間的奇怪氣氛,跳起來幾步跨過鷹架竄進了樓裡,身上因為寒冷而活動不靈便,但他還是咬著牙順著樓層裡沒有建好的樓梯往下跑。
「跟我回去吧。」老大聲音始終冰冷而淡漠,這聲音在顧航的耳朵裡聽來卻無法抗拒。在他離開城堡之前,他能聽到除去各種陪練的背叛者哭號慘叫之外,只有這個冷冰的聲音,這個人是他賴以活下去的唯一動力,就像是某種印記深深刻在他心裡,永遠也不會消褪。
顧航從鷹架一躍而下,落在薛雅身邊,卻沒有看她一眼,只是滿心不甘地向著車子慢慢走過去。
「郎九,」林睿的聲音突然從車裡傳了出來,詭異的聲調傳到郎九耳裡時,竟讓他有一種無法抵擋的感覺,如同魔咒一般,「殺了他。」
殺了顧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