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何處無戲?只是總是演同一齣戲實在很讓人疲倦。所以我寧願讓自己快意輕鬆一些。」
「所以你還是要回歸大螢幕了?」
「是啊,我會將手上的股權托管出去。不知道葉總肯不肯接?」
「不是吧?方總不會放過你的。」葉幀的眼底一絲精光閃過。
「讓一個人不痛快的最佳方式,莫過於讓她費盡心思想要得到的卻怎麼也得不到。」
白意涵扶著自己的領帶緩緩起身,哪怕是低著頭的姿態也十分優雅得體。
「母子沒有隔夜仇。她畢竟是你的母親。」
「她要的太多了。」白意涵的笑容恰到好處,轉身離開了葉幀的辦公室。
走到門外,白意涵看見的就是方承燁靠著牆,抱著胳膊,百無聊賴的模樣。
「嘿,你要我查的事情,我已經查到了!」
方承燁將資料袋遞給白意涵。
白意涵並沒有急著打開文件袋,而是與方承燁並肩而行。
「我只能說,自己真的小看了這顆小米粒。怪不得她的化妝技術那麼好,原來是系出名門!」
白意涵卻像什麼都沒聽見一樣繼續向前走。
「白意涵。」在電梯裡,方承燁喊住了他。
平時的方承燁,總是稱呼白意涵為「白老闆」,很少這樣直呼其名。
「怎麼了?」白意涵按下停車場的樓層,淡淡地開口。
「這不像你。竟然會半夜打電話給我,只是為了調查米塵?我怎麼沒見你當初去調查當年謝悠肚子裡的孩子是不是你的?怎麼沒見你去調查潔茵為什麼要執意留在美國而不跟你來這裡發展!你怎麼不去調查沈良言到底是不是你的生父?可你偏偏跑去調查一個米塵!她做了什麼了?」
「你問的那些,不需要調查我也可以給你答案。」
電梯門開了,白意涵信步而出。
「什麼?你真願意告訴我?」
白意涵轉過身來,唇上是他一貫的笑意。
「謝悠肚子裡的孩子不是我的,因為我連碰都沒有碰過她。」
「什麼?我以為你喜歡她喜歡到死去活來的,原來根本沒吃到手?」連蕭愣了愣,他知道白意涵要麼不會對他說,要說就一定坦白。
「潔茵執意留在美國,是因為她出現了帕金森的早期症狀。她們家有帕金森遺傳病史。她得留在美國治療。我作為她的朋友,當然不會強求她,也會為她保留尊嚴。」
「……原來是這樣……。」
「至於沈良言,他不可能是我的父親。我母親的血型是A型,沈良言也是A型,而我是AB型。」
「……原來你什麼都知道。」方承燁歎了口氣,似乎明白了什麼一般,「你很善於觀察,很多事情不需要非大力氣你都能找到答案。只是調查米塵?她什麼都寫在臉上……。」
「是啊,她什麼都寫在臉上了,而且連撒謊都不擅長。就算心裡有秘密,你只要問她超過三次以上,終究會得到答案。所以,我可以憑自己去瞭解她,而不是這些。」白意涵將那疊資料遞還給了方承燁。
「喂!我花了很多錢才查到的!」
「你不虧啊,因為你看了啊。」白意涵回頭點了點那疊資料,「記得碎了它。」
說完,他跨入自己的車子,揚長而去。
方承燁追了兩步上前,「喂!你就真的一點都不想知道嗎?她媽媽是誰!教她化妝的老師是誰!」
可白意涵,早就去遠了。
坐在車裡的白意涵,手伸向窗外,夜風撩起他的發尾,自在灑脫。
他的手機響起。低下頭來一看,屏幕上顯示「小米粒」以及那張米塵躺在他的位置上抱著化妝箱呼呼大睡的照片。
白意涵露出會心一笑,接通了電話。
「喂,我是白意涵。」
而電話那端,傳來的是什麼東西砸在地上的聲音。
米塵萬萬沒有想到,白意涵會這麼快就接通手機,更加想不到,在發生了那晚的事情之後,他竟然還會用這麼平靜的語調接她的電話。
要知道,她可是鼓起十二萬分的勇氣才摁了他的手機號碼。
如同厲墨鈞所說,她需要一個理由。
這個理由不需要是真的,只要是白意涵給的就足夠。否則,她就是想破了腦袋,也不會安生。
米塵趕緊將手機撿起來,放到耳邊,「喂,白大哥……我是米塵!」
「我現在在開車。」
「啊……對不起……那我一會兒再打給你。」
「你現在收工了?在哪裡?」
「在家裡。」
「那好,十分鐘以後,你在星苑門口等我。」
什麼?白意涵要來?
米塵就是沒膽子和他面對面才會打他電話的!他竟然要來!那她該怎麼辦?
看了看現在的自己,剛洗完澡,頭髮被擼在腦後,身上穿著傻兮兮的喵喵從超市裡給她買來的三十五塊錢一套的斑點睡衣。
媽啊!十分鐘就到?
麻利趕緊的!
米塵趕緊換了外套,正要拿過那條背帶褲,忽然想到連蕭說過,她只要一穿這件背帶褲,就會莫名其妙上《一周風雲》,於是還是隨手取過一旁安塞爾為自己選的外套,隨意吹了吹自己的頭髮,便衝了出去。
「小米粒,這麼晚了去哪裡呢!」喵喵的聲音從隔壁屋傳來。
「我去見下白大哥!」米塵把門關上跑出去了。
喵喵不解地出來,看了眼牆上的壁鐘。已經九點四十了,白影帝來做什麼?
不行!她得去看看!
米塵跑到了門口,果然看見白意涵的車就停在星苑門外,而白意涵竟然就坐在前車蓋上,一副悠閒的樣子。
現在雖然已經晚了,星苑幾乎沒有人出入。可終歸還沒到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就不怕有人把他拍下來,再送上什麼八卦雜誌?
白意涵拍了拍自己的身邊,「上來吧。」
他的笑容很自然,全然沒有那天晚上的壓迫感。
只要不坐進封閉的車裡,米塵就不覺得那麼壓抑。她努力地要爬上去,無奈白意涵的車保養的太好,而自己也不像對方那麼腿長,折騰半天,終於難看地爬了上去,然後艱難地轉身,順利地坐住了。
當她一側臉,就發現白意涵正撐著下巴看著她,眼睛裡滿是戲謔,唇上的笑意明顯。
若是以前,他會耐心地扶她,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故意看她笨拙的模樣。
米塵有些困窘。
「你打電話給我,是想問我那晚在車子裡為什麼那樣對你?」
夜風撩動白意涵原本僅僅有條梳至腦後的額發,迎著月光浮動,米塵覺得自己在看一場電影。
「是的。」
米塵本以為白意涵多少也會有些尷尬,但沒想到對反如此坦然。
「他叫什麼名字?」白意涵的雙手撐在身側,別過練來看著米塵。
「啊?誰啊?」
「你說那個是你弟弟的人。」
「啊!安塞爾!他的名字是安塞爾·塞巴斯蒂安!他和我是同父異母!他的母親是法國的一位名模,所以……他擁有法國血統而我沒有……我們看起來不那麼像……。」
「所以我才會誤會你在騙我。」白意涵仰起頭,手指捏著眼角,似乎在回憶什麼,「這個名字也讓我想起另外一位在時尚界炙手可熱的年輕模特。他的名字和你弟弟的名字好像是一樣的。」
「……我弟弟就是那個安塞爾·塞巴斯蒂安……。」米塵望向白意涵,她希望對方相信他,千萬不要覺得這個答案很離譜。
白意涵愣了愣,隨即笑出聲來。
「安塞爾十四歲出道的時候,在時尚界可是有著空谷精靈的美譽。你跟他一點都不像,所以真不要怪我當時沒有相信你。」
米塵呼出一口氣,這樣恣意笑著的白意涵讓她覺得放鬆,而不是那一日的步步緊逼,毫無餘地。但是米塵還是沒有放棄自己心中的疑問。
「可就算白大哥你不相信安塞爾是我的弟弟,為什麼會那樣對我?」
在米塵看來,安塞爾是不是她的弟弟和白意涵親了自己,兩件事根本不是正相關。
「因為我以為安塞爾是你的男朋友。雖然就算是很好的朋友,也要彼此尊重隱私,你有男朋友卻不告訴我,還對我說那是你的弟弟,我心裡面還是會不舒服。你明白嗎?」
「這點我明白。可是白大哥,你心裡不舒服可以罵我或者趕我下車,但是你不能胡亂親人啊!」
米塵一本正經地說。
「因為安塞爾親了你啊。你說他是你的弟弟,那麼你叫我『白大哥』,我是不是也能親你?我當時就特別特別想用這種方式來教訓你。」
白意涵回答她,帶著自嘲的笑意。
米塵總算能理解到其中的神邏輯了。說來說去,這就是安塞爾長了這麼大,還依然不分場合地對她摟摟抱抱親來親去,結果引起了白意涵的誤會。
「可是我這麼做是錯的。你是女孩子,我不該輕易那麼對你。」
米塵本來覺得聽到白意涵的解釋,就讓這件事這麼過去吧。但她沒有想到白意涵會這麼認真地說自己錯了,這讓米塵多少有些驚訝。
「白大哥你知道就好了。你可以在戲裡去吻女主角,但無論什麼原因都不能那樣對自己身邊的人。白大哥你很優秀,會讓對方誤會的。而且,如果是別人對我做了同樣的事情,我不會原諒他,絕對友盡。」米塵低下頭避開白意涵的眼睛,萬分認真地說。
「也就是說,你誤會了?那你告訴我,你誤會什麼了?你沒有跟我絕交,說明我心裡的級別比你所謂的別人要高?」白意涵一笑,眼睛裡彷彿躍出無數星子。
「沒有……我……我能誤會什麼啊!我是說別人會誤會……而且就是因為你在我心裡是不一樣的,所以……。」米塵趕緊低下頭,再這樣被白意涵看下去,她臉上都要冒血了!
「別人?哪個別人?你怎麼知道我吻了別人?」白意涵側向一邊,甚至故意將腦袋繞到米塵的臉下面,似乎就為了看她尷尬的模樣。
米塵無語了。她怎麼知道別人還有誰?但是她知道,以白意涵的魅力,他吻過的或者願意被他吻的女人,有如過江之鯽。
見她悶悶的不說話,白意涵的手指在米塵的額頭上彈了一下。
「傻瓜,沒有別人了。而且,今天你認真地告訴我說,我在你心裡和別人不一樣,你想要我知道,正是因為這種『不一樣』,但我傷害到你的時候,你的難過會比被別人傷害的要多很多。對不起,米塵。我傷害到了你,也傷害了你對我的信任。」
米塵的眼睛開始發酸。她本來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的事情,白意涵卻已經明白了了。
「反正,如果下一次我做了什麼事情讓白大哥你不高興了,勞煩你換另一種方法來教訓我。我就這麼一個小小的要求。」
「那就要看你到底是做了什麼讓我不高興了。」白意涵的聲音裡笑意更弄,甚至還有幾分調侃的意思,「其實,我那麼對你,還有別的原因。你想知道嗎?」
廢話!當然想!說話不要說一半!這不是演戲,白影帝你不用這樣吊人胃口!
「這個原因,是這樣的。」白意涵故意拉長了嗓音,米塵看他的表情,總覺得這傢伙正在耍自己。
「之前呢,我有一顆小米粒,我很珍惜它,總是喜歡把它放在我的口袋裡,時不時伸手進去摸一摸,看看它是不是還在。」
白意涵的語調就像是在哄小孩兒,但是目光沉靜,米塵知道他是認真的。
「只是有一天,我遇到了一些麻煩,怕把小米粒弄丟了,我就把它寄存在一個我覺得很安全的地方。可是我一轉身卻發現,我的小米粒竟然被一隻老鼠舔了一口。」
白意涵說著說著,自己都忍不住想笑。
米塵抿了抿嘴,「被老鼠舔,很噁心……。」
就在米塵低著頭的時候,白意涵緩緩靠近她,「所以我就狠狠咬了它一口!」
「啊——」米塵被白意涵惡狠狠的語調嚇得差點從前車蓋上滑下去。
幸好白意涵穩穩攬住了她,不然她非五體投地不可。
耳邊仍舊是對方殘留的氣息,白意涵掌心的熱度透過肩膀傳入大腦,鼻間是她從前所熟悉的清爽氣息,米塵的心跳得飛快。
「你嚇死我了!」米塵狠狠瞪回去,雖然她的眼神一向沒有威懾力。
「你聽明白我剛才對你說的話嗎?」
「……白大哥,那粒米被老鼠舔過了,你又咬了它一口,你沒事嗎?」
白意涵鬆開了米塵,雙手放在膝蓋上,抬頭歎了口氣,「算了。」
「什麼算了?」
「你真的一點都不懂說話的藝術。你告訴我,你在法國待了多久?」
「從生下來到兩年前。我中文不錯吧?因為我初中是在國內讀的,我的中文還是跟著喵喵學的。」
白意涵歎了口氣,「原來是跟著喵喵學的,怪不得。」
躲在門的內側偷看的喵喵忽然打了個噴嚏。看來自己出來真的穿太少了!
真是的!白影帝為什麼要把車停那麼遠!害得她根本就看不清!
「好了,快十一點了,你早點回去睡覺吧。」
白意涵輕鬆地長腿一邁,雙腿就穩穩落地。當他轉過身來時,就看見米塵翻過身,趴在前車蓋上,一點點往下溜……
他再次笑了起來。
米塵左腳著地時,向後踉蹌,白意涵趕緊撐住了她。
「今天看見你,不知道為什麼覺得很開心。」
「我也很開心。」
「可我覺得就應該讓你煩惱,讓你睡不著覺。」白意涵勾起的唇角壞到冒泡。
他忽然傾下身來靠近米塵,側過的角度和電視裡的接吻前奏一模一樣。
米塵剛要向後退,白意涵忽然吹出一口氣,正好將米塵腦門上的劉海吹起來。
「你在瞎想什麼呢?」
白意涵瀟灑地轉身,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米塵忽然明白過來,白影帝又耍弄她了!怎麼可以這樣!
他們以後還能友好地玩耍嗎!
米塵一邊走,一邊回想著剛才白意涵所說的話。白意涵口中的「小米粒」應該指得就是她吧?他拿她來開玩笑,還說她被老鼠給舔了,真是太過分了!
而不遠處的另一個身影讓米塵瞇起了眼睛。
「喵喵!你怎麼也出來了!」
「我……我晚上吃太多!撐得睡不著,所以出來散散步!」
米塵和喵喵的智商是同一個級別的,喵喵怎麼可能糊弄過她。
「你這混蛋!你肯定是跟蹤我!」
米塵衝了上去,喵喵拔腿就跑,直到電梯裡,喵喵被米塵給逮住了。
「你要是想見白大哥你就說啊!偷摸摸藏那裡凍不死你這只死喵!」
「我不藏起來怎麼看白影帝深夜見你,是不是喜歡你啊!這麼大的八卦,不通過隱秘的觀察如何得出答案?」
「你怎麼不帶照相機啊!你看出什麼端倪了?八卦狗仔喵喵同學?」
「……什麼都沒看出來。我近視呢!出來太著急忘記戴隱形了!」喵喵一副惋惜的模樣,米塵這才放過了她。
到了房門口,喵喵又戳了戳米塵說:「小米粒,你這算不算是腳踩兩條船啊?」
「什麼?我踩著哪兩條船了?」
雖然自己初中時候語文考試總是全班倒數前三,但腳踩兩條船什麼意思她還是知道的!
喵喵伸出第一根手指,「厲墨鈞。」
喵喵伸出第二根手指,「白意涵。」
也就是說,米塵把喵喵的男神都給踩了。
「喵喵,你已經洗過了,不要再開腦洞了,現在趕緊睡覺吧。」
喵喵癟了癟嘴,孤單而遺憾地關上了房門。
《饗宴》的拍攝最終進入了收官階段。許多配角的戲份都已殺青,而江千帆與林可頌的故事也將進入結局。
故事的終點,是江千帆終於找到林可頌,兩人共同參加了廚藝界的大師戰。這是一場高規格的廚藝比賽,主辦方為某個世界知名酒店集團,評委則是從世界範圍內挑選出來的十分苛刻的美食家。小說裡交待了比賽的結局,而導演與編輯都一致覺得讓故事停留在最讓人感動的地方即可。
今天的厲墨鈞換上了一身潔白的主廚裝,依舊是冷淡的神色,米塵卻覺得實在太養眼了。
連蕭來到米塵身邊,小聲道:「你不覺得主廚的著裝和制服有的一拼嗎?白到沒有一絲瑕疵,還緊緊閉著領口?我真有點後悔當初怎麼沒讓厲墨鈞從動作電影起家!一定會迷死一堆人的!」
「動作電影?」米塵不解地看著連蕭,「下部電影不是要拍武俠了嗎?」
連蕭露出讓人覺得怪怪的笑容,腰扭了扭,「我說的是這種動作電影!」
米塵恍然大悟,頓時覺得臉都要噴血了,「連先生,我決定把你剛才說的話放到微博上去!要大家看看你是怎麼歪歪她們的男神!」
「米塵,學會炒作了啊!這個點子不錯!你趕緊發佈!」
連蕭一副你不發佈我就寫到我的微博裡的表情。
「連先生,我發現你的臉皮真的非一般厚啊!」米塵搖了搖頭,走到了厲墨鈞的面前。
她很用心地為厲墨鈞上妝,因為她知道如果拍攝順利,這部戲也許今天就能殺青了。
認真地為他上底妝,分離陰影與層次,眉刷掠過厲墨鈞的眉際,米塵也要以自己的方式將江千帆完美呈現。
「剛才和連蕭說了什麼?」厲墨鈞開口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