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每一次回到家,對面的陳墨白都會叫自己去吃飯,但這一次他沒有叫自己啊。
而且已經晚上九點半了,他肯定都吃完飯了。
就在她想著去對面超市買個三明治的時候,門忽然開了。
陳墨白依舊穿著淺咖色的寬鬆毛衣,拎著垃圾袋站在門口。
「我還在想你什麼時候回來。」
「我……回來了。」沈溪點了點頭。
「我給你留了雞翅包飯。」
「你會*翅包飯?」沈溪的眼睛睜大了。
「今天剛到網上學的。不成功的都被我吃掉了,剩下的我也不知道味道怎麼樣。」陳墨白用很平靜的語氣說。
在沈溪心裡,能做出雞翅包飯是神一般的技術。但是在陳墨白看來,就像研究自動咖啡機怎樣煮咖啡。
「我要吃!」
「那你先進去等我,我去把垃圾扔掉就上來。」
晚上,沈溪坐在餐桌前,喝著鮮搾的果汁,吃著雞翅包飯,人生很滿足。
「小溪,下一次把頭髮吹乾了再出門。」陳墨白暫停了正在播放的比賽錄像,轉過頭來對沈溪說。
「好。」沈溪點頭,但一點不像將對方的話聽到心裡的樣子。
吃完了飯,沈溪很自覺地把盤子都洗了。
陳墨白把她叫到了自己的身邊,拿著梳子和吹風機替她吹頭髮。
「我每次吹完,第二天就會炸起來。」沈溪抱怨說。
「那是因為你吹風機的風口太低。」
「可我舉不了那麼高啊。」
「那你過來我給你吹。」
「好啊!」回答完之後,她又覺得有哪裡怪怪的。
陳墨白的手指沒入沈溪的頭髮裡,緩慢撩起,托在指間,然後放下。
想了半天,吹風機在耳邊嗚嗚嗚,陳墨白的指尖摁在在自己的頭皮上,很舒適,那種懶洋洋的感覺讓她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於是乾脆放棄了。
「你剛才在看什麼呢?」
「去年的西班牙大獎賽,溫斯頓超越領先的羅迪斯,拿到分站冠軍。」
「啊,大家都說那場超車,溫斯頓就像被風神附體,像是要飛起來一樣!」沈溪興奮地說。
陳墨白笑了笑,沒有說話。
「明天試車手會試駕我們新設計的車。你說,等到大獎賽開始,你和凱斯賓會取得好成績嗎?」
「你會希望我或者凱斯賓贏過溫斯頓嗎?」陳墨白關掉了吹風機,開口問。
「當然希望。超過溫斯頓……那一定是非常經典的比賽!而我們的夢想不就是創造經典嗎?無論是車神也好,或者所謂最超前的賽車也好,最後……都是要被超越的。」沈溪回答。
陳墨白低下頭來,將下巴抵在她的頭頂。
「對……我們會創造許多經典的瞬間。」
第二天的早晨十點,馬庫斯的專用車道邊擠滿了人,還有幾位與馬庫斯關係很好的媒體。
新車在車道上飛奔,各種數據不斷傳來。
彎道速度,剎車反應,發動機溫度等等,每一個數據的產生都讓研發團隊緊張。
馬庫斯對這輛車的設計是滿意的,就連那幾個專欄媒體人也頻頻點頭。
「但是離出類拔萃還是差了那麼一點。」其中一個專欄作者開口道。
他隨口說出了其他車隊的一些數據做對比,讓馬庫斯先生有些尷尬。
「只是試車而已,目的是性能測試,又不是在賽道上的比拚。況且他們公佈的也是最好的數據,而不是像我們這樣請你們實地觀看。」
站在一旁的沈溪,眉頭緊蹙了起來。
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什麼但是卻不知道該怎麼說。
「我想試駕一下。」陳墨白的聲音從沈溪的身後傳來。
「埃爾文?」
「有什麼不可以嗎?」陳墨白的雙手撐在圍欄邊,「我想感受一下新車的性能。盧克,我們一起比幾圈?」
試車手盧克從車裡伸出大拇指。
「不是吧?你們又要亂來?」馬庫斯很想問一問,什麼時候他們車隊的車手可以按常理出牌?
陳墨白換了裝,走在車道上,和盧克換了車。
他坐進新車裡,朝高處的馬庫斯先生打了個手勢。
兩車同時發車,但很快陳墨白就領先了半個車身,進入彎道之後直接佔據有利位置,出了彎道之後一路領先。
第一圈之後,陳墨白就拉開了與盧克之間的距離,完全領跑。
盧克沒有超車的機會,而陳墨白甚至不需要防禦駕駛,就結束了試駕。
流暢而瀟灑,轉彎也好剎車也好沒有任何猶豫。
陳墨白停了車,走回了馬庫斯的身邊。
「我挺喜歡它。」陳墨白的評語沒有多餘的數據分析,直接說了自己的主觀感受。
當數據師報出均速和最高速度時,現場的媒體議論紛紛。
陳墨白開出的速度比之前高出許多。
再加上彎道角度與彎道速度數據,讓現場媒體完全說不出話來。
陳墨白換下了賽車服,穿著那件淺咖色的毛衣和大衣走了出來。
他向現場媒體淡然地一笑:「那麼我們澳大利亞的阿爾伯特公園賽道見。」
沈溪轉過頭來,一直望著陳墨白,直到看不見為止。
「還真是讓人不得不期待埃爾文的表現啊。」一位女記者抱著胳膊笑了起來。
「那也得請威爾遜小姐在專題裡多多美言。」馬庫斯先生笑了。
這位女記者就是奧黛拉·威爾遜,以對車手駕駛風格和車隊實力的精準評價著稱。
奧黛拉笑著來到馬庫斯的身邊,抬手在他的領口點了點,半開玩笑地說:「如果我在專欄裡美言,你會安排我與埃爾文晚餐嗎?」
「啊?」
「我是開玩笑的。墨爾本見。」
奧黛拉笑著離開了。
阿曼達卻很不爽地說:「那個奧黛拉·威爾遜好像看上我們的埃爾文了!她就喜歡對那些有潛力的賽車手下手!聽說當初溫斯頓還沒出名的時候,她就狂追溫斯頓。後來奔馳車隊的杜楚尼出現了,她又寫了很多關於杜楚尼的評價。反正業內都說,看看奧黛拉·威爾遜的現任男友是誰,就知道誰將會是一級方程式的新貴。」
「那這麼說,她看上埃爾文是好事了?」沈溪問。
「我的意思是,我們不能讓她把埃爾文給摘走了!」阿曼達著急死了。
「你放心,只有他摘別人,沒人能摘得了他。」沈溪取過數據分析師的平板電腦看了起來。
阿曼達徹底鬱悶了。
過了幾秒種,沈溪像是安慰阿曼達一般,開口說:「其實關於奧黛拉·威爾遜的評價並不準確。」
「什麼?」
「溫斯頓沒有和奧黛拉·威爾遜交往過。她也沒有追求過他。」沈溪說。
「你怎麼知道沒有?」
「因為溫斯頓從沒有說過。」
「那也只是溫斯頓沒說過,不代表他沒被奧黛拉·威爾遜追求過啊!」
阿曼達的話音剛落,沈溪就直接取出手機,撥通了溫斯頓的號碼。
「溫斯頓,我有個問題想要問你。」沈溪直截了當地說。
阿曼達呆愣在那裡。
「什麼問題?」溫斯頓的聲音隔著手機傳來,並不像電視上那樣帶著微涼的疏離感,反而讓人很想靠近。
「你有和奧黛拉·威爾遜交往過嗎?」
「沒有。」
「那奧黛拉·威爾遜有追求過你嗎?」沈溪又問。
「也沒有。怎麼了?」
聽到這個回答,阿曼達露出心花怒放的表情,湊過去小聲問:「那你問問溫斯頓,他喜歡怎樣的女孩,最近在和誰交往?」
「這和我們剛才討論的話題沒有關係。」沈溪剛要對溫斯頓說再見,對方卻再度開口。
「我目前單身,還有你不是一直知道的嗎,我喜歡你這樣的女孩。」
聽到答案的阿曼達睜大了眼睛看向沈溪。
沈溪似乎對這樣的回答一點也不驚訝:「哦,好吧。」
「除了你,我跟誰也聊不來。墨爾本見。」溫斯頓的聲音裡帶著一絲半開玩笑的笑意。
通話結束了,沈溪摸了摸腦袋看向阿曼達:「我忽然有點同情溫斯頓。」
「怎麼了?」
「世界這麼大,他竟然只能跟我聊得來。」沈溪聳了聳肩膀。
「剛才,他是在表白,還是開玩笑?」
「開玩笑啊。」沈溪的表情很肯定。
她想起許久以前,自己和沈川第一次和亨特還有溫斯頓一起吃飯。
亨特問溫斯頓,覺得下一站的比賽誰會是冠軍。溫斯頓的回答是難以預測。但是沈溪卻不這麼認為,她分析了一大堆的車隊賽車性能,機械師的水平以及駕駛風格,賽道特點和以往的表現,得出的結論是溫斯頓或者亨特將會問鼎下一站比賽的冠軍。
亨特和沈川相視而笑,能聽沈溪說這麼多枯燥的東西而不打斷或者轉移話題的,溫斯頓是第一個。
惜字如金的溫斯頓彷彿很認真地聽沈溪說每一句話,甚至和沈溪聊了起來。雖然基本上都是他問問題,沈溪回答。整頓飯到後面,變成了沈溪和溫斯頓的雙向交流,反而亨特和沈川聊得都是哪部電影上映了,下一次要結伴去耶路撒冷旅遊,哪個型號的單反相機效果好云云。
亨特好笑地說,自己有時候都沒耐心聽沈溪說那麼多理論分析,溫斯頓卻津津有味,乾脆溫斯頓把沈溪帶走好了。
溫斯頓直接回答:我就喜歡沈溪這樣的女孩。我只跟她聊得來。
那一瞬間,沈川是當真了的,甚至開始打聽溫斯頓的一切,比如有無婚史,有無不良嗜好等等,雖然沈溪還是該幹嘛幹嘛。
但是一個月後,就傳來了溫斯頓將要結婚的消息,沈川為此還難過了許久,感歎說好不容易有個能和沈溪聊天超過三輪的男人,怎麼又成了別的女人的。當然,溫斯頓還沒有來得及結婚,就分手了。而沈川也和溫斯頓越來越相熟,他能感覺到溫斯頓對沈溪由衷的欣賞,但欣賞和愛慕是不同的。
就算這樣,他們在一起喝啤酒聊天之後,沈川還是會半開玩笑地說: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要照顧她一輩子,最好娶她走。不然誰娶她,我都不安心。
溫斯頓竟然很認真地回答:好。
當時,沈溪聽到這個以後就覺得以後自己就算被老媽逼著相親一直嫁不出去也沒關係,反正還有溫斯頓。
他們是這個世界上相似的兩個人,他會耐心地聽她說每一句話,而她可以告訴他自己所有的想法。
隨著這一年度的f1大獎賽拉開帷幕,車隊開始向fia申報各項資料。
沈溪基本已經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剩下的將交由比賽來檢驗。
前往墨爾本之前,沈溪開始收拾自己的行李箱。她翻開小本子,那是之前沈川留下的。沈溪對著上面的明細,一條一條將洗漱用品、貼身衣物、外套分類包好。
她的心裡是極度緊張的。因為第一場比賽就是阿爾伯特公園賽道,它的緩彎道需要賽車有高水平的抓地力以及牽引力,另外幾處特殊彎道,將會是賽車空氣動力平衡系統的比拚。
到底他們所研發的賽車是不是在領先水平?到底自己參與主設計的部分是不是將賽車性能發揮到最大?
這種不安,是沈溪從沒有過的。
箱子整理到一半,沈溪忽然覺得沒有心情了。她抬手摀住自己的胸口,覺得最近心跳得不那麼正常。
門鈴聲響了,一長一短,沈溪站了起來,那是陳墨白按門鈴的習慣。
打開門,看見對方臉的那一刻,那種心跳失常的感覺漸漸平靜了。
「我來看看你收拾得怎麼樣了。」
「我把這些東西裝進箱子裡就可以了。」沈溪指了指放在床上的那些東西。
「你覺得它們都能被裝進這個箱子裡嗎?」陳墨白低下頭來看了一眼,笑著問。
「從體積的角度來說,當然是可以的。」沈溪抬了抬自己的黑框眼鏡。
「但從現實角度來說,你並不知道怎樣把它們都放進去吧?」
「我知道。重的東西要放在下面,這樣才能保證箱子的平衡。易碎的東西可以放在衣服的縫隙裡,在受到擠壓的時候就能得到緩衝力。鞋子裡面可以塞上襪子或者其他小件以此節約空間。」
沈溪回答。
「看來沈博士是沒有問題了,那我先回去了。明天早晨十點,一起去機場。」
陳墨白走到了門邊,然後停住腳步,轉過身來,果然看見沈溪用茫然的目光看著自己。
頷首輕笑一聲,陳墨白走了回到行李箱邊,單膝跪了下來:「還是我來吧。不然我怕你明天早上還沒收拾好。去年行李箱誰給你收拾的?阿曼達嗎?」
「是溫斯頓。」沈溪說。
「哦。」陳墨白微微挑起眉梢。
沈溪能感覺到陳墨白那一絲不悅。
「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陳墨白反問。
「我應該就是大家常說的高分低能。考試可以考很好,但是做飯不會,洗衣服也不知道毛呢要乾洗,連行李箱都收不妥當。」
陳墨白笑了:「你還挺有自知之明。」
「阿曼達說,要是連自知之明都沒有就會更討人厭了。」
「不過,你有一點做的不錯。」
「哪點?」
「你做飯不會,但我做什麼你都會覺得好吃。洗壞了我的毛呢西裝,但你現在一直穿在身上。行李箱收不好,要記得找我。其他你做不好的事情,記得告訴我。」
「嗯。」沈溪點頭,「我不會再浪費時間了。」
「這不是浪費時間,而是我希望你把你的時間用在有用的事情上。」
「我會盡全力研發……」
「不是研發。我所說的有用的事情是指讓你自己開心的事情。不會做飯,懂得享受美味。不會洗衣服,知道冷了穿上大衣。不會收拾行李箱,但知道欣賞旅途美景。不是所有事情要以有用為目的,包括賽車研發也是。你是不是對阿爾伯特公園賽道感到很緊張?」陳墨白問。
「嗯。我怕我們的賽車性能不夠完美。自己和自己比感覺不到,一旦你和凱斯賓上了賽道,那種高強度的較量,賽車性能的碰撞……我怕……」
「其實我很喜歡阿爾伯特公園賽道。」陳墨白在沈溪說完之前先開口。
「咦?為什麼?
「因為賽道圍繞著公園的湖面,很美。」
「啊?你真厲害!那麼高的速度和緊張的比賽,你還能欣賞湖面風景?」沈溪用難以置信的表情看著對方。
「你覺得這一站的比賽,我能得到怎樣的名次?」陳墨白問。
「以你的實力和我們團隊的能力,至少前八位,如果沒有任何意外的話。」沈溪回答。
「僅僅是前八嗎?」
沈溪想想,覺得自己可能比較保守。
「前六位。」沈溪自我肯定地點了點頭。
「只是前六位嗎?小溪這麼沒追求?」陳墨白微微側過臉,他的視線從下而上,從容地仰視著她,不是崇拜也沒有臣服,但沈溪能感覺到對方由衷地欣賞。
「前五。再往前,就要看你的臨場發揮了。」沈溪說。
「好。如果我拿到了前五名,比賽結束我們一起去阿爾伯特公園騎雙人自行車。」
「好,一言為定。」沈溪點頭。
陳墨白微微頓了頓,又問:「你知不知道雙人自行車是什麼意思?」
「知道啊,兩個人一起騎的自行車!」沈溪一副「你以為我是傻子」的表情。
陳墨白拍了拍沈溪的肩膀,回去了自己那邊。
第二天的早晨,沈溪和陳墨白拉著行李箱,飛往墨爾本。
讓沈溪萬分驚喜的是,在墨爾本機場,她見到了郝陽和林娜,順利會師。
「林娜,你來墨爾本啦!是來看比賽的嗎!」沈溪給了林娜一個大大的熊抱。
「當然啊!我們可是請了公休假趕來的!」
郝陽也張開雙臂:「小尼姑,來,抱一個!」
他還沒碰上沈溪的肩膀,就被陳墨白拎著後衣領被拽了過去。
「還是我跟你來抱一個吧。」陳墨白皮笑肉不笑地說。
「別了,被你抱一下,我今晚會噩夢睡不著覺!」郝陽嫌棄地說。
他們去到了馬庫斯先生為他們訂的酒店,特地將沈溪和林娜安排在了一間。
林娜倒在床上,毫不淑女的擺出一個大字,感歎道:「親友團的待遇就是不一樣啊!」
「對,你是我的親友團。」
林娜側過臉來,看著沈溪將行李箱打開,一臉苦惱的樣子。
「怎麼了?是有什麼東西忘記帶了嗎?」
「不是……陳墨白把我的行李箱收拾得太整齊了。我覺得自己不可以破壞裡面的格局。」
「陳總幫你收拾的?他還會幫人收拾行李?真難得……等等……你們住在一起嗎?」
林娜猛地坐起身來,心想自己要求和沈溪住一間房,豈不是妨礙別人「夫妻感情」?
「沒有啊。他住在我對門。」沈溪回答。
她猶豫了半天,終於還是下定決心把洗漱用品抽了出來。
「哦……真是……用心良苦……但願能滴水石穿……」
「用心良苦?滴水石穿?」沈溪歎了口氣,「陳墨白經常說我成語用錯。」
「沒關係啊,偶爾用錯了……也能歪打正著。你困不睏,要不要休息?」
「我不困啊。在飛機上除了睡覺沒幹別的了。」
「那我們出去逛逛!聽說從明天開始你們就要忙起來了,估計就不能陪我玩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