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誰要聽那個!」江婕歎了一口氣, 拍了拍寧韻然的肩膀說,「就算滿天神佛都保佑你, 也得蔣涵女神看得上你。要她滿意, 你就要有逆天的勇氣。」
「讓我死了吧。」
這時候,寧韻然的手機鈴聲忽然響了, 手機顯示名稱是「抖M」。
一旁的江婕不小心瞥到了,露出驚訝的神色說:「看不出來啊,小寧的口味這麼重!」
「呵呵……」寧韻然接通電話, 貌似恭敬地說了一聲, 「莫總,請問有什麼事嗎?」
「如果你還沒離開畫廊的話,正好到我這邊來領走幾本畫冊。是布裡斯先生從法國寄過來的。」
從手機裡聽莫雲舟的聲音, 有種別樣的韻味。
「好的, 我現在就上去。」
掛了手機, 寧韻然對江婕說:「親愛的, 你先走吧, 樓上那位大神傳召我呢。」
「你行啊!寧韻然, 別被大神的其他崇拜者知道你給他起的鬼名字,不然我看你死的慘不慘!」
「哎, 只要姐姐你不告訴別人,那就沒有第三個人知道啦!」
「不過,你偷偷告訴我, 莫總到底是不是抖M?」江婕湊到寧韻然的耳邊小聲問。
「我怎麼知道?」
「那個什麼……莫總就對你另眼相待啊!」
寧韻然從江婕的眼神裡可以看出來, 她已經腦補了幾十萬字少兒不宜的片段了。
「對啊, 我悄悄告訴你,那位抖M可喜歡小皮鞭了!還喜歡跪在榴蓮上!」
「真的啊!太毀神格了!」
「當然是假的啊!」
寧韻然用看白癡的眼神看了江婕最後一眼,就進了電梯。
莫雲舟的辦公室大門敞開,寧韻然遠遠就看見他將西裝外套甩上肩膀的姿勢。
有種莫名的爽快,彷彿這個男人什麼都不在乎。
他看見寧韻然的時候並沒有太多的表情,而是用下巴示意畫冊就在桌上。
好傢伙,足足五六大本,而且都是非常厚實的彩色印刷和硬殼封面。
寧韻然都能想像,如果這幾本畫冊是放在高處,砸下來的時候,足夠讓她失憶的了。
「梁玉寧的畫展你有想法了嗎?」
莫雲舟的語氣是隨意的。
「沒有……而且高總又把蔣涵第二次畫展的初步策劃交給我了。」
莫雲舟還是一副不在意的樣子:「高峻很看重蔣涵。讓你做策劃案,應該只是集思廣益而已,你把概念想好應該就行了。」
「蔣涵的要求比較高,藝術家的思維我比較難跟上。」
從辦公桌走出來的莫雲舟頓了頓。
「藝術家的思維?你什麼時候也學會委婉了?你直接說她喜歡吹毛求疵不就行了。」
「你也對蔣涵有不滿?」寧韻然的眼睛亮了。
「沒有不滿。相反,在我看來你需要鍛煉。在這個行業裡,什麼樣的客戶你都能碰到,同樣的什麼樣的畫家你也要能隨時適應他們的思維。如果蔣涵為難你了,你就告訴自己——你是鯤鵬,而對方是個小水坑。你要在水坑裡行出萬里天空來。」
「您這是在鼓勵我嗎?」寧韻然有點驚訝。
「不,我是在教你,什麼是阿Q精神。」
寧韻然歎了一口氣,她還是太天真了啊。
她剛把畫冊摞在一起,不小心就將莫雲舟桌面上的筆記本給掃在了地上。
紙頁攤開,寧韻然一低頭就赫然看見了自己曾經胡亂替部門經理寫給他太太的那張卡片——你莞爾一笑,璀璨了我的一生。
寧韻然僵在那裡。
原來陸毓生說這張卡片被行政部的人誤插在了送給莫雲舟的花裡面,是真的。
如果陸毓生能知道這張卡片是她寫的,莫雲舟也肯定知道啊!
寧韻然決定要處理「罪證」,萬一哪天陸毓生或者抖M先生都拿著這張卡片來調侃自己怎麼辦?
趁著莫雲舟正在整理東西的時候,寧韻然彎下腰去將筆記本撿起來,順帶打算將那張卡片塞進自己的口袋裡。
可是不知道莫雲舟是不是有特異功能,視線會拐彎兒之類的,竟然慢悠悠開口說:「我筆記本裡的那張卡片你別弄丟了。我習慣了拿它當書籤了。」
寧韻然哽在了那裡。
「這個……像是您這樣的格調,不是該搞個什麼金屬鏤空書籤或者檀香木書籤之類?」
「那張卡片上的字,很有幽默感。」
莫雲舟繞到了寧韻然的身邊,從她的手中拿回了卡片,別進筆記本裡,放回桌面上。
「怎麼幽默了?」
「什麼『你莞爾一笑,璀璨了我的一生』,那不情不願的字,怎麼看怎麼都像是『摧殘了我的一生』。」莫雲舟側著臉,這個角度看他,笑容裡有種神秘感。
寧韻然索性不和他繞彎子了,直截了當地說:「那張卡片是我經理送花給她太太紀念結婚週年的時候,我替他寫的。」
「所以呢?」莫雲舟無所謂地問。
「所以……所以不是寫給你的。」寧韻然一本正經地說。
「哦,這樣啊。那你重新寫一張來換。」莫雲舟無所謂地說。
「啊?為什麼?」寧韻然不解地問,「這個明明是我寫的!」
「但這個是行政部給我的。」莫雲舟修長的手指在筆記本上點了點。
他的動作很輕,但指尖卻有一種莫名力度感,敲在黑色的皮面上,落在寧韻然的心尖上。
「好啊,我寫過一張跟你換!」
寧韻然去到行政部那裡,又要了好幾張卡片來,坐在莫雲舟的書桌對面,認認真真地寫著,生怕抖M先生又嘲笑她字寫的難看。
「乘風破浪應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莫雲舟捏著寧韻然新寫的那張卡片,唇上是玩味的笑意。
不好嗎?還有個「雲」字呢!
莫雲舟忽然用卡片在寧韻然的腦門上敲了一下:「這好像是青春演講的套路結尾吧?太敷衍了。」
這麼一說……好像是的。
「那我寫過!」
寧韻然萬分認真地又寫了一張。
「這回總可以了吧?」
「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莫雲舟的視線從卡片上挪開,又瞥向寧韻然。
寧韻然被他看得不自在,因為莫雲舟眼底的笑……實在太他麼的欠抽打了。
「又怎麼了?」
「知己和知道我的人,是兩回事。你不覺得前半句和後半句其實沒有必然的邏輯聯繫嗎?」莫雲舟的手指一下有一下地點在卡片的邊緣。
寧韻然忽然有一種參加高考正在寫語文試卷的感覺。
「我寫過!」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莫雲舟輕輕笑了一聲。
大概是因為太安靜了,他的笑聲裡帶著一絲暖意,好像不再遙遠。
「可以了嗎?你留著做書籤,那張還給我。」
「不可以。」莫雲舟搖了搖頭,將它放在桌上,用指尖推回到了寧韻然的面前。
「又怎麼了?」
「若長安美景一日就看完了,人生就沒什麼盼頭了。」莫雲舟低下身來,看著寧韻然說。
寧韻然惱了,直接反問:「你是不是就是想留著這張?」
「對啊。我覺得你原先的這張字跡倒是恣意瀟灑,比較符合我的胃口。」
「這是代替我的經理寫給他太太的。你一個大男人留著,你不覺得奇怪嗎?」寧韻然攤了攤手。
「那你覺得怎樣不奇怪?」
「我怎麼知道?要不然這樣,你來說,我給你寫?」
「可以啊。」
寧韻然如蒙大赦,提筆準備瀟灑恣意一段。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莫雲舟的聲音放得很緩,寧韻然的筆僵在那裡,一抬頭果然看見他在笑。
「我才不寫這個!我寫了不就是說我暗戀你了嗎?」
你當我沒文化啊!
寧韻然咬牙切齒地瞪回去。
「哦,那好,換一個。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
寧韻然寫了一半,然後抬起頭來:「這個我也不寫。」
「為什麼啊。」莫雲舟問。
那表情明明就知道答案。
「誰跟你有情啊!」
「那行,那就寫個無情一點的……」
寧韻然怒了,她發現自己被莫雲舟給繞進去了。
「誰給你寫情詩啊!」
「不寫了就收拾收拾。已經很晚了,該下班了。」
莫雲舟臉上的表情瞬間收了起來,變臉比翻書還快。
「哈?」
「走吧。」莫雲舟將那本筆記本鎖進了抽屜裡,連帶著還有那張卡片。
「可是我那張卡片……」
莫雲舟回過頭來說:「你什麼時候成為了一個成熟的畫展策劃,我什麼時候把這張卡片還給你。」
「真的?不會沒事就拿來取笑我吧?」
「不會。」莫雲舟的手指在畫冊上敲了敲,「走了。再不走,你就一個人待在這裡,自娛自樂到天亮。」
莫雲舟一副真的要把辦公室門鎖上的架勢。
「等等!」
抱起那幾本厚厚的畫冊,她吭哧吭哧地跟在莫雲舟的身後。
看著對方絲毫沒有回頭幫幫她的步伐,寧韻然扯了扯嘴角——到底是誰她媽的說莫雲舟很有紳士風度的?得了吧!
好吧,唯一的風度就是他摁著電梯門,等寧韻然進來。
「離開畫廊之後,想幹什麼?」莫雲舟隨口問。
寧韻然也就隨口回答說:「打拳。」
「你會打拳?」莫雲舟的聲音裡帶著笑,明顯是不相信。
「會一點。不高興的時候可以發洩。」
最想要揍你,明白嗎?抖M先生!
「本來還打算幫你搬一下畫冊的,現在看來根本沒必要了。」
「啊?為什麼?」
你拿去啊!快點幫我搬啊?
「你還會打拳,明明是個漢子。我還用幫你搬嗎?那不是羞辱你身為男人的力量?」
「你現在難道不是在羞辱我?」
說完這句話,寧韻然忽然意識到,在這個電梯裡,莫雲舟對她說過的話,開過的玩笑,遠遠比畫廊裡的其他同事要多的多。
想起莫雲舟問過她的,如果高峻靠不住,她是不是有能力繼續在這個行業裡做下去。
也許,這傢伙真的很看好自己?
「你把畫冊放了,我陪你去打拳。」
「哈?什麼?」寧韻然覺得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看看你的拳頭有幾斤。」
寧韻然盯著莫雲舟唇角那一絲淺笑,這傢伙明擺著沒把自己當女人!
莫雲舟,你會後悔的。
在她心裡,莫雲舟雖然高,但也挺瘦的,就像男模那種中看不中用。
而且就算鍛煉身體,應該也是健身房裡的簡單運動,再大不了去打打高爾夫這種看起來優雅有逼格的。
老大都千叮萬囑過,要寧韻然千萬別讓人知道她喜歡這種不優雅沒逼格又完全沒有女人味的運動,但寧韻然就是想讓莫雲舟知道。
也許就是為了和莫雲舟較勁,又或者其他什麼說不清楚的原因。
她就是想看到莫雲舟為難,可是這傢伙……就算自己捂上他最尷尬的地方,他的臉色都沒變過啊!
莫雲舟明顯不是說說而已。
當寧韻然放下畫冊,走出畫廊門口,就看見莫雲舟真的停了車在等她。
路燈的燈光垂落在他的臉上,這個男人側著臉,似乎百無聊賴地等待著什麼,他的眉眼間總有一股淡泊的意味。
可就在這樣的淡泊裡,寧韻然總能感覺到有什麼正蠢蠢欲動。
「莫總……你不會真的要跟我去打拳吧?」
寧韻然站在對方的車窗前,試探著問。
「你見過我開玩笑嗎?」莫雲舟抬起眼,看向寧韻然。
寧韻然點頭:「別人沒見過,我見過啊。」
莫雲舟發出一聲輕笑:「上來吧。你心裡面有不爽,那我帶你去發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