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韻然的心臟卻忽然一陣下沉, 一個激靈,她大力掙脫了莫雲舟的懷抱。
「你胡扯什麼啊!投懷送抱?我看你才是唱空城計吧!故意把靶子挪開, 設下陷阱, 就是為了引我失去平衡栽倒吧?」寧韻然的眉毛挑老高,就想要竄起來, 給對方的臉上一拳。
「反正你的目標也不是手靶,而是我的臉。我給你機會,是你自己沒把握住。」
「我那是怕打壞你這張臉!」
一聲輕笑響起。
「就你的臂長, 還不可能。」
「什麼?」寧韻然的牙槽都要咬爆了。
這傢伙是在嘲笑自己胳膊短啊!
士可殺!不可辱!
寧韻然正目錄熊剛, 莫雲舟卻卸掉了手靶,側了側下巴。
她能感覺到對方週身全然不同的氣場。
剛才如果是陪她玩玩,這會兒, 這個男人要認真了。
「我讓你打了那麼久, 現在該輪到我了吧。」
他的聲音裡帶著一抹隨性, 寧韻然卻感覺危險。
「都說了我打不過你了!」寧韻然完全不管什麼自尊和面子, 高聲叫嚷起來。
「打不過, 就好好躲。」莫雲舟一字一句, 清清楚楚。
寧韻然嚥下口水,瞇起了眼睛。
既然對方要認真, 那自己也認真一把。
她認真了起來,就連凌睿……也沒那麼容易打到她。
莫雲舟的出拳極為迅速,寧韻然甚至感覺到它劃破空氣, 直逼自己的命門。
腎上腺素狂飆, 這要是被莫雲舟砸中了, 自己絕對能被打成個傻子!
寧韻然側身躲開。
好幾個回合下來,她的後背上除了一層冷汗。
每一次莫雲舟的拳頭揮過來,她的神經就緊繃到快要裂開。
媽的!你是非要打中我不可嗎?
寧韻然為了避開莫雲舟的拳,向後倒去,直接躺在了地上。
很顯然,她這麼一摔,莫雲舟冷厲的眼睛在那一刻睜大,迅速邁開腳步,不是為了擊中她,而是為了撈住她。
但寧韻然還是張開雙臂,大喇喇躺下去了。
「你是故意的。」莫雲舟站在她的身側,垂下眼簾,看著她。
「不,我是被你擊倒的。」寧韻然躺在地上,一臉理所當然。
「我可沒碰到你。」莫雲舟涼涼地說。
「你已經從精神上將我擊倒了。」
「是嗎?」
「我特別感激那些將我擊倒的對手。」
「哦,讓你知道疼?」
「不,擊倒了我,我才能躺著。躺著比站著舒服。能躺著,我為什麼要站著?」寧韻然閉上眼睛,一副要準備睡覺的樣子。
她可不想爬起來繼續和莫雲舟較勁。
萬一這被對方把鼻子打歪了可怎麼辦?
「你再不起來,會後悔的。」莫雲舟回答。
「我會怎麼後悔?」
感覺臉上的燈光忽然暗下來了。
寧韻然一睜開眼睛,就發現莫雲舟什麼時候坐在了自己的身側,剛好傾下身來,看著她。
逆光之下,明明看不清他的眼睛,寧韻然卻有一種被對方完全鎮壓和掌控的錯覺。
他越靠越近,唇角的凹陷也越來越深。
寧韻然下意識用胳膊肘撐著上身,迅速要退離對方。
莫雲舟不知道什麼時候摘了拳套,單手就扣住了寧韻然的腳踝。
緩慢的,很有教養的聲音響起。
「你不是不怕嗎?躲什麼?」
「我沒躲,你擋著光了。」
「你不是要躺下嗎?還要光幹什麼?」
寧韻然試著將腳踝收回來,但是莫雲舟的手卻紋絲不動。
這個男人無論臂力還是手指的力量都很強大,這種掙不脫的感覺讓寧韻然的心緒緊繃。
莫雲舟扣著她的腳踝,微微向後,寧韻然就被拖回去了。
他想要做什麼?
寧韻然緊張了起來,她很想抓住什麼,但是什麼也沒有。
直到被他拉到了面前,寧韻然一抬眼就發現這個男人的眼睛在笑。
「笨蛋。」
他輕聲說。
「你才笨蛋呢!」
「笨蛋,給我趕緊起來。」
「你再胡亂叫我笨蛋,信不信我就一直在這裡睡著?」
「那你不要起來。我直接把你扛走。」
「扛走?」
「扔垃圾箱裡去。」莫雲舟輕笑著說。
寧韻然本來想說「你扔一個試試」,但很明顯抖M先生的思路天生就是治她的,安全起見,寧韻然爬了起來。
這時候快要九點了,寧韻然餓得肚子咕嚕咕嚕響,她才想起來自己沒吃晚飯。
當然,莫雲舟也沒吃。
「對高峻和蔣涵的不滿有沒有少一點?」莫雲舟側過臉,看著靠著拳擊台邊緣休息的寧韻然問。
「啊?打拳的時候我沒想到高峻和蔣涵啊!」
「那你想什麼了?」
「想你啊!」
寧韻然說完,才發現自己的話裡面有歧義,但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了啊!
「可是我不喜歡男人。」莫雲舟回答。
他是諷刺寧韻然不像個女人。
「你才男人呢!」
「我本來就是男人。」
寧韻然第一次覺得莫雲舟吊著唇角的樣子太欠抽了!
「時間不早了,去換衣服,我送你去地鐵站。」
「什麼?地鐵站?」
飯還沒吃呢!
莫雲舟忽然側過身來靠向寧韻然。
他含笑的眼睛彷彿有什麼順著寧韻然的視線,攀附上她的神經,忽然一陣收緊,心臟就跟著不知道如何跳動。
「難道你還要陪你練了一個多小時拳的我送你回家?這是男友標配,不是我的。」
說完,莫雲舟頭也不回地去更衣室了。
寧韻然微張著嘴,竟然不知道說什麼。
臥槽,以後還有誰跟她說莫雲舟是個有涵養的紳士,她一定衝上去問對方是不是眼瞎!
換了衣服,寧韻然坐在莫雲舟的車上,一直斜著眼睛看他握著方向盤的手。
手指很長,轉動方向盤的時候指節富有力度感,寧韻然莫名開始想像這個男人握著別的東西會是怎樣的感覺……比如說,槍。
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寧韻然側過臉去看著窗外。
好餓啊……好想吃一大碗牛雜面!再加兩個鹵蛋!
「你剛才為什麼一直看著我的手?你是有什麼不良愛好嗎?」
「鬼才有不良愛好!我是想說你挨我的拳頭挨了一個多小時,會不會打抖!萬一把車開上電線桿了怎麼辦?」
「你哪裡來的自信?還是真的把自己當男人了?」莫雲舟的聲音輕飄飄的,梗的寧韻然說不出話。
莫雲舟真的只把她送到地鐵站就讓她下車了。
寧韻然在地鐵裡坐下,才真的感覺到自己的雙臂微微發顫。
畢竟自己已經有好幾個月沒有這樣大的運動量了。
手機顫了顫,那是一條來自老大的短信:你在哪裡?
寧韻然回復:地鐵江北站。
老大:在站台裡等我。
寧韻然看了看時間,距離最後一班地鐵還有半個多小時,於是她回了條短信:給我帶個漢堡包,雙層牛肉,最好再來杯可樂。
老大:你還是餓著吧,減肥。
寧韻然撇了撇嘴,這是既想馬兒跑得快,又想馬兒不吃草!
幾分鐘之後,就有一個身型高挑的男人穿著運動衣在寧韻然的身邊坐了下來。
對方扔了一個從街邊麵包店裡買來的三明治給她。
「為什麼是一個三明治?」
「沒時間給你買漢堡。」
「我說的是為什麼是一個三明治?你覺得一個夠我吃嗎?」
「……我忘了你有男人的食量。」
寧韻然張開嘴巴,一口咬掉三明治的一個角,含糊不清地說:「什麼事啊!」
「根據我們對畫廊對公賬戶以及對高峻本人所有私人賬戶的調查,胡長貴所買下的那三幅江淮的畫,是在一個月內付款的。第一幅的成交價格是八十萬。第二幅是一百五十萬,而第三幅已經是二百二十萬了。在這後,江淮的畫價格一路飆漲。之後又賣出了六幅,總計金額超過兩千萬了。」
根據寧韻然對這個行業的瞭解,這樣的升值速度是絕對不正常的。
「胡長貴這三筆錢都匯入了蘊思臻語的對公賬戶,扣除了百分之十的費用和稅款之後,匯入了這個越南收藏家的賬戶。」
「百分之十的寄賣費,高峻真的太大方了。」
「自從胡長貴被我們請去喝茶以後,畫廊這樣的交易幾乎沒有了。但是根據我們的流水分析,高峻和其他三名外籍收藏家還存在類似的分成交易。我們已經和國際刑警溝通過了,看能不能查到這些款項最後的獲益人是誰。這些所謂的收藏家肯定都是那個幕後大老闆的代理人。我們打算給胡長貴結案,讓他們和畫廊認為這件事已經結束了。你之前說過,畫廊的簽約畫家蔣涵想要借助這位大老闆來炒作自己畫作的成交量和成交金額,要談妥合作事宜,他們就一定會見面。有些事是不會放在電話裡說的。」
「蔣涵確實是個甩干黑金的好渠道。她還年輕,作品很多。光是在我們畫廊展出的就有二十二幅,這還是她的舊作。如果每一幅都被炒到兩百萬以上,就是四千多萬。她如果一隻保持高昂的創作熱情,一年內洗白一個億都有可能。我知道你想我盯著高峻和蔣涵和什麼人接觸。可如果是去海外洽談呢?」
「那你就努力,至少要得到靠譜的線報。洗錢是毒品走私的下游犯罪,其他部門也希望能從我們這裡追本溯源,找到幕後的大毒梟秦冕。只要知道高峻和那位老闆的洽談地址,我們就能申請技術監聽,獲取證據。」
「這麼任重而道遠的事情,你就只給我買了一個三明治?」寧韻然越想心裡越不平衡了。
身邊的男人輕哼了一聲,取出了錢包,拿了十塊錢,按進寧韻然的手心裡:「喏,拿去。再買兩個,夠吃了吧?」
「我還想要一瓶酸奶!」
男人不理睬她了,起身走了。
「你就是這麼小氣,所以才交不到女朋友。」
「我對你又沒有想法,為什麼要浪費錢到你這裡刷好感度?」
今天到底是怎麼了?
寧韻然感覺到了老天對她的深深惡意。
回到家,沖個澡,寧韻然感覺到疲倦,倒頭就睡。
第二天起來刷牙的時候,她端著杯子的手都止不住地顫。
所有放肆任性都是要付出代價的啊!
寧韻然坐在電腦前,打字的手指都有些不聽使喚。
江婕湊過腦袋來問:「小寧,你說你是不是得了帕金森?」
「放心,我就是得老年癡呆也不會得帕金森!」
寧韻然對布裡斯太太梁玉寧的畫展主題已經構思出來了,主題是《漂泊》。
最初的時候,經驗豐富的江婕並不看好這個主題,理由是太矯情。
傳聞梁玉寧有過三段失敗的感情經歷。第一段是和自己的導師,但對方對於她卻曖昧不清,最後選擇了業內一位頗有盛名的女收藏家。第二段是和比自己年紀小三歲的學弟,但對方在和她一起旅行一年之後,感覺到自己在藝術上的成就永遠不可能超越梁玉寧,永遠追逐梁玉寧的腳步是辛苦的,對方選擇了放棄。而第三段,是和一位收藏家,對方離異,但是他的女兒始終無法接受梁玉寧佔據了母親的位置,導致這段感情無疾而終。
在這之後,梁玉寧遇到了布裡斯先生,他並沒有熱烈地追求她,而是陪伴在她的身邊。而梁玉寧也並沒有如同前三段失敗的感情那樣全情投入地愛著布裡斯。可就是這樣,他們結合在了一起,走過了七年的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