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緩緩地後退, 必須要盡快逃出這片木材倉庫!
寧韻然隱藏進倉庫的陰影裡,一點一點遠離這幾個男人。
他們找不到寧韻然,決定分散開來尋找。
寧韻然在心裡面冷笑, 如果是單打獨鬥, 這幾個混子就更加不是她的對手。
繞過了倉庫, 幾乎到了他們的背面, 寧韻然看見了遠處公路上的路燈。
她就像是撲火的飛蛾,朝著那個方向飛奔而去。
一邊奔跑, 她一邊向後望去, 沒有看見那幾個混子跟上來。
微微鬆了一口氣,寧韻然拿出了阿東的手機,開機, 一邊等待信號,一邊沿著公路奔跑。
「110嗎?我的名字是寧韻然!我和我的同事周暖被綁架了!我們在一個木材倉庫附近!請你們用手機定位我的地址!這個手機是綁匪的!我的同事和我分開逃跑,我不知道他是否平安!」
寧韻然一邊奔跑, 現在是半夜三點多,路上幾乎沒有車。
寧韻然不敢停下,她怕阿東他們會追上來。
跑不動了, 她就走兩步。
想著如果有路過的車,至少自己還能搭個順風車,盡快回市區。
不知道警察什麼時候才回來, 寧韻然忽然想到了莫雲舟。
如果她沒有跑出來, 會不會有可能自己這輩子都見不到他了?
她好餓, 好累, 好想看見他……
莫名的,眼淚掉了下來。
剛才自己還很英勇,忽然就想洩了氣的皮球。
她幾乎不用想,就能背出這個男人的手機號碼。
她擔心警方聯繫這個號碼,又發了瘋一樣想聽到他的聲音。
最終,她撥通了他的手機,這個男人竟然在響了第一下的時候就接通了。
「莫雲舟……」
「寧韻然!你怎麼回事?我今天打了你的手機一個晚上!我還打給了甄晴!你的公寓沒亮燈,我就去你公司樓下等你!我看見黃秘書就差沒拽著他的領子問你去哪裡了!」
寧韻然還是第一次聽到莫雲舟這麼著急的聲音。
他是慌亂的,寧韻然甚至可以想像他滿世界尋找自己的樣子。
「我被綁架了……我好不容易跑出來了……我現在在公路上!」
寧韻然一邊跑著,一邊掉眼淚。
前面的路都變得一片模糊。
「什麼?我馬上報警!」莫雲舟的聲音在發顫,寧韻然聽到了那邊鑰匙的聲音,「我現在就去接你!你發定位給我!」
「好。」
他來接她了。
哪怕天塌下來,她都不怕了。
寧韻然登陸了微信,發了定位給莫雲舟。
她知道,莫雲舟此刻一定心急如焚,披星戴月而來。
她跑得就快喘不上氣,停下來緩慢地向前走動著。
這是她所經歷的最長的夜。
終於,身後有一輛車開了過來。
寧韻然向那輛車招手,但願對方能停下來,這樣她就能早一點回到市區了!
所幸,那輛車停了下來,在她的面前搖下車窗。
「小姐,這麼晚了你怎麼一個人在公路上?」
「那個……我被綁架了,好不容易逃出來,請你幫個忙,盡快把我送去市區!我沒有撒謊!我已經報警了,警察就在來的路上!你看110……」寧韻然將手機拿給對方看,她知道很多開夜路的人不會輕易帶人。
「這也太危險了!你趕緊上來吧!」
司機將副駕駛打開,讓寧韻然上來。
當寧韻然剛坐進去,看清楚那個司機的臉的時候,她的心中一涼——這個人好像是趙謙的司機!
寧韻然不說二話,立刻要推門下車,誰知道對方一把將她拽了回來,一個帕子捂上她的口鼻。
又是□□!
寧韻然打定主意憋死都不吸氣,拚命在狹小的空間裡又是踹又是踢!
她對這個男人有滿腔憤怒,簡直爆棚,甚至於隨手拔起了前面的財神娃娃,狠狠砸在這個男人的額頭上。
這個男人面露凶悍,血從額角上留下來,目光卻連顫都沒有顫一下。
他和剛才追過來的那幾個混混都不一樣!
帶著勢在必得的決心。
那個男人見寧韻然還在掙扎,露出狠辣的表情,直接摁著寧韻然的腦袋,往車窗上狠狠一砸。
暈頭轉向的那一刻,寧韻然洩了氣,再加上吸入□□,很快就歪到了一邊。
男人從後面拿出繩子,直接將寧韻然捆起來,扛了出來,扔到了後車廂裡去。
莫雲舟開著車衝出了市區,上了國道。
他再度撥通寧韻然打過來的那個手機,想要和她說話,但是卻沒有人接聽。
不好的預感湧上他的心頭。
十幾個電話之後,仍舊沒有人接聽,莫雲舟的拳頭狠狠在方向盤上砸了一下。
他再度打電話聯絡警方。
「鄭局長,你們的人到底什麼時候到?我現在連她用來聯繫我的那個手機都打不通了!」
「莫先生!我們已經出警了!還是章隊長親自帶隊!你不要衝動!安全第一!」
「我不想衝動!我只要她平安回來!」
這個時候,坐在辦公室裡的顧長銘和趙嫿栩收到了消息,那就是寧韻然報案,警方已經出動了。
「距離那個網吧最近的木材倉庫就在這裡。我已經派了人先去尋找了!萬一綁匪的手上真的有那份文件,被警方先找到的話……」
趙嫿栩的話還沒有說完,顧長銘的手伸過來,覆上她的側臉,逼迫讓她與他對視。
「嫿栩,我說了,他們的手上絕對沒有文件。周暖和寧韻然的命對我而言比什麼都重要。你如果派人過去,不是阻撓警方找到周暖和寧韻然。反而如果被警方知道,我們早就知道自己的同事被綁架了還不報警,你覺得會怎麼樣?」
顧長銘的聲音是從齒縫裡擠出來的。
黃秘書走進來,僵在那裡。
他第一次在顧長銘的眼睛裡看見了狠勁。
「我……我知道……」趙嫿栩顫著聲音說。
顧長銘再度轉過身去,看著腳下的城市。
天邊即將泛起白光。
莫雲舟在國道上狂飆,當他來到地圖上的地址時,他打開車門,走下來,大聲喊著:「寧韻然——寧韻然——是我,莫雲舟!你在哪裡?」
公路是空曠的,根本沒有可以躲藏的地方。
一眼望過去,沒有看見寧韻然。
那麼她就真的不在這裡。
莫雲舟咬著牙轉過身,就看見一個手機扔在路邊,已經被路過的車子碾碎了。
他低下身來,將它撿起來,抬起另一隻手用力摁住自己的臉。
他失去了自己的教養,用最狠毒的語氣叫罵著。
不知道是在咒罵匪徒,還是咒罵自己。
幾分鐘之後,警車的聲音響起。
帶隊的章隊長看見了莫雲舟的車,車門大開著。
而車主就坐在路邊,手裡拿著一個手機,襯衫的領口開著,袖子擼到了上面,整個人看起來就想沉坐在深海裡,看不清表情。
「莫……莫先生嗎?」
章隊長不是很確定地說。
莫雲舟站起身來,將那個手機摁進章隊長的懷裡,沉著聲音說:「你們出警真夠快的。」
「莫先生!寧小姐報案的時候說了,他們是被困在一個木材倉庫裡!前面就是那個倉庫了!我們現在趕過去,也許還有機會!」
莫雲舟沒說什麼,上了車,跟著章隊長開過去。
但他的心裡卻很清楚,寧韻然肯定不在那裡。
綁匪知道人質逃跑並且還報警了,一定會離開那裡。
這個木材倉庫分了十幾個倉庫,到處堆滿了木材。
而周暖就躲在一個木材堆裡,幾個小時,他都膽戰心驚。
他根本跑不快,當時有人來追他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遲早會被抓住,於是乾脆躲進了木材裡。
從中午到晚上,他沒有吃一口飯,沒有喝一口水,現在只覺得頭暈眼花,身體發冷。
當他從木材的縫隙裡看見穿著制服的警察時,甚至不敢走出來,害怕又是假警察來騙人。
當他聽見莫雲舟大聲喊著寧韻然的名字的時候,周暖終於將壓在自己身上的木柴推開來。
警員們聽見聲音趕了過來。
「這裡有人!」
「快把他扶起來!」
周暖的半邊臉還是腫的,站都站不穩。
「你是周暖!你在這裡,寧韻然呢?」
莫雲舟奔過來,摁住周暖的肩膀問他。
周暖顫了起來,眼淚掉下來。
「她把我從倉庫裡放下來……然後她跑向另一個方向了……有三個人在追她……」
周暖頭暈眼花,立刻栽倒了下去。
「救護車!快點!」
這時候顧長銘和趙嫿栩也開車趕了過來。
周暖仍舊抓著章隊長的袖子說:「我的同事寧韻然……你們一定要救她……」
「你還記得最後和她分開的時候,她跑到哪個方向去了嗎?」
周暖指了指章隊長他們過來的方向說:「那邊……」
「小暖!小暖!」趙嫿栩從車裡跑下來,一把抱住了周暖。
「嫿栩姐……」
見到熟悉的人,周暖緊繃的神經徹底崩塌。
顧長銘一邊扶著周暖,一邊問章隊長:「我們另一個員工寧韻然呢?」
「我們的隊員將這片倉庫都找遍了,沒有看見她……初步估計,她很有可能被綁匪抓回去了。」
一直背對著他們看著這片倉庫的莫雲舟湖然轉過身來,一拳狠狠砸在了顧長銘的臉上。
「長銘!」趙嫿栩嚇了一跳。
顧長銘一個踉蹌,站直了身子搖了搖手。
「我沒事……」
「你沒事,但是寧韻然出事了。」莫雲舟冷冷地看著顧長銘和趙嫿栩。
「這也不是我們想的……」
「但是你們昨天就知道周暖和寧韻然被綁架了,可是你們沒有報警不是嗎?所以昨天晚上縱合萬象大樓董事長辦公室的燈徹夜未滅!你的秘書還說你是在商量公事?你明顯就知道周暖出事了,難道還會不知道寧韻然也出事了?」莫雲舟的目光中有一種讓趙嫿栩承受不起的氣勢。
章隊長走了過來,很嚴肅地問:「顧先生,趙女士,這是真的嗎?」
顧長銘拿出自己的手機,將那封郵件給章隊長看。
「是這樣的。所以一整個晚上,我們都在準備贖金。我們不報警,是因為對方說了如果報警的話,會傷害我們的同事。」顧長銘回答。
章隊長摁住腦袋說:「這麼大的事情,您怎麼能不報警呢?就算您支付了贖金,萬一還是換不回人呢?」
「現在當務之急,是找回寧韻然。我們願意盡一切所能之事來配合。」
顧長銘沉著聲音回答。
章隊長點了點頭:「莫先生在國道上找到了寧韻然用來報警和聯繫他的手機。也就是說,寧小姐很可能是在國道上又被綁匪給抓回去了。現在我們要調閱國道上的監控,排查所有在這段時間經過的車輛!」
救護車來了,周暖被抬了上去。
當他被醫護人員推著從顧長銘的身邊經過的時候,他看見顧長銘垂在身側的手顫抖得厲害。
周暖抓住了顧長銘的手腕,安慰說:「顧大哥……寧韻然會回來的。她一定會回來的……」
顧長銘沒有說話,只是拍了拍周暖的手背。
趙嫿栩陪著周暖上了救護車,去了醫院。
當他躺在病床上,病房裡的醫護人員離開的時候,周暖側過臉來,看著趙嫿栩說:「嫿栩姐……這也是你安排的嗎?」
趙嫿栩頓了頓:「這怎麼可能是我安排的?我再怎麼樣,也不會傷害你。」
周暖閉上眼睛:「可是……為什麼那麼巧,為什麼帶著我去見趙謙?為什麼那兩個假警察出現的時候……正好寧韻然就從對面的惠陽大廈出來?」
「小暖,你在胡思亂想什麼?就像你說的這麼巧……如果是我設計的,哪裡能這麼周全?」趙嫿栩用毛巾給周暖擦著臉,看見他腫起來的臉頰,她低下頭來哭了。
「嫿栩姐……你知道嗎,當我被困在那裡的時候,我一直不停地問自己,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你要解決我。」
「小暖!」趙嫿栩壓低了聲音,用力扣住了周暖的手,「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嫿栩姐,如果你們付了贖金,綁匪還是不肯放人,你們會報警嗎?還是你更擔心文件?」
「你顧大哥說了,文件沒有你重要。你別胡思亂想了,好不好?」
「顧大哥當然覺得文件比我重要。縱合萬象在他看來都沒有我重要。我問的是你,嫿栩姐。」周暖繼續問。
趙嫿栩低下頭來,在周暖的耳邊說:「小暖,那個文件裡的資料是秦耀用來接手夢幻星空樂園的公司。如果洩漏給警方知道了,秦耀會殺了你顧大哥的!」
周暖扯起了唇角,回答說:「你擔心什麼?文件袋裡的東西都被寧韻然衝進馬桶裡了。」
趙嫿栩愣了愣:「你確定她把文件毀掉了?」
「我確定。不然我們兩骨頭都要被踹斷了,她也沒有說。」
「就算毀掉了,她也有可能記住的,你別被她騙了。」
周暖略帶嘲諷地笑了笑:「如果她真的記得,就不用大費周章幫我逃跑,到現在人還沒回來了。」
「你好好休息,不要想那麼多。現在警察到處都在找她,她會沒事的!」
「如果她沒回來,我永遠都原諒不了自己。顧大哥肯定也是。」周暖閉上眼睛,不再看趙嫿栩。
寧韻然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的手和腳都被捆著,只是這一次,雙手在前,沒有之前那麼難受了。
而這個地方,是個車庫。
一個男人背對著她,正在打電話。
「行了,你們把人弄掉了還敢問我要錢?趕緊去別的地方避避風頭吧。你們要叫警察來抓我?可以啊,我們一起進去作個伴兒。」
男人將電話掛斷之後,轉過身來看著寧韻然。
「你知道我是誰?」男人拖過一把椅子來,看著她說。
「你是趙謙的司機。那次去射擊俱樂部,我有看見你在貴賓台下面等他。」寧韻然回答。
「我叫鄧浩,我父親鄧傑就是趙謙的秘書。」
寧韻然睜大了眼睛看著他:「趙謙的秘書……不會是那天……」
「對,就是那天你去香格里拉飯店交東西給趙謙那個老色鬼,他在你的礦泉水裡加了G水,結果出事之後,趙謙那個不要臉的老流氓讓我老爸去給他頂包。」
鄧浩開了瓶可樂,走到寧韻然的面前,揚了揚下巴問:「喝嗎?」
寧韻然搖了搖頭。
鄧浩笑了笑:「你怕什麼?我又不是趙謙,盡玩些不入流的手段。你再不吃點東西,還不得餓死?」
「你綁我幹什麼?」寧韻然看著對方問。
這個車庫裡有電腦,有床,有拳擊袋,看來鄧浩就住在這個車庫裡。
「趙謙讓我老爸背了那麼大一個黑鍋,就甩給了我們家五十萬,他自己逍遙快活,你不覺得這很搞笑嗎?」鄧浩拉了把椅子,在寧韻然的面前坐下。
他拆了一袋麵包,送到寧韻然的嘴邊,示意她趕緊吃。
寧韻然吃了一口,覺得更加餓,沒一會兒,一整個麵包都吃下去了。
現在不是假裝有骨氣的時候,折騰了那麼久再不吃東西,她真的要升天。
「你爸頂罪,趙謙給錢,這肯定是你爸同意的。那麼你又生哪門子氣?」寧韻然問。
「哈哈哈,如果是這樣,我還真不好意思綁你們了。但是前段時間趙謙的公司涉嫌洗錢,他本來想要他那個做副總負責財務的堂弟一個人擔下來得了。只是這個鍋那麼大,他堂弟不肯啊!結果趙謙這老東西,又要打我老爸的主意了。還是五十萬,要我老爸承認是他勾結了秦耀,趙謙的堂弟只是貪點小便宜,拿提成幫忙走賬,其他的一概不知。」
「警察是不會相信的。」寧韻然回答。
「警察相不相信不重要,本來洗錢罪就很難落實證據。只要有人頂上就行。」鄧浩扯了扯嘴角,「結果,我家那位老頭子覺得自己出來也不會有工作了,不如認下來,再給家裡掙個五十萬。」
寧韻然沉默了。
「但是我家老頭子剛認了罪,當天晚上就心臟病發去了。你不覺得很巧嗎?」鄧浩側著臉問,「我怎麼不知道我家老頭子有心臟病啊?」
寧韻然想到了劉雨,想到了梁玉寧,想到了蔣涵……秦氏兄弟的手段狠辣,不留退路。
鄧浩的父親,很有可能不是心臟病死的。
「我是趙謙的司機,還能不知道他最近要跑路了?我也知道,趙嫿栩經常幫他做賬,他們那天見面,就是要計劃怎樣把遊樂園脫手。」
「你是要文件裡的東西去舉報?」寧韻然問。
「舉報?舉報給警察會給我獎金嗎?我是要趙謙給錢!要趙謙肉疼!」鄧浩對趙謙極為輕
蔑,「不過跟你一起被綁架的周暖估計已經跑了,趙嫿栩那邊也就知道我沒拿到那份文件了。」
「那你還綁我做什麼?」寧韻然不解地問,「明明從頭到尾你都沒出現過,我和周暖都沒有看見過你,你讓我走這件事不就過去了嗎?」
「哈哈哈,我花了那麼大的力氣,一分錢都沒拿到,這算什麼?」鄧浩冷笑了笑。
「所以歸根到底,你不是想要為你父親出口氣,而是要錢?」
「錢不是萬能的,沒有錢卻是萬萬不能的。」鄧浩拍了拍寧韻然的臉頰,笑著說,「你就真的不記得文件裡有什麼?如果你記得,告訴我,我可以用來詐一詐趙謙。那老東西膽子小,一詐就會給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