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唯一希望的就是, 高恆不要再自作聰明地派任何人接近睿帆了, 那很可能會成為洛衍之反過來對付高恆的手段。
周老爺子和路力雄在高爾夫球場待了快一整天之後, 坐著車回去周家。
他的身邊, 坐著的是周揚塵。
「阿塵, 你覺得我把洛衍之挖到睿帆來, 是對還是錯？」
周揚塵愣了一下, 似乎沒想到老爺子會問這樣的問題。
「當然是對的。這一次如果沒有他對情報的敏銳觸覺，以我們的思維方式根本想不到王永竟然是沃達森派來的間諜。更加不會想到去調查路拓集團內部是不是也有沃達森的商業間諜。」
「所以你還是很欣賞他的。」
「在他身上，我確實看到了一些在父親和您的身上不一樣的思考方式。不過, 我欣賞他的能力，卻不是很喜歡他。」周揚塵扯了扯嘴角。
「怎麼了？」周老爺子側過臉來問。
「就是吧……」周揚塵湊過去，「你知道他在追我姐吧？」
「哦, 那夏夏答應了嗎？」周老爺子的臉上依舊很平靜。
這讓周揚塵失望了起來。
還以為爺爺會生氣, 說洛衍之竟然把主意打到他孫女身上之類的呢。
「我姐哪裡是洛衍之的對手，肯定早就投降了啊。」
「太不像話了。」周老的聲音壓低, 好像真的有點生氣了, 「他和夏夏談戀愛, 難道不是應該先登門拜訪, 讓我這個爺爺知道嗎？」
您不是早就猜到了嗎？
現在忽然生氣, 估計是要放大招了？
「是吧, 是吧？太不像話了吧？」周揚塵湊過去，「爺爺，我打電話, 讓他上門給你跪下！」
「你打電話, 他才肯來，那就還是沒把我這個老頭子放在眼裡了。」
哎喲，爺爺還傲嬌了啊。
「那爺爺，你說咱們該怎麼辦呢？」
周揚塵摩拳擦掌，早就想要好好教訓一下這個洛衍之了。
讓他以為自己料事如神啊！
「阿塵，你們宮大哥這個年紀了，又帶著孩子實在很辛苦……」
「等等，爺爺，我們宮大哥就學識上來說，確實和我姐很般配，但是你記得宮大哥多大嗎？而且他還有女兒啊！我姐和她女兒照個照片都是姐妹花兒了！」
周揚塵的腦殼子被周老狠狠敲了一下。
「我的意思是，宮莫容不是有一個學弟離開了德國的車企，要回國工作嗎？就讓宮莫容請這個學弟，還有夏夏一起吃個飯。反正他們都是校友。」
周老這麼一說，周揚塵立刻開竅了。
「哈哈哈哈！這個好！這個好！不過爺爺，你怎麼這麼壞啊！」
周揚塵瞇起眼睛，笑得像只小狐狸。
而周老爺子似笑非笑，像只入定的老狐狸。
「誰要你們就顧著談戀愛，也不知道來陪我吃飯？」
「我陪您吃飯。今天晚上陪我您吃飯！」
「我這裡就只有白菜豆腐！」
「正好最近飯局多，清清腸胃！」
睿帆的「造謠門」事件原本鬧得沸沸揚揚，卻隨著路力雄和周老兩個人一起喝茶談笑的新聞，逐漸淡了下去。
媒體又找到了新的焦點，那就是沃達森集團某款汽車因為變速箱問題引起了質監部門的關注。
高恆焦頭爛額，他在辦公室裡質問賀逍：「這是洛衍之搞出來的對吧？這是他的報復，對吧？」
賀逍坐在高恆的對面，臉上是全然平靜的表情。
「這個應該不是洛衍之搞出來的，倒比較像是路力雄的手筆。他應該是覺得，你在刻意挑動路拓和睿帆之間的關係，所以給你一個下馬威。」
「你作為我的顧問，你的建議呢？」
「破壞路拓和睿帆之間的和睦。」
「路力雄有什麼軟肋？」高恆問。
賀逍知道，除了他們之外，高恆還僱傭了其他的商業情報團隊，而這個團隊躲在暗處，為高恆出謀劃策。而這些謀劃，比起賀逍的團隊，更加危險。
一個不小心，觸動的法律風險，足夠讓高恆完蛋。
「他的軟肋，應該是他的獨生女兒路瑤。」
對於這個答案，高恆總算滿意了，皺起的眉頭微微放鬆。
「他的女兒路瑤，從小就和周揚塵不和。在周夏回國的途中，也和路瑤發生了不愉快。但是路瑤和路拓集團的事務沒有太大的關係。」
高恆笑了一下。
「不過我建議您，還是不要從路瑤身上下手。」
「我會好好考慮的。」高恆抬了抬手，示意賀逍離開他的辦公室。
賀逍走了出去，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他走到地下車庫，手機就響了，是小梁的電話。
「小梁，我讓你調查的事情，你有結果了嗎？」
「有結果了。高恆僱傭的另外一個商業調查團隊是K&A商業調查公司。」
「你確定。」賀逍的眉頭皺了起來。
「我不是很確定，因為像K&A這樣的商業調查公司行動比較隱蔽，他們通常會使用跟蹤、竊聽、網絡入侵、收買對手公司的僱員等等非法的情報收集方式。高恆不會把他們放到明面上來，所以……」
「我知道。小梁，你小心關注K&A那邊的動向，但是不要被他們發現你了。」
「我明白。」
掛了手機，賀逍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洛衍之最擅長的就是反過來利用對手的商業間諜行為來打擊對手。
如果高恆真的僱傭了K&A這樣的團隊，他所做的一切，一旦被洛衍之抓住了，高恆一定會完蛋。
好不容易到了週五，疲憊了一整天的周夏正要下班，桌上的電話響了。
她本來以為是洛衍之的電話，但沒想到是宮莫容。
「宮師兄，你打電話給我什麼事啊？」
「夏夏，我們有一個校友從德國那邊回來了。我挺想拉他進睿帆的。但是我不善言辭，想要你一起來吃飯，你明天中午有時間嗎？」
「誒？可以啊！」
「那就這麼說好了。」
然後本來要下班的周夏，正和洛衍之打電話約了在地下車庫見面，誰知道周揚塵卻把她的手機給拿走了。
「喂，洛衍之嗎？今天晚上我要和我姐姐去吃飯！你自己在家吃泡麵吧！」
周揚塵不給周夏和洛衍之說話的時間，直接把手機掛斷了，拉了周夏就走。
「阿塵！阿塵！」
周揚塵不高興地挑起眉毛來：「怎麼了？你天天跟洛衍之隔著一道牆住著，每天一起上下班，跟我一起吃晚飯就那麼不情願哦！」
周夏哭笑不得，心想周揚塵怎麼越活越「年輕」了。
「你不是應該和你的小夥伴們一起唱K喝酒嗎？」
「自從我最鐵的哥們兒都想著要算計我之後，我就覺得還是跟你一起玩比較省心。」
周揚塵在開會的時候，其實是很認真審慎，也很有男人味道的。但是每次到了她的面前，就好像瞬間回到了幼兒園。
「好吧，好吧，我陪你吃飯。你想吃什麼？」
「麻辣燙。」
周夏看著周揚塵，想起自己偶爾見過他高一時候的照片。
那個時候他還沒抽條，看起來小小的糯糯的，現在依稀還能看到那個時候的樣子。
他們連個人一身西裝，吃個麻辣燙出了一身汗。
周揚塵鼓起腮幫，一邊喊著辣，一邊又往嘴巴裡送，旁邊的周夏拆了餐巾紙，給他擦汗。
老闆娘都忍不住說：「你們這對兒，感情真好。」
周夏立刻把紙巾摁在周揚塵的臉上：「他是我弟弟，不是我男朋友。」
「姐弟戀也可以的啊！」
周揚塵聽了悶悶地笑，周夏十分無奈卻解釋不清楚了。
周夏的微信裡面，收到了好幾條來自洛衍之的信息。
洛衍之：你和周揚塵去吃什麼了？
洛衍之：那個臭小子忽然叫你吃飯，一定另有所圖。
洛衍之：你不要上那個小混蛋的當。
餘下全部被洛衍之刷屏。
周揚塵湊著腦袋去看了一眼，不爽地說：「我本來還考慮要不要勉強承認他入贅我們周家，但是這傢伙滿嘴跑火車，太不應該了。」
周夏抬起手機，卡嚓一下就照了一張照片，裡面是周揚塵和麻辣燙的大鍋在一起的畫面，發送給了洛衍之。
附了信息一條：我和阿塵在吃麻辣燙。
洛衍之的信息也很快發過來了，是一碗泡麵的照片。
周夏知道這傢伙很注重身體健康，自從和他在一起之後，他要麼會帶著她去吃好吃的餐廳，要麼會和她一起去超市，買了菜親自下廚做給她。
「不吃了！全程你們兩個秀恩愛！不開心。」
周揚塵起了身，買了單。
「別不開心了，請你喝一瓶肥宅快樂水！」
周夏拿了一瓶可樂，放在周揚塵的臉頰上。
「你才肥宅呢！」
周揚塵一邊笑著，一邊喜滋滋地開了可樂。
他看了一眼路上，說了聲：「還在下班高峰期呢，路上太堵了。我們去商場裡晃晃吧。」
周夏本來以為周揚塵會去男裝逛，但是沒想到他卻帶著周夏去了化妝品專區。
「嗯，這個素顏霜不錯。」
「嗯，這個唇蜜顏色很自然。」
「嗯，這個眉粉也不錯，適合你這樣的菜鳥新手。」
周夏拉住了周揚塵：「你吃錯藥了？買這些東西給我幹什麼？我又用不著！」
「我知道，洛衍之肯定會給你買東西的，從內到外都買個遍，對吧？」
周揚塵的「從內到外」讓周夏的臉立刻紅了，狠狠踹了他一腳。
周揚塵也沒躲，接著繼續說：「我們兩個雖然沒有一起長大，但是也算一見如故了。」
「一見如故？是誰第一次見到自己的堂姐，就說她是不是結巴？」周夏覺得周揚塵真是好笑極了。
「小時候吧，我沒有機會像個弟弟一樣，給你找麻煩讓你給我收拾爛攤子。也沒有機會像個男人一樣在別人欺負你的時候，為了你打架。現在長大了，又有了個洛衍之，實在招人煩。」
周夏想要笑，但是又覺得很感動。
「我送你這些，明天你讓洛衍之給你畫眉，我祝你們『舉案齊眉、白頭到老』。」
周夏差一點笑噴了，洛衍之還沒跟她求婚呢，什麼「舉案齊眉，白頭到老」啊！
過了高峰期，周揚塵把周夏送回了南山公寓。
周夏下車的時候，周揚塵忽然叫住了她。
「姐。」
「怎麼了？」周夏拎著周揚塵送給她的東西，轉過身來看著他。
他的眼睛大而明亮，像是在撒嬌，又像是充滿了某種真心實意的祝願。
「你要幸福哦。」
「廢話。」
「以為你不幸福的話，我會去跟那個壞男人拚命的。」
周夏樂了：「那為了你的性命，我一定會幸福的。」
「你什麼意思啊？我還打不過洛衍之啊！」
周揚塵火了。
他正要下車和周夏理論，就看見洛衍之揣著口袋，站在南山公寓門口，似乎在抽煙。
他應該等了周夏很久了。
看見周揚塵的車，他掐滅了香煙，揣著口袋走了過來。
夜風撩起他的髮絲，他襯衫的領口開著，襯衫的下擺也沒有平整地塞在西褲裡，而是微微有些鬆垮。
渾身帶著一絲男性的凌厲和一點恰到好處的隨性。
「阿塵，你剛才說什麼？要和我打嗎？」
「不是！我走了！明天還要上班！拜拜！」
說完，周揚塵就開著車溜走了。
洛衍之走到周夏的身邊，替她拿起了那個紙袋子，「這些是什麼？」
「阿塵送給我的。什麼素顏霜啊、眉粉啊之類的。」
「他這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啊！」
周夏立刻捂著肚子哈哈哈大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啊？」
「因為……因為阿塵也是這麼說你的啊！」
洛衍之的臉黑了。
「所以我和他都是黃鼠狼？」
「那我也不是那隻雞啊。」
周夏笑著上了樓。
「你跟我講清楚，周揚塵送你這個是什麼意思？」
進了電梯，洛衍之還在糾結這袋化妝品。
估計周夏不說個明白理由，洛衍之會把它們都扔進垃圾桶。
「我明天不是要和宮師兄一起請一個校友吃飯嗎？阿塵希望我不要素面朝天就去了，還囑咐你給我畫眉，說是什麼『舉案齊眉，白頭到老』。」
「真的假的啊？」洛衍之十分懷疑。
「真的啊。他說小時候沒和我一起長大，現在我有了你，你什麼都會給我。他就買點這種小東西表達一下了。」
「好吧。」
洛衍之之前還對這袋東西十分介意。
可是「舉案齊眉、白頭到老」這個說法，很顯然取悅到了洛衍之。
他嘴角的笑，藏都藏不住。
「你知道你現在笑起來像誰嗎？」
「哪個電影明星？」
「不，是像個智障。」
第二天早晨，周夏在衣櫃前挑選衣服。
她不是去面試的，穿西裝肯定很奇怪。
T恤和牛仔褲好像又太隨便了，畢竟這位校友是她的前輩，還在業內小有名氣。
敲門聲響了起來，周夏立刻小跑著過去，把門打開了。
門外的洛衍之有點驚訝：「你也不問問我是誰，就開門了？」
「我聽得出來你的聲音啊。」
周夏理所當然地拉著他的手腕，來到衣櫃前。
「你說，我穿什麼去見這位校友啊！」
洛衍之摸了摸鼻子，眉頭蹙了起來。
「怎麼了？沒一件合適的嗎？」
「不……你每次見我好像都沒那麼慎重啊。」
洛衍之揣著口袋，臉上露出不爽的樣子來。
周夏側著臉，回了一句：「因為我相信你喜歡的不是我的外表啊。」
「可是你的靈魂也不有趣啊。」洛衍之回答。
雖然明知道他是故意擺出生氣的樣子，就像是家裡一直淘氣的巨型犬忽然悶悶趴在地上了，周夏反而有點不習慣了。
她扯了扯洛衍之的袖子：「我之前都承諾過了，以後你禿頂、啤酒肚、臉也不好看了，我還是會喜歡你的。」
「你是在詛咒我嗎？」
「我是在哄你啊。」
周夏從後面抱住了洛衍之，在他的後背上蹭了一下。
「好了啦！」
「你撒嬌的技能真的很差啊！」洛衍之笑出聲來。
他伸長了胳膊，輕輕撥開她衣櫃裡的衣服，指尖一件一件點過去。
就像點在她的心頭。
站在他身邊的周夏，下意識側過臉，將腦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洛衍之側著臉笑了：「這樣才叫撒嬌。」
「啊？」
「你對我依戀的時候，我知道。」
他取下了一件有襯衫領的藍色條紋休閒衣，著了條不那麼正式的西裝褲。
周夏走出來了，洛衍之就坐在沙發上，朝她招了招手。
「幹什麼啊？」
「我給你畫眉啊。」
洛衍之還真的把周揚塵買的那些瓶瓶罐罐給拆開了。
「我不要。」
周夏相信他品味好，也相信他入得廚房出得廳堂，上天能摘星，下海能撈月。
但是化妝什麼……周夏寧願抱著這堆東西到樓下找那個正在讀高中的女孩子。
「就是畫個……」
「你不行的。」
周夏趕緊上前，把那袋子東西拿了起來。
「喂喂，你說一個男人『不行』這是很傷自尊的。你讓我試一下啊。」
「沒得試！」
廢話，你以為我的臉是畫板呢，隨便讓你濃墨重彩啊！
讓你幹壞事你一級棒！
我自己的臉還是靠我自己！
周夏直接進了房門鎖了起來，任憑洛衍之在外面敲門，表示自己要試一試。
「不給你試！」
還好周揚塵買的都是很基礎的東西，周夏自己上了點素顏霜，畫了眉毛，抿了抿唇彩。
她一開門，就看見洛衍之守在門外。
周夏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洛衍之就忽然在她的嘴唇上親了一下。
他的唇上也染上了微微發亮的唇彩。
周夏笑了，踮起腳，手指擦過他的嘴巴：「你傻不傻啊？」
洛衍之也不說話，就讓周夏的手指擦過他。
「我還是喜歡你不化妝的樣子。」
「是嗎？」
「我不想吻在你的唇彩上，我想吻著你。」
「知道啦！」
周夏忍不住笑了。
洛衍之親自開車把她送到了和宮莫容約好的餐廳。
「吃晚飯，要不要我來接你？」
「不用啊，宮師兄有車。而且吃晚飯，我們可能還會去喝茶細聊。」
洛衍之也知道周老爺子想招攬周夏的那個校友，點了點頭說：「那好，我下午去洗車。」
兩個小時之後，洛衍之就接到了周揚塵的電話。
「喂，是洛衍之嗎？」
周揚塵的聲音一點都不客氣。
「你不是該叫我聲『姐夫』嗎？小崽子活膩了？」
「你能不能當成我的姐夫，還是未知之數呢。你知道為什麼宮總監會讓姐姐去作陪嗎？」
周揚塵坐在家裡的陽台上，一邊吃著餅乾，一邊說。
洛衍之聽著手機另一端卡吱卡吱的聲音，扯起了嘴角：「我就知道昨天你買東西給你姐姐，是不安好心。」
「那是當然啦。是爺爺讓宮總監帶上姐姐的，因為宮總監的那位學弟據說人中龍鳳，一表人才，穩重大方，又……」
洛衍之的眉梢高高揚起：「周揚塵，你廢話特別多，是不是皮癢？」
「我也知道凡事都得先來後到，但是架不住爺爺想要納對方做孫女婿呀！」
周揚塵雖然看不見洛衍之的臉，但是他可以充分發揮自己的想像力。
此刻洛衍之的內心深處，必然有一萬頭神獸在奔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