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老爸要是再說她江暖「不講道理」, 她一定要把陸然搬出來——這才是真的不講道理呢!
因為他壓根什麼都不講!
回到家, 江暖打開門, 就看見林恕正坐在沙發上陪著他爸媽看電視。
他看見江暖回來, 還側著臉笑了一下。
你還敢笑?
看我一會兒把你的腦袋擰下來!
「爸, 媽, 簡明哥呢?」
「他先回去酒店了。小暖啊, 明天早上你就不用去俱樂部了,簡明會過來,和你單獨聊一下。」江懷開口道。
「簡明哥……要和我單獨聊?」
江暖頓住了, 練佩劍的女生,有幾個不知道簡明的啊!那可是男神啊!
可是男神明天說要和她單獨聊一下……江暖嚥下口水,緊張了起來。
林恕卻笑了。
「我說江暖, 簡明找你單獨聊肯定是問問你願不願意加入B大的擊劍隊。可我看你的樣子, 腦子早就飛到九霄雲外去了吧?」
「關你什麼事!」江暖直接關門回自己房裡去了。
她坐在書桌前,手裡拿著筆, 滿腦子想的卻是明天簡明和自己一對一的「談心」。
晚上, 她的爸媽都回去房裡睡覺了, 江暖睡前上洗手間, 卻發現有一個身影趴在他們家的陽台上, 看著窗外。
這個人除了林恕, 是不可能還有別人了。
江暖墊著腳,悄悄地來到林恕的身後,伸長了脖子——她就是要看看林恕是不是偷偷在他們家陽台上抽煙。
誰知道林恕早就知道她的靠近了, 輕笑了一聲:「喂, 你想揍我就揍吧。這裡是你家,我可以讓著你。出去了就不好說了。」
他這麼一說,江暖就失去了修理他的興致了。
「誰要你讓啊?你說你這是第幾次招惹陸然了?你說你是因為『羨慕』他才找他麻煩,那你發的那個什麼狗血短信,也是羨慕他?」
江暖沒好氣地說。
「那就是我坦蕩的不加掩飾的羨慕嫉妒恨。」林恕回答。
「你還坦蕩起來了?」
「因為你喜歡他。」林恕說。
江暖整個人都愣住了。
她喜歡他……
為什麼饒燦沒說過,程豆豆沒說過,可偏偏只見過他這麼幾次的林恕卻這樣說?
「按照我的劇本,陸然收到我的短信會衝出家門來找你。找到你之後必然興師問罪,然後步步緊逼,你只要承認你喜歡他,就能化險為夷了。不過這場戲,我只愛前半場,後半場我非常痛恨。」林恕撐著下巴,瞇著眼睛,笑著說。
「你別學擊劍了。你去做導演吧。」江暖沒好氣地說。
這傢伙要是再多待一天,自己就要原地爆炸了。
「所以,你真的表白了?」林恕有些驚訝。
「你計劃了開頭,卻沒猜中結局。」
「這樣啊……遺憾。我還想明天用這個來奚落陸然呢,看他那張好像對什麼都沒慾望的臉上露出不一樣的表情來。」
「別再跟陸然較勁了。」江暖拍了拍林恕的肩膀,她忽然就想起今晚陸然對她說過的那句話,「如果沒有立地成佛的決心,就不要去招惹他。」
「幹嘛?」
「他會讓你哭出來的。」江暖其實百思不得其解這句話什麼意思。
「哦——」林恕一副瞭然的樣子,點了點頭。
「你哦什麼?你聽明白了?」
「如果是你招惹了陸然,他一定會讓你哭出來。你知道,男生讓女生哭出來的方式,有很多種。」林恕眨了一下眼睛。
江暖上腳就踹他:「陸然才沒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呢!」
林恕矯情地扭腰躲開了她,說了聲:「你又不是陸然,你知道每次陸然看著你的時候,腦子裡是不是充滿了有色廢料?」
「你還滿腦子有色金屬呢!」
江暖正要從林恕的身邊走開,卻被他拽了回來。
「幹什麼啊你!」
「過了凌晨了,我承諾陸然的這一天已經過去了。我要對你表白了。」
「啊……」江暖傻在那裡,「表……表什麼白?」
眼前的林恕,沒有了之前的玩世不恭,他顯得很認真。
隱約的星光落在他的眼裡,起伏卻又深沉。
「我喜歡你,江暖。」
江暖愣在那裡,一動不動。
「你不需要回應我,只需要聽我說完。我喜歡你,所以我從羨慕陸然變成嫉妒。我喜歡你想什麼說什麼的樣子,喜歡你對自己重要的人維護到底的樣子,喜歡你從來不覺得某些人生來就優秀的樣子。我喜歡你的堅持,喜歡你對每一劍的執著卻對總是對勝負釋懷。我喜歡你身上所有我想要有卻沒有的東西。所以……江暖你千萬不要變,好讓我一直喜歡你。」林恕說。
江暖張了張嘴,這是第一次有男生這樣直截了當地說著對她的感覺。
「這一兩天,估計我挺討你厭煩的吧。以後,應該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了。」
說完,林恕就轉過身去走向書房。
江暖還是叫住了他:「喂……你說的是真的麼?」
林恕瞇著眼睛看著江暖,忽然樂了。
「不是吧!我是不是第一個說對你有好感的男生?」
「是又怎樣?」
林恕摸了摸下巴:「也就是說,我算是你的『第一次』。我忽然想到一個……假如你下次不給我面子又贏了我,我就把這個『第一次』告訴某個人。」
「告訴誰?」
「一個把你治住的傢伙。」
林恕晃了晃手,進屋子裡了。
等到書房的門縫的微光暗淡下去,江暖緩過神來,迅速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裡,靠著門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頰。
「我的媽呀!林恕剛才是跟我表白?而且……是真的跟我表白?」
江暖的臉頰都燙了起來。
林恕那個樣子,不是開玩笑的。
那些話,如果不是認真的,是不可能說出來的。
但是江暖也明白,他只是想要表達而已,並不是為了得到。
江暖回到自己的小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她拿了手機,忍不住撥通了饒燦的電話。
「饒燦!饒燦!我跟你說!」
「你想跟我說什麼啊……都十二點多了!這樣皮膚會衰老的……」
「你聽我說!有人向我表白了!」
估計「表白」二字是相當有爆炸性的,那邊的饒燦瞬間醒神了。
「什麼?誰跟你表白?」
「你肯定想不到……是林恕!」
「林恕……就是那個從海川市追過來的林恕?在公交車上一直厚臉皮貼著你的那個?」
「……算是吧……」
「我去!你打算怎麼辦?別告訴我你要答應他?」
「我怎麼可能答應他?他應該只是想要說給我聽吧?就像……」江暖抱著膝蓋,原本的興奮此刻終於沉靜了下來。
「就像什麼?」
「就像他決定要向前走,他的表白其實就是在向我告別。」
「……你這麼文藝,我受不了。你還是腦子不好使的樣子比較招人喜歡。」
「你是很想和我絕交嗎?」
「我們從小到大絕交數百次,多這一次不多。不過,什麼時候陸然向你表白了,你再興高采烈告訴我吧!我饒燦是個有追求的人,對閒雜人等沒有興趣。」
說完,饒燦就把電話掛掉了。
好不容易和林恕聊天才讓江暖暫時忘記了陸然,可是這會兒又被饒燦提起了。
他低下身來靠近她的樣子,又浮現在了腦海裡。
江暖雙腿用力一蹬,把手機一扔,迅速拉起了被子。
別去想他!睡覺!
但是越對自己說不要去想,就越是忍不住去想。
一切就像是回到了陸然轉過身來走向她的那一刻。
他靠近她,他的溫度和氣息清晰得讓她想要狠狠抓住這一刻。
當他的唇壓下來的那一刻,並沒有如同雪巔松柏的孤冷清傲,相反他的唇彷彿是他身上最為柔軟的部分,從溫暖到炙熱,為了將一切都燃燒而存在。
他的擁抱用力到像是要將她揉碎了,壓進他的骨血裡。
血液奔湧進心臟,悸動的感覺像是要裂開一般。
當她猛地睜開眼睛,窗外的黎明微光落透過窗簾落在她的枕邊,她倒抽了一口氣。
抬起手來,摁了摁自己的眼睛,江暖茫然地看著天花板,然後她意識到——完蛋了!
她竟然做夢夢見陸然吻她!
「啊……啊……啊……」
這時候鬧鈴響了,示意到了她該晨練的時候了。
她起身洗刷,來到單元門口,果不其然看見了陸然正在等他。
在晨曦的柔和光線下,陸然的髮梢還墜著淡淡的光斑,整個人竟然有幾分讓人想要親近卻又只能遠遠欣賞的味道。
江暖一抬眼就看見了陸然的唇。
他的唇線優美,在他微微抿起的時候卻又能繃出帶著力度感的線條,唇角凹陷的時候,就像是某個讓人一直想要探究的隱秘即將迸裂開,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吸引力。
陸然的下巴揚了揚,示意江暖跟上他,轉身就走了。
他們跑出了院子,在人行道上奔跑,路過綠蔭,跑過昨晚的甜品店。
接著,是那一排路燈。
那種悸動的感覺來襲,彷彿陸然一個慢跑中的背影都會生出無數浮想聯翩。
江暖生怕對方看穿了她,刻意跑在了他的身後。
陸然轉過身來,眉心微微蹙起。
「你怎麼回事?跑那麼慢,是哪裡不舒服嗎?」
「啊……」
江暖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回答對方。
總不能說自己還在介意昨天晚上他那副要親她的樣子吧?
如果說之前江暖還抱有希望,也許陸然對自己也有那麼一點不為人知的小心思,但今天見到陸然,她可以徹底失望了。
因為陸然那沒什麼表情的樣子,就是明顯沒把昨晚的事情放在心上。
「沒什麼……繼續跑吧。」
江暖趕緊跑過了陸然的身邊。
但是沒想到,卻被陸然一把拽住了手腕。
她一抬眼,就看見他看著自己,那雙眼睛裡的力度感,像是要用目光將她圈禁於此。
「陸然?」
「你到底在想什麼?是因為簡明來了麼?」
陸然扣著她手腕的力氣有點大,江暖能感覺到一股壓力。
這並不是陸然此刻帶給她的壓力,而是簡明一直以來施加給陸然的壓力。
他這樣子,就像害怕簡明把她搶走了一樣,這讓江暖的心裡湧起一抹莫名驕傲的感覺。
「我說,你是不是怕你那麼努力地說服我跟你一起考到帝都去,我卻不爭氣地覺得能去海川大學就不錯了。可是簡明一來,就燃起我考到帝都的決心,你肯定會覺得特別沒面子,又輸了簡明一頭吧?」
江暖瞇著眼睛湊向陸然。
就像是報復他昨天晚上就在這條街上,在這個路燈邊,裝作要親她的樣子。
你可以一臉正經來調侃我,我也可以調戲回去啊!她江暖只要沒臉皮了就能天下無敵!
「是吧?是吧?」江暖繼續興高采烈地往陸然的面前湊,只是她沒向陸然那樣側過臉,而是一副要撞掉他鼻子的樣子。
陸然直起了背脊,拉開了與江暖之間的海拔差距,這在江暖看來是非常犯規的行為。
於是她踮起腳,半仰著頭,繼續往陸然面前湊。
「你想想看,當簡明微笑著對我說,小暖,我在B大等你——是不是特別浪漫呀!」
如果陸然沒扣著她的手臂,她能立刻表演原地起舞。
她看見了他的下巴,沒有了最初帶著幾分肅然的稜角,此刻顯得更加美好,像是真的等待江暖咬上去一樣。
陸然彷彿感覺到了江暖的氣息,就連扣著江暖的那隻手似乎溫度也上升了不少,他仰起了下巴,像是擔心江暖真的蹬鼻子上臉會咬他。
但是他臉上的表情卻繃著,唇線抿得緊緊的。
別人也許看不出來,但是江暖卻知道他正壓抑著自己的清晰,他快要生氣了。
好吧好吧,陸然生氣是很可怕的,暫時到此為止吧!
「喂,你覺得我是那麼腦殘的嗎?」江暖輕哼一聲。
「難道你不是嗎?」陸然反問。
「我吧……就算決定要考帝都的大學了,也是因為我追求上進,而不會是為了簡明。」
江暖還是保持著半仰著頭看他的樣子。
她曾經那麼苦惱和壓抑,因為自己總是被拿來和最完美的範本陸然比。
但是,簡明就是那個更加完美的範本。
如果她決定去帝都,也是因為陸然想去,而不是因為簡明。
扣在她胳膊上的手鬆開了,陸然的聲音很低,扔下一句「笨蛋」就跑向前方。
江暖的心弦卻像是被撩動了一般。
「陸然!不過我要提醒你呀!海川大學其實也是好選擇!」
陸然跑的不快,其實就是在等她,臉上冷冰冰的,但是卻沒有了之前冷硬的感覺。
江暖繼續跟在他的身側,「高考變數那麼多!誰知道你會不會忽然卡殼理綜大題不會做了!又或者答題卡填錯了!哎呀!要是那樣的話,你可別海川大學都考不上!」
誰知道陸然輕輕哼了一聲,完全超乎江暖預料地在她的腦袋上摁了一下。
「可別我降低標準報了海川,你卻卡殼理綜大題不會做,或者答題卡填錯,給我來了個復讀留級。」
「什麼?你說誰留級?說誰!」
江暖正要和陸然理論,陸然卻邁開長腿跑遠了,江暖在後面奮力追著。
腿長了不起啊!
耐力好了不起啊!
哎媽呀!累死我了,跑不動了!
完成他們晨跑計劃的時候,江暖差一點抱著電線桿暈過去。
「你每天晨跑能有這樣的質量,昨天穆生就不用車輪戰來消耗林恕的體力了。」
他們兩慢慢地往回走,正好路過了樂豆家。
一對年輕的情侶正坐在玻璃前吃著早點,笑著聊天,這讓江暖想起了昨晚林恕說過,他也很想和他喜歡的人這樣坐在小超市裡吃東西,開心地聊著平凡的話題。
「怎麼了,你餓了?」陸然問。
江暖笑了笑,「還好啦,走吧,回去了。」
別指望陸然會說陪她坐在便利店裡吃早點。
江暖可以想像未來陸然應該會對他愛的人很好很好,但是有一些溫馨的事情,他沒那個頭腦。
她剛走了沒兩步,手腕又被拽住了。
「走吧,進去看看,有什麼想吃的。」
「我沒帶錢啊!」江暖一貫有著不帶錢出門或者把錢藏在亂七八糟地方的光榮傳統。
「沒關係,我帶了。」
當樂豆家的玻璃門自動打開,江暖有一種不切實際的感覺。
他們站在買單的地方,陸然側過臉正觀察裡面賣的是什麼,而他的右手還扣在江暖的手腕上。
「你好像喜歡吃甜的,奶黃流沙包?」陸然側過臉來問她。
他注意過她喜歡吃甜的嗎?
「紅豆沙喝嗎?」陸然又問。
江暖還在看著他,那樣認真打量著便利店裡有什麼早點的陸然,很隨性。
而這樣的隨性,江暖確定在學校裡並沒有過。
陸然又側過臉來看她了,江暖立刻點頭:「好啊好啊!」
「這裡的早點你吃一下就算了,回家還是要好好吃師母給你做的,不然她會失望的。」
陸然拎著裝了包子的紙袋子,來到了位置上。
兩杯紅豆沙,但是卻只有一個包子。
「誒,你不吃嗎?」江暖在陸然的身邊坐了下來。
「口袋裡零錢不夠了,反正回家也有得吃。你吃吧。」
陸然把包子遞給了江暖,然後低下頭檢查自己的計步器了。
江暖抿著嘴,忽然覺得自己手裡捧著的流沙包是那麼珍貴。
「要不然我們一人一半吧。反正就只是坐一會兒嘗個味道而已。」
「沒關係,你吃吧,流沙包沒辦法掰開,裡面的餡會流出來。」
江暖拿起包子,還是很開心地咬了一口,暖香的奶黃和流沙蛋黃的味道真的很贊。
只是口感有點……奇怪。
旁邊的陸然將計步器重新放回胳膊上,一抬眼看見江暖咬包子的樣子,竟然輕笑了一聲。
「怎麼了?」江暖不明就以。
陸然卻把江暖的包子拿了過去,手指捏著墊在包子下面的紙,輕緩地拉了起來。
「唉!我剛才把紙吃下去了!」
「嗯。」陸然把包子還給她。
江暖單手摀住了自己的臉。
「怎麼感覺被你抓到了嘲笑一生的把柄?」
她用力吸了一口紅豆沙,把包子拿了回來,三兩口塞進嘴裡。
吃完起身的時候,陸然輕聲說了什麼,好像是——「如果你能做到一生,那麼我也不會嘲笑你。」
江暖琢磨著,總覺得自己是哪裡沒聽清,才會這樣前言不對後語。
回了家,江暖就看見林恕已經坐在餐桌前想用老媽做的早點了。
「喂!你都不早起鍛煉嗎?」江暖問。
「我訓練強度比你大多了,並不在乎這一個小時……不過話說,」林恕湊近了看著江暖,「好歹今日凌晨我剛向你表白,你就不能在我面前擺出一點嬌羞的樣子嗎?」
「對著你我無法嬌羞。」江暖直接拿了一個包子塞進嘴裡,一口咬掉三分之一,美美地吃了起來。
林恕無奈地搖了搖頭:「我真是裝了鈦合金狗眼,才會覺得你可愛。」
「會這麼說,說明你覺得我可愛已經是『曾經』了。既然你已回頭是岸,我自無需多言。」江暖抬了抬下巴。
「行吧,再見面還是兄弟。」林恕伸手要和江暖握手。
江暖卻直接抓了個豆包放進了林恕的手裡:「得了吧,再見面肯定是對手。你在劍道上比拚,我肯定得給懷風的人加油助威。」
林恕與江暖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