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暖VS譚旖

但是她還是有些按耐不住的失落和焦躁湧上心頭。

她想到了陸然。

如果是陸然遇到這樣的情況會怎麼樣?

他大概會面無表情地要麼要求重新看錄像, 要麼回到原點重新來吧。

父親指了指眼睛, 江暖向裁判提起了要求。

裁判皺起了眉頭, 仔細地看向錄像, 然後宣佈江暖得分。

江暖這才呼出一口氣。

看著江暖的身影, 莊雲笑了:「小丫頭膽子不小, 第一次參加比賽就敢要求裁判看錄像了。」

江暖的心境調整得很快。

因為她剛才試想如果陸然看到了這一幕會對她說什麼, 如果沒猜錯的話,大概是「你又不只贏她這一劍」。

江暖迅速地進入了狀態,下一劍, 以絕地廝殺的姿態迅速衝向了霍玲。

霍玲絲毫沒有被威懾,迅速調整步伐迎戰江暖,她心裡很明白江暖這麼做是為了壓制自己, 來得越是兇猛, 漏洞就越是多。

但是她愣是沒想到江暖在決絕的姿態背後,是步步為營的穩定, 她早就料到以霍玲的水平可以擋住她的進攻, 迅速變化節奏, 將霍玲的步伐攪亂, 在這一兩秒的時間裡, 霍玲完全沒有提起自己的加速度來, 被江暖引得露出了自己的有效位置,瞬間失分。

她喘著氣,早就料到了江暖是個厲害的對手, 但是她真的沒想到, 江暖明明第一次參加比賽,怎麼可以做到這麼有氣勢,這麼淡定……

她的呼吸有些亂,在恍然間,下一輪已然開始,江暖的轉移劈配合腳下的步伐,速度完全壓倒了她,驟然急停接刺擊,霍玲再度失分。

霍玲的教練在場外露出了緊張的神情,因為江暖連續的打壓,已經到了霍玲承受的極限了。

接下來的比賽,江暖的氣勢和霍玲的被動防守形成鮮明的對比。

當江暖一個角度刁鑽的由下至上的挑刺,完全扎進了霍玲的心裡。

霍玲感覺到了江暖劍尖端的毅然決絕。

江暖收回自己的劍,整理了一下她的劍尖。

那是一種從容的姿態。

霍玲沉沉地呼出一口氣來。

看台上,孟教練將視線轉向了譚旖地比賽。

「你不好奇江暖和霍玲,誰會贏嗎?」

「到這裡,輸贏已經沒有懸念了。」孟教練開口道。

果然,霍玲如同被擊垮,之後的速度一直被江暖壓著,她的反擊如同困獸之鬥,直到江暖的最後一劍毫無懸念地擊中了她。

她的教練在場外呼出一口氣來,對於這個當比賽進行到三分之二就顯而易見的結果,除了一聲歎息確實也做不了別的了。

當裁判宣佈江暖獲勝的時候,她還是感覺難以置信的,她進入決賽了?

直到對面的霍玲摘下了護面,髮絲汗濕在額頭上,她捂著眼睛,好像是哭了。

霍玲擦眼淚擦了很久,才過來和江暖握手。她的眼睛很紅,肩膀也在輕輕顫動著。

這場敗北也很大程度意味著她無緣帝都之戰了。

江暖的心顫動了起來,她轉過身去看向老爸。

老爸抬起手,正叫她過去呢。

她剛走過,想要和老爸來個擁抱,老爸就摁住她的腦袋,告訴她:「你的決賽對手,就是譚旖了。」

江暖微微一怔,沒想到她和譚旖之間的對決這麼快就到來了?

「之前跟你分析的譚旖的技術特點,你記得還是不記得?」

「記得。」江暖點頭,但是牙關卻在輕輕顫動。

她們之間的對決大概半個小時就會開始。

江暖覺得自己就像是□□攝入過量一樣,心臟跳動得厲害。

「穩住。」父親雙手都摁在了她的肩膀上,那雙眼睛燃燒著熱度,看著她,「千萬穩住。譚旖並不是國內最頂尖的水平,但是你是。」

這還是父親第一次這樣肯定她。

之前總喜歡拿她的成績和別人比,總是不教她擊劍的父親,忽然之間告訴她,她是最頂尖的,這讓江暖原本的慌亂逐漸平靜了下來。

接著,有一隻手輕輕靠在了她的後背上。

沒有太用力,但是隔著厚厚的擊劍服,她彷彿還能感覺到對方的溫度和力度。

「陸然。」江暖回過身來看向他。

「嗯。一會兒我也要決賽了。」

所以特地來看看你。

江暖從他的眼睛裡看到了這句話。

陸然的唇角微微勾起,壓低了聲音說:「剛才路過譚旖的時候,她的樣子很自信。」

「知道嘛。」江暖不開心地歪歪嘴。

「決賽之後,你要讓她哭出來。」

「啊?」

陸然的手指在她的額頭上輕輕彈了一下:「不然我讓你哭出來。」

江暖緊繃的心跳漏了一拍。

陸然的目光掠過江暖的心頭,還有他冷淡兒從容的表情,就像一隻野獸,有著鋒銳的獠牙,卻有著柔軟而厚實的掌心。

他的唇線並沒有繃成一道弦,他在笑。

這種笑容裡的是對她的信任和期待。

江暖感覺到了譚旖的視線,冰冷的,還有無聲沸騰的戰意。

當江暖望著她的時候,她很從容地收回了視線,看向了自己面前的霍玲。

「別哭了。我會給你報仇的。」譚旖抹開霍玲眼角的淚水,然後抱著她拍了拍她的後背。

霍玲的眼淚還是像打開的自來水龍頭一樣,一直流下來。

「而且還有團體賽的名額,你也要調整狀態努力爭取。」譚旖很有耐心地安慰著霍玲。

霍玲抽了一口氣,「譚旖……我一點都不覺得她沒有比賽經驗……」

「我知道她壓著你打,讓你很難過。我相信你的抗壓能力會一點一點地提升的。」

「不,我的意思是……」霍玲扣緊了譚旖的手,「她和我遇到過的其他對手都不一樣……」

譚旖安靜了,她再度看向江暖的方向,江暖正坐在長椅上,一隻腳踩在長椅的邊緣,整理著自己的鞋帶。

她有著不屬於第一次參加比賽的從容,彷彿一直沉溺在自己的小世界裡,別人的驚訝和讚美完全和她無關。

「怎麼不一樣?」

「她的劍很利落,她的步伐調度特別快……不像一般的女生,有男子佩劍的那種一擊必殺的感覺。」霍玲蹙著眉頭,回憶著江暖在場上的表現。

聽到這裡,譚旖看向了場館的對面,是陸然正在和穆生還有徐梓天聊天。

徐梓天擊敗了賀正,但是在準決賽對陣穆生落敗,所以今年男子U16的比賽是穆生和陸然的對決。而且不需要多想也知道贏的應該是陸然。

大概是因為對雙方實力都很瞭解,穆生臉上沒有多餘的緊張,和陸然談笑著。

再反觀江暖,她既沒有看著陸然那邊,她的教練同時也是她的父親很安靜地坐在她的身邊,彷彿該囑咐的,該教她的都已經說完了,父女兩人安靜地坐著。

江暖調整著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一整天的比賽下來,多少都有些精神上的疲憊。

但是她想著自己也許就能站在帝都的擊劍館裡比賽,那種疲倦就被驅趕,神經末梢都一點一點興奮了起來。

長椅邊一直有短信傳來,是饒燦她們。

江暖拿過來,一條一條地滑過去,嘴角忍不住翹起。

當工作人員通知她去比賽的時候,手機上亮了一下,是陸然發給她的短信:我想和你在一起。

江暖的心裡一下子燙了起來。

她知道陸然說的是,他們要一起拿到冠軍。

在決賽來臨之前,她未曾向此刻一樣覺得這裡是如此之大。

隔了好幾個劍道,她才能看見陸然和穆生的身影。

燈光明亮,她感覺到全場視線的聚焦,就像來自另一個世界的洗禮,只有承受它,衝破它,才能看見更加高曠的世界。

江暖莫名緊張了起來。

她告訴自己緊張是好事。

如果不緊張,說明不曾認真地對待。

心跳的鼓點躍起,血液中有一股無形的渴望在奔湧,去到指尖,去到每一個細胞。

對面的譚旖正在整理鞋帶,她很淡定,約摸在她心裡江暖算上情敵,但還算不上對手。

但是霍玲敗在了江暖的手上,她不得不重新審度江暖的存在。

兩人都按下了護面,向對方行禮。

明明這是最好的掩飾,因為看不到彼此的表情,但江暖卻感覺到對方的殺氣沸騰。

這將是一場硬仗。

當她們擺出準備的姿勢,劍尖互指對方的時候,原本在聊天或者喝水的觀眾們都下意識安靜著看了過來。

她們就像是兩顆即將撞擊彼此粉碎一切的流星。

隨著那一聲開始,江暖將一直繃緊在身體裡的力量發洩了出來,兩人都太快了,同時發起了對對方的主動攻擊,但是江暖一點都不想以互中為結束,在觸劍之後即刻發起連續進攻。

譚旖同樣也抱著這樣的想法,狠厲地還擊。

她每一次劈甩都極具力度,殺傷力比江暖之前遇到的每一個對手都上升了一個層次。

江暖迅速撤離,再度加速,卻被譚旖硬抗了下來。

兩人才開戰,就□□味十足。

「我好緊張啊……」

程豆豆顛著腿,抓緊了饒燦的胳膊。

曹力和林覓夏他們連眼睛都不敢眨地看著賽場上兩人你來我往的身影。

只見江暖忽然一個半弓步衝刺,甩劈譚旖,譚旖剛擋上去,感覺到江暖這一劍力度並不足,正要壓劍,江暖卻驟然後撤,避開了她的劍尖,毫無預兆地調整了重心,加速傾向譚旖,譚旖第一次感覺到山雨欲來,江暖的劍尖刺在她的肩膀上,劍身彎成弧形,彷彿要將她整個推出去。

江暖與她擦身而過,她本以為江暖會跌倒,沒想到她卻穩穩地站住了。

譚旖回頭,聽見裁判宣佈江暖得分。

程豆豆和饒燦興奮地抱住對方,曹力看傻了眼,其他同學忍不住驚歎「太驚險了吧!」

此刻,譚旖似乎能理解霍玲對江暖那種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危機感了。

這一劍,是技巧、速度和決斷力的結合。

但是譚旖可不是霍玲,她的心態好的很。

她笑了笑,饒有興致地回到了原處。

江暖從她的身姿裡能感覺到她收入鞘中的銳氣這才要釋放。

江暖也勾了勾唇角,回到了原位。

下一劍,譚旖直劈而來,卯足了氣勢,在心理上要震懾江暖。

但是,江暖見識過簡明和陸然的速度和爆發力,對於譚旖的直擊,她蓄力壓劍,迅速還擊,瞬間將節奏和主動權都握在了手中。

譚旖被逼到步步後撤,每一劍似乎都會被江暖命中,可她偏偏抵擋了下來。

驚險的感覺就像針尖一遍一遍挑起觀眾們心臟的薄膜。

就連看台上的莊雲和孟教練都不由得繃緊了背脊。

驀地一瞬,譚旖壓低了重心,與江暖的進攻壓劍錯開,在眨眼的瞬間命中了江暖的胸口下方。

江暖的閃躲已經非常及時,但譚旖這一劍速度著實快,還是被劍尖甩中了,譚旖險中得分。

江暖抬起護面吸了一口氣,她晃了晃自己的身體。

不行,這個狀態還不夠好。

要趕緊調整,調整到像是面對極速奔襲而來的簡明,或者出其不意的陸然。

你還能繃得更近,更快!

而剛才那一劍的得分讓譚旖微微呼出一口氣來。這幾劍下來,她心裡很清楚,保守的攻擊和反擊都無法穿透江暖技術和反應力都很成熟的防守了。

必須要拋棄那些為失敗做好的準備,只怕要釜底抽薪了。

譚旖抹開脖子裡起的薄汗,她在省一級的比賽裡還是真的第一次遇到江暖這樣的對手。

兩人再度擺出了準備的姿態,這一次雙方繃得比之前更緊張,哪怕不是參賽者本人,觀眾們也能體會到空氣裡那乾燥又呼之欲出的氣氛。

這一次,兩人的劍都開始試探起了對方,誰也沒有立刻上前攻擊,就像兩頭小獸,看起來幼小,互相拍擊著爪子玩耍,隨時會亮出殺招將對方一擊致命。

驟然之間,相觸碰之後迅速離開的兩柄劍忽然狠戾地碰撞在一起,視線跟著震顫起來,江暖在譚旖發力之前果斷地壓下了她的劍,在瞬間逼近,一劍得分!

觀眾們到抽一口氣,紛紛覺得那一劍江暖冒了很大的風險,萬一被譚旖反擊怎麼辦?

但是被擊中的譚旖卻知道,最簡單的一劍恰恰是變化最不可預測的一劍,特別是以江暖角度腳步的能力,而且自己被壓住了,再怎麼樣劍也只能抬到那個位置,從江暖出手的那一瞬,她就已經失去那一劍了。

譚旖的心情有些複雜,因為這個對手有著女子佩劍的輕靈多變,又經常會展現出男子佩劍運動員的衝殺和果斷。

兩人的交鋒不斷升級,比分一路攀升到了13比11。

看起來是江暖領先了兩劍,但是她很清楚,2劍在佩劍比賽裡根本什麼都不算。多的是明明再贏一劍就獲勝了卻被對手翻盤的例子。

陸然大概已經贏了吧……

他總是贏。

江暖呼出一口氣,有點好笑自己怎麼分心想起那個傢伙來了。

他如果真的比賽結束了,說不定正仰著下巴擺著有點小高傲的姿態在哪兒看著她呢。

如果他在看著她……

這讓江暖忽然興奮了起來。

他們約好了要一起去的。

腦海中不期然再度想起了自己和陸然在擊劍館裡的那場對決。

零零碎碎的只有幾個片段。

對啊,我那麼想成為你……那就讓我成為你吧!

江暖踮了踮自己的腳尖,接著活動了一下膝蓋。

最後這幾劍,譚旖會拼出她所有的氣勢。

果不其然,這一劍的凶狠與果斷真的帶著破釜沉舟的架勢,江暖在那短暫的瞬間用反手的方式擋下了她的劍,看似被動的姿態卻隨著腳下步伐的驟然加速而衝殺進了譚旖的防守。

譚旖後退抬手抵擋,江暖側身一劍擊中了她。

「小暖好帥!」程豆豆激動地站了起來,被旁邊的饒燦給拽了下去。

「好!」一直安靜地評估著她們兩個的孟教練忍不住拍了一下大腿。

莊雲笑了:「這一劍讓我忽然想到一個人。」

孟教練點了點頭:「有點陸然的利落和出其不意。一般的女孩子很難做到他那個程度,但是……江暖真的讓我很驚訝。」

此時的比分已經是14比11了。

這最後一劍的壓力讓江暖緊張,同時也讓譚旖愈發的憋著一口氣。

在省一級的比賽裡她還是頭一回被人逼到了絕境。

更重要的是譚旖看了那麼多場陸然的比賽,她當然很清楚江暖剛才那一劍是多麼像陸然。

這得要多少場比賽的累積才能達到那個程度。

一想到江暖平時的練習對像應該就是陸然,譚旖下意識握緊了拳頭,牙槽也咬得緊緊的。

她告訴自己冷靜,江暖的那一劍就像是在昭示陸然的心意。

她下一劍如同崩塌的雪峰,不斷地變化擊劍線,一般人早就露出破綻應接不暇,但江暖卻穩穩地接住了每一劍,隨時即將反擊。

《明明是他暗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