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我還有行李沒收拾好!睡一覺脖子就好了!」亨特狼吞虎嚥把晚餐吃了, 立刻衝了出去,趕在隊醫到來之前離開。
「這小子怎麼了?」
「不知道,神經兮兮的。不過這個時候過敏真麻煩。」
「是啊,不能隨便用藥。要是比賽的時候還這樣, 他哪裡待得住?」
來到電梯口,亨特按下按鈕,呼出一口氣來。
有人忽然撩起了他脖子上的毛巾,把他嚇了一跳, 他立刻將毛巾壓住。
「臥草!唐納德是你!」
唐納德攬上亨特的肩膀,好笑地說:「我說兄弟, 你也太搞笑了吧?難道你穿著襯衫出去鍛煉了?怎麼還把毛巾蓋在脖子上?你冷啊?需要圍巾?」
「不是啦……」
想到唐納德因為拉肚子而取消的兔女郎派對, 亨特感到對他深深的同情,炫耀的心情油然而起。
「嘿嘿,因為昨天晚上太開心了。」亨特故意把毛巾撩起來, 給唐納德看。
唐納德顯然嚇到了:「媽啊!你這是怎麼回事?你被爆……爆了?」
「爆什麼?」亨特不明就以地看著唐納德。
對方抓了抓腦袋:「沒……沒什麼,你要是被爆了今天還能站著等電梯?」
「你今天怎麼了?我這些都是被親的!哈哈哈!」
「被親的?被……被誰?」
唐納德忽然緊張了起來。那天他才承諾了溫斯頓不會再帶亨特去泡妞, 一轉眼這小鬼就滿身光榮痕跡, 要是被溫斯頓誤會是他帶他去的,那就是跳進萊茵河也洗不清了!
亨特扯出壞壞的笑容, 極盡浮誇地描述「莉莉絲之夜」。
「那種地方……你怎麼去的了?那可不是有錢就能進去的!」
「不告訴你。」亨特故作神秘地眨了眨眼睛, 看著唐納德驚訝的表情,他心裡得意著自己終於在這個老油條的面前扳回一城。
唐納德嚥下口水:「那個……我……我有一件高領線衫借你穿……估計到了奧地利, 你這印子也消不了……別讓范恩·溫斯頓看見了。」
「為什麼?」亨特發現今天的唐納德有點不一樣, 好像……做賊心虛?
「我怕被他看到了, 你之後的比賽就參加不了了……只能在床上趴著了!」
兄弟!我對你的提醒已經如此清楚明白,你能不要折騰了嗎?泡妞誠可貴,性命價更高!
「啊?為什麼?本來就是溫斯頓帶我去的啊!」
「溫斯頓怎麼可能帶你去那種地方!他根本不會讓別人碰……」唐納德忽然想到什麼,「你剛才說你跟人爽的時候被蒙著眼睛?」
「是啊。有意思吧?」亨特得意地眨了眨眼睛。
「你還說……你喝的有點多?」
「嗯,我第一次喝醉。」
他真正第一次喝酒也是溫斯頓帶他去的蒙特利爾的倉庫酒吧。而昨晚,自己第一次醉酒。這樣看來……他人生中有不少第一次,都給了溫斯頓。
唐納德拍了拍亨特的肩膀,笑容裡有一種莫名的扭曲:「這幾個女人力氣還真夠大的!不知道的,我還以為是男人親的呢!」
「啊……怎麼可能?」亨特用「你腦子沒問題」的目光看著唐納德。
「沒關係,沒關係……凡事你開心就好!」
「那奧地利的比賽結束之後,有什麼活動嗎?」亨特露出期待的表情。
「活動?你還想要活動?」
「……每次比賽之後搞一堆活動出來的人,難道不是你嗎?」亨特皺著眉頭看著對方,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喂……我怎麼覺得你不正常?」
「我哪裡不正常了?是你的大腦回路不夠正常!比賽結束之後,就應該養精蓄銳,好好休息!」
電梯來了,唐納德快步走了進去。
「你這傢伙是拉肚子把腦袋也拉傻了嗎?」
第二天的清早,亨特帶著行李箱和車隊一起飛往奧地利。
在候機大廳裡,亨特一邊玩著消消樂,一邊等待著登機通知。
幾個空姐拉著行李箱,穿著套裙從他們的面前走過,巧笑嫣然,搖曳生姿。
全隊的男性同胞們都下意識抬起頭來,就連一向臭屁的麥迪也是。
亨特看著她們露在裙子外面的小腿,細白優雅,下意識嚥了一下口水。
麥迪則發出一聲嗤笑:「你小子一看就是沒有摸過女人的腿。口水都要掉到手機上了!」
亨特無所謂地挑了挑眉毛:「雖然我沒有摸過女人的腿,但有女人取悅過我,吻過我,總比你這個變扭的傢伙要好吧?」
「就知道吹牛,明明毛都沒長全!」麥迪白了他一眼。
這讓亨特很生氣,他忽然站起身來。
「你要幹嘛?」麥迪問。
「我去洗手間,拍下來傳給你看!」
「放水就放水!我才不稀罕看你的小小小亨特呢!」
亨特哼了一聲,走去洗手間。
手機震了震,一條短信傳來,顯示來自溫斯頓。
亨特笑著將短信點開,只有短短的幾個字:在幹什麼?
亨特咧著嘴巴笑了笑,回復說:去洗手間拍照!
溫斯頓的回復快得讓亨特懷疑他打字到底有多快:拍什麼?
亨特回復:拍我的小亨特!麥迪那個混蛋又在諷刺我毛沒長全了!今天我要讓他看清楚!
幾秒鐘而已,溫斯頓的回復讓他差一點沒把口水嗆到手機屏幕上:去拍吧,不過發給我就可以。
亨特抓了抓自己的後腦勺,心想兄弟啊,你總開這種玩笑讓我臉紅心跳不好意思,這樣真的不好!
他快速回復:鬼才發給你呢!
溫斯頓的回復讓他想要乾脆把手機扔出去:要麼不拍,要麼發我。否則,我會把你的小亨特拽下來。
「我是真的沒法和這個傢伙繼續交流了!」
正咬牙切齒地抱怨著,亨特像是撞到了什麼人。
對方發出驚呼,向後一個踉蹌,亨特下意識伸手一把扣住了對方的腰,當他看清楚對方的臉時,不由得愣住了:「莉莉絲?」
「啊……是你……」
那是「莉莉絲之夜」陪著亨特的幾個女人之一。只是此刻她穿著套裙,拉著行李箱,顯然也是一名空姐。
「真的太巧了!竟然能在這裡遇到你!你要飛去哪裡?」
「奧地利。」對方略微羞澀地笑了笑。
她的妝容淡雅,髮絲盤在腦後,顯得優雅莊重,根本無法讓人想起那個極盡誘惑的魔女莉莉絲。
「太巧了,我也是要飛奧地利!我們應該是同一架航班!對了,你叫什麼名字?總不能讓我稱呼你莉莉絲吧?」
「艾米……你可以叫我艾米。」
「那個……真的好不可思議……你們前天晚上留在我身上的痕跡,現在還在。真的讓人想像不到那個熱情如火的女人是你!不過我更喜歡你現在的樣子……」
艾米閉上眼睛,側過臉,看起來有些無奈地笑了笑:「我想你弄錯了,這些痕跡跟我無關。」
「不是你?」
亨特完全不解。
「至少不是我留下的。」艾米笑了笑,就要拖著行李箱從亨特身邊離開。
亨特頓了頓,看著艾米現在的樣子,確實也不像是那麼瘋狂熱情的女人。
她說「至少不是我留下的」,那就是另外兩個女人留下的?
「那你,做了什麼?」亨特揣著口袋,壞笑著看著她。
「我只是把你的左腳綁在了椅子上,餵你喝了第一杯酒,以及替你蒙住了眼睛。」艾米笑著揮了揮手,走進了通道。
亨特摸著下巴,雖然他當時暈頭轉向,但他確定有人坐在了自己的身上,那麼用力,那麼決絕的親吻……不可能是自己的酒後幻覺。
幾分鐘後,廣播聲響起,亨特跟著隊友們一起登機。
他安靜地坐在位置上,老早就將安全帶繫上,撐著下巴,似乎在思考什麼。
一旁的馬庫斯先生卻有點緊張了。
人類一思考,上帝就發笑。
亨特一思考,車隊就不妙!
但他這麼安靜外加「乖巧」的樣子,馬庫斯不忍心打擾他。
而此時的亨特,腦海中卻在回憶著那一晚的瘋狂。
到底壓在他的身上親吻著他的人是誰?
越是回想,有些事情就越模糊,但原本讓他印象深刻的感覺……就越清晰。
他記得對方的手指撫摸自己的力度,記得對方的舌尖強而有力地頂入,就像一場失去控制的征伐。
……明明被控制的人是自己,亨特卻覺得對方的瘋狂完全以自己為軸心,顛覆一般地洶湧旋轉。
明明那麼讓他害怕,此刻卻又懷念了起來。
飛機進入了雲層,平穩了下來。
亨特解開安全帶,走向洗手間,正好遇到了正在為一位客人蓋毯子的艾米。
「嘿,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亨特開口道。
艾米很有禮貌地笑了笑:「如果是和本次飛行無關的問題,我可不會回答你。」
艾米就這樣離開,亨特卻跟在她的身後,驀地將她推進了洗手間,鎖門的速度快得驚人。
一切發生在瞬間,沒有人注意到亨特做了什麼。
艾米睜大了眼睛看著亨特,跌坐在馬桶蓋上。
亨特的一隻手撐在艾米的耳邊,朝她笑了笑:「你不用那麼驚訝。賽車手的反應速度可以快過電流。我只需要你回答我一個問題。」
「什麼?」艾米仰望著亨特,那雙漂亮的大眼睛裡似乎乘載著某種期待。
「那天晚上,吻我的……」亨特面對著艾米,將自己的領口扯開,露出即將消散的痕跡,「還有親的我滿身都是的,是誰?」
「我……我不能告訴你。這是俱樂部的規則。如果我告訴你了,我就會被開除。那裡的收入,對我而言很重要。而且……」
艾米猶豫了起來。
「而且什麼?」
「而且,你喝醉之後,我就離開了你的身邊。」
「好吧。」亨特的直覺告訴自己,艾米雖然有所隱瞞,但她並沒有說謊。
他直起腰,揣著口袋,笑著看著艾米:「那麼到了奧地利,我可以請你吃飯嗎?」
艾米可以很性感,也可以很可愛,就像他夢寐以求的女人。
「我很想,但是我不可以。」
艾米遺憾地搖了搖頭。
「你有男朋友了?」
「不……是我不可以碰你。」
「不可以碰我?為什麼?」
「還是那個理由……碰了你,我會失去俱樂部的工作……更不用說和你一起吃飯或者交往。」
「我知道我年紀可能比你小,你可能不喜歡幼稚型的……」
「不,請你別誤會,你不幼稚……相反,你很性感,但就是不可以。」艾米起身,在這個狹窄的空間裡,小心地從亨特的身邊繞開,走出了洗手間。
亨特優點頹然,他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問題到底在哪裡。
如果你覺得我性感,那為什麼不可以?
「嘿,如果明年回到倫敦……你還是一個人的話,可以來找我。」艾米眨了眨眼睛。
亨特摁住自己的腦袋,歎了一口氣:「說的好像我現在已經有女人了似的。」
啊,忘記問她了,另外兩位莉莉絲到底叫什麼名字了。
不過……找不到也好,至少自己永遠都會保留著那種瘋狂的幻想。
飛機抵達奧地利的維也納之後,車隊轉機前往紅牛賽道所在的施泰爾斯皮爾堡。
當車隊來到酒店,亨特將行李扔進了房間裡,打開窗,就能看到屬於奧地利獨特愜意而優雅的風光。
真的很美。
亨特用力吸一口氣,每一個毛孔彷彿都張開了。
他離開了房間,漫步在酒店附近的林間小道上。
不遠處是一片明淨的湖泊,遠處起伏的山脈,湛藍的天空,以及依傍著湖邊的山石人工修建的瀑布,如同雨簾霧幕。
亨特揣著口袋,忽然在想,不知道法拉利車隊住在哪個酒店?是不是也能看到這樣美好的景致?
當湖水與天幕連成一片,亨特莫名想到了那一日在倫敦眼上看見的風景,還有溫斯頓近乎耳語地念著的那一首詩。
「若我有天國的錦緞……以金銀色的光線織就,蔚藍的、灰蒙的、漆黑的錦緞……變換著黑夜、晨昏與白晝……我願將這錦緞鋪展在你的腳下。」
亨特靠著一棵樹,看著遠方,夕陽垂落在湖面之上,真的就像一場夢。
而他莫名地開始想念溫斯頓了。
「可我除了夢一無所有……」他的大腦隨著回憶中溫斯頓的聲音流轉,就像被引導著,他自嘲地一笑,沒有想到自己竟然記得那麼複雜的詩句,又或者他記住的是溫斯頓的聲音,「就把我的夢鋪展在你的腳下。」
他的眼前是在攔車車廂裡,溫斯頓在那個明明很近,卻似乎正等待著亨特逾越的距離裡,對他說:輕一點啊,亨特……因為我的夢承托在你的腳下。
明明之前還覺得倫敦眼的風景太一成不變,而此刻……卻又懷念了起來。
「輕一點啊,因為我的夢承托在你的腳下。」
輕柔的帶著知性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亨特側過臉,看見一個正用單反相機拍攝落日餘暉的女人。
當她將單反相機拿下來,朝亨特一笑的時候,亨特驚訝地發現,對方竟然是知名媒體人奧黛麗·威爾遜。
以往亨特只是遠遠地看著她採訪「大白鯊」夏爾,或者紅牛車隊的歐文,次數最多的則是溫斯頓,再不然就是在電視機上看到她,如今她就站在距離自己不到三米的地方,盈盈一笑。
「你好,威爾遜小姐……非常感謝你在上一站送給我的花。」兩秒鐘後,亨特才反應過來。
「你的表現讓我印象深刻,在逆境中不肯屈服,讓我相信你在蒙特利爾的表現不是運氣或者巧合。我很期待你在這一站能取得怎樣的成績。」
奧黛麗·威爾遜向亨特伸出手來。
這還是第一次有一流媒體人主動向他表示好感,亨特忽然緊張起來,他擔心自己會不會忽然說不好話。
「之前有人告訴我說,你有口吃……但是剛才你念起葉芝的《若我有天國的錦緞》的時候,又自然,又浪漫,看著遠方的樣子好像在想念誰。」
「葉芝?他是個詩人嗎?」亨特好奇地問。
「你不知道葉芝是誰,卻能背出他的詩?」奧黛麗笑了。
「這首詩是別人念給我聽的,我只是剛才忽然想起來。」
「你真的誠實得很可愛。其他人,大多數在這個時候會裝成什麼都懂的樣子。」奧黛麗歪著腦袋看著亨特,忽然露出了遺憾的表情,「好可惜,我都不忍心追求你了。」
「為什麼?」
「你知道詩人葉芝畢生都在追求著女演員茅德·岡,雖然這段戀情一生都沒有結果,但她是他永遠的夢。如果有人對你念著這首詩……她在心底一定把你當作最重要最不可放棄的人。她可能非常愛你,和你在一起是她超越一切的追求。」
亨特愣在那裡,兩秒鐘之後自嘲地笑了:「不是她,而是他。」
「什麼?」
「給我念著一首詩的,是一個男人。」
「哦……你……」奧黛麗露出驚訝的表情。
「哈哈哈,他是我目前最重要的朋友。因為我們都是賽車手,所以我們有著共同的終點。他比我優秀太多了,所以一直等待著我盡快趕上他。」
「真讓人羨慕。」奧黛麗低下頭來笑了。
「羨慕什麼?」
「明明在同一個領域裡,彼此是競爭的關係。比如說我……周圍的所有同行期待著的不是我的成功,而是從高處落下,摔得越難看越好。但是你們不一樣,我看你提起他的表情就知道,他的存在讓你充實而快樂。任何一個領域,只有旗鼓相當的較量才夠精彩。」
「這樣一想,好像真的是。」亨特露出大大的笑容。
「不過,伊文·亨特……你可真是個小騙子。」奧黛麗歪著腦袋細細地打量著他。
「我?我騙了你什麼?」
「是騙了很多人。英國站的比賽結束,我的同事去採訪了馬庫斯車隊,他們回來說,伊文·亨特有輕微的口吃,一旦緊張就會說不出話。」奧黛麗上前一步,她漂亮的眼睛裡是亨特的影子,「可是剛才你念詩的時候,還有你對我說話的時候……你可沒有卡一次殼。」
亨特側過臉去無奈地一笑:「我沒有撒謊。我緊張的時候確實會說不出話來。」
「哦……我明白了,因為我在你的面前是沒有誘惑力的,所以你的心情才能如此平靜。」
「不……不是的!從以前遠遠地看著你採訪其他的車手的時候,我就很羨慕他們!因為他們能和像你這樣有魅力的女人面對面地交談……」亨特著急了起來,他不知道怎樣去解釋。
「好吧,看你現在緊張的樣子。我相信你。」奧黛麗半開玩笑地用手指在亨特的下巴上勾了一下,「這一站的比賽之後,希望我能有機會面對面地採訪你。」
亨特愣住了。
只有被奧黛麗評估有潛力的年輕車手才會被邀請面對面採訪。
這也就是說,這兩站比賽下來,奧黛麗認可他的實力嗎?
心情雀躍起來,亨特有一種即將美夢成真的感覺。
「亨特,你在這裡。」
微涼的聲音彷彿將夕陽與夜色銜接在了一起。
亨特回過神來,就看見溫斯頓揣著口袋站在不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