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森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但卻沒有說出口。
西澤爾側過臉來,撐著下巴看著伊文:「我親愛的探員先生,假設我們的嫌犯梅森先生說自己和安妮塔都被吊在了高層,他是迫於無奈為了自保才解開了綁住安妮塔的繩索,而攝像頭也清楚地拍攝到了梅森先生是自願開車進入這個工地的。你覺得那個未曾路面所謂的『兇手』是怎樣把梅森吸引過來的呢?」
看著西澤爾的笑容,伊文如果還猜不到的話,那就真的太愚蠢了。
「兇手既然是先綁架的安妮塔,那麼他的手上就有安妮塔的手機。他用安妮塔的手機給梅森發了一條短信,短信的內容應該就是要揭發那棟別墅曾經發生過的謀殺案。」
不管謀殺案是否真的存在,至少此時此刻是伊文說出來試探梅森反應的最佳時機。
果然,梅森的瞳孔瞬間收縮,他睜大了眼睛看著伊文。
這個反應完全驗證了自己和西澤爾的猜想,伊文把握機會,繼續給梅森施加精神壓力:「好了,梅森。其實你心裡很清楚,要證明你去工地並不是蓄意要謀殺安妮塔,手機裡那條安妮塔的手機號發給你的短信其實很重要。但是如果短信的內容被警方知道了的話,警方就會著手調查那起謀殺案。所以你現在進入了進退兩難的局面。告訴警方那條短信的存在,你就要面臨之前謀殺案的指控。而不告訴警方那條短信的存在,你無法解釋自己前往一個和你完全沒有關聯的工地的原因。不過,我必須告訴你,你既然是安妮塔謀殺案唯一的嫌疑人,那麼警方勢必會調閱你所有的通信資料。那個秘密保不住了,梅森。」
梅森閉上眼睛,抬手扣住了自己的臉。
「你現在唯一的選擇就是將之前發生在別墅裡的謀殺案到底是怎麼回事一五一十地說出來,自首可以減輕你的罪行。」
梅森終於開口說出了發生在別墅裡的那個謀殺案。
「那個時候,我、麥克、約翰以及約翰的女友安妮塔剛成為大學的學生,租到了那棟別墅。我們需要有人來打理別墅,照顧我們的生活。約翰在超市遇到了一個女孩,蘇珊娜。蘇珊娜每天都會來清理我們的房間,後花園以及泳池。安妮塔看出來了約翰其實是對蘇珊娜有興趣,但是她卻無法和約翰挑明。而麥克也對那個女孩有意思,但是那個女孩卻和我們保持距離,沒有與我們之中任何一個人交往的意思。那個時候我們年輕,玩得很凶。有一次我們在泳池邊開派對,大家都喝多了,等第二天的清晨我們醒來,發現蘇珊娜死在了泳池裡。她的眼睛睜的很大,身上到處都是傷痕……但是我們沒有人記起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也許是約翰想要對她做什麼,在她反抗的時候殺了她。又也許是安妮塔嫉妒蘇珊娜,酒醉之後失控了。又有可能是麥克……或者……」
「又或者是一直暗戀著安妮塔的你,趁著大家意識不清醒的時候,替安妮塔解決了這個情敵。」西澤爾微笑著補充。
梅森不敢去看西澤爾的眼睛,他的直覺告訴自己,這個看似風度翩翩毫無攻擊力的男子,早已經看穿了一切。
警方已經將梅森的通訊記錄發了過來,果然裡面有一條來自安妮塔的短信:我已經無法再承擔這一切了,麥克還有約翰都是死於復仇,很快就會輪到我和你了。
「你們是怎樣處理蘇珊娜的遺體的?」伊文問。
梅森已經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了:「我們將她的屍體從游泳池裡撈了出來,放干了池水。約翰說過,蘇珊娜是離家出走的,她的家人應該根本不知道她在為我們打工。因為一時之間不知道怎樣處理她的屍體,我們就將她埋在了後花園裡。這段時間,沒有人來她,也沒有報紙或者雜誌報道她的失蹤……我們終於安心了,想著要將她的屍體挖出來,想辦法去完全處理掉……」
「但是麥克出車禍死了。」西澤爾示意梅森繼續往下說。
「麥剋死後,安妮塔變得神經質……她覺得那是蘇珊娜的靈魂對我們的報復,但是約翰卻不為所動,照樣四處玩樂,享受生活。緊接著,約翰也因為花生過敏死了,安妮塔變得更加脆弱。我不得不好好看住她。我雖然也覺得冥冥之中一切都是上帝的懲罰,但是當這一切發生的時候……安妮塔的這條短信說明對方肯定知道蘇珊娜的死因,所以……這些都是計劃好的!有人要殺了我們!」
「或者逼你們承認殺死了蘇珊娜。」西澤爾淡然起身,儀態優雅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走到了門口。
「你去哪裡?」伊文回頭問。
「至少安妮塔的案子是怎麼回事,你已經明白的差不多了。不過還是要提醒一下梅森,當你和安妮塔同時被捆在鋼條上,這種鋼條既然能支撐起一棟摩天大樓,怎麼可能會承不住你和安妮塔呢?無論你認為自己多喜歡安妮塔,其實最愛的還是你自己吧?」
西澤爾轉身而去,彷彿在時間中劃出一道轉折。
伊文起身,跟了上去:「那麼你又看到了什麼了?」
西澤爾笑了:「伊文,這是你的案子,別依賴於我看到了什麼。能從梅森身上看到的,你也已經看到了。關鍵在於下一步,你想要看什麼?」
「我想要知道這個策劃了一切的人到底是誰。麥克的車禍,約翰的花生過敏如果真的是報復的前奏,那麼他到底用的是什麼方法?」伊文側目看向西澤爾,「你有興趣嗎?」
「我對真相沒有興趣。」西澤爾的雙手揣在風衣的口袋裡,「因為真相不會隨著人的意志而改變,它永遠是那個樣子,沒有任何驚喜。」
西澤爾的話讓伊文明白,這傢伙恐怕已經「看到」兇手是誰了。
「但是我對你一直都很有興趣。」西澤爾的手指勾過伊文的領帶,輕輕一扯,他原本慵懶的目光在那一刻沉靜了下來,「伊文,知道真相是一回事,找到證據來證明真相是另一回事。」
伊文明白西澤爾的意思,他會引導他,但永遠不會直接告訴他答案。
墨菲送來了麥克車禍案子的詳細資料。伊文坐在車裡一邊閱讀一邊蹙起了眉頭。
「怎麼了?」西澤爾伸手取過了伊文的資料夾,他正好翻看著關於證據的資料。
大多都是被炸毀的車子的殘骸。
但是有一張照片很明顯引起了伊文的思考。那是關於剎車線的照片。
黑色的剎車線的另一端粘著膠帶。
西澤爾向後翻了翻:「似乎沒有對剎車線還有膠帶的檢驗?」
「是的,而且僅有的這一段並不能證明剎車線是被切斷的。」
「但是我們可以知道這一段膠帶是誰黏上去的。畢竟,戴著維修手套粘膠帶……這很難吧?」西澤爾笑著問。
「嗯。」伊文點了點頭,卻沒有開車。
「你在想什麼?」西澤爾問。
「我在想,其實你本身就擁有自己的洞察力。就算沒有那個寄生在你靈魂裡的瑪蒙,也不會阻礙你將這個世界看清楚。」
西澤爾愣了愣,頷首笑了出來。
「你很特別,伊文。」
「哪裡特別?請你喝廉價的咖啡,還是從不請你看電影?」伊文發動了車子。
「都不是。」
伊文打了個電話給鑒證人員,要求他們檢驗那截膠帶。他需要知道,那截膠帶黏住剎車線的內側到底有沒有指紋。
當伊文掛掉電話的時候,西澤爾開口問:「嘿,伊文,如果是我和你被吊在那棟高樓上,而如果你不解開我的繩子,我們就真的會一起死,你會怎麼做?」
伊文側過臉來看著西澤爾,冷聲道:「我們可以比賽,看誰先把對方的繩子解開,誰就能活到最後。」
「這個答案真殘酷。」
在今天的晚餐來臨之前,伊文就得到了鑒證人員傳送來的結果。
在黑色膠帶的裡側果然有指紋,而這個指紋屬於車行的一位維修工。
「別告訴我,你不打算請我去吃晚餐了。」西澤爾看著伊文的表情,好笑地問。
「晚餐當然會請,只不過要延後了。我需要通知墨菲,安排審問室,和這位維修工好好談一談。」
「你需要我在場嗎?」
「當然。記得幫我問一下瑪蒙,它看見了什麼。」伊文的手指輕輕在西澤爾的胸膛上點了點。
他們兩人來到了墨菲安排的審問室隔壁的觀察室裡。墨菲已經做好了前期調查。
「這個維修工的名字叫亨特,四十二歲,在同一家車行裡工作了十六年。麥克的車一直是交給他來保養。根據同一個車行的同事的評價,麥克平日裡與人為善,很好相處,而且客人們也很喜歡他,很放心將自己的車子交個他來檢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