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是看不起mv還是因為其他什麼原因對於林躍而言都不重要,這一切都表明了顧飛謙對待角色的態度根本是林躍接受不了的。
無論是小成本電影也好,只注重畫面的mv也罷,哪怕是一則廣告,林躍都是以百分之一百的誠意去拍攝,但是顧飛謙呢?
劇組裡的人都看出來林導要發毛了。
「那個,林導……小顧他還年輕,可能愛情的戲份拍的比較少……之前我也是個門外漢……請您對他一步一步來……」許疏影趕緊開口,想要緩和他們之間這種莫名緊張的氣氛。
顧飛謙的表情依舊冰冷,沉默不發一言。
誰都聽說過顧飛謙這個人很冷淡,在圈內唯一能讓他說話超過三句的就只有林躍。
吸一口氣,林躍按著腦門說:「大家先休息半個小時,顧飛謙,你跟我過來一下。」
林躍抓起自己的農民草帽,顧飛謙跟在他的身後,越走越遠。林躍在一塊凸起的礁石前坐下,面前是不斷湧上沙灘最後卻力竭退落的海潮。
顧飛謙在林躍身旁坐下。
他的皮膚很白皙,鼻樑高挺,就連側臉的輪廓也很深刻。
林躍不想用太過認真刻板的方式與他交流,「等到寫真集出來了,也給我一本吧。聽說是知名攝影師為你量身打造的,很好奇會把你拍成什麼樣子。」
「嗯。」
「飛謙,我知道mv只重視畫面,你可能根本不屑這種華而不實的東西。我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許疏影的歌,雖然是當下的流行歌曲,但很有意境感情也很豐富。能替她拍攝mv我個人是覺得很榮幸。她對待自己mv的心情和我們電影人對待電影的心情是一樣的。」
「你能不要一直提起別的女人嗎?」
顧飛謙別過臉去。
林躍忽然意識到顧飛謙的不入戲並不是因為對這份工作的不重視,而是無法接受許疏影,因為許疏影對林躍流露出的好感。
「飛謙,我和許疏影連朋友都談不上。只是在我的導演生涯還沒有開始之前,許疏影和我一樣曾經在這個圈子裡掙扎過,迷茫過……我們曾經同病相憐所以現在彼此尊重。」
「那麼宋霜呢?」
林躍心裡咯登一聲,太陽穴暴痛起來。
他很想大吼出聲,你他媽別跟我提宋霜!
「關宋霜什麼事情?」
「國王遊戲,他親了你幾次?」
顧飛謙的聲音和著海風迎面而來,林躍的每一個毛孔都被冰冷的氣息充斥。
「那只是個遊戲。」
顧飛謙不是醉得不省人事了嗎?看來是有人對他說了。
「我也可以和你玩這個遊戲對嗎?你也會任由我吻你,是嗎?」
「你……在胡說什麼?」林躍怒了,「我現在和你討論你無法對mv入戲的事情,你卻和我扯那天的國王遊戲!你要是那麼有意見,就去找楚塵拚命!號碼是他抽的,遊戲內容是他定的!
你……」
驀地,林躍的衣領被拽了過去,顧飛謙的側臉如同刀刃直逼而來,林躍的手掌抵在他的肩頭,不過將他推開了一點距離,對方的雙手扣住林躍的後腦,更加用力地將他帶了過去。
顧飛謙的唇用力抿在林躍的上唇,舌尖驟然入侵,霸道不容拒絕。
林躍差一點失去平衡,雙手撐著礁石,就在他差點摔倒的時候,顧飛謙放開了他。
「你幹什麼!」
林躍猛然站起身來,頭頂的農民草帽被海風吹走,掉落在湧上來的潮水中,隨著海潮的回落,越飄越遠。
「宋霜可以為什麼我不可以?你想要的mv效果不就是這樣的嗎?」
顧飛謙仍舊坐在原處,仰著頭,固執到讓人發怒。
一時之間,林躍被哽的說不出話來。
這樣沉默的氣氛持續了五多鐘,終於林躍呼出一口氣,「如果你還是無法調整好心態,我會暫停拍攝。」
說完,林躍起身走向劇組。顧飛謙低著頭跟在他的身後。
助理導演見他們回來了還是一副陰鬱的表情,忐忑了起來。
「林導……今天還拍嗎?」
「拍!不過是今天最後一次!大家努力加油!」
林躍拍了拍手,所有人就位。
走向鏡頭的許疏影擔心地看了林躍一眼,因為顧飛謙的表情比剛才更加冰冷了。
林躍對她做了個ok的手勢,許疏影這才點了點頭走入鏡頭。
畫面從許疏影與顧飛謙擦身而過時開始。
可是許疏影已經走到與顧飛謙齊肩的位置了,顧飛謙卻依舊漠然地低著頭。
這傢伙還在鬧脾氣啊……
林躍按住自己的額角,正要歎氣,顧飛謙驀然轉身一把將許疏影扯入自己懷中,力氣之大,許疏影受了驚嚇般扣住對方的肩膀,下一個瞬間那一吻落下,孤寂而決絕,他和她的剪影在這片殘垣斷壁之中如同流浪的風帆。
林躍睜大了眼睛,直到顧飛謙緩緩放開了對方。
助理導演回放剛才拍攝的畫面,嘖嘖稱讚,「衝擊力很強啊!觀眾看了一定會有悸動的感覺!顧飛謙的狀態總算回來了!」
林躍沒有說話。他知道顧飛謙並不是在表演,而是用這個畫面告訴林躍,他在心痛。
這一天的拍攝終於結束,攝制組正在收拾道具佈景。
黃昏的海岸線很美,沙灘被染上了一層淡金色,所有的一切都柔和了起來。
林躍沿著沙灘向遠處走去。
他的腳印不斷被海水淹沒。
有人跟在他的身後,他知道是誰。
「飛謙。」林躍停下腳步。
「嗯。」顧飛謙輕輕應了一聲。
「對你而言,愛上一個人是什麼樣的感覺?」林躍轉身,插著口袋,臉上是悠閒的表情。
「無法逆轉,不可回頭。」
這是許疏影《愛執》裡的歌詞。
「原來你聽了她的歌啊,我以為你沒聽過呢。」林躍的腳踢開沙灘上的石子,看著自己腳尖留下的痕跡,「我從沒有這樣愛過一個人。對我而言,去愛是一個過程。」
「那麼你現在是處於愛上宋霜的過程之中了。」
「為什麼你總是那麼肯定我愛上宋霜?」林躍發出一聲苦笑。
「在你心裡,我就是一個孩子。過了十年、二十年,我對你而言仍舊這是個孩子。其實,我比你想像中的,要更加瞭解你。你說去愛是一個過程。那麼我現在正處於愛著你的過程之中,這與你愛著宋霜還是其他什麼人無關。我改變不了你,也沒有想過改變我自己。」
夕陽下的顧飛謙很美好。
不是因為這片景色,而是因為他是顧飛謙。
這是他的告白。林躍本以為自己會覺得頭疼,可此時此刻,他的心卻豁達起來。
他本以為顧飛謙是個孩子,但他錯了。
顧飛謙比林躍要成熟許多許多。
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但林躍不知道。
在顧飛謙的眼睛裡,林躍忽然明白,愛上一個人從來不是誇父追日,因為誇父追逐的是夢想而不是現實。
「林導!林導!你的電話——是楚大師打來的!」
助理導演揮著林躍的手機小跑著趕來。
「楚塵?」
這傢伙捅什麼簍子了?
「喂,楚塵。」
「林躍!你快回來吧!出事了!」楚塵的聲音完全變了調,莫非是他又被甩了,騙色不夠還被人騙了財?
「果然出事了!說吧,你又怎麼了?」
「不是……不是我出事!是宋霜出事了!」
林躍心裡一慌,「他出什麼事了?」
「昨天晚上,宋霜從蘭心會館開車出來的時候,撞上了路邊的電線桿!整輛車都撞廢了!」
「什麼?」
昨天……好像是洛萱提起過的同學聚會……
「他怎麼樣了?」
「我不知道啊!我有打他手機,可是手機關機了啊!你沒看娛樂雜誌嗎?現在無論是主流媒體還是八卦雜誌,宋霜的車禍都是頭條!」
「那雜誌上怎麼說!」
「說……你等等……」
「讓我等什麼!還不快說!」
「我這不是在翻雜誌嗎!有了!『疑似重傷,至今昏迷未醒!星耀天下仍舊未對宋霜的車禍做出任何聲明!』」
「宋霜是什麼人?星耀天下怎麼可能不做聲明?」林躍的聲音揚高,心臟彷彿被什麼緊緊捏住不得跳動。
「……不作聲明是不是很難聲明?比如宋霜還在搶救,星耀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他在哪家醫院?」
「市立綜合第一醫院!你要回來嗎?」
「你說呢!」
林躍掛了電話就急匆匆訂機票回去。他的世界彷彿覆巢,天地都在塌陷。
心緒混亂沒有頭緒。
顧飛謙一把拽住他,「宋霜出事了?」
「是!我要先回去一趟!我會盡量趕在明天中午回來!」
他恐懼著,等到自己再度見到宋霜時,這個讓他進退兩難的男人,是不是再不會睜開眼睛了?
他還沒來得及確認自己想要的是什麼,這個在他最為混亂的時刻說著愛他的男人再也不會用他優雅的曖昧撩撥他的心緒……
顧飛謙的手抓地更緊,雙眼之中有很多林躍未曾在他眼中看過的東西。
「飛謙!我要趕飛機了!」
「……我覺得如果放手,就再抓不住你了。」
「飛謙,每個人都有弄明白自己心意的權力。你已經知道自己的心了,可我還是沒弄明白我的方向,這對我並不公平。」
良久,顧飛謙開口道:「我送你去機場。」
「不……」
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顧飛謙冷然轉身。
一路上,兩人沒有說一句話。
林躍的手上是道具組一個工作人員買的當日報紙,宋霜車禍的整篇報道佔據了兩個版面。
照片上的奔馳跑車前車部分完全看不出形狀,車子旁邊是驚慌失措的洛宣揮舞著手機。
林躍倒抽一口氣,怎麼會這樣?
宋霜一向很小心,他開車的技術林躍見識過,而且宋霜酒後絕不駕車……怎麼會出的車禍?
翻到下一頁,照片上的宋霜被救護人員從車子裡抬了出來,半邊臉頰都是血跡,閉著的眉眼沒有絲毫生氣,頓時林躍的腦海中一片空白。
用手機查看網絡消息,眾說紛紜。fans為宋霜建的網站裡一片愁雲慘霧。
開車的顧飛謙瞥了一眼林躍的臉色,「我也定機票回去吧。」
「不……不用了……楚塵已經出發前往機場……他會送我去市立第一醫院。」
「我已經打電話訂了機票。」
林躍沒有力氣再與顧飛謙爭執這個問題。如今宋霜生死未卜。林躍知道的所有消息都不一定是事件的全部。
手中的報道寫的觸目驚心,說什麼星耀傳媒不做出任何聲明對媒體沒有任何回應,可能宋霜的面部毀容了。
林躍並不相信這個說法,因為看照片明顯宋霜被安全氣囊保護住了,如何毀容?
但是下一個說法,才是林躍最害怕擔心的。
那就是受到強大的衝擊力,宋霜的頸部以下癱瘓了。林躍曾經一位大學教授就是因為同學聚會酒後駕車,安全氣囊彈出時力道過猛導致脊椎斷裂半身不遂。
這點令林躍惴惴不安。
飛機上,林躍坐立難安,心中彷彿有塊巨石死死鎮壓著讓他喘不過氣來。
一隻手扣住了他的手指,緩緩探入他的指縫之間,緊緊將他包裹。
林躍側目看向顧飛謙,對方的表情是冷峻的。
「不要多想,至少他還活著。」
一個多小時的飛機很磨人。
楚塵早早就等待在機場大廳裡。
顧飛謙與林躍坐在後排,楚塵一邊開車一邊從後視鏡裡瞥著兩個人的表情。
「現在報紙都怎麼說?」
「……都在猜測宋霜可能是癱瘓了……當然這都是猜測……」
「星耀天下仍舊沒有任何回應嗎?」
「沒有……我打了個電話給文總,文總說他也不清楚。」
「還有誰知道情況的嗎?」
「不然……洛大主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