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學院是個無聊的地方, 至少對宋霜而言是這樣。
每一個人都把未來想像的無比美好, 極盡全力地裝點著自己, 以為有朝一日能夠成為太陽。
其實他們只是伊卡魯斯, 披著蠟做的翅膀, 飛的越高，墜落的時候摔的越慘。
「嘿！宋霜！」
指節敲打在桌面上的聲音響起，宋霜轉過頭來，微笑著對上好友洛宣略顯生氣的雙眼。
「怎麼了？」
「你真讓人不爽。」洛宣冷哼了一聲。
「好像剛才你沒有對我說話啊。」宋霜微微笑著, 儘管他對所有人都和顏悅色，但是真正能被他當做朋友的只有一個人, 那就是眼前表示極度不滿的洛宣。
儘管洛宣是播音主持系的高材生，系出演藝界名門，長相才華俱佳, 可為人太過高傲, 言辭犀利不留顏面, 整個電影學院都畏懼這傢伙的毒舌，可這個一個眼高於頂的天之驕子卻偏偏和宋霜成了朋友。
「我是看不慣你現在的表情，一副溫文爾雅實則嘲笑世事，彷彿自己俯瞰眾生紅塵無物。」洛宣的表情裡滿是譏諷。
「聽起來我該出家了。」
「你就是個俗人，繼續裝逼吧！總有一天會有那麼個人或者事兒讓你頭破血流狼狽不堪！」
「我期待著。」
他們都是電影學院的學生，這是一個五光浮色的地方，將來那些在屏幕上風光無限遙不可及的人, 幾乎都將從這裡孕育。
兩人坐在圖書館裡, 洛宣要準備一個播音稿件, 而宋霜純粹只是為了享受安靜。
日光透過窗沿，無聲地墜落在宋霜的眉眼之間，彷彿要將他的眼簾挑起，在五官的起承轉合間錯落有致。
他是無數俊男美女的焦點，不能自已追隨的風景，但他的目光卻望向別處。
那片林蔭道上，導演系的教授正帶著十幾個學生拍攝學校的宣傳片。
他們年輕，眉宇間都是傲氣，彷彿來日便能指點江山。
老教授正在對一位掃地的阿姨發著脾氣，因為她既不懂走位在攝像機前也僵硬的可以，甚至走路都同手同腳惹來一陣嘲笑聲。跟著教授的學生們也露出鄙夷和不耐煩的眼神。阿姨不斷說著對不起，但眼睛裡已經蒙上一層水光，彷彿只要再輕輕一碰淚水就要墜落。
宋霜扯起唇角輕笑了一聲。
「笑什麼呢？」洛宣白了宋霜一眼。
「笑他們莫名其妙覺得自己高人一等。」
「哦——導演系的啊！宋霜，你現在雖然紅了，可是幾年之後，他們之中一定有人把你當奴才使喚，誰讓他們是導演呢？」
掃地阿姨已經被拽到了一邊，一個年輕學生正和她說著什麼。
日光正好，樹影斑斕。
年輕人攬著阿姨的肩膀，眉眼間是無限嚮往的笑意，而掃地阿姨也隨著他的話語露出了嚮往的表情。
宋霜換了個姿勢，下意識打量起他。
日光落入他的眼中彷彿被折射出不一樣的光華，他拍著手而阿姨也跟著笑了起來。
當教授再度把阿姨叫到鏡頭前，年輕人遠遠站著，踮起腳露出翹首以盼的模樣。
阿姨臉上的笑容自然了起來，宋霜知道那是因為她一直看著那個年輕人的方向。
直到這一幕拍攝結束，教授帶著學生們轉移陣地，那個年輕人跟在最後面。
他撿起一片落葉，放在鼻尖，然後猛地一吹，葉子飛了起來。
他仰著頭，追在葉子後面繼續吹著，那樣子又傻氣又好笑。
「林躍——你還玩呢！」
年輕人笑著跑上前去，快要墜落的葉子被那陣風帶起，打了個轉兒。
「哦……他叫林躍啊……」
宋霜下意識輕喃一聲。
「什麼？」對面的洛宣抬起頭來。
「沒什麼。」
兩人在圖書館待了一整個早晨，快中午的時候才離開。
洛宣是決計不會吃食堂的，他願意出錢請客宋霜是從不介意。
走在初夏的校園林蔭道上，洛宣冷著張臉，他最討厭天熱，可天偏偏越來越熱。
身後傳來叫喊聲。
「讓讓——讓讓——」
宋霜回過頭來，看見林躍正騎著自行車奮力向前，風撩起他的額發，露出光潔的腦門。
自行車從他身邊駛過，他的身後坐著一個長髮飄飄的女孩，未施粉黛，臉上的表情卻不怎麼高興，一直用力捶著林躍的後背。
「林躍——你快點兒！快點兒啊！電影都快開演了！」
「沒事兒！前面不是還得放廣告嗎！」
「就是放廣告你也來不及！」
女孩將林躍的後背都捶趴下了，可他還是好脾氣地笑著。
「看什麼呢？」洛宣用胳膊肘頂了頂宋霜。
「沒……什麼……」
洛宣笑了笑，「知道那女的叫什麼嗎？」
「好像和你名字的發音一樣，叫洛萱。」
「嗯，聽說是你們表演系的四女神之一。騎自行車的那個是導演系的，現在就流行演員抱導演的大腿了。不過這位導演的實力貌似不夠雄厚啊，猜猜看他們多久分手。」
洛宣依舊毒舌。
宋霜笑了笑沒有回答。
這個學期很快走向尾聲，宋霜陪著洛宣百無聊賴地坐在微機室裡。洛宣不斷記著筆記，這傢伙的播音稿件還沒搞定，而宋霜……他已經是這個學校裡最出名的學生，表演系的論文對於他這個充滿實踐經驗的人毫無意義。
隨意翻著網站，宋霜瀏覽的大多是與專業無關的新聞和文摘，快要九點的時候，校內網發來提醒，導演系一年級的年終短片上傳了，歡迎全校師生踴躍點評投票打分。
宋霜撐著下巴，有些無聊地將鼠標滑過那些關於奮鬥、愛情以及反映社會利弊的片頭，最後停留在一個名叫「古城遺事」的片子上。這樣的題材並不討巧，現在每個導演系的都希望有朝一日能夠導演商業片，所有片子都在炫自己獨特的拍攝想法視覺角度以及節奏等等，但是「古城遺事」很明顯就更偏向於抒情，偏偏與女性最受用的愛情未必沾邊，宋霜倒想看看這片子會不會索然無味。
輕輕點開，悠揚的音樂響起，古城斑駁而厚重的城門掠過視線的上空，石板鋪成的街道，石縫間搖曳的小花，樹影斑駁，自行車車輪不斷旋轉著，發出磕啦磕啦的聲響。
髮絲中漫布秋霜的女子站在古舊的房簷下，當那一聲「媽——」響起，她的臉上綻開無與倫比的會心笑容。
「你回來了！」
「回來了！」
「這是哪裡來的自行車哦！」
「我工作買的！來！您坐後面我帶您四處逛逛！」
「你帶的動我嗎？」
「我以前讀書您都能背著我走幾里地，我用自行車還能帶不動您！」
母親羞澀地坐上後座，攬著自己的兒子，臉上是幸福又內斂的喜悅。
「媽，您看——那是老陳家的水牛！都生小牛犢了啊！」
「媽，在外邊兒的時候不覺得，還是咱們鎮上的湖水清澈，那荷花澱才叫美！」
「媽，這榆樹還在呢！真想吃你做的榆錢！」
自行車越來越遠，只看見母親幸福地依偎在兒子的背脊上。
宋霜還以為這就是短篇的結束，誰知道原本明麗的古城風光逐漸退色，只看見一個中年男子頹然地坐在老屋前，抽著煙，煙圈裊繞著，中年人的喉頭哽咽。
「媽……要是我真的那樣回來看你就好了……」
宋霜這才明白剛才美滿的一切竟然都是兒子的想像。
村子裡的人紛紛圍了過來。
「小秦啊，你媽媽雖然已經過世了，但是她在這兒生活了一輩子也沒機會到外邊兒看一看……現在鎮上打算學其他的小鎮子蓋賓館做小商店發展旅遊業，不然你也投資建設，也算是給你媽媽一個安慰？」
兒子緩緩搖了搖頭。
「為什麼？你可是咱們村唯一的實業家！你都不肯投資建設，我們還能指望誰？」
村裡人都著急了。
媽，我知道你心裡不想，要是蓋賓館了小巷子裡都是商舖子，你喜歡的石板路、荷花澱還有老屋就都沒有了。
我出去了，心也變了。
但您眷戀的一切，我都會幫著您完完整整地留下來。
結尾是一個滄桑的中年人緩緩走在湖岸，荷葉隨風搖曳，如同海浪一般悠遠。
短篇結束了，宋霜仍舊盯著那畫面，手掌輕輕覆在自己的胸膛上。
「喂——你怎麼了？」洛宣的筆伸過來杵了杵宋霜的肩膀。
「……我沒事。」
「沒事？跟著了魔一般？」
宋霜回到片頭，這才看見導演的名字那裡寫著「林躍作品」。
竟然是他？
宋霜自嘲地一笑。
「我只是覺得，有些人平常看起來大大咧咧，但其實心思細膩很有深度。」
「切，還有誰的心思比你深嗎？」
身後傳來小聲的咒罵。
「林躍，我跟你說了多少遍了，不要穿這件T恤，配上你的長褲看起來就像農民！」
洛宣向後看了一眼，輕笑一聲，「看吧，果然女神嫌棄土鱉導演了。」
宋霜回頭，看見林躍好脾氣地笑著，一雙眼睛彎成古鎮中拱橋的形狀，彷彿被洛萱責罵也是一件快樂的事情。
這個學年就這樣過去了，所有學生們收拾宿舍準備回家。
宋霜坐在表演系老教授的辦公室裡，兩人品著茶。
窗外是學校的運動場，不少學生正喧鬧著橫穿跑道離開學校。
「林躍——你這個壞蛋！快給我回來！你要是弄髒了我的被單我殺了你！」
聽見那個名字的瞬間，宋霜的心臟彷彿被撥動一般，他下意識望了過去。
穿著白色T恤的少年，手中拽著白底淺藍色碎花床單的四個角，拚命地奔跑著，宋霜的耳邊似乎響起呼啦啦的風聲，無數的白鴿即將從那膨脹起來的床單中振翅而出。
他哈哈大笑著躍起，T恤的下擺露出一小節腰線，彷彿隨時騰空而起，去到視線都不可企及的地方。
那一刻，宋霜的心中湧起一股慾望。
他想要伸出雙手，死死扼住林躍無限延伸腰際，狠狠拽入懷中，揉捏進自己的骨髓裡。
「啊，是導演系的林躍啊……」老教授輕歎一聲。
「嗯……」
「他的期末短片做的不錯，可惜……現代人太浮躁了，那些片商還有觀眾只怕沒有耐心去接受那種細膩的情感表述……」
「那樣不是更好，比起被喧囂浮華淹沒，保留最原本才華的他總有一天會被所有人珍惜的。」
「真難得，聽見有人說出這番話來。」
這一年在學校的最後一個夜晚，宋霜做了一個夢。
夢裡的林躍扯著床單在天台上狂奔，飛奔向遙遠的天際。脆弱的床單承受不起他的重量，驟然墜落。
他惶恐著卻不曾發出任何聲音，只是任由自己離地面越來越近。
宋霜衝了上去，一把將他抱緊，就算他的重量會壓碎自己的骨骼，仍舊義無反顧。
他驚愕地看著自己，那雙眼睛是宋霜見過的最閃耀的星子。
他們無比接近，就算身下的世界崩潰游離，宋霜仍舊難以自已地感受著他的呼吸他的心跳，迫不及待親吻上他溫暖的嘴唇。
就在那一瞬間，宋霜驟然驚醒。
他的呼吸屏在喉間，呆愣著不知該注視何處。
他是做夢了嗎？夢裡面他做了什麼？
第二個學年開學前，學校裡的女生一片議論紛紛。
「知道嗎？宋霜選了《電影發展史》！」
「真的啊？怎麼辦？我選修課選了別的！」
女生們遺憾一片，她們本以為宋霜會選擇一些更加高端或者具有實踐意義的課程，沒想到竟然是這樣一個大冷門。當然說是冷門也不絕對，因為它是導演系的必修課。
宋霜坐在階梯教室的倒數第三排，他剛放下筆記本，四周就坐滿了女同學。
他不介意滿足她們的幻想，因為此刻的自己也在不著邊際的幻想著。
前方是林躍，他正不知所謂地和一旁的洛萱聊著什麼，不用看也知道他們的手在課桌下緊緊地握著，輕輕蕩著。
洛萱微側過臉，露出不耐煩的表情，似乎對林躍的孩子氣很不以為然。
真傻，等到以後，就再不會有人用這樣毫無目的的心意愛著你了。
宋霜的目光一寸一寸勾勒著林躍的髮梢，他的頸線，還有那略微瘦弱卻總是試圖飛翔的肩膀。
如果我在你的身邊，我會緊緊握住你的手，你的指尖你的溫度你一切的縫隙，都是我的。
林躍側過頭來，目光與宋霜相觸的瞬間，所有不相關的一切碎裂開來，沿著塵埃退去。
看著我久一點，再久一點，只要你明白，我會成百上千倍地……不可自拔。
林躍的視線驟然遠去，仍舊傻兮兮地對著洛萱笑著。
「聽說你選了《電影發展史》？怎麼，是為了全校最搞笑的陝西腔嗎？」洛宣嘲諷地望著宋霜的側臉，手指撥弄著咖啡杯的杯柄，長島咖啡的濃香四下蔓延。
「如果你很在乎某個人，總是下意識去注意他的一舉一動，但你不確定自己是否愛上他了，而他又和別人在一起，你該怎麼辦？」宋霜修長的手指攪動著杯中的深褐色液體，不緊不慢地問。
洛宣的眉頭緩緩蹙起，「你……不是吧……」
「不回答就算了。」
「我的答案一向很簡單。人都是自私的，生活是自私的，愛情是自私的，沒愛情我們也是自私的。既然還沒想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想要，那至少別給其他人機會，不然等你想要牢牢握在手裡的時候，也只剩下渣了。」
「謝謝你的自私論。」
宋霜莞爾一笑，洛宣輕哼了一聲，「也不說說是誰這麼慘烈被你看上了？」
「秘密。」
「得了吧，你的秘密在我這裡能瞞多久？」
數日之後，整個電影學院傳播最快的消息便是表演系女神之一的洛萱因為傾慕宋霜甩掉了導演系的林躍。
相傳宋霜請洛萱喝了一杯咖啡，女神便心旌動搖了。
那天，林躍鬱悶地窩在學校食堂的椅子上，同寢室的兄弟們自掏腰包買了幾罐啤酒，林躍義憤填膺地討伐宋霜。
「不就是那張臉長的好看嗎？我就不信他還能把全校女生都勾走了！」
「唉，林躍，宋霜的身材也不錯，沒看見人腿那麼長。」
「腿長了不起了？我要是從小就打籃球我腿也長！」
「人家演技也超一流，聽說好幾個大導演都相中他了！」
「什麼相中啊！還不就是因為他粉絲多要票房保障嗎！」
林躍就差沒把啤酒罐兒砸在桌面上了。
來往的同學們看著林躍的樣子都不由得掬一把同情淚，當然看笑話的也有不少。
「林躍，小聲點兒！」
「幹嘛！」
「宋霜來了！」
「來了就來了……」
宋霜的餘光撇過林躍，他的臉漲得鮮紅，眼睛瞪著自己，像是一隻要著火的青蛙。
傻瓜，如果那個女人真的那麼愛你，又怎麼會被我的三言兩語而吸引呢？
「好了，林躍……別瞪了！就算把眼珠子瞪出來，宋霜也沒把你放在眼裡！」
林躍捏緊啤酒罐，回過頭去繼續用力杵著面前的小雞燉蘑菇。
宋霜的眉心不動聲色地蹙起。
什麼叫做我沒把你放在眼裡？
我看著你的時候，你又何曾看著我？
林躍的初戀被宋霜的一杯咖啡攪黃了。
這半個學期，林躍終於把心思都放在了電影上，接連幾個小短片導師都給出了高分，他甚至還給自己找了個在廣告公司做助理導演的兼職。
而宋霜和洛宣一起選修了《影視評論學》，整個電影學院的兩大精英帥哥讓這堂課增色不少，特別是女生的聽課率竟然達到了百分之百。
宋霜一直撐著下巴，似乎是望著階梯教室最前端的黑板。
洛宣卻瞇起了眼睛。
「喂——你再這麼看下去，我怕那傢伙的脖子被你看折了。」
「被你發現了啊。」
「這傢伙要是知道你為什麼撬掉了洛萱，估計會跟你拚命。」
「不過看他現在孤零零地坐在那裡聽課，我心裡覺得很爽。」
宋霜的唇上是慵懶的笑容。
「別爽的太早，聽說開學時候他幫一年級一個小學妹提行李，博得了好感，人家還去宿舍幫他洗衣服呢！這是第二春到來的前兆啊！」
洛宣劃出幸災樂禍的唇線。
宋霜依舊看著林躍低頭做筆記的身影，手指在唇角點了點。
為什麼會這麼麻煩？
只是想好好看著你而已。
卻總有不相干的人干擾視線呢？
「又在打什麼壞主意呢？」
「不關你事。」
「那你別像對付洛萱那樣打著我的名頭，不然我跟你沒完。」
電影《莫邪劍》來學院裡選角了，劇組想要找一個形象清純的女生，一年級的新生蔣旖旎雀屏中選，一時之間炙手可熱。
學校的圖書管理，宋霜正看著經紀人送來的劇本，一個女孩來到了他的面前，帶著怯生生的表情。
「那個……宋霜……」
「什麼事？」
宋霜抬起頭來，他知道自己露出怎樣的表情，笑到怎樣的角度會令人怦然心動。
果然，未經世事的女孩的臉頰一片緋紅。
「謝謝你向《莫邪劍》的劇組推薦了我……」蔣旖旎的聲音很小，很輕柔。
那一刻，宋霜的心被緊緊揪起。
你就是被這樣的表情吸引了嗎？
柔弱的彷彿一碰就碎的樣子，所以你打算將她捧在掌心裡，是嗎？
「因為你的形象和氣質都和角色吻合啊。劇本有沒有什麼困難？」宋霜抬手看了看表，無論姿態還是表情都優雅如畫，讓人不自覺珍藏眼底。
「第一次接到劇本緊張的不得了……有些無從入手……」
「要不一起吃午飯？我幫你看看？」
「真的可以嗎？」
蔣旖旎滿眼期待。
「當然可以。」
宋霜笑了，只是眼底一片冰涼。
這就是你再次喜歡上的女孩嗎？
她真的能抵禦名利的誘惑嗎？
兩個月之後，媒體曝光，新人蔣旖旎與《莫邪劍》導演曖昧升級，兩人在酒店同進同出。
林躍蹲在樹下，抽著煙。
他的表情很煩很煩。
那天，他用自己的自行車載著蔣旖旎去了一趟醫院。
她懷孕了，不用說孩子是那個什麼狗屁導演的。
當初蔣旖旎因為經常和宋霜一起討論《莫邪劍》的劇本而引來林躍的不悅，兩人爭吵的次數多了，林躍也逐漸覺得她和剛入校園時全然不同了。還沒等林躍開口，蔣旖旎已然提出了分手。
宋霜知道，林躍一定會將蔣旖旎的改變怪到自己的頭上，因為不是他的推薦，蔣旖旎不會被選中，若不是他在蔣旖旎身邊推波助瀾，她也不會對那個並不如表面光彩的世界抱有不該有的期望。
林躍帶著蔣旖旎拿掉了這個孩子，蔣旖旎被換了下來，後來休學了。
林躍蹲在校門前與蔣旖旎相遇的那棵樹下抽了一整盒香煙。
「你說你做的這叫什麼事兒？喜歡就上前把他抓到什麼地方，爽一把。」洛宣的下巴揚了揚樹下。
宋霜扯起唇角笑了笑。
如果真那麼做了，你會更厭煩我吧？
我只能卑劣地，帶著陰暗的心理看著你。
這一年的學期末，林躍背上行囊前往非洲，拍攝了關於角馬的紀錄片。
當他再度回到學校的時候，整個人都曬黑了不少，健康的小麥色肌膚，和室友打羽毛球時顯得健壯了不少。
宋霜從宿舍的窗台望下去，正好能看見他飛起的衣擺揚高的手腕。
知不知道你認真的時候性感的要命。
而我想要獨佔你的一切。
「嘿，你們聽說了嗎？這一次林躍這小子前往非洲拍片子，遇上了傳媒系才女程靜了！」
「真的假的！從入學到現在這小子一直艷福不淺啊！先是洛萱後來又是蔣旖旎……只是可惜沒有一個修成正果啊！」
宋霜蹙起了眉頭。
留著利落短髮的女孩來到他的窗下，衝著揮拍的林躍招了招手。
「程靜，你來啦！」
林躍扔下羽毛球拍，來到程靜的面前，傻兮兮地笑著，一如當初對待洛萱。
程靜抬起頭，望向窗台上的宋霜，唇角勾起，宛如刀刃。
宋霜的手指收緊。
他的心揪了起來，即便在如此接近的距離，林躍的目光仍舊沒有停留在他的身上。他對程靜笑著，在宋霜的眼中天真而傻氣，刺穿了他的視網膜，神經也跟著疼痛起來。
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一切變得不可自拔？
他愛上了他。
他有一種預感，他將無法從這單方面的暗戀中解脫。
他知道，這才是真正的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