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萊斯利點了點頭, 李維這才放心,至少對方提出這個要求並不是為了要困擾自己的私生活的。
「唉, 真不知道你要我『別動』有什麼作用!」李維歪著嘴, 想不出答案。
「那我現在可以試一試我的特權了嗎?」萊斯利傾向李維,嘴角微微上翹。
李維忽然有了幾分危機意識, 向後仰著,不想讓自己看起來像是在退縮,只好用雙手撐住自己。
當萊斯利側過臉去, 嘴唇離自己越來越近的時候,李維知道那是自己非常熟悉的一件事情的前奏,下意識要別過臉去。
「我說了, 請別動。」萊斯利一開口, 溫熱的氣息便觸上李維的嘴唇。
「你存心要耍弄我了,是吧?」李維瞪向他, 沒想到對方只是輕輕一笑。
「是啊……」
說完, 便含上了李維的唇。
舌尖劃過唇縫的感覺讓李維不自然握緊了拳頭揮了出去。
萊斯利向後閃躲,卻沒有完全避過, 顴骨被揍的青紫。
李維的眼睛瞪的很大, 像是要用目光將對方穿透。
「耍我好玩嗎?」
冰冷的反問句, 就像刀刃一般, 割開一種距離。
「當然很好玩。」萊斯利緩緩閉上眼睛,「時間真是殘忍的東西。如果是小時候, 我像剛才那樣親了你, 只怕你早就手舞足蹈欣喜若狂了。」
李維的心臟一陣輕顫, 卻還是用極其認真的語氣說:「萊斯利,有一些界限不要試圖逾越。那很有可能讓我們都一無所有。」
「你傷到我了。」萊斯利輕聲道,「一開始我並不知道你為什麼會那樣在意特蕾莎‧瑞德。但是當我看見她的時候,我就明白為什麼了。」
「嘿,你可別誤會!我對那樣的男人婆一點興趣都沒有!你看她要胸部沒胸部,要多凶悍倒是有多凶悍!」
萊斯利雙手緩緩撥開他額前的發,「是因為她有一雙像克勞德一樣的藍眼睛。」
「神……神經病!」李維揮開萊斯利,迅速離開。
「還有一個月,克勞德就要進行第二次手術了。」萊斯利仍然站立在那裡,聲音裡卻有幾分冰冷的味道。
李維沒有說話,良久才開口道:「萊斯利……下一次你說『請別動』如果是為了做剛才的那件事情,我會揍爛你那張漂亮的臉。雖然我喜歡和美女胡來,但是兄弟就是兄弟!」
萊斯利背向李維。李維站在原處等待著萊斯利的回應,但是對方卻固執地保持沉默。
歎了口氣,李維用腳踹了踹對方,「嘿……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
萊斯利不說話。
「你是我的戰友,是我最信任的人。」
「特蕾莎也是你的戰友。」
「你是不可替代的戰友。」
萊斯利忽然坐起身來,眼神中有幾分凌厲的味道:「為什麼就只能是戰友?那麼克勞德呢?在你心裡他是什麼?」
「克勞德‧西恩少將,純色淑女的創造者。」
「還有呢?」
「知識廣博的科學家。」
「還有呢?」
「嚴謹的軍人。」
「還有呢?」
「好吧……令人有些討厭的上級……」
「沒有了嗎?其實一直以來,他在地面上仰望著你,而你在精神上仰望著他,對嗎?」
「你想要我承認什麼?萊斯利?我們都知道我們可以為了彼此粉身碎骨在所不惜,還有什麼比這個更加珍貴的嗎?」
今天的萊斯利有些不可理喻。
「我不想失去你。」
良久,萊斯利開口說。
李維歎了一口氣,按住萊斯利的肩膀輕聲道:「萊西,我們可以沒有任何東西,但是決不能失去自己。」
「我想喝點紅茶。」
一句話而已,那種微妙著尷尬的氣氛忽然活絡了起來。
「……我這周都不能喝啤酒了,只能陪你喝紅茶了。」
之後的幾天,特蕾莎一直在病房裡,她的主治醫生說她暈眩的非常厲害,只怕需要花上一整周來適應。
李維帶著花去看她,病房裡的特蕾莎額頭上略微冒汗,眼睛閉的很用力。
拿了一塊醫用濕巾,李維坐在床邊幫她擦去額角的汗水。
「聽說你這幾天一直責怪醫生沒有給你打那些終止暈眩的針劑是嗎?」
特蕾莎哼了一聲,「現在你高興了!看著我暈眩的這麼厲害!」
「知道他們為什麼不給你打針嗎?」李維按摩著特蕾莎的額頭,幫助她放鬆下來。
「為什麼?不是你向他們要求的嗎!」
李維笑了起來,「你真可愛,特蕾莎。我可沒有那麼大的權限。是菲利普‧勞斯要求的。」
「為什麼……」特蕾莎皺著眉問。
「因為你被選為超速戰機的飛行員了,所以必須由你的大腦自行適應這種超速飛行帶來的暈眩,不能借助於其他藥物。」
「什麼?」特蕾莎睜開眼睛,看見的是李維頷首時溫柔的表情。
「你不是一直想要駕駛戰機嗎?現在你一出師就比那些男人要強的多了。」
「不是你去向他們要求的嗎?」特蕾莎的眼睛裡依舊滿是戒備。
「是你用實力證明你符合超速戰機飛行員的要求。」李維摸了摸下巴,「不過我很好奇,到底是什麼讓你對我心懷芥蒂?」
「……」特蕾莎嚥下口水,扯著嘴角笑了下,「我第一次見到你,你就那樣直勾勾的看著我。是個女人都會對你有所戒備。況且我根本就是不那種會被男人喜歡的女人。」
「是啊,粗魯又暴力。沒有男人受得了你吧。」李維好笑道。
「但是你卻那樣看著我,為什麼?」
「因為……」那雙藍色的眼睛,彷彿醞釀著浪潮,李維知道自己應該閉上眼睛或者挪開目光,但是他做不到。
「為什麼每次看著我的眼睛你都要露出那種表情……讓人覺得有點心疼……」
「有沒有覺得一直看著同一個地方,腦袋沒有那麼暈了?」李維微笑著,看著特蕾莎似乎就看見了那時候暈眩著的自己,只不過自己與克勞德的角色調轉了過來。
「……好像是的……」特蕾莎就那樣目不轉睛地盯著李維,除了偶爾眨一眨眼睛之外,彷彿只有李維才能讓她對準焦距,「看你看久了……忽然覺得你其實也是個帥哥……」
「對啊,因為之前你一直沒有欣賞的心情。」李維失笑。
「你是那種努力不去愛別人的人,因為你一旦愛上了也會不顧一切全力以赴。」
那一刻,李維很想挪開眼睛,卻沒想到特蕾莎伸手按住了他的腦袋。
「愛上一個人不是那麼恐怖的事情,也許你會覺得不再自由了,或者自己不再屬於你自己了,但是有一個人期待著你,看著你的感覺是多好啊。」
李維沒有說話,只是任由特蕾莎那樣看著,直到她疲憊了,閉上眼睛睡著過去。
靜靜地離開病房,李維走到電梯裡,去到了醫院地下的特殊護理病房。
走在通道裡,李維忽然緊張了起來。
一個醫生迎面而來,「啊,是范佩爾中尉啊!您真的很久沒來過這裡了呢!」
「克勞德……他還好嗎?」
「他的身體機能還不錯,大家都很期待下一次的手術能夠讓他醒過來。」
「謝謝,我去看看他。」李維一顆選擇的心緩緩放了下來。
走進病房裡,李維的腳步不由得放慢。
克勞德已經沒有躺在細胞自愈基裡了,潔白的床單垂落著,一切看起來安寧祥和。
李維站立在床邊,垂著頭。手指不自然觸上對方的肌膚,「真奇怪……上一次見到你的時候……難看的要命……」
那雙眼睛自然地閉著,沒有絲毫要睜開的趨勢。
李維的手指劃過對方的眉骨,描摹著克勞德雅致而英氣的眉梢,還有那隱約悱致的眼簾。
「搞什麼啊,一個大男人睫毛長的那麼好看。」
對方沒有任何反應,除了那淺淺的呼吸。
「我累了,克勞德。駕駛超速戰機是一件很累的事情。」李維側坐在床邊,伸手握住對方微涼的手指。
克勞德的側臉如此寂靜。
李維躺下來,腦袋靠著對方的肩膀,喃語道:「今天,那個即將加入我們的新人……啊,忘記和你說了,那個新人的名字叫做特蕾莎……她說了一些很有趣的話。她說了什麼並不重要,但是重要的是她不知道其實我是個極度自私的人。我不會讓自己去期待沒有希望的未來,也不會讓自己去迷戀沒有可能的事物。所以克勞德……你要是一直不醒過來的話,我也會放下自己的期待。」
幾縷髮絲遮蓋著克勞德的眼簾,他太久沒有修剪過頭髮了。李維輕輕將它們撥開,露出克勞德優雅的額眉。李維很少有機會這樣安靜地欣賞著他。他的鼻骨他的唇,以前李維總覺得妒忌,這個男人得天獨厚,才華和外貌都讓人望塵莫及。而此刻,李維只想這種完美能夠繼續下去。
病房外,菲利普正要推開門,門上的玻璃窗裡看見了李維側躺在克勞德身邊的樣子。李維一向給人的感覺是不正經的,但是此刻這樣安靜地蜷縮在某個人的身邊總讓人覺得意外地心軟。菲利普微微一愣轉身離去,唇角緩緩噙起一絲淡淡的笑意。
半個月之後,特蕾莎完全從眩暈中恢復了過來,進入了系統訓練。讓李維非常不爽的是,她受到了公主一般的待遇。且不說進入系統前莫裡斯是多麼有耐心地向她解釋一切,從系統中出來因為過分疲憊連午餐都不想吃的時候,米勒竟然替她叫了醫生來打營養液。
李維用肩膀頂了頂一旁的萊斯利,「喂,我說,你也有一張酷似全世界夢中情人薇薇安的臉,怎麼沒看見他們對你這麼熱心周全。」
萊斯利並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下周就是克勞德的手術了,正好在復活節的第二天。」
「復活節關我們倆什麼事情?肯定是要『待命』的。」李維撐著腦袋看著特蕾莎被大家照顧著,「這幾天多買幾部電影吧,晚上我們倆一起看?」
「好的。」
「不過可惜啊,如果是『待命』的話,就沒有啤酒可以喝了。」李維露出遺憾的表情。
復活節當晚,軍部也有晚會。菲利普是主角之一,自然不會留在控制室裡待命了,這麼嚴肅的職責落在了米勒的身上。特蕾莎才剛被調到K11,正是借由晚會結交朋友的時候,李維看見她穿著長裙的模樣都少不了一陣驚訝。
「那個真的是特蕾莎嗎?前凸後翹完全的女性曲線美?」李維一副下巴都要掉落下來的樣子。
而特蕾莎則遠遠地朝李維挑釁地一笑。
當晚,按道理「待命」就應該坐在駕駛艙裡,但是李維永遠都不是乖孩子。米勒已經放棄了勸說,獨自留在控制室裡檢測各項數據。
李維拖了兩把椅子放在最大的全息顯示屏面前,同萊斯利排排坐,看起了最新電影。那是一部描寫戰機飛行員感情生活的電影,主要內容沒有放在飛行作戰場面上,因為電影再精彩,也不會比真實的戰場更驚險。電影裡飛行員的妻子每當丈夫出擊之後,第一件事情就是打開公共廣播,收聽戰況,然後看起來很平靜地整理家務,收拾孩子們的房間,然後做晚餐。每當廣播裡報送墜毀戰機編號的時候,妻子都會下意識握緊手中的東西,比如枕頭,比如花瓶裡帶刺的玫瑰,比如煎牛排的鏟子,每一次她的丈夫都回來了,有的時候很疲憊,但是依然會吃完妻子做的晚餐。只是終於有一天,打開門的時候,是丈夫的戰友,他們向她敬禮,說著什麼。霎時間電影沉默了,妻子點著頭,聽他們說然後關上門,坐在沙發上。良久才響起廚房裡的晚餐,於是三兩步趕回去,牛排翻了一個面,妻子關了火,低著頭,眼淚一顆一顆掉下來。
「如果沒有你,世界變成荒漠也無所謂。」李維看著完結的字幕喃語道。
這是那一次被粒子炮轟炸之後,克勞德在醫院裡對李維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