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戴維站在別墅外, 他訂好的出租車就等在那裡。

「先生,您要去的地址是哪裡?」

「紐約國際機場。」

車子行駛了出去。

梧桐樹交織在他的頭頂,空氣中是淡淡的青草味道。

戴維閉上眼睛,輕聲道:再見,歐利文。

或者應該說「再不相見」。

男人本就應該是這世上最爽快地動物,即使放棄,也要無比爽快。

兩個小時之後,戴維登上了前往法國的飛機。

第二天的下午,歐利文站在畫室門外, 大聲道:「戴維——去『菲比』給我買一套畫筆!」

幾秒鐘之後, 沒有人回話。

「戴維‧霍夫蘭——」

還是沒有人回應。

歐利文蹙眉,似乎反應到了什麼,快步走到了二樓, 來到戴維的房門前, 匡地將門擰開。

床鋪整整齊齊, 昨晚根本不像有人睡過。

打開衣櫃,裡面的衣服擺掛的整整齊齊。

行李箱也放在那裡。

歐利文微微呼了一口氣,轉身回到了畫室。

幾個小時之後,樓下的廚房似乎有了動靜。

歐利文走下樓來,發現尼奧正在將晚餐端上桌。

「戴維呢?」

「戴維……他沒回來嗎?」尼奧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轉身大叫了起來「戴維——吃飯了!你再不下來, 歐利文就送你去州立監獄!」

歐利文看向餐桌, 忽然扯住了尼奧的手腕:「戴維哪裡去了!」

「我怎麼知道啊!他昨天不是去參加哪個女人的party了嗎?是不是太high了現在還在睡覺!」尼奧掙脫了歐利文, 一副你有什麼毛病的模樣。

「撒謊。」歐利文的目光直落落刺入尼奧的雙眼, 「你只做了兩人份的晚餐,也就是說你早就知道戴維今晚不在家。」

尼奧別過頭去,微微歎了一口氣:「戴維有點事情,去了別的地方。」

「哪裡。」歐利文的音調下沉。

「我不知道。」尼奧繞過歐利文,開始吃晚餐,「沒有番茄醬了,所以意大利面用的是蘑菇醬。」

「你知道他要逃跑?」歐利文坐在他的對面,卻沒有動面前的晚餐。

「為什麼要用『逃跑』這個詞?他又不是你的奴隸。而且他已經為你做了很多事情了,比如說拿回《戴珍珠耳環的少女》,還有葉卡特琳娜的彩蛋。」

「他什麼時候回來。」

「他……玩夠了大概就會回來了吧。」尼奧將一大口面塞進嘴裡,嚼了半天,「忘記和你說了,我把那塊手錶拿下來了,如果你有事情找他,我暫時也定位不了他在哪裡。」

「我沒有要找他。」歐利文冷聲道。

「哦,那就吃晚飯吧。」

但是歐利文只是推開椅子,回去了畫室。

尼奧摸了摸自己的額角,無奈地一笑。

第三天的下午,歐利文的聲音再度響起:「戴維——給我把畫室地板擦乾淨!戴維!」

十幾分鐘之後,二樓的尼奧從房間裡探出頭來:「別叫了,他還沒有回來!」

整棟別墅再次陷入死寂之中。

這樣的情形持續了半個月之後,尼奧不得不從二樓衝上三樓,拎著歐利文的衣領說:「你別天天在房子裡叫戴維的名字了!他不在這裡!不在紐約!不在美國!」

歐利文的沉冷的目光注視著尼奧,「那麼他在哪裡。」

「我不知道!」尼奧用不可理喻的眼神回望自己的老朋友,「我只是希望他現在過的很自由!很好!戴維是一個人!他有自己想做的事情!你就不能讓他把它做完嗎?」

歐利文回身,走到畫架面前坐下,不動聲色地調著畫板裡的顏色,畫筆的力氣越來越大,直到啪地一聲,畫筆折斷。

尼奧呼了一口氣,上前拍了拍歐利文的肩膀:「能讓戴維離開這裡,那件事情一定非常重要。」

「你出去吧,我在畫畫。」

尼奧皺了皺眉,關上畫室房門的瞬間,歐利文的身影看起來有些蕭瑟。

四個月後,在法國波爾多的一個墓園裡,俊美的男子牽著一個四歲的小女孩,看著一個棺材緩緩降入泥土之中。

「戴安娜,你還沒有把花遞給媽媽呢。」男子蹲下來,捏了捏小女孩的臉蛋,唇上的笑容帶著幾分寵溺,更多的卻是悲哀。

「可是爸爸,媽媽躺在那個盒子裡,怎麼收到我的花呢?我要等媽媽從盒子裡出來了,再把花給她。」小女孩露出天真的表情。

男子的眉眼一顫,將小女孩緊緊摟進懷裡,「沒關係的,戴安娜,我會陪在你的身邊。像露比一樣,給你講故事,看著你長大,然後嫁給這世上最好的男人。」

「可是媽媽說,這個世上最好的男人就是戴維爸爸,那等我長大了,是要嫁給爸爸你嗎?」

「……會有比我還要好的男人,戴安娜。」男子將額頭抵在小女孩的肩膀上,淚水落入露比沉眠的土壤中。

「霍夫蘭先生,請您節哀。」琳達太太拍了拍男子的肩膀,「你讓露比最後的時間過的很幸福。」

「謝謝。」戴維吸了一口氣,點點頭。

「今後,不知道你有什麼打算嗎?」

「在波爾多本地的葡萄種植園實在很多,葡萄酒的廠家也很多,如果把市場單單放在法國的話,實在不具備競爭力。所以我想要拓展市場。這個葡萄園裡的釀酒工人們都很用心地工作,每一滴葡萄汁都是精品,我想要把這裡釀製的葡萄酒塑造成品牌,推銷出去。」

「那樣的話,您是不是要離開波爾多了?」

「我想是的,我想將葡萄園和酒廠的管理交給科爾,他是這方面的行家,然後我可以一門心思地將我們的紅酒推向更廣泛的市場……只是不知道戴安娜願不願意離開這裡,畢竟這裡是她長大的地方,而且露比也睡在這裡……」

戴安娜踮起腳來,用很認真的語氣說:「媽媽說,要我聽戴維爸爸的話,爸爸要去哪裡,戴安娜就去哪裡。」

「戴安娜真乖。」戴維將她緊緊抱住。

很快,一年的冬天就來臨了。

戴安娜穿上了粉色的大衣,踩著棕色的小皮靴,坐在床邊,搖著腿看著琳達夫人為她收拾行李。

「琳達太太,你說波士頓的冬天和這裡是一樣的嗎?」

「小寶貝,別擔心,再寒冷的地方,你的戴維爸爸也會好好保護你的。」琳達太太摸了摸戴安娜的小腦袋。

這個時候,戴維走了進來,「怎麼樣,收拾好了嗎?」

「啊,衣服什麼的應該帶夠了。」

戴維瞥過一個整理箱,裡面都是一些相框之類的東西,露比抱著還是嬰兒的戴安娜,笑的很美滿。戴維也露出了笑容,手指滑過露比的臉龐。

再翻一翻,戴維看見了一個花卉標本框。

「這是什麼時候的東西?」戴維用手抹開上面的灰塵。

「啊,那是去年戴安娜的幼兒園組織小朋友們做的。」琳達太太把它接了過來,「其實基本上就是老師做的,小孩子們只負責把花摘下來……」

戴維抱著那個標本框,在戴安娜面前蹲下,仰著頭,用近乎虔誠的目光看向她,「小公主,可以把這個送給爸爸嗎?爸爸的一位朋友,很喜歡紅色康乃馨。」

「好啊。」戴安娜很大方地用力點頭。

半個月之後的紐約,聖誕節臨近。

到處可以聽到聖誕歌曲,綵燈點綴著商舖,留著白鬍子戴紅帽的老頭格外地吸引小孩子們的笑聲。

雪花飄蕩在空中,人們穿著大衣和圍領,雪落之後,冬日的暖陽透過樹梢墜落在地面上。

房間裡的尼奧,一邊打著遊戲一邊將聖誕歌曲的音樂調到最大,但是卻遮蓋不住客廳裡傳來的聲響。

客廳裡壁爐發出嗤嗤的燃燒聲,棕色的地毯上,兩具軀體交纏在一起。

「哈……哈……老師……求你溫柔一點……」

「那裡……那裡……」

年輕的男子被壓制著,總想要回吻上身後的人,但是對方只是閉上眼睛享受著他的包裹,緊蹙的眉頭似乎有什麼不滿,越是用力就越是抓不到他想要的東西。

隨著男人的一聲低喝,年輕人終於有了喘息的機會,剛才的力量與碰撞,讓他以為自己會就這樣死掉。

他緩緩轉過身來,看著面前的冷峻男子。

歐利文‧凱恩不乏床伴,想要躺在他身邊的學生不計其數。

但是怎麼也想不到,一向不符合歐利文審美觀的自己,竟然也有得到他青睞的一天。

「老師……」年輕人剛想要摟住對方,歐利文已經抽身而出了。

「冷嗎,艾維斯?」

「不冷。」艾維斯有些羞澀地蜷起身體,剛才的激情還未瀰散,他沒有想過自己會被這位現代藝術界的巨匠擁抱。

歐利文伸手掠開他的額發,艾維斯閉上眼睛期待著他的親吻,但是對方卻起身離開了。

「老師……」

「我去給你放水泡個澡吧。」歐利文走到二樓某個空置的房間,那裡的擺設和四個月前一樣,就連衣櫃裡西裝和襯衫的懸掛次序都沒有變過。

他打開浴室的門,擰開浴缸的水龍頭,氤氳的熱水流落出來。再一轉身,洗手台上的口杯和牙刷還插在裡面。

手指就像著了魔,觸碰上杯沿的瞬間縮了回來。

《危險美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