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還沒有消息傳來……」良久, 米高開口道。
安東尼想要去扶戴維,卻被對方一把甩開。
「別碰我!」戴維伸手按住自己的額頭,「其實你是故意的,對吧?用那幅畫引誘他參加那個什麼地下拍賣會……你知道范西敏家的人會去, 你也知道他們記恨著沃爾倫家,只要歐利文去了,就一定會把怒火發在他的身上……」
「我沒有想的那麼遠,我只是想引開歐利文。」安東尼的臉上一片漠然, 「因為我知道他不會帶你去那麼危險的地方。」
戴維低著頭不發一言,此刻他甚至連思考的能力都沒有了。
爆炸了……
他被炸傷了?還是逃脫了?
為什麼到現在還不給他打電話?
戴維摸向口袋, 才發覺手機早就掉到海裡了……
伸手將額前的濕發掠到腦後, 戴維的臉上很涼,他甚至分不出是海水還是淚水。
「我們進去船艙,好嗎?」安東尼觸上對方的肩膀, 戴維便一把甩開了他。
「我自己會走。」戴維低著頭,水滴滴滴答答落下來。
安東尼對米高說了些什麼, 大意是要他去打探歐利文的生死。
戴維走進那富麗堂皇的內艙, 靠著沙發坐下來。
安東尼拿來浴巾,將戴維包住。
「我們並沒有確定歐利文‧凱恩死了。」
戴維扯了一下嘴角, 「你放心好了, 就算歐利文真的有什麼……我也不會做傻事。」
我還有戴安娜,還有必須對露比履行的承諾。
「我知道你現在在記恨我, 覺得我將歐利文引到拍賣會就是為了借刀殺人。」
「難道你不是嗎?只是這個計劃的成功率並不是百分百。范西敏家族的人就算要歐利文的命, 也不一定就能做到。」
「他是個令人佩服的對手。」安東尼仰著頭, 似乎是在思考著什麼。
「你不需要像那些政治家一樣,吹捧自己死去或者失利的對手來突顯自己的崇高。」
「他的出身和我一樣,我們也都曾經想過要脫離既定的宿命去追求想要的生活。不同的地方在於,他掙扎的頭破血流想要離開終於離開,而我……則是用本來可以用於離開的翅膀在這個深不見底的世界裡越走越遠。」
戴維閉上眼睛,他很累了,除了身體……還有他的心。
「我雖然沒有想過用堂堂正正的方法從歐利文那裡贏得你,但是也沒有想過要殺死他。因為我很清楚,如果他死了,我就永遠都贏不了了。」安東尼的指尖劃過戴維的下巴,若有所思,「我帶你去莫斯科吧。不過別指望我會放你走。如果歐利文還活著待在莫斯科,那就讓我看看——他有什麼辦法能夠帶走你。這算是我和他之間最後的一場勝負。」
雖然是閉著眼睛,戴維的手指還是顫動了一下。
「莫斯科是冬天……我想提醒你還是換下濕衣服。」
最終,安東尼的海上之旅泡湯了。
「我要回去拿行李。」既然是要去莫斯科,冬天的衣服總要帶上。
「回去?」安東尼笑了笑,「再碰上莉迪亞那個丫頭,我可就是自找麻煩了。」
「那就算了……」戴維此刻不想想那麼多,他唯一需要的,就是有人告訴他,歐利文還活著。
安東尼吸了一口氣,「我已經為你準備好了冬裝。本來還打算帶你去冰島……」
戴維扯著嘴巴笑了一下,「冰島……如果歐利文出事了,你不如直接帶我去地獄……」
安東尼的眉頭緊蹙,冷然開口道:「你還沒有見過真正的地獄。」
船緩緩靠回了紐約港口,兩個小時之前,戴維還拚命想要游回來,可是現在……他反而和安東尼一起上岸了。
當天晚上,他們就乘坐航班前往莫斯科。
飛機到達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雪後的莫斯科被一片銀白所籠罩,即便是車子行駛過紅場的時候,那棟建築物也披上了銀裝,只是隱隱露出幾抹紅色來。
戴維的鼻子發酸,他想起歐利文臨走前曾經說過,「我本來想在莫斯科的別墅裡,與你依偎在一起,品嚐果酒,還有盡情地做艾。」
車子停在了阿拉拉特公園亞特酒店。
打開車門的時候,安東尼按住了戴維的胳膊:「你還是好好休息一下。」
「你覺得我能睡著嗎?」戴維沒有回頭看他。
「那我現在告訴你一個消息,也許你就能睡著了。」
「什麼消息?」戴維轉頭。
安東尼扯起嘴角:「你總算願意看我一眼了。」
「如果你不想說,那就算了。」
「好吧,好吧,我告訴你,在爆炸現場,沒有發現歐利文的屍體。」安東尼看著戴維逐漸舒緩開的眉眼,不由得壞心眼地加上一句,「也有可能他身處爆心,被炸的屍骨無存了。」
「拍賣會是在哪裡舉行的?」
「你現在好好休息,只要你休息的好,我保證會帶你去。」
戴維笑了笑,走到路邊一個賣報紙的小攤上,用流利的俄語向攤主打聽了一些事情,然後還買了一份報紙。
安東尼含笑看著他走回來,「我真沒有想到你竟然還懂俄語。」
其實戴維的俄語完全是因為二十二歲那年,他被一個三十五歲的俄國女作家看上了,兩個人生活了將近半年。這半年,讓戴維學會了所有日常生活中的俄語。
戴維點了點報紙上的一則新聞,「藍谷酒吧的伏特加據說特別好喝,可惜昨天突然發生了瓦斯洩露引起的爆炸,將地面都炸塌下去了。」
安東尼不說話,只是看著戴維的眼睛。
「什麼樣的瓦斯能有這麼大的威力?能把地面都炸塌,除非那個地面本來就是空的。」
安東尼雙手插在大衣的口袋裡,側過頭去無奈地笑了笑:「我知道了,我帶你去。」
車子開到了藍谷酒吧的那條巷子,瓦礫落下來的一片狼藉,顯示出了那場爆炸的威力。這也讓戴維更加心驚。
現場還有俄羅斯的警察在做調查,戴維不能過去。
「有沒有人說你穿著深棕色的大衣很好看?」安東尼湊到戴維的耳邊輕聲問。
「有人說我穿銀灰色西裝配條紋襯衫很好看。」戴維淡淡地回答,「最好打上雙溫莎結。」
安東尼托著下巴想了一會兒,「好像那樣確實會很襯你,誰說的?」
「歐利文。」戴維不再理睬安東尼,而是上前靠近那片廢墟。
果然警察過來要攔住他,戴維解釋了半天,對方還是不讓他進去。
這個時候,安東尼走了過來,把手機遞給對方。
「你們市長的電話。」
那名警察狐疑著拿起手機,很快就表現的很有禮貌,然後將戴維與安東尼帶了進去。
戴維不由得對安東尼刮目相看,雖然他的大本營在意大利,沒想到莫斯科的市長還要給他面子,看來唐納家的勢力恐怕超出他的想像之外。
藍谷酒吧的下方有一個龐大的地宮,估計可以容納兩、三百人。根據警方的推測,這個地宮應該從前某任俄國沙皇建造的,一個未被政府發現的古跡就這樣被摧毀了,不由得讓人感覺萬分可惜。
安東尼與警員交談之後得到了一些信息,那就是爆炸之後,一共有二十三人死亡,五十多人重傷,政府直接下令封鎖媒體消息,拒絕向公眾透露這些人的國籍與姓名。
根據消息,這二十三人的遺體都已經得到了確認,安東尼通過關係拿到了名單,裡面沒有歐利文和尼奧的名字。
戴維多少放下心來。
「看來範西敏家的人失敗了。不過……這下他們得罪了所有出席這次拍賣會的家族,不知道他們還能不能在這個世界上立足。」安東尼冷哼了一聲。
戴維長久地望著那片廢墟。
「回去休息吧,你這樣一直看著,歐利文也不會從廢墟中爬出來。」
安東尼的笑話很冷,戴維漠然回首,不期然看見廢墟四周有人一直看著他們的方向。
「我以為來這裡的只有我們倆,原來你還找了其他人看住我。」戴維側目看向安東尼,在心中冷笑了起來。你能看住我的人,但是你能左右我在心中想著誰嗎?
「我覺得自己的安排很體貼。我本來想要用手銬把你和我銬在一起的。」安東尼的話語間聽不出他到底是在開玩笑還是發自內心的。
「我們回去酒店吧。」戴維轉身,卻走向與安東尼停車相反的方向。
「怎麼不上車?」安東尼挽住了戴維的胳膊,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還頗有幾分小鳥依人的味道。
「我想走一走。」戴維將雙手插在口袋裡。
他忽然更加懷念歐利文了,不知道為什麼,戴維覺得如果此刻走在自己身邊的是歐利文,他會將手伸進自己的口袋裡,然後握住自己的手。
此時,一隻手真的伸進了他的口袋中,握緊了他。
下意識地,戴維脫口而出,「歐利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