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曉香傻了,君影草是什麼東西?
不過經歷了管蘆薈叫「厚葉菜」,管仙人掌叫「龍舌」之後,李曉香不懷疑這個聽起來陌生的「君影草」自己也許早就見過了。
自那之後,李曉香隔三差五地為江嬸製作了一些蘆薈凝脂。雖然李曉香給它起名「凝脂」,但實際上也不過是蘆薈膠和芝麻油的混合物罷了,若不是含有油分,李曉香會叫它「蘆薈膠」。啊……不,是厚葉菜膠……越想越喜氣……
這天是陳家的小女兒出嫁的日子,王氏去陳家幫忙了,李宿宸和李明義父子兩去了學舍,屋子裡又留下李曉香一人。李曉香又為江嬸製作了一罐蘆薈凝脂,做得多了,有了經驗,到底加入多少蘆薈膠配多少芝麻油能更貼合肌膚,李曉香終於總結出了比例。
中午的時候,李曉香將王氏給她留的飯菜放在灶上熱了熱,正吃著,江嬸就來了。
「嬸子是來取凝脂的嗎?我已經給你做好了。」
「喲,就你一個人在呢。嬸子給你再炒個香蔥雞蛋吧?」
「不用了,嬸子你別客氣。我就一個人,吃不下許多。」其實李曉香是感激她的,她寧願每天在家倒騰「厚葉菜」也不想學繡花,江嬸正好給了她偷懶的借口。
「可嬸子總想為你做點什麼……」
「嬸子對我已經夠好了……」李曉香忽然想起了什麼,「嬸子,你知道君影草嗎?」
「怎麼不知道?後山就有,一般長在樹下陰涼的地方,這會兒該開花兒了吧,小小的一朵一朵,怪好看的。」
原來君影草不只是草,也開花啊。李曉香趕緊問:「那嬸子下回去山裡拔野菜的時候,能給我帶點兒回來嗎?」
「成!不就是君影草嗎?明兒嬸子正好要去挖點山菜回來曬,就給你把君影草帶回來!」
「謝謝嬸子!」
李曉香倒要看看,君影草到底是什麼。見著了,說不定能找到方法給王氏做點兒頭油什麼的。不過萬一要是被李明義知道自己倒騰了家裡的芝麻油,指不定又要吹鬍子瞪眼了。算了,不管他!
當王氏從陳家回來,李明義與李宿宸也回來了。晚飯的時候,王氏告訴他們,她嫁到鄰鎮的表妹要去都城裡省親,請人來捎了話,從都城回鎮上只怕時辰太晚,想要在李家借宿一宿。
李曉香對這位表姨一點印象都沒有,也鮮少聽王氏提起過。
「那就把曉香的房間打掃打掃,讓她與你睡。我與宿宸擠一擠吧。」
「也只能這般了。」李宿宸的表情倒是十分值得探究。
收拾了桌子,李曉香擠到李宿宸的身邊,撞了撞他的肩膀,「喂,表姨怎麼了?提起她,你的表情怎麼那麼奇怪?」
李宿宸好笑道:「幾個月前讓你幫忙上屋子修修房頂,你摔下來昏了兩天,醒來之後說自己什麼都不記得了,我還當你是要娘多心疼心疼你,沒想到你還真是什麼都不記得了。」
「表姨到底怎麼了?你說唄!」
「也沒怎麼著,就是好面子,愛顯擺,聒噪,從早到晚說個不停。我和爹倒是沒什麼,白天要去學舍,到了晚上表姨也不好來我屋子里拉家常。倒是你和娘……」
「那我就去和虎妞睡。」李曉香也不喜歡聽那些三姑六婆的家常,繞得發昏。
「急什麼,幾天以後的事情。」
虎妞她娘江嬸很給力,第二天從山上回來,就帶了一小筐君影草。王氏接了個針線活,離了家,又只剩下李曉香一人。
「曉香啊,嬸也不知道你想要多少,就給你摘了一筐,你看你喜歡嗎?」
李曉香扒著筐子往裡瞧,頓時愣住了。
這君影草每一株大約兩三片長葉,葉脈是弧形的,葉心抽出一道嫩枝,枝上吊著幾朵潔白如玉嬌俏玲瓏的小花,每一朵只比李曉香的指甲蓋兒大少許,低垂著,就像懸掛著的鈴鐺。
這不就是鈴蘭嗎?
李曉香不由得樂了。
「曉香,這花兒你喜歡嗎?」江嬸問道。
「喜歡!喜歡死了!謝謝嬸子!」
不需要將君影草送到鼻間,李曉香也能聞到一股別緻的香味,纖細幽靜,若有若無,與茉莉和桂花的香味四溢相比,更有韻味。李曉香不得不為王氏的品味點贊。
「嬸子,你家中可還有酒?」
「有啊,虎妞她爹沒事兒就喜歡吃點兒花生米喝點兒酒。」
「是什麼酒呢?」
「自家釀的,不是什麼好酒,性子有些烈。你是要為你爹討酒喝嗎?」江嬸把李曉香當孩子,笑著問。
「是我要用,嬸子勻我一點兒唄?」
「你……該不會想喝酒吧?」
「不是!不是!」李曉香趕緊搖手,指了指君影草,「我想用君影草給我娘做點兒東西,要用酒泡一泡君影草。」
「哦,是這樣啊,成!反正我也不想老秦喝那麼多酒!」
李曉香沒想到江嬸大方的很,竟然給了她半盅酒。李曉香打開來聞了聞,這酒還真是不錯,有些沖,但在空氣中瀰散開之後,倒是十分好聞。李曉香用筷子沾了一點,舌尖一舔,我勒個娘,辣死人了!雖然這不是百分之九十以上濃度的酒精,但李曉香猜想應當也夠用了。
李曉香來到灶台附近,尋覓了一圈,終於找到了一口燉肉用的陶鍋,鍋蓋頂上有個凸起的部分,方便拎提。她將君影草分成兩部分。一部分找了個水罐養了起來,另一部分則將花摘了下來洗淨,置入陶鍋中,加入水抹過君影草的花,再將一隻陶碗置入,放在中央,將陶鍋的蓋子倒過來蓋上,蓋子上凸起的部分正好對上陶碗。
李曉香開始燒火,熏了一臉漆黑,終於水沸騰了起來,有水汽從鍋蓋的縫隙中溢出。李曉香湊過臉去聞了聞,君影草的氣味隨著水汽鋪散到她的臉上,比起剛才更加明顯了。
只是李曉香不確定,這君影草的精油有多少,水汽能不能順利將花中的精油帶起,再順著鍋蓋上的凸起流入陶碗。
這萬一要是水蒸乾了,把花燒焦了,那可就全泡湯了。李曉香不得不擔心地將鍋蓋打開,快速倒入冷水,再將蓋子蓋上。這樣反覆幾次之後,李曉香熄了火,等著陶鍋中的水汽都涼下來,她這才將蓋子打開。她的心中忐忑無比,不知道自己成功了沒有,要是沒成功,這一整個早上就白費了功夫。
李曉香湊著頭一看,眼睛頓然一亮,陶碗中盛了小半碗水,而水面上浮著一層油一樣的液體。這不是精油是什麼?李曉香差點兒沒跳起來。
「成功了!成功了!」
李曉香呼出一口氣,小心翼翼地將陶碗端出來,要是一個不小心摔了,心都得疼死。將陶碗放在桌上,李曉香再度湊著腦袋聞了聞,比起還是花的時候香味要濃郁得多。只是精油下的水分該如何濾去呢?李曉香思索片刻,取了麥稈來,麥稈一頭伸到精油下方,輕輕在麥桿兒另一頭吸了一下,水分被吸了起來。李曉香不敢太用力,萬一把精油也吸進嘴裡那就慘了。最後,精油裡還是帶了些水分,但李曉香已經不那麼在意了。反正江嬸送來的酒中的酒精含量也不是很高。
李曉香取了一個小瓶子,將精油倒進去,再兌上些酒,封了瓶口,藏到了塌下,再將灶台也收拾了,把剩下的酒也藏了起來。
再說說江嬸,每隔兩、三天,她就得進一趟都城,給飛宣閣送她家種的菜。
這飛宣閣在都城裡可是有名的地兒,不僅文人雅客喜歡在飛宣閣品酒賞藝,也是達官顯貴們經常出入的地方。它是都城中最大最負盛名的歌舞坊,不少宮廷舞姬都出身於此。按道理,像是這樣的地方,是決計看不上老秦家種的菜。可偏偏就在幾個月前,江嬸帶著家裡吃不完的菜到都城裡賣,因為菜很新鮮價格也公道,不到片刻就賣完了,最後只剩下兩顆菜的時候,一位小姐帶著婢女行過她的小攤,停下了腳步。這位小姐應該是從脂粉鋪子裡出來,又買了些首飾,江嬸原本對她是不在意的,沒想到她竟然在自己的攤子前停下。這位小姐戴著一頂斗笠,斗笠下垂著面紗,看不清她的長相,但隱隱約約能猜到對方的五官秀麗優美。她身邊的婢女低下身,將江嬸的菜拾了起來。
那位小姐只淡淡說了聲:「這菜看著頂好,以後我吃的菜就讓她送吧。」
江嬸原本不想經常到都城裡來,一來每天要趕早,二來回去也晚,顧不上虎妞。但沒想到這位小姐的婢女十分大方,給江嬸的幾乎是三倍的價錢,江嬸心動答應了下來。沒想到這位小姐竟然就是飛宣閣三大台柱之一的柳凝煙,她身邊的婢女名喚阿良。每次江嬸來到飛宣閣外,都不得不感慨它的富麗堂皇,婉轉的飛簷,飛簷下砌柱斗拱,變化多端。江嬸心想,只怕皇宮也不過如此了。出入飛宣閣的大多為男子,衣著打扮皆十分體面。這更讓江嬸覺得飛宣閣遙不可及,而自己種的菜竟然被送入飛宣閣,每每想起都似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