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想的那樣。陳總管想了個法子,就是讓我扮成你的樣子遠遠站著,然後跟五皇子說是你在和他玩捉迷藏,五皇子高興極了,跑過來找我。我只能趕緊藏起來,誰知道我藏的不夠隱蔽,衣角被五皇子看見了。你也知道五皇子是小孩子脾性,一把就將我從觀景石後面拽出來了,我一沒留神,臉上就蹭了兩道……。」
路小漫是知道軒轅靜川多麼沒輕沒重的,但事情肯定不只王貝兒說的那麼簡單。
「然後呢?」路小漫捧著王貝兒的臉,想著若不是自己,王貝兒也不用遭殃。這些孩子裡,確實就王貝兒的身形與自己最相似。
「沒有然後了,五皇子見我不是你,就沒了興致……。」
路小漫滿懷歉意,胳膊剛環上王貝兒就聽見她倒抽了一口氣。
「你背上怎麼了?讓我看看!」
「沒怎麼,有什麼可看的……。」
「我就是要看!」路小漫執拗的要命,拉起王貝兒的衣衫,赫然發覺她背上也是青紫一片。
「怎麼回事!你老實告訴我!是軒轅靜川踹你的?」
「不是……真不是!」
「那就是陳順!」
「……也……也不是……。」
看王貝兒那神情,路小漫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定然是因為你被五皇子識穿了,五皇子就朝陳順發了一頓脾氣!陳順就找你出氣了,對嗎?」
王貝兒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因為路小漫猜的分毫不差。
路小漫蹭地從榻上翻下來,王貝兒趕緊拽住她,「小漫!別衝動!這裡是什麼地方,你明白嗎?」
肩膀僵了僵,路小漫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我明白這裡是什麼地方,你忘了我是做什麼出身的?我是個乞丐。乞丐最能的就是忍了!我不是出去找陳順晦氣,他是總管,咱們還得巴結他呢!我是出去給你找點藥來!女孩子最重要的就是臉了,可不能留疤!」
聽她這麼一說,王貝兒終於鬆開了手。
路小漫回到了太醫院,來到藥房,沒想到碰見了安致君。
他低垂著眉眼,修長的手指拎著小秤子稱量著藥材,將它們倒入紙包裡,用細繩捆好。平常人做起來十分普通的動作,安致君做來卻別有意境,彷彿那些藥材都成了脆弱的稀世珍品,被他小心翼翼的呵護著。
「師父。」路小漫輕喚了一聲。
安致君緩緩抬起頭來,先是愣了愣,隨即又笑了。
路小漫的目光在他的笑容裡一層一層駁裂開來。
「你怎麼來了?不是肚子又餓了,跑到我這裡來找吃的了吧?」
「師父,我來向你要點兒藥……消腫去淤復痕的……。」
「過來我看看,你是又磕著哪兒了?」
「不是……給貝兒的。」
安致君沒有多問,取出一個瓷瓶和一個小鐵盒來。
「瓷瓶裡裝的是藥酒,如何推拿去淤你應該很清楚了。這個小盒子裡的是有助於傷口癒合的藥膏。你都拿去吧。」
「謝謝師父!」
路小漫得了藥奔回宮捨,洗淨了手就給王貝兒上藥。
「這藥膏是什麼做的?塗在臉上涼涼的,一點兒都不覺著疼了!」
「明天臉上的傷處就會結痂,就算癢也不能用手去抓。貝兒你一定不會留下疤痕的!」路小漫心中歉疚,如果自己不是成天躲著軒轅靜川,王貝兒就不用遭這種罪了。
王貝兒露出大大地笑臉,一把抱住了路小漫,「小漫,你對我可真好!」
第二日,太醫院無事,安致君與路小漫師徒兩就坐在樹下,講了一天有趣的故事,每一個故事都與醫理藥材有關,路小漫聽的津津有味。
杜太醫給他們泡了茶,坐在一旁聽著他們師徒兩個說話。
「我還真是羨慕安太醫啊,收了小漫這麼個徒弟,人又勤快,又會給師父說話解悶兒。」
「那是因為她懶洋洋的時候杜太醫你沒見著。」
兩人說著說著,竟然又擺開桌子對弈。一開始沒見過安致君與人對弈的路小漫還興致勃勃,看了沒多久只見黑、白棋子交替之間的較量她壓根看不懂,沒過多久就開始犯困。
為了不讓自己睡著,路小漫給自己找起樂子來。她東找找西看看,竟然找到了一個樹杈,用手掰一掰,還挺結實。驀地想起蹬了王貝兒兩腳的陳順,路小漫頓然有了主意。
她拿了小刀將樹杈削平整,再到藥房裡翻出了一根鹿筋。將鹿筋栓在樹杈兩端,路小漫用力拉了拉,彈性正好。
「師父,杜太醫,你們倆在這兒下棋我看不懂,我出去院兒裡玩玩!」
「去吧!去吧!年輕人就是這麼沒定性!」杜太醫揮了揮手,路小漫就跑遠了。
路小漫將彈弓藏在袖子裡,一路上撿了好幾塊碎石,來到了南園。
初秋的景致與路小漫剛來時的春色滿園已經有了截然不同的風韻。
枝頭的樹葉泛起淡淡地紅色,池中的荷花也都開敗了,只餘光禿禿的蓮蓬。
路小漫躲在廊柱後面望向那片草地。只見一群宮人正在陪著軒轅靜川玩投壺呢。
王貝兒也在其中。
所有人都故意投不進去,王貝兒臂力本就不如那些年長的宮人,擲出去的箭連壺的邊沿都沒碰著。反倒是軒轅靜川不知是不是熟能生巧,反倒是一投一個準兒。宮人們紛紛鼓掌誇獎他,就連路小漫都暗自佩服起他來了。
看來傻子也有利害的時候。
陳順囑咐了一個小太監在這兒看著,自己帶著兩三個宮人往寢宮方向去了。
路小漫知道他是要給軒轅靜川準備水果消渴。她貓著身子沿著迴廊,一路跟了過去。
就在陳順快要跨進殿門的時候,路小漫瞅準了機會,猛地起身一彈,石子兒飛出去,將好打在陳順的脊樑骨上。
「哎喲——誰啊!」陳順一個踉蹌,背上疼得要命,氣哄哄地回過頭來。
此時的路小漫早就趴了下來,緩緩向一旁爬去,趁著陳順四下張望的當兒,她爬到假山後面。
「你們看見了沒?是誰扔的石子兒砸了本公公?」陳順尖著嗓子問一旁的人。
他們四下望了一圈兒,瞅不見半個人影兒。
「回公公的話,這兒沒人。」
「沒人……奇了怪了……。」
路小漫趁著他們低頭回話的瞬間,一個起身又是一彈,砸中的卻是陳順的額頭。
「啊——」
陳順向後栽倒,一旁的人趕緊將他扶住。
「公公!您沒事吧!」
「公公!」
陳順鬆開手,看著手指間的血漬差點兒沒昏過去。
「是血!是血……。」
「陳公公您挺住啊!」
一旁的小太監七手八腳地掏出帕子來替他按住額角的傷口。
路小漫蹲在假山下面捂著嘴笑得快斷氣,陳順頭破血流的樣子實在太解恨了!要這傢伙亂出餿主意!要他踢王貝兒!
有人按了按陳順的任中,他吸了口氣緩過勁兒來,立馬指著空曠處喊了起來。
「給我把那個殺千刀的找出來!有膽子彈本公公石頭子兒沒膽子出來認嗎!等本公公把你逮出來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陳順那個氣啊,幾個宮人紛紛散開要把路小漫找出來。
見好就收的道理她當然知道。她將彈弓別到腰後,轉過身正打算沿著假山爬到對面的迴廊裡,誰知道一抬頭便對上一雙狹長的眼睛。
「四……四……。」
「四什麼?」
慵懶的嗓音略微上揚的語調,正是四皇子軒轅流霜。
他蹲在假山下,撐著腦袋,不知道看了多久了。
「四皇子……。」
這個時候一個小太監已經走到了假山下,軒轅流霜猛地一把將路小漫拽過去,順帶抽走了別在她腰上的彈弓。
路小漫差點兒摔個狗吃屎,卻被軒轅流霜扣住了肩膀。
「四皇子?」小太監愣住了,趕緊跪下。
軒轅流霜把玩著那只彈弓,唇上揚起一抹笑,「讓陳總管流血了,對不住他了。」
小太監驚訝著抬起頭來,「這……四皇子說的哪裡話。陳總管若知道是四皇子您打的,不知道該多高興呢!」
聽見這話,路小漫噗地一聲笑了出來。
被打的頭破血流還能高興,也就只有陳順了。
小太監側過頭想要看清楚路小漫,卻被軒轅流霜按住了腦袋。
「好了,我也玩夠了。這個呢算是我賞給陳總管的,你替他收下吧!」軒轅流霜從腰間解下一個金子雕製成的花生,拇指般大小,紋路清晰,看得路小漫很是喜歡。
只可惜賞給陳順了。
「奴才代陳總管謝四皇子賞賜!」
小太監弓著腰向後退了三步這才轉身奔向陳順的方向。
路小漫呼出一口氣,心想若真被陳順發現了,他估計要揪著自己大張旗鼓地去找安致君。這件事是自己與陳順的私事,她並不想讓安致君惹上什麼麻煩。
「你膽子倒是挺大,一個小小的宮女得了四品太醫做靠山,竟然能把南園的總管太監打的頭破血流?」軒轅流霜緩緩轉過身來,手指輕彈著鹿筋,路小漫卻覺得他玩弄的是自己的心臟。
一時之間,路小漫根本不知道如何回他。
「陳順這個人我是清楚的,被他欺負的人多了去了,不差你一個。不過有膽子報復的,倒只有你。」軒轅流霜傾下身來,一手撐著膝蓋,另一隻手用彈弓抬起路小漫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