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烈帝的手指輕輕掠過,「是朕惹的你傷心了?是朕太自私了,明明給不了你想要的,卻還……。」
「皇上,梁貴妃確實讓人羨慕。臣妾不奢求像梁貴妃那樣成為皇上的唯一,但求執子之手,不離不棄。」
光烈帝望著眼前的女子,將她攬入懷裡。
自那日起,光烈帝再沒有常宿鸞雲殿,宮人們盡皆猜疑,說趙充容恃寵而驕令得聖上不悅,可這樣的猜疑沒有多久,趙充容卻成為除了梁貴妃之外唯一一個進入御書房為皇上研墨的後宮嬪妃,失寵之說不戳自破。
而接連幾夜,路小漫都在榻上翻來覆去,床板子也跟著吱呀作響。
同房的王貝兒終於忍不住了,「小漫,你到底怎麼了?接連著好幾夜都在折騰了。是太醫院裡有什麼事?還是哪位娘娘刁難你了?」
「沒……沒事……我……我白天熬了一些有助於清醒的湯藥給自己,結果用了之後夜裡反倒睡不著了……。」路小漫隨口撒了一個謊。
王貝兒歎了口氣,「小漫,藥怎麼能亂吃呢?明天你還是讓安太醫給你瞧瞧,夜裡總是睡不著,白天怎麼有精神呢?」
「嗯,明天我就讓師父瞧瞧!」
路小漫在心裡恨軒轅流霜恨到牙癢癢!都是這傢伙惹的禍!他幹什麼不好非得親她!
現在她眼睛只要一閉上來,就是當日軒轅流霜側過臉的畫面,他的眼簾他的鼻骨,統統一清二楚!路小漫現在真想連自己的眼睛都戳瞎了得了!她連著好幾日不敢去重華園給宮人問診,就連路過南園也要左顧右看生怕撞上軒轅流霜。
真是鬧心!
第二日,路小漫和安致君坐在桌前吃早飯。路小漫的筷子戳在粥裡,腦袋昏昏沉沉,沒多久額頭就抵在了筷子上,就在她的腦袋差點撞進碗裡的那一刻,安致君起身一把托住了她的臉。
「師父……。」路小漫揉了揉眼睛。
「你怎麼了?這幾天好像睡的都不好。是有什麼心事嗎?」
安致君這麼一問,路小漫不知怎麼回答。他畢竟是男子,還是自己的師父,難道要她對他說你的小徒弟被四皇子給親了嗎?
「沒……沒事……。」路小漫心想大不了自己給自己抓點藥,晚上捏著鼻子喝下去,睡他個天昏地暗!
「好吧,把早飯吃了吧。一會兒跟我去趟重華園,容貴妃的頭疼又犯了。」
路小漫立馬就被豆沙包給哽住了,她拚命地捶著自己的胸口,好不容易豆沙包才嚥下去了。
去重華園不是得遇上軒轅流霜?
「唉……要麼邊睡邊吃,要麼就把自己噎著……你叫我怎麼放心……。」安致君抿著唇搖了搖頭,眉眼之間卻滿是溺愛。
路小漫摸了摸鼻子,小聲道:「那就不要放心唄……你都放心了,誰還罩著我……。」
聲音雖小,安致君卻聽的真切,唇上笑意更甚。
「師父……一會兒我就不跟您去重華園了……那個什麼……陳公公叫我去南園一趟,行不?」
安致君抬起眼來,看著路小漫卻不說話,這讓她心裡慌起來。
她說謊一向瞞不過安致君。
良久,安致君才低下頭來繼續吃著點心,「那你就去南園吧。」
路小漫暗自呼出一口起來。
用過早飯,安致君背著藥箱去了重華園,路小漫心想反正自己也有一段時間沒去看過軒轅靜川,陳公公說他鬧騰的厲害。
路小漫剛走出太醫院,就瞥見草叢裡竟然長了一排蒲公英。淺黃色的小花已經退了,只剩下白色的絨毛。她蹲在地上,手指輕輕一彈,白色的絨毛洋洋灑灑飛逸開來。
「不知道軒轅靜川有沒有見過蒲公英?他那裡的都是金貴的花草,只怕這小東西對他而言還新奇著呢。」
路小漫小心地將蒲公英摘下來,放進藥箱裡。
她才剛到南園,就聽見陳公公的呼喊聲。
「殿下,下來吧……那裡不好玩兒!哎喲……小心點兒!小心點兒!」
以前覺得這聲音煩人的緊,現在她方理解陳公公的一片苦心,除了他還有誰能十幾年如一日這般照料軒轅靜川?
「我看見了!看見了!小饅頭!小饅頭來了!」
路小漫仰起頭,就看見軒轅靜川竟然坐在迴廊頂上,宮人們扶著梯子,幾個小太監正打算爬上去將軒轅靜川帶下來。
數日不見,路小漫覺著軒轅靜川似乎變了。
他的五官稜角愈發鮮明,鼻樑與眉骨宛若山巒起伏,眼底似有碧潭深水,如果是從前,路小漫會說他是個極其好看的少年,而今確平添了幾分令人心動的俊逸。
「小漫!你來了就好!快把殿下勸下來吧!」陳順一副頭髮都快急掉了得模樣。
「殿下,你怎麼爬那麼高啊!」路小漫卻並不覺得危險,在老家哪個少年不是上房揭瓦的。
「爬得高就能看的遠,然後就能看見太醫院啦!可惜看不清小饅頭……。」
清風襲來,拉扯著他的衣角,將她的視線翻滾。
路小漫笑了笑,將那幾個正在爬梯子的小太監叫下來。
「你們都上去,廊頂撐不撐得住都是問題,還是我上去吧。」
路小漫一個女兒家自然比他們要輕的多。
「那小漫你可得當心。」陳順托著她的腰將她扶了上去。
她剛上了屋頂,軒轅靜川就伸出手來扣住她的手腕一把將她拉了過去。路小漫撞進他的懷裡,發出一聲悶哼,還沒回過神來對方的胳膊環繞而上,將她摟住。
「小饅頭。」
那一聲喚輕柔的不似不諳世事的軒轅靜川,有太多的難以言喻,路小漫來不及琢磨。
她撐著身下的瓦礫,坐直了,一眼便觸上他的目光,千絲萬縷纏繞而上,忽然動彈不得。
「你看!那邊是什麼!」
路小漫吸一口氣,順著對方的視線望過去。
「……那邊是南園的觀雨樓。下雨的時候,雨水落在觀雨樓前的池水裡,就像珍珠掉進了銀盤子裡,吧嗒吧嗒地彈起來。」
「那邊呢?」
「那邊是芙蕖橋。橋下有水草,狀似芙蓉,特別是春天低下頭來看,微風拂波,水草蕩漾,像是墨汁渲染開得一般。」
「還有那裡!」
「那裡是……奴婢第一次見到殿下時候的槐樹……每每奴婢走過樹下,都會想起第一次見到殿下的情形。」
「小饅頭……為什麼那些我從來不覺得好看的東西被你一說,就覺得特別美呢?」
路小漫抱著膝蓋側目笑了笑。
「可我不喜歡……。」
「不喜歡什麼?」
「不喜歡你說奴婢……你不是奴婢……。」軒轅靜川也學著路小漫的樣子抱著膝蓋。
「我不是奴婢,是什麼?」路小漫笑著問,她忽然好奇起來,自己在軒轅靜川的心裡到底是什麼?
「嗯……嗯……。」
軒轅靜川抱著腦袋用力地想,路小漫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腦袋,儘管這對於一個奴婢而言是大忌,可那又怎樣?
「我知道了!你是小饅頭!你是我的小饅頭,我要把你揣在懷裡捂在手心裡,讓你永遠熱騰騰的!」
路小漫眉心一顫,吸了一口氣。
她從沒想過這麼傻的話,卻是她長這麼大聽過的最動聽的話。
「那小饅頭有東西送給你,只是這樣東西不能揣在懷裡捂在手心裡。」
「啊?是什麼啊?為什麼不能揣在懷裡捂在手心裡?」
「因為……它注定是要飛起來的。」
路小漫將藥箱打開,拿出一大把的蒲公英。
軒轅靜川睜大了眼睛,他從沒見過這樣毛茸茸的東西,正要伸手去碰,路小漫卻點住了他的鼻尖。
「殿下,這個不能碰哦。要像這樣子……。」
路小漫對著蒲公英輕輕吹了一口氣,絨絮便搖擺著騰空而起,隨風而去。
軒轅靜川睜大了眼睛,路小漫將它們遞到他的面前。
「你也吹一下。」
軒轅靜川也吹了一口氣,欣喜地看著它們飛出去。
「它們是蒲公英的種子,飄到了哪裡,就在哪裡落地生根,無處不在。」
也不知道軒轅靜川聽懂了沒有,他專注地吹著,直到路小漫手中的蒲公英只剩下了光禿禿的梗子。
「好了殿下,蒲公英都飛走了,我們下去吧。」路小漫捏了捏他的臉頰。
驀地,軒轅靜川側過臉來傾向路小漫,路小漫下意識向後撐著身下的廊頂,她的上唇被什麼東西含了一下,柔軟的,溫熱的,要將一切都融化般……
「我咬到小饅頭了,哈哈哈!」軒轅靜川拍著手,興高采烈地樣子。
路小漫眨了眨眼,手指點上自己的唇瓣……她吸了一口氣,卻不知怎樣呼出來。
這感覺有幾分熟悉,似乎曾經也有人這樣含吻過她的嘴唇。
只是對於軒轅靜川來說,這並不是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