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小漫嚥下口水,假裝鎮定道:「我若真是魚,指不定就成了皇上盤子裡的菜了。」
「若真是那樣,你也不是父皇盤子裡的菜。」
「為什麼?」
「因為要吃了你的人是我。」
「哈?」
路小漫這才醒過神來,軒轅流霜唇上劃出迷人的弧度,抱著路小漫走向岸邊,將她輕輕放下。
他撐起身坐在了她的身邊,看著路小漫落湯雞的模樣,他低著頭呵呵笑了起來。
「殿下笑什麼?」路小漫擰了一把自己的衣角,沒好氣的問。
「笑你已經玲瓏有致了,我卻一直沒發現。」
路小漫低頭一看,才發覺濕透了的衣衫緊緊貼在自己身上,頓時臉上一陣滾燙,路小漫抱著膝蓋恨不得將腦袋都埋進去。
軒轅流霜毫不介意地撐著下巴望著她,調笑道:「現在打算裝烏龜了?可惜你沒有又重又黑的殼。」
「殿下,請您先回行宮吧。」小漫還是悶著腦袋不抬頭,她不想看見對方的笑。
「你這麼躲著我,是因為討厭我嗎?」
路小漫搖了搖頭。
這世上有誰能討厭他這樣的男子嗎?
「你知道我親你是為什麼嗎?」
路小漫覺得很苦,除了這位四皇子殿下,她想不出還有誰能這麼平心靜氣地說這樣的話。
「因為我喜歡你。」
軒轅流霜不知何時湊到了路小漫的耳邊,他的氣息掠過她的耳廓,路小漫的肩膀不自覺聳了起來。
她的心跳的飛快,就是打爛她的腦袋她也沒想到這一幕。
「你躲著我,是不是因為你不並不喜歡我?其實你更喜歡安致君?還是覺得和靜川在一起比和我在一起快樂?」
路小漫一怔,「我喜歡師父?」
她終於抬起頭來,對上軒轅流霜比湖水還深的雙眸。
「你師父送你的髮簪掉了。」軒轅流霜淡淡地說了一聲。
路小漫摸了摸自己的髮髻,果然空空如也,她騰地站起身來,「一定是掉水裡了!我得趕緊去找找!」
那是安致君從西川帶給她的,她還記得那一日他低垂著眉眼唇角的笑意,他修長的手指將髮簪小心地沒入她的髮髻裡。
說完,她便跳進水裡,走到自己跌倒的地方不斷摸索。水流沒過她的膝蓋看的不真切,她乾脆撲進了水裡。
岸上的軒轅流霜看著她的身影輕笑了一聲,「小漫,你找不到的。」
「找不到也得找啊!我怎麼就這麼不小心呢!」
「在這裡。」軒轅流霜揚起手來,那支藍玉髮簪好好地被他捏在手中。
路小漫瞪大了眼睛,忽然一把怒火燒起,走向岸邊,伸手要去夠那支髮簪。
「四皇子!你覺得這樣有趣嗎!」
「以前也許我回覺得有趣,但現在覺得一點趣都沒有。」
他的目光很淡,淡到發涼。
路小漫站在水裡仰著頭看著他,「沒趣就還給我!」
「你是不是喜歡安致君?」
還是那個問題。
「關你什麼事!」路小漫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放得好好的心思要被他這樣戳穿?
下一刻,軒轅流霜低下頭含住了她的唇,她的後腦被對方死死扣住,她不得不踮起腳來否則她毫不懷疑軒轅流霜會將她就這樣提起。
他的唇舌帶著洶湧的力道,彷彿真要將她拆骨入腹。
驚恐湧上心頭,她捶打向他的腹部,對方卻凶狠地將她的手腕擰到身後,藉著那股力氣將她拎上岸來。她被按在了滿是鵝卵石的岸邊,背脊疼得要命。
軒轅流霜的手掌滾燙地撫過她的側腰,揉捏著她的柔軟。
路小漫疼得要命,這樣的軒轅流霜才是真實的,他的平靜之下是難掩的瘋狂。
她猛地弓起膝蓋頂向他的小腹,他只是抬起腰來輕鬆地躲過。他看著她,臉上再沒有了絲毫笑意,路小漫的雙手被死死扣在耳邊,只能睜大了眼睛看著他。
「小漫,你師父是君子,所以他很痛苦。所以我不會做正人君子。」
「什麼……。」
軒轅流霜閉上眼睛,額頭抵在路小漫的額上,吞吐之間的氣息彷彿要將她禁錮。
「躲著我是沒有用的。」
他終於鬆開了她,將那支髮簪緩緩插入她的發中,起身離去。
路小漫摸了摸自己的唇角,那裡被軒轅流霜吮吸的腫了起來。
狂跳的心平復下來,她抱著胳膊覺得有些冷。可她還是忍不住去想軒轅流霜話裡的意思。
安致君是君子,所以痛苦。那麼他的痛苦是什麼?
她坐在岸邊很久很久,直到聽見一陣呼喊聲。
「小饅頭——小饅頭——」
路小漫抬起頭,見著軒轅靜川從山間棧道跑過來。身後一如既往地跟著陳公公、莫統領還有一堆宮人。
「小饅頭你怎麼濕噠噠的?」軒轅靜川的手指捋了捋她的頭髮。
陳公公趕緊遞過來一件披風給她披上。
「你這丫頭!玩瘋了吧!山裡的水涼你不知道啊?」
路小漫揉了揉鼻子,不好意思地一笑,「想要多摸幾條魚,結果滑倒,變成落湯雞了。」
軒轅靜川隔著披風從後將她抱緊,「小饅頭不能掉到水裡去!」
背上傳來一陣暖意,軒轅靜川如玉的手指搭在她的面前,路小漫向後倚了倚。
「行了,快快回去!殿下找了你一整個下午,沒想到你人在這兒呢!」
回到行宮,路小漫喝了一碗薑湯。
晚上,她與安致君相對而坐,桌上的飯菜也是宮中難得見到的河鮮。
「多吃一點菜,就看著你一直扒飯。」
安致君夾了個魚丸放在路小漫的碗裡。
「師父……我想問你個問題。」
「鬧半天你是在想事情呢,怪不得滿桌子喜歡的菜卻沒吃幾口。」
「師父,有沒有什麼事情曾讓你很傷心?」
安致君啞然失笑道:「這算什麼問題?人這一生不可能一帆風順,總有什麼願望難以實現,自然免不了傷心。你不是也傷心難過過嗎?」
驀地,路小漫又想起自己站在山上看著自小長大的房子被燒起來的情景。
「人啊,只有傷心過,才會更珍惜快樂。」
對於安致君來說,就算痛過,也是過去的事,它永遠存在,不可磨滅,唯一能做到的便是盡力不去想它,抬頭看向更遠的地方。
夜裡,路小漫是與另一位年長的宮女睡在一起。王貝兒在南園是沒有品階的宮女,所以她沒有這一次避暑之行的資格。
少了王貝兒,路小漫還有幾分不習慣了。
同屋的宮人是個安靜的主兒,兩人本就不熟,連話都沒什麼好說。對方坐在桌前繡著花,路小漫也只好拿出醫書來隨意翻閱。
忽然有人敲起門來,將她們二人吵醒。
「路姑姑!路姑姑!請您開開門!」
是小太監的聲音。
「怎麼了?」
「嘿嘿,奴才們幾個加上御膳房的陳師傅找了個地方開個小灶,烤些吃的,陳師傅說姑姑挺喜歡吃燒烤的,請您一起來吧!」
「陳師傅?除了陳師傅還有誰?」
「還有小恩子和小夏子,哦,還有緋玉姑姑!」
這幾個都是路小漫在北宮時候的舊識,怪不得會特意來叫她呢,原來是要敘舊啊!
「我這就來!」路小漫披上外衫,頓時來了精神,總算不用悶在屋子裡了。
「誒,都晚上了還出去?小心被陳總管逮著了!」
「陳總管好說話!」路小漫只覺得長夜漫漫,能幾個人吃吃夜宵說說話也是好的。
夜晚的行宮一片寧靜,濃密的樹影將星光遮蔽,在斑駁的石板路上形成厚重的陰影。
「姑姑這邊請!」
「誒,你是哪個宮裡的呢?我怎麼瞅著沒見過你?」
「奴才是張嬪宮裡的,您只怕最熟悉的是南園和鸞雲殿吧,哪裡會記得奴才我這種小人物呢?」
「公公說的那兒話!都是給主子辦事的,咱們都是小人物!」
路小漫跟著他一路,一開始還能看見來回巡視的侍衛,漸漸的越來越偏僻,四周的樹木更盛,周圍的宮閣也顯得蕭寂不似有人居住。
路小漫停了下來,心中起疑,「這位小公公,你是要帶我去哪兒?這次皇上輕裝簡行,帶來的宮人不多,再往前可就沒人了!」
對方的影子在稀稀疏疏的月光下顯得冰冷而詭異,路小漫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
驀地,樹叢中竄出一個太監打扮的人,路小漫大驚,正要高喊出來卻被人摀住了口鼻。
他要做什麼!
路小漫奮力掙扎了起來,這個太監的力氣和自己從前在南園中接觸過的完全不一樣,身形也高大許多。他竟然能將她輕鬆地提起來。
他用力掐住路小漫的兩腮,令她叫不出聲嘴巴卻又張開。
腥烈的酒灌了進來,嗆的路小漫頭暈眼花,流入腹中,一陣火辣辣地灼燒。
「唔……唔……。」
她的身上被澆的滿是酒味,腦袋暈暈乎乎根本站不起身來,可他們還是不斷地將酒灌進她的喉中。
這是為什麼?
儘管頭暈腦脹,路小漫卻知道他們只怕是要她的命。
直到她的喉嚨被烈酒燒得再也出不了聲,他們才放開了她。
路小漫像是一灘軟泥,全身動彈不得。
她記得那個掐著她的太監手指上有老繭,像是長期練習刀劍導致的。
他不是太監而是侍衛!
路小漫被其中一人夾在腋下,他們一行來到了後山的那個潭水旁。
濕潤的空氣湧入腹中,路小漫迷糊地看見水面上波光粼粼的月亮。
他在岸邊生火,還將幾條魚穿在樹枝上架著燒烤,火堆旁放著幾壺酒。
路小漫已經沒力氣去想他們要做什麼了,她沉重地閉上了眼睛,她的身子搖晃著,只聽見嘩啦一聲,冰冷的潭水蔓延過她的身體,從鼻子嘴巴不斷湧入,她的背脊抵上了潭底的鵝卵石,想要掙扎卻沒有力氣。
岸上的人看了一會兒,確定路小漫沒有掙扎之後便離開了。
她的意識越沉越深,一切似乎游離到了身體之外。
當一切安靜下來,黑暗之中有人一躍而入,如同破繭之蝶。
路小漫的身體被托起,被緊緊入某個人的懷裡。
「路小漫!路小漫你給我醒醒!路小漫!」
有人拍打著她的臉頰,火光劃過她的眼簾,她卻無力睜開眼睛也無法呼出聲音。
好冷……好冷……
有什麼將她緊緊包裹,那樣熟悉的懷抱和氣息,像是要將她永遠珍藏。
「殿下!這可怎麼辦啊?」
「沒怎麼辦,回行宮。莫統領,看見到底誰幹的嗎?」
「卑職來晚了一步,人已經走了。」
「明早傳出消息,就說路小漫落潭之後昏迷不醒,送去安太醫處醫治。陳公公,你速去通知舅舅。」
冷月之下,軒轅靜川的五官如同出鞘的利刃泛起寒光。
「無論是誰,在我的眼皮子下面玩這些,我會讓他死的很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