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都被精心打扮過了,妝容並沒有十分厚重,衣著也落落大方。
雲澈坐在洛皇后身邊,只聽得洛皇后道:「你們都抬起頭來,讓太子瞧瞧。」
那些宮女們羞怯著抬起頭來,眼中卻掩飾不住希望雀屏中選的念想。
雲澈細細地看著她們,只有一人眉眼微垂時與凌子悅有些許的相似。
「就選她吧。」
洛皇后大喜,「好,你叫什麼名字啊?」
「回娘娘,奴婢黃依。」
「好。本宮賞賜你黃金十兩,望你好好侍奉太子。」
「是。」
「母后,夜已深沉,不如早些休息。」
「也是。」洛皇后以為雲澈要回去與黃依盡魚水之歡,心中自然喜悅。
雲澈拜別,帶著黃依回到太子宮。
當夜,黃依為雲澈更衣,在那燈光之下,雲澈忽覺這黃依與凌子悅竟無半點相似,微垂的雙眼是刻意的柔順,雲澈心中厭煩起來。
「下去吧,今日我倦了。」
黃依心中雖然失落,但她牢記皇后娘娘囑咐,必須對雲澈千依百順,於是退出了雲澈寢殿。
雲澈靠著床,閉上眼便想起凌子悅。
她的唇,她的肌膚,還有那擁抱著她的感覺,瘋狂地侵蝕著他的一切。
他想要忍,越忍就越是想念。
翌日,他帶著幾名侍從前往上林苑。這幾日他想凌子悅想的快要發瘋,只得縱情馬上,以解愁思。
侍從們在身後呼喊的聲音,雲澈充耳不聞,只是拚命地揚鞭。他想要瞬時去到凌子悅面前,吻她,抱她,擁有她。
但是他不能。
終於侍從們被甩遠了,馬也累了,雲澈漫步在寂靜的林間,偶有鳥鳴聲傳來。
他仰著頭,深深地呼吸。
這片樹林他與凌子悅來過無數次。雲澈最喜愛的便是他們二人靠著樹幹,嗅著青草味道。凌子悅會靠在他的肩上,不消多久便會睡著。那時候雲澈心緒起伏,他可以毫不避諱地看著她,用目光貪婪地擁有她的一切。
不遠處有人款款走來,在雲澈的身邊悄然坐下。
雲澈心臟頓時狂跳不止,猛地睜開眼,便瞥見一位穿著世家公子衣著的少女。
「怪不得太子要甩開那些侍從,原來是為了享受這般清靜。」
女子巧笑嫣然,雲澈心中卻驟然空曠起來。
「盈妹妹,你怎麼來了?」
那女扮男裝的少女便是雲盈。
「明日我就要啟程回成郡國了。今日聽聞太子來上林苑狩獵,特來告別。」
「是誰告訴你我在這裡的?」
「洛皇后。她還問我……是不是……」雲盈的臉羞紅,雲澈心中一陣冷笑,他的母后還將主意打到雲盈的身上了!雲盈是鎮國公主的親外孫女,在鎮國公主心中的地位只怕還要超過雲羽年。只是洛皇后的算盤打的越是響,雲澈就越不願意令她稱心如意。
雲盈站起身來,在雲澈面前轉了一圈,「怎麼樣,我這裝束像不像男子?」
雲澈笑了,「少了幾分英氣。」
「那這般呢?」雲盈將碎發別於腦後,眉梢輕佻,雲澈只覺得像是看見了凌子悅。
見他默而不語,雲盈露出失望的表情,「我就要走了,太子也不說兩句好聽的話。」
「盈妹妹女扮男裝進入上林苑,難道就只是為了聽我說好聽的話嗎?」雲澈揚眉一笑,雲盈只覺得對他的戀慕愈發不可收拾,霎時雲澈只覺得胸前一震,是雲盈衝進他的懷中,將他緊緊摟住。
「我喜歡你!真的喜歡你!就算你喜歡別人也不打緊!」
說完,雲盈便踮起腳,親上雲澈的唇。
雲澈背脊僵直,那壓抑在心中的思潮頃刻奔放而出淹沒一切。
他也想聽她放下一切,對他說我是喜歡你的,無論你是誰,無論你想做什麼。
他扣住雲盈的後腦,放肆地親吻著她的嘴唇,凌虐一般嗜咬她的下巴她的頸間。
雲盈吃痛發出嚶嚀,但心中卻極為快樂。
她深刻地體會著雲澈比一般人熾烈的熱情,他的絕對,他的徹底。
雲澈知道,自己永遠不可能像此刻這般毫無顧忌地佔有凌子悅,因為自己的極端只會困死她。他是瘋狂地,但是她承受不起自己的瘋狂。他有滿腔的愛戀,灼燒著他的理智,撕扯著他的心緒。他極度地想要折磨雲盈,似乎借此來報復凌子悅。
為什麼自己會對她心動。
為什麼他會心甘情願從雲頂墜落只為抓住一縷輕風?
可就在那一刻,雲澈推開了雲盈。
雲盈跌倒在地,詫然地望著明明已經被情慾淹沒的雲澈。
「為什麼……你討厭我嗎?」
雲澈長長地吸了一口氣,露出一抹無奈的笑。
「你想變成第二個雲羽年嗎?」
雲盈望著他,坦蕩到執著,「雲羽年是雲羽年,我是我。我沒有想過要做你的皇后,我只想做你的女人……」
雲澈原本還有幾分憐惜的深情在瞬間冰涼徹骨。
「不是所有人都能做我的女人。」
「我不配嗎?因為我只是一個郡王的妹妹,不及雲羽年她母親在朝中樹大根深?我也能幫你說服鎮國公主站在你這邊啊!」雲盈的眼眶紅了,這是她第一次將自己送出去,可對方卻那般決絕。
「你說的沒錯。女人也是權力的一部分。」雲澈來到雲盈面前,微微一笑,「但陷入權力中的女人都不會幸福。雲盈,你不是飛蛾,而我也做不了焚燒你的那團烈火。」
林中傳來呼喊聲,雲澈的侍從終於找了過來。
當他們看見滿臉淚痕跌坐在地不得其身的雲盈時,面露驚訝卻沒有一個人說話。
雲澈吩咐那些侍從道:「你們好好將盈郡主送回別館,若有怠慢我必不輕饒。」
「是!」
雲盈心中冰涼,他拒絕了她,還將她交給了別人。
他是當朝太子未來的君王,她難道做他後宮裡一個普通的妃嬪都不行嗎?他怎麼可能不能給她幸福?
雲盈的眼淚潸然落下。
「殿下……方才雲恆侯府傳來消息……」
雲澈心臟一跳,語氣卻極為沉穩。
「什麼消息?」
「雲恆侯病故了。雲恆侯府已經稟報陛下,陛下將下旨由嫡子凌楚鈺繼任雲恆侯爵位。」
雲恆侯去了……凌子悅……
雲澈嘴唇微張,喉間梗塞。
他可以在心中念她千萬遍,卻不能碰她分毫。
雲盈知曉凌子悅與雲澈親近,本以為他會流露出些許悲憫,卻發覺他表情如故,冷若磐石。
「先行回宮。」雲澈翻身上馬,雲盈立於原處,看著雲澈遠去的背影。
「盈郡主,請回別館吧!」
侍從們為她牽來馬,扶著她坐上去。一路上,雲盈不斷回頭,她與雲澈漸行漸遠。
他飛起的衣角如同鵬翼。
但即便如此,她還是無法恨他。
她忘不了第一次見到他的瞬間,風起雲湧,百川盡伏。他是天生的帝王。
雲恆侯府掛起了白布,洛照江親自前來致哀,只見靈堂之上,凌楚鈺、凌子悅與凌子清跪在棺木旁。
聽說雲恆侯是在睡夢中過去的。
這幾日他的精神好了許多,也不似之前咳嗽的那般劇烈,凌子悅本想一家人一起去城郊賞花,今晨雲恆侯服了藥便睡下了,正午時,凌子悅喚他起來用午膳,才發覺父親已經去了。
他的神態極為安詳,唇角似有笑意。
凌子悅全身顫抖,咬著牙關替他將被子蓋好,但最終還是忍不住趴在他身上痛哭起來。
凌楚鈺聽見她的哭聲便瞭然於心,派人報知宮中,雲恆侯去了。
雲恆侯的喪禮極為簡單,以至於帝都城中百姓看見侯府的那個「奠」字還反應不過來發生了什麼。
洛照江來到凌楚鈺與凌子悅面前,痛心疾首道:「幾位世侄節哀……摯友離去,在下也甚為悲痛!」
「多謝國舅大人,凌楚鈺感激不盡!」
洛照江又來到凌子悅面前,她的身份是雲恆侯的庶子,如今父親亡故,她在雲恆侯府的身份自然尷尬,「世侄,若有什麼需要就來我府中吧,我必待你如親子。」
「多謝國舅大人。凌子悅此時只想為父親守孝,暫時還未念及其他,若有失禮之處請國舅原諒。」
洛照江知道此時籠絡凌子悅不甚合適,只是這話既然說了,若他日凌楚鈺容不下這個弟弟,凌子悅自會來找他。
洛照江走後,靈堂內一片寧靜。
凌子清跪著累了,乳娘便帶他入內歇息片刻。
「子悅,日後你要對他多加小心。此人對於有用之人便以利誘,門客過百,又有外戚的身份,只怕將來會成為太子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