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可是我為什麼要離開清塵築呢?」蕭謠問,她從未有忘記自己曾經答應過葉逸,等傷好了要去尋找葉逸,讓他知道自己平安活著,「可就算我要去找我的朋友,師父也可以陪著我一起去啊!祖師不是說我們清塵築的弟子一生可以離開這裡三次嗎?師父以前不是只離開過這裡一次嗎?」
「如果我隨你入江湖,你做所有決定便都要顧及我,這樣你會看不清自己的心。」
「什麼叫做看不清自己的心呢?」
「外面的花花世界,自然有很多值得你留戀的,我不能將你困在這裡,因為這是我的決定不是你的決定。」殷無羈沉下聲音道。
「為什麼我要留戀外面的花花世界?就算是離開了清塵築,到了外面我能做的事情也不過是吃飯、睡覺和玩樂而已,這些事情我在清塵築裡一樣可以做!」蕭謠有一種感覺,殷無羈是要趕自己走了。
「蕭謠,只有你親手摘起外面的花,才能確定那花兒的香氣和這裡是否不同。」
「我是在外面長大的,外面的花我摘過,聞過甚至還吃過,我喜歡這裡的。」
「那個時候你還小,但是現在不一樣了。你長大了。」殷無羈緩緩轉過身來,手指掠過蕭謠額間的碎發,那樣的疼惜才是她真正眷戀的東西。
「師父……為什麼我覺得你就是想要趕我走?」
「因為……只有你出去細細體會了外面的世界,你才能確定清塵築才是你想要的。與世隔絕,每天重複著同樣的生活,你會膩的。」
「為什麼會膩?有師父在這裡蕭謠為什麼會膩?」
殷無羈的肩膀一震,轉過身來似乎要將蕭謠摟住,但卻又停下了動作。
反倒是蕭謠,一下子撲進殷無羈的懷裡,毅然決然彷彿下定決心。
殷無羈輕拍著她的肩膀,聲調放輕了說:「這是師祖訂下的規矩,凡是我清塵築的弟子成年之後都要到江湖上去走一遭。你可以不參與武林是非,像是我當年一樣完全只做一個旁觀者,無人知曉我的存在,我只是靜靜地看著,看厭了,我便回來了。我相信當你下一次回到清塵築,你的心就定了。那時候,你的心就真的靜了。」
「真的不是師父你要趕我走?真的只是祖師訂下的規矩?」蕭謠問的非常用力。
「對。我為什麼要騙你呢?有你陪著我,我多開心,又怎麼會趕你走呢?」
蕭謠聽了這句話,立馬破涕為笑,「我就說有我在師父身邊,師父才會開心。」
「你這一趟離開清塵築,順便可以代替為師去拜訪一下一葉禪師。」
「那是自然!一葉禪師對蕭謠有恩,蕭謠豈能不去拜會?」
殷無羈帶著蕭謠來到房中,取出一本書來,「當我第一次踏足江湖之時,只有一葉禪師知道我來自清塵築。那時,定禪寺有一套掌法名為《拈花八式》,這套掌法在幾十年前的一場大火中被燒燬,只留下其中的七式。而唯一練習這套掌法的明燈大師又圓寂了。明燈大師脾性有些古怪,拒不收徒,所以這套《拈花八式》剩下的一式算是失傳了。」
「那樣的話,真的很可惜。所以師父,你是不是該教的都教會我了?」
殷無羈伸手在蕭謠眉間一彈,「小東西就盼著我早點死麼?」
「才不是才不是!師父你會長命百歲!」
「長命百歲並非什麼好事。我其實和聶師姐一樣,寧願用幾十年的時光只換得片刻歡愉。說到底,我也逃不過『執著』二字啊。」殷無羈閉上雙眼,喉間一聲歎息。
蕭謠並不知道殷無羈與自己娘親之間有怎樣深厚的同門之誼,只知道娘親離開清塵築的時候,殷無羈不過一個孩童而已。
「師父,咱們繼續說那《拈花八式》吧!」蕭謠趕緊把話題岔開,她不喜歡殷無羈歎息時的樣子。
「一葉禪師知道清塵築一直潛心研究天下武學,所以他將《拈花八式》的拓本交給我了,希望有一天我能研究出剩下的一招是什麼。」
「這樣也能研究的出來?」
「還好那一式的作用乃是起承轉合,如果是最後一式,為師確實研究不出來。」
蕭謠看著殷無羈的側臉,再一次感慨這個男子驚世才學,「師父是不是要我把完整的拈花八式交還給一葉禪師?」
「沒錯,這樣我就實現了對禪師的諾言了。」
「好,到時候我先幫師父完成您的心願,然後再去找葉逸讓他看看我平安無事的樣子,再然後……得去找慕容聽風,當時我受傷他很內疚很傷心。我蕭謠沒什麼朋友,慕容聽風算是唯一一個朋友了,我不能讓我的朋友傷心難過。」蕭謠說的極為認真,然後伸了個懶腰像是下定什麼決心一般,「好,我這就去準備!把該做的事情料理完了,就能早早回來見到師父了!不知道葉逸怎麼樣了,有沒有成為一代名醫,是不是還像小時候一樣沒事繃著臉,哈哈!還有慕容聽風,這個傢伙只怕現在正在哪裡喝酒呢!」
殷無羈點了點頭,又將一個小瓷瓶放到蕭謠手中。
「這瓶中有三粒藥丸,是我精心配製的。江湖凶險,你心思純良自然不會去害別人,但是別人卻未必不會來害你。這瓶中藥丸能夠在重傷之時能夠保住你的真氣不散,中毒之時能夠抵禦毒素蔓延。」
「這麼厲害,這藥丸叫什麼名字?」
「……我沒有想過給它起什麼名字。」
「啊,那就叫逍遙丸吧!哈哈,反正也是給我吃的嘛!誒,師父,你的幹嘛皺眉啊?」蕭謠走到殷無羈的面前,很認真地端詳著他的表情。
「蕭謠……為師還有一件事情要叮囑你,江湖上有一種藥丸名叫『逍遙丸』,吃完之後會飄飄欲仙,成癮之後難以戒除。這種藥丸會傷害你的身體經脈,擾亂你的心智,你記住了沒有。」
「啊……我還以為『逍遙丸』是個好名字呢……」
蕭謠整理好了包袱,而殷無羈則拿出了一些銀兩和銀票放進她的包袱裡。
「師父,我很快就會回來的,您給我這麼多錢幹什麼啊?也不怕我弄丟了。」蕭謠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多的銀票。
「我就住在這個島上,要金山銀山也沒有用。但是你此去不知道要多長時間,還是準備妥當了的好。」殷無羈將一直拇指大小的短笛戴在逍遙的身上,「等你離開,會有師父養的信鴿一直跟隨你。你若出了什麼事情需要為師相救,就吹這只短笛,信鴿自然會飛到你的身邊。」
「那也就是說,我想師父了就能給師父寫信了?」
「自然。」
蕭謠聽到這裡頓時很寶貝那只短笛。
「你要記住,害人之心不可有,放人之心不可無。」
「蕭謠記下了,師父放心。」
蕭謠離開清塵築的那日,風和日麗,海邊也非常寧靜。同樣是那個將蕭謠帶來清塵築的車廂,被無數鳥兒拉扯著飛向天空。
「師父!你等著蕭謠啊!」
海風陣陣,殷無羈仰視著天際,直到蕭謠所乘的那車廂再也看不見了,他仍然靜靜佇立在岩石之上,他的身下是海浪延綿。
直到夕陽西下,他才驀然開口。
「聶師姐也曾說過她一定會回來……但是她卻再也沒有回來。」
蕭謠的鼻息間是海水的鹹腥,有風關進窗中,她只要微微低下頭來便可看見潮起潮落。她真的不明白為什麼師父說「蕭謠,只有你親手摘起外面的花,才能確定那花兒的香氣和這裡是否不同。」在她看來,花就是花,清塵築的和外面的沒有分別。
車廂落下的時候,正好有漁民捕魚回來。看見那白鳥成群拉著一個車廂在空中飛行,只覺得是神明降臨,甚至傻傻跪在地上,口中唸唸有詞,「海神娘娘!海神娘娘!保佑我們村子!」
蕭謠從車廂內跳下來,輕輕落在地上,看見那群漁民不由得好笑,「我可不是什麼海神娘娘,不過你們願意拜我,我也是沒有意見的!」
漁民們抬起頭來,看見一個身著青衣的少年,樣貌清秀,眉目間透露出幾分英氣。
「咦……不是海神娘娘?」
蕭謠莞爾一笑,一躍而起,身姿輕靈。
殷無羈為蕭謠準備的全部是都是男裝,畢竟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出來行走江湖多有不便,扮作男裝自然要安全許多。
蕭謠離開了漁村,向著城鎮走去。離得最近的地方,自然是定禪寺。她決定先將《拈花八式》交還給大師,然後向他打聽葉逸的下落。
來到集市上,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各種小攤小販,蕭謠閉上眼睛感歎自己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這麼多人了,空氣中的味道是複雜的,各種小吃香味,女子身上的脂粉味道,酒樓裡傳來的酒香混雜在一起,蕭謠深深吸了一口氣,笑道:「我還是喜歡清塵築的味道。」
因為不用花那麼多力氣去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