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謠回到自己房中,賀小梅為她熬了粥,做了幾樣小菜,慕容聽風來陪著她一起吃。
「小梅,你做的菜味道真好。」蕭謠前些日子吃的不多,今天胃口總算開了。
「真的啊?」賀小梅聽了誇獎笑的很開心。
吃完了晚餐,慕容聽風陪著蕭謠聊天。
賀小梅撐著下巴,眼皮子一直在打架,沒多久就開始釣魚,很快就趴在桌上睡過去了。
「慕容大哥,我說如果我一直在清塵築裡,不曾入得江湖,會不會很悶,覺得日子很無聊?」蕭謠撐著腦袋問他。
「你不會。」
「為什麼你這麼確定?」蕭謠驚奇地望著他。
「因為……你知道什麼對你自己最重要,所以你容易滿足。就像大師說的,人之所以痛苦,是因為追求錯誤的東西。」
「那麼現在我痛苦,是因為我錯了嗎?」蕭謠問他。其實她很少細細觀看慕容聽風的眉眼。他是武林中少有的美男子,卻不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如果說他有什麼缺點,也許就是太完美。
「不是因為你錯了,而是眾人皆醉你獨醒。每個人都不願意清醒,清醒太痛苦了。」
「我的娘親很痛苦,因為與家人生離死別。葉逸很痛苦,因為父母之仇,因為被人利用,因為求之而不得。我也很痛苦,我想保護的人卻沒有一個能夠護他們周全。所以,我不想你再受到一點傷害。」蕭謠看著慕容聽風微微一笑,恬靜得就似山野間的金銀花,那是慕容聽風最初從她身上聞到的味道。
「你在飯菜裡放了什麼?」慕容聽風提力想要站起來,卻還是坐了回去,只覺得睏倦的要命。
「你在想想,那飯菜是小梅做的,我哪裡有機會做什麼手腳啊?」蕭謠伸手托著慕容聽風的臉,他的視線順著她的肩膀望過去,看見了那只香爐。蕭謠說過那是葉逸給她安神用的,只怕蕭謠在裡面加了點什麼東西。
「好好休息一下吧,你為了我也累壞了。」
慕容聽風脫力倒下,正好靠在蕭謠的肩膀上。
「我只是陪著蘇星雲進去打探一下。蕭紫風且不說,我無法原諒阿媛。為葉逸報仇是我的事情,我不能再拖你下水了。」蕭謠扶著他的額頭,小心翼翼將他放下。
「我走了。」蕭謠起身,這才發覺慕容聽風的手一直抓著她的衣擺。蕭謠很用力地才能將他的手指掰開。
掰開的那瞬間,蕭謠的心只覺得一陣抽痛。
「對不起。」她扣住慕容聽風的手指,他的手指修長溫潤如玉,一點都不像個劍客,沒有肅殺之氣,反而指縫掌心裡都是令人眷戀的溫度。
鬆開慕容聽風的手,蕭謠走進了那片夜色之中。
蘇星雲與程鐵衣他們已經啟程了,蕭謠以輕功追上去,終於趕上了他們。
「程大哥!」
程鐵衣勒緊韁繩,回頭時看見蕭謠披星戴月追趕著他們。
「蕭姑娘!你怎麼來了!」
「和你們一起去啊!」蕭謠呵呵一笑,反倒是程鐵衣的臉色暗了下來。
「你的內傷不是沒有痊癒嗎?怎麼能隨意動了真氣而且還陪我們去冒險?你馬上給我回去!」
蕭謠翻身上了程鐵衣的馬:「我內傷早好了,不然你以為我能臉不紅氣不喘地追上你們嗎?走吧!」
說完,蕭謠替程鐵衣拉動韁繩。
「你這樣子萬一出了事情我怎麼向……」
「向誰交代?我沒有親人,葉逸也過世了,我師父遠在天邊……」蕭謠趕緊堵上他的嘴。
程鐵衣蹙眉,「那麼慕容兄呢?」
蕭謠淡然一笑道:「你不是也有新婚夫人嗎?你就怕她擔心受怕?有些事情很多人不想你去做但是你不得不做。」
程鐵衣瞭然,不再多言。
當夜色逐漸向白晝過度的時候,他們來到了鏡湖。
方如是看著那片鏡湖感歎了一聲:「這片湖泊和多年前竟然一模一樣。」
幾年前那場對鏡水教的圍攻,方如是的愛徒替他這個師父擋了蕭肅一掌,最後傷重不治而亡。這裡也算是方如是的傷心地了。
而鏡水教的入口處依舊是那口枯井。
「幾位,我蘇星雲就先下去了。」蘇星雲站在井口正欲縱身而下,程鐵衣拉住了他。
「我陪你下去。」
「一起吧,鏡水教中凶險萬分。」方如是也拽住了蘇星雲。
「好了好了!」蕭謠拽過程鐵衣好笑道,「我陪他下去。程大哥你和方島主就在外面接應吧。方島主是一派掌門,程大哥又新婚不久,你們都不適合下去冒險。」
「蕭謠!」程鐵衣似乎在氣惱,「不要任性!」
「我不是任性,而是用事實說話。你和方島主的輕功都不如我,假若出事了,也許我還有機會出來。」蕭謠一臉正色,程鐵衣也明白她不會拿這個來開玩笑。
「你們還要磨蹭多久?我先下去了。」蘇星雲爽快地跳了下去。
蕭謠拍了拍程鐵衣的肩膀:「男人家的不要那麼猶豫不決!事情該怎麼做就怎麼做。」
程鐵衣蹙眉,點頭道:「好,我與方島主在此等你們。」
蕭謠也一躍入井口,因為一片黑暗看不清楚,差一點一屁股坐在蘇星雲的身上。
「你幹什麼!」蘇星雲怒斥。
「蘇公子莫動怒啊,這井口就這麼窄,您跳下來了也不給讓個位置……」蕭謠掏出火折子,點燃之後隱隱能夠看清楚井壁上的花紋。
蘇星雲冷哼了一聲,「那日在花家堡比武招親,就是你晚上來偷襲我的吧?」
蕭謠摸了摸鼻子,沒想到蘇星雲還記得那件事情,但是蘇星雲的個性倒是愛憎分明,蕭謠雖然不欣賞他的龜毛,但是他直話直說的個性倒是很受用。
「這一次也許一去不復返了,我只想知道我的姐姐是不是還活著,你呢?」
「找一個叫阿媛的女人。」
「好,那我們各做各的事情,誰也不打擾誰。」蘇星雲朝蕭謠伸出手來,蕭謠心中一樂,心想這蘇星雲倒還真合了自己心意。
兩人握手,蕭謠笑道:「行!」
「這扇門要怎麼開?」蘇星雲思量著,蕭謠卻驟然以內力推出,雙掌抵在石門上,發出轟鳴聲,整個井壁都在顫動。
「你幹什麼!」蘇星雲挑眉。
「敲門。」蕭謠向後退了半步,又是一掌推出,那扇石門紋絲不動。蘇星雲也暗自稱奇,他知道蕭謠的內功修為不凡,這兩掌下去那石門連縫隙都沒有。
「現在該怎麼辦?你已經驚動他們了。」蘇星雲有些不大高興。
「那要不然呢?一葉禪師早就說過,根本沒有辦法不驚動他們進入鏡水教,既然如此不如聲勢浩大一點,讓他們知道我們來了。」
「好。」沒想到蘇星雲也撈起袖口。
「一、二、三!」兩人內力全開,那石門的響聲震動,井壁不斷有沙石落下,只怕他們再來一下這井會塌陷。
就在此時,那石門自己滑開了,眼前是一條悠長的通道,壁火張牙舞爪,扭曲凌亂,令人心中壓抑起來。
「嘿!該進去了!」蕭謠挑了挑眉梢。
頭頂傳來程鐵衣的聲音,「你們沒事吧?」
「我們這就進去了!」
蘇星雲正要一腳踏進去,蕭謠便將他拉了回來,「我說你這人怎麼就那麼直?」
「你想怎樣?」蘇星雲露出不耐煩的神色,「要進去就進去,在井口就磨蹭了半天!」
蕭謠扯起唇角,那抹笑容裡有幾分狡黠。她從腰間抽出幾枚暗器擲了入了那通道之中。那幾枚暗器上灌注了內力,劃過地面又彈向牆壁上,角度如此刁鑽,通道的四面牆壁都被那暗器晃過,偏偏繞過了那些壁火。
「一……二……三!」蕭謠默念,霎時牆壁上無數利箭射出,角度完全閉塞,如若方才蘇星雲真的一腳踏進去,只怕避無可避。
「你想的倒很周到。」
蕭謠看了眼蘇星雲,這傢伙明明是在稱讚她,卻還要擺出一副驕傲的二五八萬的樣子。
「還有更周到的呢。」蕭謠掏出一個藥瓶,倒出兩粒藥丸來。這是她在藥王谷的時候從葉逸的藥櫃中找出來的。這些藥丸能夠化解鏡水教的那些毒煙。
她吃下一粒,朝蘇星雲顛了顛手掌,「怕我毒死你不敢吃啊?」
蘇星雲哼了一聲,乾脆地將那粒藥丸吃了下去。
兩人一步一步走在那通道裡,腳下踩著箭羽,但誰也沒有卸下心來。
果然走到那通道的拐彎處,黃色的煙霧瀰漫開來。蕭謠此時當真慶幸自己先服了解藥。她握緊拳頭心下緊張了起來,掌心裡全是汗水。
走到通道的盡頭,煙霧散去,一切豁然開朗。
這個地宮令蕭謠倒抽一口氣,起碼有三、四百名鏡水教的弟子身著黑衣戴著青銅面具站立在那裡。
蘇星雲卻一副見怪不怪的表情。蕭謠想起他月亮城門下弟子沒有五千也有三千,武林中最為奢侈的門派就是他們月亮城了。
而至高之處那把墨玉雕出的座椅上,正是蕭紫風。他一派狂傲,身邊是阿媛站在那裡。
她和之前幾乎沒有變化,一樣的黃衫,一樣的笑容,卻讓蕭謠想要撕裂她的笑臉,看看那張笑臉下面到底有沒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