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筱光捧著紅茶喝了一口,先轉頭望望窗外的中央綠地。那兒是本城著名的等人路標,總有相親對像會約在那邊碰第一次頭。她忽而就想到了一個好笑的事件,不禁咧嘴笑了笑。
莫北也轉頭望向窗外,問:「看到什麼有趣的了?」
楊筱光是想到好玩好笑的就要分享的人,於是說:「我看到這個綠地,就想到在網上看過的一篇《相親記》,作者和一個男人在中央綠地相親,就坐在中央綠地的露天座那兒,男人身後跟著他的媽媽,結果那天作者的頭髮被大風吹得亂七八糟。」
莫北也笑,幽了一默:「幸虧我選了中央綠地的肯德基,這裡沒有風,也沒有我的媽媽。」
楊筱光大樂,說:「我上回的相親對像身後就跟著他的媽媽。」
莫北想,這女孩兒的性格是難得的和氣大方不扭捏,又很幽默。他誠懇地說:「那之後一直很忙,很抱歉一直沒有空再約你。」
楊筱光擺手道:「沒啥沒啥。」
她翻一翻紙桶,發現服務生給的雞翅不是翅根和翅膀成對給的,而是給了兩個翅膀。這真是意外的驚喜,她開開心心地把兩隻翅膀都拿了出來。
莫北看她吃個翅膀都能吃得眉開眼笑,就好笑地問:「你很喜歡雞翅?」
楊筱光說:「他們把翅根給成了翅膀,我喜歡翅膀勝過翅根,運氣真好!」
莫北喟歎:「這麼容易滿足,人生會很美好。」
楊筱光暗忖,他哪裡來這樣的無端感歎?但也不及細想,因為確實腹似雷鳴,面對雞翅又不願意再裝腔作勢下去,於是放開了手大快朵頤。
莫北看她吃得很香,與上一回的飯局上頭判若兩人,亦感輕鬆,索性把翅膀全部留給她,笑道:「小豬講得不錯,你性格很好。」
「小豬?」楊筱光知道他指的是指方竹,想,他和方竹的關係還真是挺近的,便又對莫北親近了幾分。
莫北說:「我和方竹是鄰居,從小看她長大。」
楊筱光哈哈笑道:「你也沒大她多少啊!」
莫北問:「她應該把我的情況全部告訴你了吧?」
楊筱光點頭:「姓甚名誰,家住何地,父母高就,房產幾何。」她笑笑,這回講話是真的輕鬆了,「基本是一份詳盡的簡歷,我想她也把我的簡歷給你了吧?」
莫北也笑了:「差不多,我知道你們是初中、高中七年的同學,情同姐妹。她是非常慎重地把你介紹給了我。」
楊筱光抓著雞翅劃了一個圓,怪叫:「相親項目原來可以當獵頭項目來做。」
莫北又笑了:「是。」又說,「上一回你在餐廳沒吃飽吧?我看到你跑到路邊攤買了生煎吃得不亦樂乎。」
楊筱光吐吐舌頭,原來全部被他看見了。
他說:「這頓也吃得隨便,下回一定帶你去吃頓能讓你心滿意足的。」
楊筱光笑嘻嘻地點了點頭,這位莫北就這麼順其自然地把下一次的約會給定好了,真是仔細周到又不突兀。她想,他的公關能力真不錯。
用餐完畢之後,莫北送楊筱光回到公司才道了別。
他的紳士風度不是不令楊筱光滿意的,她發了短信給方竹:「今天很巧,竟然又碰見了你給我介紹的那個莫北。」
方竹回了個笑臉:「良好的開始?」後來又加了一條,「暖暖從美國回來了,帶了一大堆禮物準備分配,晚上去她家分贓。」
林暖暖是讓楊筱光堅信世間依舊有真摯愛情的一個朋友。她剛從美國接回未婚夫,正在濃情蜜意中,春風滿面,皮膚好到吹彈可破。
楊筱光看見她就叫:「啥時候辦喜酒?」
林暖暖說:「十月份辦喜酒。」
方竹問:「要多大的紅包?」
林暖暖說:「你們倆半個月工資。」
楊筱光馬上裝腔反對:「我就是一廣告民工,你這是壓搾民工。」
大家都笑了。
林暖暖說:「我多盼著你們也快快來壓搾我呀。」
這是有點兒難度的,楊筱光和方竹兩人不約而同地扯了扯唇角。楊筱光乾脆翻起林暖暖帶回來的禮包,拿起一瓶倩碧乳液,又拿起一瓶雅詩蘭黛香水,她說:「老天,我只叫你帶倩碧,你怎麼還帶了雅詩蘭黛?分分鐘提醒我奔三的現實。」
林暖暖抱著她捏她的臉:「你有一顆永遠蘿莉的心。」
方竹問林暖暖:「結婚以後怎麼打算?你家汪亦寒會不會回國發展?」
林暖暖點頭:「已經面試了科學院的助教,起步工資總是不高的。媽媽說給我們買房子,他不要。」
若要在本城安身立命,是要靠小兩口搏命打拼的。方竹有感而發地深深歎息。
林暖暖笑著說:「世界上哪裡有神仙眷侶?統統都是柴米夫妻。我們能夠生活在大城市,衣食豐足,生活安定,不用漂泊,已經很幸福了。」
三人都沉默了一會兒,方竹和楊筱光細細辨著這話。楊筱光先笑,說:「你最大的優點就是知足,和你在一起,我也覺得一點兒小安定都是幸福。」她攤手,真心羨慕,「一切都水到渠成,多省力?」
她想,林暖暖和方竹同她是十來歲就相伴到如今的閨密,攜手一起長大,如今閨密就要披婚紗了,她還哼哧哼哧跑在相親的小道上。
不是不寂寞的,不是不羨慕的。
林暖暖問:「你們誰做我的伴娘?」
方竹婉拒:「我一離婚婦女,真不適合。還是楊筱光靠譜,她酒量好,笑話多,能替你擋酒。」
楊筱光大大方方地應承:「公主,小人隨叫隨到。」
林暖暖說:「到時候我會請我爸爸把醫學院的單身帥哥們都請過來,組成一個伴郎團讓你挑。」
楊筱光做昏厥狀。
這時林暖暖的未婚夫汪亦寒走了進來,林暖暖奉了一杯熱茶過去。汪亦寒賣力地將滿了的垃圾桶拎到門外,還拿出了蘋果洗乾淨端過來切成片,第一片先塞到林暖暖口裡。
好吧!楊筱光承認自己看得眼熱,愛情還是值得追求的。她叫:「汪亦寒,晚上吃水煮魚,你請客。」
汪亦寒走進來,說:「林暖暖不吃辣,改本幫菜,我請你沒問題。」
方竹伸個懶腰:「你們去吧,我不去了。」
林暖暖說:「一起吧!多難得。」
方竹還是搖頭,但是對著楊筱光卻笑了起來:「暖暖你放心吧,也許你的婚禮上阿光不會落單。」
楊筱光撇撇嘴:「八字還沒一撇呢!我現在要淡定。」
她想,同莫北的相親確實有個良好的開始,但是未來卻是未知的,她知道自己不能早下結論。
而春節就在眼前了,這次春節,她仍是一如既往的過這單身大假。
方竹自從同何之軒離婚以後,一般在新年會接海外的專題跑國外避年;林暖暖小兩口開始急三火四地到處看房,準備來年的婚禮。楊爸楊媽探親去了江蘇,她又一向懶得跑親戚,最後落單過一個電視兒童的新年。
她儲好零食汽水,把iPad充好電,窩在被窩裡看熱熱鬧鬧的喜劇。只是外邊鞭炮聲聲響,震耳欲聾,讓她不得不摀住耳朵,好不容易等到清靜了,黑夜裡又響了兩聲淒慘的貓叫,像荒山野嶺裡無主的孤魂,一股涼氣颼颼地就從脊背後升起。
夜晚的寂寞從來不會讓女人美麗。楊筱光舉頭望著天花板,不得不承認,年一過,她又老了一歲。
這是不容迴避的現實。
年後,逢春,萬物復甦。公司照常運作,職員照常上班。
楊筱光在年後第一天就被老陳叫入會議室,參加由何之軒主持的新項目介紹會。
這是個本市老牌日化集團旗下的一個棘手的護膚品項目。
護膚品的品牌叫做「孔雀」,品牌資格很老,可以追溯到解放前,一直是本城的名牌產品。改革開放以後迎來第二春,該品牌的潤膚霜護手霜在國內賣到脫銷。但老廠體制僵化,抵不住隨著國門大開後日益激烈的市場競爭,世界一流的日化集團甘詞厚幣買下「孔雀」,立刻將「孔雀」成熟的銷售通路蠶食下來,推廣自己的品牌。這樣不過幾年,「孔雀」已然成了拔了尾毛的雞。
如今,老牌日化集團經過幾回整改,上任的廠長是化工學院出身的日化老行家,改革開放後的第一代企業人,也是當年「孔雀」王牌潤膚乳的研發者。老日化人鐵骨錚錚發誓不言敗,把老牌日化集團做得風生水起,也有了很雄厚的資金,於是便向市裡爭取,終於可以贖回曾經的王牌「孔雀」。
但此去經年,世人已鮮少記得當年的「孔雀」了,要東山再起,需與可靠的咨詢公司合作,完成從品牌的重新包裝到銷售渠道的再建。
這是一個很完整也很龐大的項目,楊筱光素來樂於接受工作上的全新挑戰,她聽後興趣很高,簡直有點兒摩拳擦掌的意思。
只是,在會議上,列席的總經理菲利普一直靜默不語,多少讓氣氛有些微妙的尷尬。
至會議結束後,楊筱光幫助前台將投影等設備撤離時,在辦公室的走廊上碰見了正在看宣傳欄通告的菲利普。
楊筱光恭敬地問好:「老總好。」
這種恭敬並非偽裝,她是真心。她當年新進公司當實習生,為人鋒芒太露,同一班計較新人的元老同事鬧過一些矛盾,最落魄時曾被貶謫到前台,連換水工都做過。但她不甘心就此落魄,用心努力,花了一個月時間做好一份當時企劃部跟案的一個項目市場調研報告,直接發至菲利普私人郵箱,心想,最壞的打算便是捲鋪蓋走人。
一天以後,菲利普親自簽了一張調令,楊筱光如願進了企劃部。
楊筱光最常說的是「士為知己者用」,菲利普讓她入行,她一直都記得,便用出色有效的工作做回報,也對這位老總有一種本能的尊重。
菲利普說:「前幾天看到你跟進的那支廣告播了,非常不錯。年輕人做東西快手快腳,很好。」
楊筱光斟酌字句:「還有很多不足,要向前輩們學習的。」
「什麼都要學習,不能急功近利。好好兒做,慢慢來。」
菲利普笑了笑,楊筱光心裡顫了顫,把眉毛低了下來。
職場之路甚多需要細意留神的地方,處處需謹慎。
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才攤下肩膀,桌上的手機就響了起來,屏幕上是個陌生的固定電話號碼。
「哪位?」她接起來問。
對方遲疑了一下:「我是潘以倫。」
這是新年後他們第一次通話,而潘以倫的語氣顯然不是來同她道「新年好」的,她問:「正太?什麼事?」
那邊仍在思忖,也許在想措辭。楊筱光靜靜等待著,聽他繼續說。
「想麻煩你幫我問一聲拍攝款什麼時候打入『天明』賬戶?」
楊筱光一呆,隨即明白:「難道你還沒拿到薪水?」
潘以倫說:「梅麗說公司重組,變更抬頭,財務手續都要暫緩。」
楊筱光豎起眉毛,難道「天明」那兒非得等到內務處理完畢,才向模特兒發放薪酬?這樣的做法確實有欺人之嫌了。如今潘以倫作為一個男人向她開這個口,她能想像得到他有多艱難。她想了想,放低聲音說:「我去問一聲。」
潘以倫似乎鬆了一口氣,說:「好的,謝謝。」便掛上了電話。
這個潘以倫,似乎總有很多難言之隱的樣子。世道幾多艱難,他的坎坷阻礙一定多過她,他卻還這麼年輕。
楊筱光站起來,往老陳的辦公室走去。
老陳聽了她的陳述,毫不意外,說:「本來這樁事情就要向你知會的,和我們的新項目也有點兒關係。『天明』被業內一家叫『奇麗』的大公司收了,目前確實是在變更抬頭,囑咐過我們要等他們的新抬頭定了再付款。『奇麗』的創始人是從電視台裡出來的,這回選秀的項目就是他們同電視台合作的,選秀藝人都要簽到他們旗下。」
這家叫做「奇麗」的演藝公司,楊筱光倒是有所耳聞,它在本城同行內算是很有些名頭。然而,她說:「梅麗以此為借口拖欠模特兒的薪酬也忒不上道了,他們完全可以先預支。」
老陳擺出一副「這不是很正常嘛」的表情:「你又開始意氣用事了。」
楊筱光聳聳眉毛,做無辜表情:「人家討債討到我這裡來了。」
老陳支招:「你去問一聲梅麗吧,她還是很給何老總面子的,尤其是她新公司的老總和何老總有些故交。」
楊筱光向老陳敬了個小禮:「得令。」
老陳叫住就要返身離去的她道:「你的任務來了,組織一下對這個護膚品項目的市場調研,一個月內交報告。」
楊筱光張口結舌:「一個月?」她見老陳的笑面孔變成威嚴狀,於是握拳,「我一定圓滿完成組織交代的任務。」
果真如老陳所提示的,楊筱光藉著何之軒的名號同梅麗三五句話一說,梅麗當即爽快地說:「這事兒是我疏忽了,不過來日方長,何總還講過希望小潘接一個新廣告呢!」
梅麗不愧是混這一行的,油滑得跟泥鰍似的,讓楊筱光腹誹不已。但何之軒領導的新項目組成立以後,由於她之前拍攝廣告片時的出色表現,新項目的此項工作仍是交付到她手裡。這便意味著往後還需繼續同梅麗打交道。
不可掉以輕心的日子在後頭,楊筱光想。
英明副總何之軒對這個項目的重視已經到了親力親為的程度,甚至親自帶領團隊同「奇麗」的CEO吃了好幾頓飯。
這全使老品牌有了全力一搏、孤注一擲、重整旗鼓的決心。
整套方案是由何之軒主筆的,縝密而新穎:由冠名「選秀」節目開始,配合網絡營銷和廣告轟炸,重整銷售渠道,投資巨大,流程甚長。
而關鍵環節乃至後期推廣的廣告片的主人公已經定了下來—潘以倫。
「孔雀」之所以會冠名男性選秀及擇定男性代言人,是因為該品牌早年大紅特紅的產品就是一支男士潤膚乳,當時它完完全全走在了時代的前列,許多女性消費者也特別追捧那款控油和滋潤效果一流的男用潤膚乳。故而他們依舊主打此款產品,預備東山再起。
何之軒在內部的方案宣講會上解釋:「客戶已經將大部分預算投入選秀的冠名了,剩餘的預算有限。潘以倫的代言價格低,配合度高,比邀請國內一線明星性價比更高。二則也是最重要的,他們公司考量了他和其他選手的綜合情況後,目前屬意他來問鼎冠軍,他又是本地人,參加比賽有主場優勢,可以立刻接上地氣,這樣更便於賽後我們的品牌推廣。」
楊筱光在筆記本上做著記錄,寫好潘以倫的名字以後,猝然一驚,難道他的人生就這樣被他們這群無關緊要的人給策劃好了?
很多時候,自己的人生不能由自己做主。
楊筱光翻到最後的預算,潘以倫在這場被策劃的方案中,所費成本並不高,還需配合後期的品牌推廣活動。
唉,她有點兒替他無奈,心情竟然也開始陰翳起來。
方竹約她赴晚上的飯局,她都興致缺缺:「我這個月要把渠道的調研報告搞定,中外十來個牌子,我想死。」
話是這樣說的,但楊筱光工作一向認真又麻利,把調研提綱一列,外調公司找好,框架很快就組織好了,只待一些數據的羅列。
還有好友及時雪中送炭—方竹竟然沒過幾天就往她郵箱裡發了一份附件,是國家統計局新鮮出爐的內部行業分析報告。
楊筱光立刻就給方竹電話:「老友,這把炭太火熱、太及時了。」
方竹笑道:「小事一樁,改天請我吃飯。」
這一頓絕對不能省,楊筱光決定要大出血一次。
她的報告很快就順利完成,遞給老陳和何之軒時,兩位領導都嚇了一跳。但楊筱光並不居功,她老實說道:「朋友幫忙的,不然我也做不了這麼快。」
何之軒放好報告,突然站起身:「我去抽根煙。」
就在領導抽煙的光景,老陳被菲利普的秘書叫了去,回來時,神色有些氣急敗壞。
老陳做了一個撞車的手勢,說:「也不知道老菲哪裡搞來的項目,搭到政府那條線,說接了市文化局下頭一個單位辦的國際名畫展的晚宴,價格可觀,但是說文化局那兒指名要我負責,而且要求還不低。」
楊筱光瞠目:「您哪裡來的時間?這兒還得去找場地定流程呢!」她沒講出口的是,老陳還是何之軒的項目的主要負責人。
這職場職權上的星羅棋布,讓打工仔真真兩難。
好在老陳經驗和資歷足夠深厚,他稍一沉吟,已能鎮定下來,於是對楊筱光道:「和『奇麗』那兒關於廣告片的工作先啟動,所有的溝通會議由你來組織,我把前期的時間先用來做晚宴項目。」
楊筱光領命,開始著手安排同「奇麗」的碰頭會,順便商洽關於潘以倫個人代言的框架合同。之所以目前僅同潘以倫簽訂框架合同,是何之軒防備屆時電視台同「奇麗」會根據客觀情況對前三甲選手做更替。
這對一個不能把握自己的命運的娛樂圈新人來講,不是不殘酷的。
楊筱光明白自己是動了惻隱之心—對這個潘以倫。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她自己都嚇了一跳,這是沒有來由的念頭。她想,她只是想問問他,有沒有及時拿到薪水。
僅此而已。
梅麗和「奇麗」的CEO都非常給何之軒面子,參加會議時提前了一刻鐘抵達。跟在他們身後的,就是潘以倫。
楊筱光朝許久未見的他點頭打了一個招呼,發現他比上回又瘦了點兒。在這樣初春的時節,著一件寬鬆的毛衣,鬆鬆垮垮地掛在身上,頭髮留長了,整個人顯得更憂鬱。
何之軒和楊筱光想到了一處,他說:「還是以前的形象好,乾淨又青春明亮,容易打扮。」
梅麗解釋:「只是換個造型試試,現在文藝青年類型的還是很吃香的。」覷著何之軒的態度,又補充道,「我們回頭再找造型師琢磨琢磨。」
大家在會議室內落座,即將被再處理的那個人坐在最不顯眼的角落當隱形人。
楊筱光不著聲色地坐在了他身邊。
潘以倫忽而露齒一笑。他笑起來很生動、很好看,有當偶像明星的潛質。
楊筱光在自己的筆記本上寫:「錢拿到了嗎?」寫完悄悄遞給身邊的他。
他寫好,再推過來:「拿到了。」
難得字寫得很漂亮,嶙峋有力,很有風骨。楊筱光在他漂亮的字跡下頭畫了一個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