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是梅紹望,他問的正正是坐在藍寧身邊的那一個人。藍寧身邊的人沒有做聲。
「我們在標準化上已經花了十年功夫。」
這是在喟歎,連藍寧都能迷糊地感受到說話的人流露出來的不滿。
岳平川來打圓場:「老梅別急,這不,小關不是跟我們來看牧場了嘛!」
藍寧身邊的人終於開口,聲音放的很低。
「老梅,我不想做的事,隨便是看看風景就行了。」
「你預備袖手旁觀?」
「中國餐飲業的高毛利人人都知道,但這個行業沒有技術壁壘,專業程度低,標準化還沒有建立完善,完全仰賴手工操作。這十幾二十年亦步亦趨發展起來,家家都有老底不便透露。『景陽春』要融資沒問題,你的規模化流程化已經做的相當好,融資可以如虎添翼,但是不要把整個行業拖下水,就要想想水裡那些學游泳的。我還是那句話,我不會去做『麥達利』行業取數,把中國餐飲業兜底掏的咨詢對象。」
藍寧想要換一個姿勢,她身邊的這個人說話語速極快,整個人似乎都要熱起來。
這似乎是熟悉的,自遠方傳達過來的意念,卻又在耳邊。她朦朧之間,暗生了幾分張惶,稍稍一動,又被身邊的人扣牢。
他就要她在這一個安全的小區域內。
「關止,『叢林法則』向來是殘酷的,我們大家都懂的。國家都打開大門搞了改革開放,何況我等小小一企業?你怎麼這麼迂腐?」
「我做不了擋車的螳螂,那是自不量力,但也絕不會做國外風投的活雷鋒。」
「媽的,關止,我認得你狠。」
於是她身邊的人便笑了起來,似乎是很快活。
他還說:「老梅,經營的根本還是在產品,我不跟你辯。融資以後,坐莊的資本家必然要求你急速擴張,你的供應鏈是不是能滿足擴張需要,夠你頭疼的。千萬別來頭疼我沒理那幾個洋鬼子當咨詢師。」
車內的男人們都笑了起來。
車也終於顛簸到了盡頭,停將下來。
藍寧用手支了一支座椅,關止把手擱到她的膝蓋上,她猝然一避,清醒過來。
「我自己走。」
關止在她耳邊暗罵:「你整天腦子裡在想什麼?我還沒奔放到當著那兩隻老鬼的面背媳婦兒。」
被藍寧一把推出去,她跟著搖搖晃晃走下了車。頭腦還是暈著,以至想著是要同老熟人們道別的都沒有做,逕直便向自己的房間直衝,走兩步又頭重腳輕,被後頭跟著的人挽住了胳膊一路回到房間。
這天終於是要結束了。
藍寧撲倒在床上,再也無法移動任何一根手指,只想就此睡去。
這一天明明什麼都沒做,什麼都沒想,卻如此勞累。頭腦清淨以後,在酒精的催化之下,空虛得更加難受。
仰面臉上一熱,有人拿了熱毛巾給她擦去了偽裝的脂粉,然後是脫下了她的鞋子,T恤,解開了內衣,又給她套上了睡衣,再拉好了被子給她蓋上。
藍寧把臉陷在枕頭中間,這麼軟軟的,她輕輕用面頰揉了幾下,好像勞累淡了些,空虛也淡了些。
她咕噥:「你再去開間房吧!我總不能讓你睡地板。」
有人在她額頭拍打了一下,手勢很輕。
她想,他如果出去了,她又是一個人了。雖然這樣一間房間是給一個人住的,但也許多一個人,會好一些。
可藍寧已經沒有力氣出聲挽留,意識蒙沌,就要陷入黑甜鄉之中。
半夜的時候,她動了一動,朦朦朧朧醒了過來,才發覺原來身邊有人,手擱在她的腰上,胸膛貼著她的後背。
她小心翼翼呼吸,身畔的暖意靠的這樣近。身畔的這個人同她呼吸的節奏一致,均勻如同一人。
原來她這麼需要這樣一種溫度。
藍寧小心翻個身過來,關止拂了拂她額前的發,拂到她的面頰上。
她笑起來,被他摸到上揚的唇角。
關止低聲抱怨:「你隔壁住的什麼人啊?大半夜都沒讓我睡著。你能睡這麼死真是天書奇譚。」
她一手握住他的手指,沉默不語。
她不響,他便吻了過來,他在她的唇畔呢喃:「藍寧,士可殺,不可辱。」
藍寧再度閉上眼睛,雙手環抱住他的脖頸。
她從未如此順勢,在□的滔天巨浪裡浮沉,任由顛簸,只因身畔有人牽引。在沉沒的那一霎那,給予援手,撈她起身。
於是她不再掙扎,全心投入,攀附著,呻吟著。水□融的那一刻,電光火石,她無法思考,只有眼角冰涼,原來是淚水落下來,被關止吮去。
她癱軟著,又是舒暢的。
關止還留在那裡,流連她的溫暖,不願遠離。
他問她:「藍寧?」
她答他:「關止。」
他的額頭抵著她的,呼出一口氣:「還好。」
「好什麼?」
「有點不好,這床太小。」
這話不討巧,她又想扭他,可一動,牽動了他們結合的地方。關止抽了口氣,偏還要問:「隔壁是雙人床?明天我們換房間好不?」
藍寧沒好氣:「換個鬼,明天回家。」
關止狠狠吻住了她。
PS:
首先要講的是,這不會是個坑。
其次要講的是,這麼久不更,是因為我連加兩個禮拜的班,人處於崩潰狀態,實在寫文無力。
第三要講的是,也有客觀原因,詳情請移步去《怪你過分美麗》最近更新的公告一覽,在此不贅述。
第四要講的是,這一段停更,是我被劇情卡了。關止和老梅的意見分歧如何正常合理又不腦殘,讓我想了很久,翻閱了不少資料。畢竟對於傳統餐飲行業來說,可以融資再圖發展,是一件可持續的有利的事情,但是需要關止和老梅產生這麼個分歧,便於我們彆扭的藍寧理解了他,這就讓我頭疼,後來終於想通順之後,才繼續往下寫。
第五要講的是,感謝大家還在坑裡等我。
最後,號外號外——意闌大人的《偏偏喜歡你》十日之後隆重上市,收錄了《偏偏喜歡你》和《後來》兩篇美文,想當年,《後來》追得我吐血,坑了好長好長時間啊!(這個坑的時間,實在不是我停更十天可以比的啊!)兩本書並一起,定價貌似才29,多划算呀!有興趣的筒子切切關注十天後的卓越和當當。
十二(上)
但第二天他們沒有及時走成,兩人起床的時候已經過了午飯時分。梅紹望又在午後趕到小賓館來尋了關止出去談了好一陣,再轉回來的時候,藍寧已經洗漱完畢,開始整理行李。
關止講:「老梅請我們去壩上牧場玩兒。」
藍寧睨他一眼:「你們又好了?」
「我們又沒怎麼樣!」
藍寧坐在床沿,把嘴角一撇,仰頭笑看關止。
關止拍拍她的面頰,講道:「別這樣看著我。」
藍寧問:「聽說『麥達利』一直在亞太地區投資餐飲,做的相當不錯,眼光深遠,戰略佈局長遠,看來『景陽春』前途不可限量。」
她忽地凝重地看住關止。
關止就著她的手為她把剩下沒有理進行李箱的物件整理進去。
其實關止幹活也不賴,手腳麻利,三下五除二,便將一切收拾乾淨。
「你為老梅當了幾年參謀了?」藍寧忍不住問他。
關止挑挑眉毛,牽起她的手,拉她站起來。
今天的藍寧還是穿恤衫仔褲,再朝氣不過。
過了昨天一夜,她的氣色也好轉,眉清目朗,精神抖擻,讓關止情不自禁親過去。
藍寧一愕,本能一低頭,被他親到額頭上。
關止不能滿足,彎手指扣她額頭。
「沒勁。」
藍寧不語,驀地面紅起來。伸手拉住行李箱的拉桿,嘟嘴言其他:「不講拉倒。」
關止已把她一手拽了出去。
其實藍寧很早以前在壩上草原騎過馬。
這裡是臨近山海關的真正的大草原,一望無際,雲舒天高,氣候宜人。
她第一次來這裡的時候,根本不會騎馬。還是羅大年托了熟人找了馬伕過來教習,她又急於求成,用心學,一會兒就能在草原上小轉幾圈,最後獨立轉去時維的面前。
時維席地而坐,面前放著馬奶酒,還支了小小炭爐。
藍寧從馬上顫顫悠悠爬下來,時維已將烤好的羊腿撤下炭爐,用刀子割了一片,蘸好了面醬遞給她。
他們並不說話,他只管烤肉,她只管吃。
烤肉的香和青草的香讓她迷醉。
她從沒吃過這麼香這麼嫩的羊腿,仰起身子躺在舒舒絨絨的草原上,遠處雲卷天舒無邊際。人生這麼寬廣,時間應該無限。
藍寧曾想坐到天長地久,一切都不會改變。
但這一次的草原也變了不少。
壩上的入口處建了廣告牌,指引旅人,不是不商業的。及至到了草原上,還能看見遠處建立了度假村,一棟一棟小洋樓般的建築錯落有致,同草原,確有一絲格格不入。
近處的蒙古包是吸引遊客的民族特色,梅紹望同岳平川早跟著其他遊客一起圍坐在蒙古包前接受當地牧民的款待。
關止拉了藍寧過去,一同領受這項歡迎服務。
有個穿藏民服飾的小姑娘看見關止便歡悅跑上前,叫一聲:「關止哥哥。」
藍寧側目,可是不響。
那邊的牧民有人敲起了不知名的樂器,原來一場篝火晚會就要開場。
關止帶著藍寧往人群中坐好,即被女孩拉了過去敘話。
藍寧舉目一望,便明白了。梅紹望同岳平川手裡托著馬奶酒,正兜轉招呼。
原來這是梅紹望花了錢做的人情聚會,他走到藍寧面前,坐到她身邊,講:「都是快十年合作的老關係,每回回來都要聚聚。」
藍寧點頭,眼睛瞧到拖著關止講話的女孩身上。
梅紹覷見了,笑著說:「那是林秀,關止以前捐助過的。小姑娘去年考上了我們市的名牌大學呢!」
藍寧問:「你們似乎很熟這裡?」
梅紹望把手裡的馬奶酒遞給藍寧,藍寧捧著,沒有喝。
「最早還是時維帶我們來的。」
藍寧默然了。
「以前壩上生產力弱,人們過得苦哈哈。但這裡的燕麥和牛羊肉都是好東西,時維組織過糧食局的領導,開餐館的和食品廠的人來考察。」
藍寧聽著,望向那邊同林秀坐在一塊兒的關止,他笑眉笑眼聽著女孩說話。
「關止那時候也跟著來的,結果回去以後跟他們家裡家長說要輟學,我差點沒被他們家老爺子戳破脊樑骨。」
藍寧笑:「這是你能量大,影響大好青年的職業選擇。」
梅紹望滿不在乎地笑笑,繼續講:「我有這麼大能耐倒是好了!時維當時跟咱們這邊的領導說,國家提倡開發大西北,但不少地方資源各有特長,如果能合理分配,有驅動經濟的價值。『美達』的劉先達就利用這裡的燕麥基地研究了新飲料。關止聽的興趣老高,他說如果這裡的牛羊肉質量好,供應連鎖餐館也算是一大特色,而且也不貴。結果同行的一家當地開火鍋店的果真和這裡的鎮政府談合作,現在開到了全國第一。」
梅紹望說的很是慷慨,還翹起了大拇指誇讚那位行業翹楚。聽的那個人卻心中恍恍惚惚地琢磨著這段往事,思潮開始起伏。
暮色漸漸卷下來,沉沉壓在天頭,把草原的舊色覆蓋。但是篝火明亮了,照亮的是另一個世界。
藍寧把手裡的一碗馬奶酒終究喝完了,梅紹望也繼續去關照他的老熟人了,但關止還沒過來,他同小女孩敘完話,又同那邊的大人們說話。
林秀快活地繞過篝火堆,跑來藍寧身邊,就坐在她的跟前打招呼。
「藍姐姐,您好,我叫林秀。」
林秀是個明眸皓齒的小姑娘,膚色帶著山裡人健康的蘋果紅,人又這樣善意,感染了藍寧。
藍寧興致好起來,她拉起林秀的手:「林秀,你好。」
林秀把藍寧仔細端詳,然後笑著問:「關止哥哥是不是『妻管嚴』?」
答她的是回來的關止。
「瞎扯,小孩子家家懂什麼『妻管嚴』?」
林秀撅嘴,帶一點點磊落的嬌憨。
「那你剛才還訓我不叫人就把你叫過來。」
關止向她微笑:「那你知道現在應該怎麼做?」
林秀「霍」地站起來,扮一個鬼臉:「明白,我自動消失。」
藍寧望著她的背影,女孩鑽入跳舞的人群中,邁開嫻熟舞步,如同一朵美麗雲彩飄動,把所有人都比下去。她的舞步已經帶了一些大城市的氣息,同所有人的不一樣。
藍寧問關止:「她畢業以後會留在大城市不回來了吧?」
關止答:「老梅和劉先達都和本地政府合作設立基金,鼓勵大學生回家鄉創業。當然,這是自己選擇,看本人意識,並不能勉強。」
「你們又怎麼跑來這麼遠的地方搞事業?」
關止聳肩:「混日子哪裡不是混?」
藍寧瞪他,嫌他答得不見誠意。
關止好歹坐了下來,這回是認真說話了。
「很久以前,我在滴水崖碰到過一群本地人做祭奠,他們的祖輩在抗日戰爭中被一個外來的戰士搭救過。先烈是值得尊敬景仰和學習的。」
天空裡點綴的星星似乎離草原很近,藍寧一抬頭彷彿就能觸碰它們。
她仰起頭,卻看到關止眼底的自己。
他也望著自己。
藍寧有點慌,不知到底在看什麼,心裡一頓,眼前便模糊了,她低頭擦眼睛。
關止乘勢又拉她起來。
「做什麼?」
「騎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