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她不自禁問宋謙:「何至於此?」

宋謙惡狠狠講:「□難養。」

話到極致,非常難聽,莫向晚聽著都刺耳。她不管宋謙,先回自己格子間,把梅范范的日程全部拿出來琢磨。

第35章

梅范范的新聞發佈會在十點準時開始,熱鬧堪比當初發佈會。宋謙去了現場,回來咬牙切齒轉述:「美人哭的梨花帶雨,將我等全部描述成為牛鬼蛇神。歷史劇劇組不把人當人,活生生害她錯過拍文藝片的機會,因為沒檔期。」

鄒南聽完聽完驚跳:「開玩笑,王導演不要她了還能怨我們?」

莫向晚經過上午的混亂,此刻方寸已漸回轉,又刻意理過梅范范的日程,對她的工作量是心中有底的,又想起先前許淮敏給她的訊息,她向宋謙求證:「她最近是不是見過奧斯卡受落的那位大導演?」

宋謙答:「我聽講是試戲。」

鄒南說:「鄭導也是大佬倌,他們製片人講要我們賠償,是我們當初拚命爭取這個女二號給梅范范的。這個角色在情節裡舉足輕重,一線的紅人丁蘋都表示過想要演一演——」

莫向晚打斷她:「丁蘋現在哪裡肯要這個角色,最近和香港導演合作電影呢!」

宋謙建議:「你們有沒有給鄭導其他演員名單?」

鄒南答:「他氣的要命,說我們給的都是不入流貨色,還讓他被別人取笑做了周扒皮。」

莫向晚蹙眉,但沒有時間細想,又翻一遍最近的藝員日程,看到一人,計上心頭。

她說:「齊思甜的粉絲總是嚷自家偶像被我們送去演偶像劇,沒有出路,做電視劇小公主也不濟事,我們這一次如他們的願。」

鄒南說:「齊思甜最近拍港台合作的偶像劇。」

「那邊快要收尾,我們協調。」

宋謙提醒她:「鄭導正在氣頭上,他一直用學院派,向來看不起旁門路子混出來的演員,齊思甜是模特出身,你擺的平鄭導?」

莫向晚搖搖頭:「這是無奈之舉。」再講,「無奈之舉,還是要舉。」

宋謙說:「那你先擺平Judy這只雌老虎再講。」

果然如宋謙所料,朱迪晨聽了莫向晚的建議,果然大發雌威,對牢她講:「Merry,我是不是耳朵生瘡了,你給我解釋解釋片酬減半是什麼意思?」

莫向晚不慌不忙做解釋:「這是公司對鄭導演的補償。」

「你倒是想做人情?」

「這部片子要賣去海外。」

「唯是如此,思甜的繼得利益受到損害,工作立場之上,我等同其母,你說我能不管?」

莫向晚誠懇說道:「我曉得你帶的人大多出人頭地,思甜在偶像劇上頭也是獨當一面,但是她已經二十四歲了,小公主哪裡能做一輩子?早謀出路,還可讓你多帶幾年。以前拍偶像劇的幾個女演員保鮮期一過,還有誰理?我相信你手裡當然會有後繼的人上來,對她目前的成績也是滿意的,無需你多費心。不過你想,如果她能有機會跳一個台階,不是更好嗎?你講是不是?」

朱迪晨靜心在想,莫向晚對她手裡帶的藝人的情形瞭如指掌,分析得頭頭是道,她是認同的。不過她也有疑問:「你就看好齊思甜?」

莫向晚微笑:「你手裡的大牌,怕只有作為半新人的她肯降低片酬,又有好演技讓導演滿意。」

朱迪晨被說服,不過不想多管閒事,講:「我明天要帶人去台灣上節目,這樁事體交給你了。」

莫向晚就在第一時間聯繫在片場的齊思甜,齊思甜聽見是這樣一件活兒,心裡也犯怵:「會不會撞人大導演槍口上做炮灰?」

莫向晚已經不想多同這班藝人多廢話,就講:「炮灰也是我先做,你只要拿出你的本事亮一個相就行。」

鄒南打聽好鄭導動向,進來報告:「真是很巧,鄭導下個禮拜一從橫店過來,同那位蔡導談事情,蔡導的助手說在四季訂了一個套房。」

莫向晚誇她:「好丫頭,小特務做的不錯。」

「蔡導人還真夠意思,我說我們老大想要去蹭飯局,他說熱烈歡迎。不過他們告訴我,鄭導脾氣大不好惹,現在還在氣頭上。老大你確定要去?不避一下鋒頭?」

莫向晚站起來,說:「打鐵要趁熱,才能顯出我們的誠意。」

她整理好手頭文件,正好於正回來,氣色灰敗,張彬朝她搖搖頭,她得到暗示,簡略說了一下自己的計劃,於正沒有異議。

事後,她問了張彬一些情況,張彬就講:「還在處理中。這一次是著了梅范范的道了,王導的片子內定了角色,不是梅范范。不過她運道好,又被港台那位大導演看上了,要去拍人家的大製作。那位導演名下有公司,梅范范要從咱們這裡滑腳揀高枝棲呢!」

許淮敏正在一旁,聽了說:「那也不至於踩我們一腳。」

莫向晚想的是,等閒不如此,恐怕於正也放不了人。江湖面子誰不會要?於正亦不是一個好惹之人。梅范范食碗麵反碗底的這麼堅決,除非真是有了牢靠的下家。

這位范美,真真棘手。

莫向晚做好心理建設,安慰自己:「一定會過去,船到橋頭一定直。」

她在那個禮拜一沒有刻意化妝,而是吩咐公司裡最好的化妝師去給齊思甜好好拾掇了一番。

齊思甜人如其名,因其甜美嬌小,才為偶像劇的擁躉們追捧。但是她演戲時候爆發力十足,這種原始的張力,已被好幾個同她合作過的導演誇過。她的粉絲都明白這點,只無奈公司對她的定位始終放在偶像劇上,而眼睜睜看她浪費實力。

齊思甜的經紀人朱迪晨不是不清楚,只是她一貫認為偶像劇可令齊思甜有更多進賬,而她心思主要在於另幾個已有大成績的藝人身上,不會多花心力栽培她。

這些莫向晚都思量清楚,亦是瞭解齊思甜本人極富上進心,只等機會而已。

故此,她對齊思甜打氣:「從偶像派到實力派,有時候就是差機會。但是機會都是均等的,從不偏心誰,就看誰能在機會來臨的時候抓牢它。」

聽得齊思甜頻頻點頭。

她們一同去了酒店,那一路地毯綿軟,齊思甜腳踩細高跟,走得戰戰兢兢,好幾次差點摔倒,都虧莫向晚及時扶牢。

末了走到包房門口,齊思甜講一句:「Merry,我既然降了一半片酬,他們再不要我,我面子裡子都會丟掉的對吧?」

就是這樣的話了,莫向晚點頭,齊思甜伸展好身體,本來嬌小的體格好似平白長了幾公分。她講:「這個面子和裡子,我是不能丟的。」

來開門的是蔡導的助手,也是一個小姑娘,同鄒南相熟,鄒南才得來這麼精準的消息。

想到這一點,莫向晚突然發覺,鄒南也是頂會花工夫的小丫頭。

房間裡有好幾個人,開了兩桌麻將,有一桌正在洗牌,見到她們進來也不停手。背對他們的主位坐的就是熊腰虎背的鄭導。

蔡導開她們玩笑:「兩位美女光臨,讓我們蓬蓽生輝。」

鄭導並不給面子,頭也不回,說:「於老四不敢來見我了?倒是讓娘們兒上場。」

莫向晚站直身體,不卑不亢講:「老總今朝又去勞動局報到,前輩都曉得的,有些流程總要走好,才能更好工作。」

鄭導說:「那是他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當初拍著胸脯擔保梅范范,現在雞飛蛋打,可漂亮了?」

蔡導打圓場:「老鄭,別嚇到小姑娘。」

鄭導這才扭過頭來看她們,目光就戳在齊思甜身上。

齊思甜反倒落落大方,莫向晚心中一讚。

蔡導又打圓場,講:「算了算了,人家小姑娘也不容易,這麼著,就讓莫小姐代替於老四給你賠一個不是?」

鄭導說:「行,姑娘,讓我看看你的誠意有多海。」他起身,走到吧檯,拿了一瓶酒過來,齊思甜見狀,擔憂地望向莫向晚。

那是一瓶黑方,莫向晚估量過自己的酒量,她是抵受不住的。

所謂無奈之舉,還是要舉,她自己講過的話,也是要算話的。她對鄭導講:「今朝我就先代於總敬您一杯,請您給我們的新人一個試戲的機會,以後有機會,於總會親自登門道謝。」

鄭導拍大腿,說:「痛快,想不到你這小妞兒可以比一比東北妞兒了。」

酒是鄭導直接倒給她的,她仰脖子喝掉。

後面的事情就昏沉了,就聽見齊思甜在叫她:「Merry,你還好吧?」

蔡導在埋怨鄭導:「老鄭你是越活越回去,和小丫頭們較什麼勁?」

鄭導說:「我哪兒知道她壓根就是一銀樣蠟槍頭,一杯黑方就倒的人。」

隔了很久,還有一把熟悉的聲音在責備她:「別人喝酒你賠命,什麼工值得你這麼做?」

最後是莫非在喚「媽媽。」

第36章

莫向晚醒在一片粥米的糯香之中,咽一嚥口水,喉嚨如火燒。她動一下,有人在她床邊,講:「作孽的小姑娘,你是不是想拼掉小命了?」

莫向晚對坐在床頭的管弦笑一笑,嘴唇乾的很,笑的不大方便。

「還好,黑方又不是敵敵畏。」

管弦端來米粥,怪她:「你別把於正的工當牛工打,我都沒當他作九五至尊。」

米粥已涼了一會,莫向晚入口正好,恰如滋潤甘泉入心頭,她喝了好多口。精神頭回復了些,她對管弦說:「拿人錢財,替人消災。」

管弦要點她的額頭:「這種時候你還有江湖道義的話好講,於正不就當初借你一萬塊養小非非?我真後悔把你薦給他,這樣當牛做馬。」

此話不假,不過莫向晚並非如此想。

於正給予她的一萬塊當其時間,救回她和莫非母子兩條命。雖然錢是管弦向他去要的。但,至幾年後,「奇麗」創建,於正給予她的機會亦是不小。這樣的年紀坐到這樣的位子,她自當感激。

正如她同齊思甜說過的那句「機會來的時候要抓牢」,她抓牢以後,絕不會忘記給予機會的人。

秦琴曾提點她:「士為知己者用,才能展長才。」秦琴困難時候從當年電台內退紅主播那兒受惠得助,一直銘記在心,講,「最落魄的時候,他推我上了《午夜傾聽》。」

莫向晚則想,她最落魄的時候,管弦同於正共同伸手拉了她一把。不管他們各自為人幾何,她也銘記在心。

她對管弦說:「這是分屬應當的事,沒這麼嚴重。」

管弦自嘲:「你對於正比我還要鞠躬盡瘁。他是好福氣,哪裡得來我們這兩個癡人?」

莫向晚咳一下,管弦把話說得稍微有些過,意味不明,會讓人別有聯想。但對面是她,也無需辯一個清楚了。

她轉念想到自己的「心頭肉」:「非非呢?」

「去上學了,你的鄰居不錯,開寶馬送你兒子上學。」

原來是莫北,莫向晚無端端心頭就一慌。

「你把齊思甜他們幾個嚇壞了。就這情形下,齊小姐還能在鄭導面前演了一段絕好的,鄭導當場拍板要下來。你沒看走眼。」

莫向晚聽後安心:「這樣就好。」

「這群小姑娘個個有好眼色,哪裡像我們這麼憨?」

又是這話題,莫向晚還是不接口。

管弦又餵她吃兩口粥:「蔡導跟人送你回來,通知了鄒南,鄒南來告訴我,我趕過來你已經到家了。你啊!一醉酒品就不好了,對著你們家的帥鄰居一陣狂吐,人身上穿的可是D&G新品。」

莫向晚「啊」一聲,這是不曾想到的,當時情景也已模糊,再回憶,一片空白,僅是臉上開始正式發燒,心裡暗生慚愧。

「我要代你賠錢,人家不要。這人真怪,開寶馬穿D&G,竟還住這種地方,也算是人物了。」

莫向晚嘟囔:「什麼人物?那是個神經病。還穿什麼D&G,跟GAY一樣。」

管弦笑:「GAY不GAY我是不曉得,不過應該是有錢人。有錢人怪癖多,我們不談他。」她再說,「宋謙本來要來看你的。」

莫向晚頭疼:「管姐,我對他真沒意思。」

管弦歎息:「於正多看中你們倆啊!你對於正這麼忠心,怎麼就不接受他保的媒呢?做女人談愛情是其次,談婚姻才重要。找一個合適的老公,把這輩子過得舒服了,也就對得起自己了。」

莫向晚半坐起來,先看窗外。此時殘陽正如血,時光飛逝,離開昨日已過一整天。再大的艱難,經過時間清洗,亦可流逝。

有些不留痕跡,有些留下烙印。

很多烙印,莫向晚不想再去回憶。她坐正身體,面朝夕陽,對管弦,應當給一個切實交代。

「管姐,我對婚姻沒有想法。」

這個莫向晚,心思從來透徹坦蕩,對她毫不掩飾,管弦能夠明白她。她說:「你太沒信心了,你父母是你父母,你是你。」

「而且我想我不會愛上什麼人,這件事情太困難了。再要接受婚姻,更加不可思議。」

「你是死腦筋,幹什麼必須先談愛才能再談婚姻?愛會消逝,婚姻卻是能經營的,但凡能經營的,便是可持續的。」

莫向晚忍不住要反問她了:「管姐,你這麼明白,為什麼要想不通?」

管弦笑笑:「我是太明白了。」她告誡莫向晚,「你這輩子不談這些東西,當女人是會有缺陷的,而且也會內分泌失調。」

莫向晚掀開毯子下床,腳步虛浮,她跨一步,對著穿衣鏡。鏡子裡面的人,經過長醉,此刻醒來,面色合格,又兼長髮披肩,前凸後凹,是一流女人,絲毫沒有內分泌失調的現象。

她立立牢,有無限自信,對管弦講:「我不同意,我莫向晚,從頭到尾,簡直無懈可擊。」

第37章

無懈可擊,這是賣弄在外人面前的話。

管弦走後,莫向晚才是對鏡自憐。

她的出工賣力,管弦以為她報於正的知遇之恩,同事們以為她認真負責肯擔當,只有她自己心中如明鏡,那不過是掙得口糧的方式。

《怪你過分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