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動模範的價值就在這裡。」
看來朱迪晨是相當堅持了,莫向晚想一想,照林湘最近的上升速度,主辦方那裡自然樂於接受。並非困難,且還能托一托林湘,幫她的唱歌再爭一個曝光度。就其本人而言,也是比較適合的。
但才不過兩個小時,又有人因此事找了她。這一次這個人讓莫向晚感到意外,竟是素來低調本分的葉歆。她最近曝光率高了一些,已有唱片公司的監製開始關注她,並私下尋莫向晚和她的經紀人郝邁打聽情況。只是一切未定,郝邁同莫向晚均未向葉歆說起此事。
她來找莫向晚,是和林湘有同樣的意思。但她的態度比林湘更謙和更卑微。
她說:「對不起,Merry姐,騷擾你了。」
這種態度讓莫向晚有一陣坐立不安,這個女孩,還是不慣求人的,腆著面孔,不知自處。講:「我有沒有這個資格上一上藝術節?」
葉歆的問題反而比林湘難答,莫向晚自忖,不可以傷害這樣一個低調勤勉的歌手。她先說:「我會徵詢主辦方的意見。」
葉歆是不慣求人的人,這一刻非常堅持,她咬一咬牙,說:「Merry姐,真的希望你能幫幫我。我做了一首新歌,只需要一個平台。」
莫向晚和顏悅色甚至是安慰地對她說:「郝邁正積極幫你同唱片公司接觸,你要放心。」
葉歆把頭一垂,似乎是氣餒了,可片刻後,又飄了一句話出來:「Merry姐,他要是把我的事情放在心上,我也不至於此。」
莫向晚心中一凜,不論是她的身份還是葉歆的身份,都是不該聽不該說這樣的話的。而且葉歆並不清楚實際情況,怎可以令郝邁白白被誤解?她馬上講:「葉歆,你簽了合同,公司支你薪水,沒有白給錢不求回報的道理。你要相信公司對你的定位,郝邁是你的經紀人,他更清楚適合你的路子。你不要急。」
葉歆聽了幾乎要紅了眼睛,讓莫向晚一天的心情都受到影響。
這天也叫天不時,人不利。臨到下班,又出一個岔子。
鄒南過來反映說:「崔浩浩的家人來打招呼了,希望閉幕式上只有他一個獨唱。」
莫向晚問:「什麼?」
鄒南解釋:「崔浩浩的爺爺是崔利川。」
莫向晚對這個名字一片茫然,鄒南又補充了一個頭銜,她才恍然大悟,便說:「這怎麼可以?最後的考試都沒有考!」
鄒南為難:「於總親自定下來了。」
那邊人事部的小曹過來叫急救:「幾個孩子都哭了,這可怎麼辦呀?」
莫向晚同鄒南又匆匆趕到現場,除了崔浩浩,其餘五個孩子都眼淚汪汪,兩個女孩哭的尤其傷心。宋謙畢竟是男人,不會應對這場面,只坐著干歎氣。
鄒南同小曹又分別安慰孩子們。莫向晚看見於雷一個人抱著膝蓋窩在角落裡,感覺太不忍心。這個孩子她有些瞭解,同莫非一樣好強,平時又活潑,此時這樣消沉,大為不妙。
她蹲到於雷面前,於雷死死咬著牙齒,她溫柔地對孩子說:「於雷,阿姨送你回家好不好?」
於雷還是死死咬著牙齒不講話。
她有點擔心了,摸摸於雷的頭:「不要難過,以後機會還有很多。」
於雷把頭抬起來,他的眼眶裡是有眼淚的,但是就是忍著沒下來,惟其如此,她看著才更難過。於雷說:「莫非媽媽,我唱的很好,我一直很用功在唱,為什麼比都不比就讓我不及格啊?」
話一說完,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比任何一個哭的都要傷心。
莫向晚最受不了孩子哭,莫非雖然很少哭,每回一哭,她都要肝腸寸斷。面前的這個孩子,雖然不是莫非,但也是在眼前長大的,她亦有疼愛。這樣小的孩子,提前來接受這個圈子裡的潛規則,太過不公平了。且,孩子們並不是不清楚事情原委,只有大人們自以為是孩子是好欺騙的。
莫向晚問宋謙:「沒有轉圜餘地?最起碼給予公平競爭的機會。」
宋謙答:「恩出自上,無可奈何,只希望他們快點忘掉這些不愉快。」
莫向晚說:「我找於總去。」
宋謙阻止她:「去了也白去,你分明讓於總難堪。這一次的項目崔副台長撐了於總一把,於總知恩圖報,又有什麼錯?孩子們實力相當,抽檢一個,並不為過。」
莫向晚頓足。
宋謙對鄒南和小曹說:「快哄好了孩子們,送他們回家。」又對莫向晚說,「我們也算仁至義盡,今朝之前做到公平,雖然結果不怎麼樣。」
這是最最無奈的結果。
莫向晚徒然又頹喪。宋謙用一句話將她駁回,她再尋於正只是做無用功。只好牽了於雷的手,說:「於雷,一次失敗不表示以後你次次都要失敗,老師一定教過你,失敗是成功之母,下一次你一定能成功。」
可是於雷說:「莫非媽媽,這一次不是我不用功,我怎麼就失敗了?」
童言說得是凜冽的,莫向晚真真正正無詞以對,她只好揩乾於雷的眼淚,但是孩子哭得已成個淚人,小小心靈已遭逢創傷。
第50章
莫向晚也頗神傷,叫了出租車載於雷回家,於雷難過得一路在抽噎,但還堅持對莫向晚講:「莫非媽媽,我好不好晚一點回家?爸爸看到我這個這個樣子又要怪我了。」
她知道於雷的化學老師父親對他期望一直頗高,除卻成績上頭的要求,還有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指令。於雷唸書成績一直數一數二,比莫非要強一些,好勝心也更加強些。
莫向晚問他:「那麼就到我們家裡吃晚飯好不好?」
於雷點點頭。
莫向晚就先去了學校,接了莫非。莫非看到於雷紅彤彤似兔子的眼睛,大為詫異,直問於雷:「你怎麼啦?」
於雷先是避而不答,莫非非要刨根問底,於雷就簡單說了一說,把莫非氣得要跳起來。他對莫向晚說:「媽媽,這是作弊,開後門!」
莫向晚頭疼,拍一下兒子的頭,說:「好了,你別吵了。讓媽媽想想辦法。」
莫非聽莫向晚這麼說,抓到了一點希望,勸慰於雷:「你不要難過了,我媽媽很有本事的,一定有辦法的。」
可是於雷說:「又有什麼辦法啊?不能上去唱歌了呀!」
莫向晚匆匆去菜市場買了小菜,再把兩個孩子帶回到家裡。之後,先給於雷母親通一個電話,就說孩子要和莫非一起做作業,在她這裡吃晚飯。這是兩個孩子常做的事,對方的母親沒有異議,並說:「我和於雷爸爸上個禮拜回老家,帶了一點土特產,明天我讓雷雷帶給非非。」
「你太客氣了。」
「這是應該的,雷雷也老是麻煩你嘛!」
「不不,你們幫我的多。」
這話莫向晚說的真心實意。於雷的父母感念她孤身一人帶孩子不易,對莫非也是頗多的照顧。她是感念的。莫向晚把手機翻一翻,找了個號碼打過去詢問。
她找的是金錦文,正任職本次藝術節組委會委員。她問金錦文:「這一次的各種演出項目裡,還有沒有兒童演唱的需要?」
金錦文笑她:「連廣場開幕式都被你們於正拿下了,你還要敲我的邊鼓啊?」
「我想推薦一個小朋友。」
金錦文一時沒有拒絕,她就這點好,人雖犀利霸道,在做事上是能留一留餘地的。她對莫向晚說:「回頭我看看,再回復你好不好?」再就詢問了莫向晚一些關於孩子的情況,莫向晚一一答了。
待掛上電話,她吁口氣,回頭看見莫北正在門口。他指揮一個小工扛著米袋進來,莫非和於雷正圍在他身邊問長問短。
他是幾時敲門的她都不知道,莫非現在對他就像對自家人一模式樣。
莫北看她掛了電話,才說:「我看到你家米缸快空了。」
這是好意,不能拒絕的,莫向晚就拿錢包,說:「太麻煩你了。多少錢?我算給你。」
她的手被莫北推開:「別跟我計較這個。」
莫北的手指溫暖,不若她體質寒涼,手腳總是四季冰涼。他的手觸到她的手上,那樣的溫度,讓她產生了想要靠近的情緒。念頭只是電光火石,她像觸電一般縮回了手。
孩子們就在一邊,莫北只能笑一笑,把手收了回去。
莫非又變作小麻雀,把好友的委屈全盤訴給莫北聽,莫北耐心哄著他,還問於雷:「你是不是真的很想唱?」
莫非幫著搶答:「當然想唱,不然這麼長時間白努力啊?太沒勁了。」
莫北看著他仰著腦袋義憤填膺的樣子實在可愛,不自禁捏一捏他的小臉:「你快要成小蝙蝠俠了。」
莫非撅嘴,但是手牢牢扒住莫北的衣襟,問:「四眼叔叔,你晚飯吃過了哇?」
莫北搖頭。
莫非轉頭看莫向晚:「媽媽,我吃了四眼叔叔很多零食和晚飯的,我們留四眼叔叔吃飯好不好?」
這一次莫北沒有禮貌婉拒,他覺得留下來陪著莫向晚和兩個可愛孩子吃飯是一個不錯的主意,所以也笑著瞅著這家的女主人。
這一大一小,在強迫她留客,她不留客是為不寬和。莫向晚一向認為自己是海量,也能海涵許多事,就說:「當然可以啊!叔叔是非非的客人。」
這個選擇並沒有令莫向晚後悔,因為莫北沒有準備白吃。他說:「我們分一下工,動作可以快一點,孩子吃好了能早點做作業。」
但她的廚房不夠大,兩個人一個切菜一個淘米,就快要轉不開身。
莫北勞作的動作嫻熟,從他之前為他們母子做過的飯菜就可以知其端倪。但莫向晚從沒有想過他這樣出身的男人,做汰燒工作會這樣熟練,幾乎一氣呵成。而且他是相當熟悉她家裡的油鹽醬醋的位置,根本不需要她的指點就信手拈來。至最後,她只有在一旁看著和打下手的份。
莫北進門時,就聽見她在講電話,口氣婉約,是低頭求人的情態。聽了莫非的陳述,他基本瞭解了情況。
這個莫向晚,他越接近就越驚奇。她渾身的能量和她的心,像海一樣寬廣。
達則兼濟天下,未必是如此。
他看著她放下話筒,神情疲憊,他就不想她太累了,才厚著面皮留下來吃飯,順便做飯。莫非說她吃的清淡,他在她買的小菜裡挑了芹菜和豆腐絲加了肉絲炒了一個小菜,又做了一個番茄蛋湯,給莫非和於雷蒸了魚和排骨。都是少用調味料,少刺激性的菜色。
但口味絕好,莫向晚嘗了一口芹菜,不由講:「你是怎麼做出來的?」
莫北笑著說:「大學畢業那會兒我就是家裡的保姆,鍛煉出來了。」他的父親恰好也是嗜清淡的,因此對付莫向晚的口味,並不困難。
莫向晚在心頭盤算的是他的那句話。他大學畢業那會兒,那樣的檔口,她才生下莫非,做了一個艱苦的月子,沒有保養好,現在還留下骨質疏鬆的毛病。
忽然就湧上一個可怕念頭,如果那時莫北在身邊的話——她打住沒有想下去。
莫北正在逗莫非,存心問一個為難孩子的問題:「是叔叔做的菜好吃,還是媽媽做的好吃?」
莫非咬著筷子,他決定不可以上大人「是非題」的當,於是捅捅於雷。於雷接他的翎子,代替他答:「都好吃的。」
孩子的機靈勁兒讓莫北發笑,他起身給他們盛飯,莫向晚早拿好了碗。她聽到他剛才的問題,沒有惱,只是微微抿一下唇,淺淺笑一笑。
莫北從不認為自己是一個好色之徒。
可在那刻,夕陽艱難地將金色餘暉灑入這間逼仄廚房,她微微弓下身子,曲線是軟的,發是軟的,表情也是軟的,是不設防的。轉一轉面過來,已是盛好了飯。
所有的光暈被她甩落在身後。莫北只能很老套地想到武俠小說裡出現頻率很高的一個比喻——清艷不可方物。
第51章
莫北留下來,同莫非母子及於雷一起用了晚飯,席間莫非叨叨地說起運動會的比賽,和於雷你一言我一語解釋起來。原來他想請母親和四眼叔叔同他一起參加一個親子比賽,叫做「橫行霸道」。就是父母帶著孩子綁左右腳比賽速度。
莫非生怕母親不同意,說完忽閃著大眼睛看住母親,拖長了聲音叫:「媽媽——」
莫北也對住莫向晚說:「可以嗎?我沒有問題。」
莫向晚沒有拒絕的理由,她摸摸兒子的小臉,向莫北點了點頭。
飯後,莫北提了他們家的垃圾袋並把於雷送回了家。於雷爸爸見是莫北,很是驚訝,於雷介紹:「這是莫非家的莫叔叔。」
這個解釋稀奇,莫北並沒有再多加解釋,只是於家的夫婦看他的眼神多一點曖昧。
有句老話叫做「寡婦門前是非多」,可以同理用在單身女人身上。莫北開始的時候很奇怪,莫向晚這樣的天生麗質,怎就沒有半絲異性情緣的跡象?
他們那行裡在傳她和於正的關係不清爽,莫北也親耳聽聞。正是前天,他們這個系統裡市法院辦公大廳開會,許淮敏也去了,並和舊友說了她們那行裡的一些八卦。
莫北聽見她在抱怨:「這年頭,除了女明星出來賣,女職員也豁的出去呢!她還不睬我,以為自己多清白?三十不到的女人有個八歲的娃娃,年輕時候不知道搞了多少風流事體,被多少男人睡過。」
莫北端著茶杯,走到許淮敏的身邊講一句:「阿姐,你中氣很足的嘛!看來昨晚夜裡姐夫伺候的不錯。」
把許淮敏說得又羞又氣,笑罵他「又耍流氓了」,一下沒好意思再把話題扯下去。
早些時候,於直說起於正,講過一些情況:「於正有一點好,兔子不吃窩邊草,不想我們家老大,整個妖艷女秘書在身邊,搞得大嫂天天河東獅吼家無寧日。玩女人也要懂得適度的。」
這麼些日子來,他對莫家母子的作息快要瞭如指掌。莫向晚工作家庭讀書,忙得連去美容院的時間都沒有。這位女士,竟然全然杜絕異性,或者說是愛情。
莫北不能猜到原因,只驚訝於她的強悍和堅決。
她也脆弱過,那一天酒醉,她揪住他的領子,說了一句事後大約她自己都忘記的話。
她說:「Mace,你能不能放過我?」然後吐了他一身。
那段時間他一直在琢磨莫非的身世,並無深想。那日兩人此舉此言,看在蔡導眼裡,變成另有文章。
有一次蔡導同他開玩笑:「難怪你要遷居,原來幽谷有佳人。」
莫北沒有反駁,彷彿是想存心令別人誤會他和她的關係。他和她的關係,不僅僅是生了一個莫非。但是她開始這麼怕他,要他放過她。
酒醒以後的莫向晚有著層層武裝和靈敏的反應,全然不會這麼坦白。
莫北事後細細地想,莫向晚恐怕是將他當作了惡人。他代表的是一個過去。
想通了這一點,莫北就沒有再在她跟前提同她結婚的事情,他想她最想要的結果應該是他遠遠離去。可他不情願。
莫北想,只要在他身邊,莫向晚總有用的到自己的地方。
這一次莫非提出了參加運動會,他就很爽快地答應了。能夠更多接近她,他感到愉快。
莫北吹著口哨回了家,放在茶几上的手機響了幾回,他一看,是蔡導。近來同娛樂圈無甚交集,不知這位導演又找他作甚,也就沒理會。沒想到過了一會兒,手機又響起來。
蔡導找莫北是有一個小忙要他幫,他說:「我找了個投資人,過倆月註冊一間公司,這事我籌備多年了,又有合夥人支持,一切就需,就缺人才。」
莫北懂了,笑起來:「你預備翹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