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堂的屏幕瞬間就黑暗下來,江湖的心跟著灰了下來。
他說了一個太過光明正大又根本無法反駁的理由。心頭的氣,就這麼一點一滴不由自己意志般地自行消掉,她在他的面前輸了。
江湖一言不發地站立起來,將筆記本裝入自己的電腦包裡,只能對徐斯講一聲,「打攪了。」
徐斯很有風度地將她送到門口,徐斯的秘書又將她送到電梯門口。
他一直目送江湖進入電梯。
此等情勢之下,江湖沒有吵,沒有辯,沒有任何失禮的地方。誠然,她還是驕傲的,昂頭挺胸,絕不垂頭喪氣,保持了江旗勝千金的涵養,但也應該是識時務的。
江湖雙腳踩進電梯裡,電梯下移,她跟著墜入深淵。
一切的一切,是自己的咎由自取,分明不能怨其他人。人在江湖,就需認清實力和勢力。
江湖緊緊抓著電腦包,狠狠閉上眼睛。
徐斯是贏得太漂亮了,他的理由讓她再有滔天的憤怒都沒有辦法斥責,甚至一開口斥責,便純屬她的無理取鬧。
江湖將背抵在電梯冰涼的鏡子上,沒有了任何的氣力。
這一輩子都不曾如此狼狽,如此碰壁。
江旗勝千金,不過因為是江旗勝的女兒,才能夠格當「千金」,沒有了江旗勝,她也不過是勁風之中東倒西歪的草芥。
電梯在二十層停了一下,任冰走了進來。
不管怎麼說,江湖對此人,心頭還有牴觸,她沒打算同他打招呼,倒是任冰帶著和善的笑容誠懇地先開了口,「江湖。」
江湖猶豫了一下,還是沒作聲。
任冰卻自顧自且真且切且直接地向江湖建議,「騰躍的情況不太好,要想把這個牌子再打出來得費力氣,還不一定成功。江湖,你不妨試試其他的投資。」
不能說任冰不算是提點,他能在父親逝去之後,還主動來關心自己,算是善意的了。江湖這樣想。
但他是父親的麾下大將,如今那些所作所為,算不算賣主求榮?又這麼一轉念,江湖便又沒有了好臉色。
但是,任冰的提點,和徐斯表達的訊息,無一不直指了訊息所表明的幕後事實。江湖問:「徐斯壓根沒打算扶植騰躍的品牌,只想讓這廠子做他童裝的加工廠?」
任冰想,江湖不愧是江旗勝的女兒,目光敏銳。他點頭,也是不打算隱瞞了,並且說:「江湖,請原諒我。」
江湖頹然地將背脊靠在冷冷的鏡壁上,不再說話了。說什麼呢?這麼明顯的成王敗寇。
任冰是特地送了江湖一程,才折回二十八層的徐斯辦公室。
徐斯對著電腦處理公事,一邊問他:「騰躍這牌子能不能再做起來?」
任冰答:「難。但不是沒可能,畢竟曾經是有口皆碑的牌子。」
「江湖能做起來嗎?」
這個問題難答,任冰緘默片刻,才說:「江湖從來沒有在紅旗工作過,我不太清楚。」
徐斯笑著望著任冰,意有所指道:「就看她是郭芙還是郭襄。」
任冰心裡一觸,他能聽出來老闆的話裡有逼問的意思。這詢問超出了他回復的職責範圍。他又緘默了片刻,才迂迴地對他現任的米飯班主說了一段往事,「她念初中的時候,學校開了縫紉課,她構思的作業是給自己五十六個芭比娃娃做五十六件民族服飾,創意很棒,但是她沒有學好縫紉,卻非要用工廠裡的電動縫紉機。江董建議她只做一件,她不願意,一個人在縫紉機前賭氣踩足二十個鐘頭,還是做得一塌糊塗。後來是江董不忍心,找來三個女工趕了兩天趕出來。」
徐斯點頭,「我知道了。」他摁下對講機對外頭的秘書吩咐,「如果江小姐找我,請代我推辭。」
任冰疑問:「你覺得江湖還會找你?」
徐斯說:「她賭氣踩了二十個小時的縫紉機才達到目的,不是嗎?何況我不是江旗勝,沒法給她找三個女工。」他聳一聳肩膀,「你前任老闆的女兒,脾氣似郭芙,她現在需要的是冷靜。」
任冰走出徐斯辦公室的時候,只在想,果真英雄出少年,少年更無情。
徐斯是在三個月以後,在他的辦公室內接到秘書Jane的請示,說那位紅旗的江小姐又來了。
他正在看母親方蘋發給他的電郵,請他好好考慮徐風的飲料的銷量如何在華北地區更上層樓,還告知他一段業內訊息,華北的一個同徐風規模差不多的飲料集團內部股東發生股權紛爭,需要進一步關注。
不管他想與不想,母親已經為他的接班做好了鋪墊。案頭上還有一摞集團管理層提交的各類報告,現今都需他過目批示方可呈報母親。如果晚上那麼一時半刻,耽誤了一線運營,那總倚老賣老的徐風老人都能叫上老半天。母親又要訓他。
徐斯每日批閱報告就要花上好半日,實在頭大如斗。在煩心公務面前,他幾乎都快忘了江湖那檔子事。
這時候聽了Jane的請示,徐斯認為自己並沒有太多的時間提供這位千金小姐大費口水地遊說,便講:「我的行程你最清楚。」
Jane答:「我代您婉拒江小姐。」
徐斯這天在辦公室待到晚上十一點,才把全部報告批示好並發給母親。這才能噓出口氣,喝點甜酒放鬆放鬆。
他站起來,站到落地窗前,彷彿站在臨空而建的空中樓閣,萬物都在腳下,而他感覺自己站得岌岌可危。
旁人看他這種人,站在千人萬人的集團之上稱霸為王,好不威風。但人在高處,並不是要風得風,求仁得仁,自有其奮鬥的艱辛和刻苦。全球的金融走勢和私家的管理結構稍有風吹草動都能把人治死。
徐斯喝完了一杯酒,放在桌上的手機震了一下,齊思甜發了一條短信給他,問:「我已經收工從橫店趕回來了,要不要來我這裡洗一個按摩浴?」
他把短信摁掉,決定去放鬆一下。
門外的秘書還在堅守,看他出了門想要離開的樣子,趕忙立起來提醒,「江小姐在等候區等您。」
徐斯皺眉。
Jane很為難也很無奈,「我向江小姐講過了,她很堅持,所以下午就親自趕了過來。我原本想請示您,但是江小姐說不要打攪您,她可以等。」
徐斯有些慍怒,他走到這一層樓最外頭的等候區。
徐風大廈的等候區是以時尚卡通出名的,桌子坐椅全部從美國進口,各種有趣的水果造型,很亮麗的顏色,同五彩繽紛的果汁很是類似。
但是這種坐椅坐起來未必舒服,都是冰冷的硬塑料。
江湖就蜷在一隻香蕉坐椅上,在蘋果形的桌上開著她的筆記本,正玩著「祖瑪」。
徐斯走到她的身後,她渾然不知,還在專注著手頭的遊戲。
徐斯便也沒有作聲,他瞅著她的屏幕。這個女人在瞎玩,一隻隻和水果顏色一樣鮮艷的彈珠毫無章法地落在遊走的珠串上,不曾消掉任何一個顏色的珠串。
這樣下去一定死路一條。
她也許在這個鐘點,腦袋也似糨糊了,所以玩得毫無水準。
徐斯剛想敲敲江湖的香蕉椅背,江湖正好輕輕點擊鼠標,又發射了一顆藍色的彈珠。於是奇跡發生了。
這顆藍色的彈珠,簡直就是一顆生命之珠,被江湖發射出去之後,迅速消掉了一串藍色的珠串,當藍色的珠串被消滅,兩串紫色的珠串又相接,再被消滅,以此類推,那整整一串看似快要覆滅的進金字塔洞口的珠子,一顆一顆爆發了煙花似的,在屏幕上綻放,一直到最後的勝利。
徐斯看得目瞪口呆。
江湖是等屏幕上的分值跳好了之後,才轉過臉來。
徐斯想,三個月後的江湖,同三個月前又有了不一樣。
她的頭髮長了一些,順到了耳朵後頭,剪了個齊額的劉海,服帖地順在眉毛上頭。頂著簡單的童花頭,讓江湖這張嬌憨的面孔更加嬌憨了。尤其是此時此刻,還有半分的惺忪。
她就這麼對著徐斯笑了一笑。
徐斯頭一回發現,江湖原來有小虎牙,所以笑起來更像只娃娃。這是在天城山的旅館那晚都沒發現的。
江湖半側過身,抬頭望著他打招呼,「徐先生,您好。」她又抬腕看了一下手錶,「十一點半了,明後天你有沒有空?」
徐斯以為自己聽錯了,眼前此女子竟然沒有要求當下讓他來聽一份合作方案。他也微笑,「如果你要約時間,同我秘書聯繫一下即可,不必這樣跑一次,太過麻煩了。」
江湖似乎是哂笑了一聲,微不可辨,但徐斯知道她一定是哂笑了。她說:「您貴人事忙,我跑一次是應該的,因為是我要打攪您。」
她講完關掉了電腦。
徐斯才發覺自己竟能耐著心,看著她慢悠悠把筆記本關上,放進了電腦包,慢悠悠把擱在另一隻橘子凳上的外套套好了,最後慢悠悠站起來。
江湖轉過頭來,對牢了他,才問:「那麼明後天您幾時有空?」
徐斯明明比江湖高了一個頭都不止,看著眼前的江湖,怎麼都該是俯視的。可是怎會平白無故帶了幾分心煩氣躁?
而江湖在等待他的答覆。
她沒有任何驕縱的意思,滿臉的企盼,甚至可以說很有些真誠。
徐斯突然正色,講:「江小姐,我收購騰躍並不是興之所至。」
江湖點頭。
「所以,如果最後我還是不能滿足你的願望,我先在此表達我的歉意。」
江湖再點頭,然後說:「徐先生,我想買回騰躍也不是興之所至。」她伸出手來,「但我要感謝您的坦誠,感謝您在百忙之中撥出時間給我。」
她這樣一副娃娃面孔,真真純真如孩童,彷彿半點污濁都沒有。確也不能怪江旗勝將她如珠如寶地捧在掌心呵護,她本來就應受到這樣的保護。
徐斯在心內對自己懊惱,江湖要是軟弱下來做出請求的姿態,也許沒有人能夠拒絕。他伸出手同江湖握了一下,講:「明天十點半。」
可是江湖說:「會不會太早?」
不能說娃娃面孔的人沒有攻擊性,而江湖畢竟還是位大小姐,言語之間,時不時露一些譏誚出來,好勝對手一籌。
她不會不帶一點點攻擊性,這才像是江湖。徐斯想,她還不是變色龍,所以他不該去做計較。
他搖頭,「不會。」
這天夜裡,徐斯回了自己在浦東的小別墅,淋了浴,出來發現手機上又有齊思甜發來的一條短信,問他今晚會不會過去。
徐斯回復了三個字,「不來了。」
他在睡覺之前下載了祖瑪,玩了半個小時,發覺江湖的那種玩法需要一些技巧。在這晚,他沒心情去琢磨這些技巧。他把遊戲關閉,入睡前,忽而起了興趣,不知道這三個月江湖到底玩了什麼把戲,做了什麼準備。這麼一想,他反而對明天的約會生出了意料之外的期待。
這一夜,江湖沒有睡得很好。
很艱難很艱難,她才能在終於等到徐斯的時候,給他一個笑臉。
這是她出生以後的第一次主動示弱,而且用了女性原始的本能。
徐斯根本不會知道,她心浮氣躁地打著遊戲,從下午兩點等到夜裡十一點半,她幾次想衝進他的辦公室裡,把筆記本砸到他的腦袋上。
但是為了三個月來所做的努力,她想,她需要忍受。忍受徐斯的秘書對她無情的拒絕,忍受自己必須厚著臉皮上門找人求人,忍受自己在別人的王國足足坐了近十個鐘頭,還必須面對別人的下屬指指點點。
沒有人能隨隨便便成功。某一首歌裡這樣唱道。父親就非常喜歡這首歌。
不能隨隨便便成功,就要經歷風雨。
江湖是強迫自己終於等到了徐斯,同時強迫自己等到徐斯以後,用那麼雲淡風輕的態度提議另約一個時間詳談。
徐斯是不可能在晚上十一點半還有精力聽她把她的計劃講解完畢的。
江湖在半夜沒有睡著,又爬起來上了一會兒網。
她打開人氣很高的一個論壇,在裡頭的子論壇有一張帖子,標題很長很醒目,「80後的你,有沒有暗戀過打籃球的男生?我的暗戀敗給一雙國產鞋」。帖子很紅,有十幾萬的點擊和上萬的回帖,還被版主加了精放上論壇的首頁。
江湖把帖子打開,樓主把帖子寫得很長,從她的初中開始,她一直暗戀著穿騰躍鞋打籃球的男孩,總是偷偷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她最大的心願一直是想買一雙進口球鞋給他,可是當她鼓起勇氣買好了球鞋,卻發現另一個女孩送了一雙新的騰躍鞋給男孩。
也許女孩的文筆很優美,也許這個故事讓人為青春的遺憾產生了共鳴,一場網絡懷舊被啟動。有人貼了騰躍鞋的照片——潔白的鞋面,挺括的鞋側,有兩條幾代人都熟悉的硬挺的弧線。一時間勾起好多人關於此鞋關於初戀的回憶。
一張帖子的火熱程度超乎了發帖人的預料。
江湖也沒有想到結果會這樣火爆,她把做好的將要陳述給徐斯的PPT打開,看了一眼自己寫在第一頁的用微軟雅黑這麼端正的字體加粗的句子——「有些品牌的力量,超乎我們的想像,而我們一直沒有完全相信它們。它們一直就在我們的身邊,從未離開。」
次日,徐斯在自己的辦公室裡,聽著江湖做的報告。江湖開場的第一句便是這樣一句話。
徐斯問:「你要給我說故事?」
「徐董事長。」江湖稱呼道。
但江湖的這個稱呼,真叫徐斯有些坐不住,彷彿眼前這個精神奕奕的女子,已經勝券在握了。他阻止說:「你可以叫我徐斯。」
江湖微笑,「我希望可以有機會稱呼您董事長。當然,如果在騰躍上頭您可以網開一面,我會更加感激之至。」
徐斯挑眉。她可真不客氣,勝負未定,她就開始講起了條件。這副架勢彷彿江旗勝仍在世。他且做一個有請的手勢,江湖開始講述她的故事。
其實江湖的故事比任冰敘述給徐斯的版本更加詳盡,而她講故事的技巧也著實不賴,很能吸引人。
但姿態是嚴謹的,她講述的時候,挺身半坐,正視對方,眼波冷然,面上一直帶笑。
太職業化了。
然,聲音動聽,清脆比黃鶯。但徐斯認為,這個故事再動聽,也與實際操作毫無瓜葛。她的報告太感情用事了。
等江湖終於講完了歷史,已經過去十五分鐘,徐斯說:「騰躍確實歷史悠久。」
江湖彷彿早有預料,「不過還沒有到讓你關注的地步,對不對?」她直視徐斯,「但是對消費者來說,只要還記得它,那麼它就有價值。騰躍是可以實現盈利的,它比構造一個新品牌成本要低得多。」
她思考得和做得都相當全面了。
徐斯不語。
這就是冷靜之後的江湖交過來的答卷。她說服他的角度,在商業層面來看已經很充分了,可是,她沒有考慮到的是——徐斯根本不想做騰躍這盤制鞋生意。
至少他在江湖進來向他做這份報告的時候,還是沒有想過盤活騰躍這個品牌。在江湖的匯報結束的時候,他也沒有最終下決定。
而江湖的PPT已經結束了,她知道自己該如何鎮定下場。她從容地關閉了電腦,然後對住徐斯講:「徐董事長,我對騰躍的營銷方案有個全盤的規劃,但是計劃要晚幾天才能同您溝通,我需要一些財務數據。」
卻原來她還有下文,這成功吊住了他的胃口,徐斯很想看看她做的營銷方案。但目前,他蹙緊眉頭,她從進門口至今一個小時,把「董事長」和「您」兩個敬稱說了無數遍,著實刺耳。
徐斯頗為煩躁地站起來。
他一貫熱性子,總把空調調在恆定的二十七度,這一間接待室就保持這樣的室溫,在此環境下,他的心內不應該還會存留一些燥熱的感覺。他對江湖說:「江小姐,你很用心——」
江湖也跟著立了起來,搶過這個話頭,說:「所以我熱忱希望我的方案可以得到您的支持,騰躍有一套很老的班子,有很好的技術工人,欠的只是管理和營銷的東風。」她略略昂了昂頭,「這句話是我父親生前同我講過的。我個人微不足道,但是我父親在這一行內的眼光還是很有一些的。」
徐斯笑,帶刺的玫瑰依舊帶刺,玫瑰的尊嚴也不容玷辱。他能尊重。
江湖繼續講道:「我希望約您下周的時間。」
徐斯明白江湖的策略,她在爭取同他保持一定程度的接觸頻率。她這樣請求著,神色也是鄭重的,但沒有真正求助的意思。這位大小姐是不屑放下身段真正求人的,做到如今的心平氣和,已屬可貴。
他想他不應當有所為難,儘管他還沒有任何決定。徐斯順手翻了一下檯曆,講:「下周恐怕有些困難。」
江湖說:「沒關係,我同您秘書保持聯絡。」
徐斯用手撐了一撐檯面,無奈微笑,「你老是『您』來『您』去,我受之有愧。」
江湖垂首略一凝重,說:「因為是我在求你。」
今日的江湖,不再趾高氣昂,不再歇斯底里,她用一段坦蕩的風度,讓徐斯能夠相信她已足以接受任何挑戰和打擊。
徐斯把手伸出來,對江湖講:「我會考慮你的方案。」
江湖也伸出手,「希望我們能夠合作愉快。」
徐斯請秘書Jane把江湖送了出去,便又處理下一段公事,看到任冰的報告,想到最近事務繁忙,還未同這班新下屬開席敘情,便把Jane叫進來囑咐,「今晚七點在景陽春訂一間包房,幫我定好任總等幾位童裝項目同事的時間。」
Jane面上一陣遲疑,想了想才匯報,「恐怕任總會沒時間。剛才送江小姐去電梯口的時候遇到任總,江小姐約任總晚上吃飯,巧了,也是景陽春。」又覷著老闆似乎並沒有生氣的意思,就加多一句,「任總答應了。」
徐斯問:「是景陽春哪一家店?」
Jane絕對是徐斯的好秘書,盡忠職守答道:「茂名路上的那一間。」
徐斯又站回到落地窗前,往下看,想,江湖應該已經走遠了。
好一個江湖,端的行事光明磊落,能當著他秘書的面約他的管理層吃飯。不自覺地,徐斯嗤笑了兩聲。她是根本不在乎他知道與否,或者明知道他一定會知道的,卻還要這樣做。
江湖依然霸道。
徐斯拿了手機出來,撥了個電話給許久未聯絡的莫北,講:「今晚你不用當奶爸了吧?我請你吃飯,去景陽春。」
莫北說:「我得請示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