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不要叫他老頭子!」扣兒不高興地輕叫:「我娘說過,出嫁從夫,如果我嫁給他,他便是我的天,不管他的年紀大小,所以,請你不要在我面前講他的壞話,我可是會生氣的。」她氣嘟嘟的嘟起小嘴。
年輕人盯視她好半晌,才忍不住又問:「如果……他死了,你會再嫁嗎?」
扣兒驚喘不已。「當然不可以!」
不可以?
不是不會喔!而是不可以。
若她的答覆是不會,那她將來還是有可能變節,因為,時間會磨去人的氣節,寂寞會摧毀人的意志;可若是不可以,那便是絕對不可能。但是……
「孤孀容易做、難得四十五歲過。」年輕人輕吟。
「守節難,死節易。」扣兒斷然的道。
死節易!
年輕人聞言,倏地睜大雙眼凝視著扣兒堅決的神情,在她稚嫩憨實的嬌靨上,有的是女人堅定不移的志節。
這小妮子,她是打定了主意,夫死她便要殉夫以保貞節是嗎?那麼,若是她自己估算,她仍有幾年可活呢?或許不到十年吧?
一抹惡作劇的笑容不自覺地在他的嘴角若隱若現,年輕人詭異地望著她。
突然,他有點等不及明天的到來,他迫不及待地想瞧瞧當她瞧見她的夫君時臉上的表情。
那一定會非常有趣,非常非常的有趣!
他是誰啊?
當年輕人離開後,扣兒又提了一桶水到花園裡澆花,畢竟,一時之間要她改掉勤勞的好習慣,還真是不容易的事,她的思緒不禁停了下來,疑惑地想著那個不知打哪冒出來,又莫名其妙地和她聊了老半天,還嘮嘮叨叨地吩咐了一大籮筐的規矩,臨走前又撂下那一句奇奇怪怪的話——睿王爺不是個老頭子。
奇怪?他怎麼知道?
一直到此時她才想到,糊里糊塗搞了半天,她卻連他是誰都不知道!
他應該算是個陌生人吧?可她又身不由己地相信了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難怪娘總說她的腦筋只有一條,而且是直直的一條,一點彎兒也沒有。恐怕人家要拐她去賣,她還會先回家叫齊姐妹,再一起去讓人家賣呢!
扣兒懊惱地撇了撇嘴,然後,在芍葯上粗魯地澆上一大勺水,她邊做事邊思忖,我又不是故意的,而且,他看起來也不像壞人啊!
無辜的牡丹花搖頭晃腦的想躲過傾盆大水,卻仍避不過地彎下了腰。
扣兒繼續自己問自己,壞人沒那麼好看的吧?
接著,脆弱的虞美人(麗春花)在無聲的哀嚎中也差點嗚呼哀哉。
再說,他也不像是在耍著我玩的啊!她再次在心中告訴自己。
突然,扣兒的手驀地停在半空中,咦?我幹嘛替蓮花澆水?
她百思不得其解地緩緩收回水杓,往杜鵑花叢灑過去,然後,蹲下身動手把侵佔虞美人地盤的雜草一一除去。
「扣兒,你真的在這兒!」
扣兒聞聲一愣。
大姐?她迅速轉過身。
佟月兒,佟玉兒踩著花盆鞋快速地往她這兒行走過來,她倆身著嶄新的芙蓉旗裝,對襟坎肩,如意頭上飾以珠翠鈿子,一個是美艷逼人,一個是雍容華貴,一美一艷令人目不暇給。
「大姐、二姐。」喜出望外的扣兒扔下水杓就往她們衝過去。
嗚……她好高興喔!她還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親人了。
「站住!」可是,她們還隔得老遠,佟玉兒便嬌喝一聲,「你可別碰著我們,會弄髒我們的新衣裳的。」
「啊……」扣兒下意識地瞧瞧自個兒的模樣,她不但一身濕,還外加兩手的污泥,扣兒連忙乾笑兩聲,把兩隻手往背後藏。
「你就站在那兒好了。」佟月兒厭惡地擺擺手。
「咱們可是找了你好半天,這兒已經是最後一處了,若再找不著,咱們就要以為你被趕回家去嫁給那隻大黑熊了呢!」
佟玉兒打量著扣兒,「真沒想到你也能通過復選。」
「我是……」莫名其妙被硬扯進來的。
「是你運氣好吧!」佟月兒打岔道:「不過,你頂多也只能在這兒做個伺候人的可憐宮女罷了。」
「我不是……」宮女啊!她是被選進來做福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