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河是條只在夜晚喧囂的河。蜿蜓從京城內流淌而下,經過下游的柳巷而出時,帶盡了濃濃的脂粉香。
燈火與絲竹構出的故事總是綺麗香艷。四月暮春的晚上,一個錦衣公子走進了柳巷裡的春風閣,扔下一錠足有十兩重的銀子要了靠湖的一間雅居。
老鴇瞧著銀錠邊緣的霜花就知道這是實足的雪花銀,堆滿了笑容正待開口,錦衣公子又扔過一錠銀子,表情木然的說:「一壺上好雲霧茶。我等人,莫要叫人來攪了興致。」
他要的不過是清靜,有銀子自然能讓老鴇滿口答應。
錦衣公子掩了房門,推開窗戶。一輪銀鉤當窗而入,一川河水似浮起了碎冰,蕩漾中反射出冰冰涼涼的靜謐。
耳側歡歌笑語,樓裡公子姑娘調笑聲細細碎碎。隱約聽到隔壁傳來:「三公子好壞……」又一陣大笑爆出。
錦衣公子只負了手站在窗前,似站在了遙遠漆黑的河對岸,孤獨的望盡隔岸的燈火漫天。身上的繁複精巧的繡花錦袍像夜裡的煙花,燦爛到了極致,偏偏卻是帶了一身的寂寞。
門吱呀一聲,又一聲關閉。
她驀然回頭,隔了映出萬千條絢麗燭光的珠簾看著來人。
錦衣玉帶,如玉樹臨風,正是三皇子高睿。他往前走得幾步,隔了珠簾停下了腳步。望著珠簾後男裝打扮的沈笑菲輕聲讚道:「夜飲醉復醒,玉人月弄影。菲兒,你換了男裝錦袍差點認不得了,比穿素白襯得臉色好看許多。」
沈笑菲嘴一扁:「三公子好壞……」聲音甜膩,柔媚到了極致。偏生臉上還是副木然神情。
高睿噗的笑出聲來,分開珠簾大步走近。嗅得雲霧茶香氣,口中歎道:「還是愛喝這個。回頭打發人將今年的女兒雲霧茶給你送來。怎麼還戴著面具?取了吧,粘在臉上也不舒服。對了,上次聽說在洛陽又曬起痱子發了燒?難道還沒好?」
他一連幾句,話裡透出呵護之意。笑菲絲毫不為所動,笑道。「三殿下時間不多,說不了幾句話,懶得再粘回去。」
高睿微微一笑,眼裡噙著一點柔情,「時間再少,也要見你一面再走。我過兩日就起程。不知道這場仗何時起,又會打到幾時。菲兒多顧著自己,等我回來。」
笑菲素白的手指在茶杯上畫著圈,抬起頭望著高睿。清的臉,墨黑深沉的眼神,誰說三皇子高睿一雙眼睛看不透的?她從來似乎在他眼裡都只看到了綿綿深情,只不過,笑菲還是不信,因為她覺得她從來沒看透過他。
她轉移了話題扯到了高睿即將去督軍的事情。「耶律從飛是我放走的。這場仗如果勝,三殿下自然在軍中威望增高。只要契丹這個威脅存在一天,皇上就難以將太子位傳給高熙。如果敗,耶律從飛答應過我,他會讓你順利救回丁奉年,三殿下就能得到丁奉年手中二十萬大軍的支持。」
高睿眼中露出驚喜,他伸手握住笑菲的手緩緩說道:「沈相一直陪著父皇作壁上觀,菲兒卻毫不遲疑的相助,叫睿如何不愛你?」
「若兩年前我不去觀燈,又怎麼會幫你?」笑菲輕笑道。
高睿低頭,捧住那雙柔軟雪白的手放在唇間輕輕摩擦。「可惜,那年你去了燈節……」
笑菲的手像被一片輕羽來往拂過,高睿唇齒間略帶濡濕的熱氣激起她陣陣酸麻的感覺。她心裡掙扎著想掙脫,卻被那雙氤氳的眼睛魘住了。像是覺得過了極其漫長的時間,笑菲忍得身體已忍不住的微微發顫時,她掙脫了出來。
望著靠在案几旁喘氣的笑菲,高睿有些遺憾:「呵呵,難得見你驚惶失措,就是瞧不見什麼臉色。」
笑菲知道他說的是臉上的面具,她扭過頭掩住目中的殺氣道:「三殿下回吧,前方戰事一觸即發,被人發現三殿下來了煙花之地不妥。」
臉上突的一涼,高睿伸手已揭了她的面具。他定定望著她略顯張惶的素顏輕歎了聲:「三殿下?認識你兩年,你從來只喚我三殿下。你不過是想利用我罷了。菲兒心裡其實沒有我的,對嗎?」
笑菲心裡的勇氣被激起。她抬起頭,眼中燃起火焰:「是,我心裡沒有你。三殿下難道不也在利用我?咱們不過是交易罷了。」
她的神情語氣讓高睿失笑,他眼底又生出煙波浩渺,目光飄浮不定。然而他知道,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臉上,沒有放過她眉宇間閃過的一絲神情。
「你心裡的確是沒有我。那年燈節上我也不是意外遇見了你。我是特意去看看能做出比《十錦策》更好文章的人是什麼樣子罷了。」高睿笑了笑說:「只不過一見之下,睿便心馳神往了。」
笑菲眼中生出一絲恍惚。京城一時紙貴,都為沈相這篇字字珠璣,匡扶社稷的錦繡文。有誰知道就因為她少年意氣,一腔熱血寫得此文斷送了自由。笑菲仍記得十三歲那年滿心歡心捧了《十錦策》去見父親,換來的卻是一頓嚴斥。他敦敦教誨女子當無才是德。他擺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理所當然困她在高牆內宅之中。不讓她輕易見人,無事不准她踏出相府後花園半步,杜昕言一句後花園風光好,他就能把牆頭加高三尺。
一年到頭,她幾乎足不出府,出門也以面紗遮臉。便成了皇后皇貴妃嘴中稱讚的大家閨秀名門淑女。
一榮俱榮,利益相關。她不可能說父親拿了她的文章向皇上邀寵,在清流中博得好名聲。但是她也不甘心困在相府後花院,任父親擺佈。她要自由要權勢要掌握自己的命運。
笑菲微抬起下頜,單鳳眼飛出笑意:「是我讓嫣然去結識殿下府中的丫頭,讓她告訴殿下相府家的小姐滿腹經綸,能寫出比《十錦策》更好的文章。也是我讓嫣然透出風去,我要去看花燈。三殿下若是不上心,自然不會有那場巧遇。笑菲與殿下各取所需,如此而己。」
「哦?笑菲為何不讓嫣然去結識我大哥府上的丫頭?」
「笑菲偶爾進宮見過大殿下,他性情溫和,行事穩重,乃守成明主。最重要的是,他的舅舅是兵馬指揮使杜成峰,他還有個中了榜眼文武雙全的表弟杜昕言。我爹呢,只要不偏向你,大殿下就滿意了。他不需要笑菲,也給不了我想要的。三殿下卻偏偏極需宰相的支持。不巧笑菲是他的女兒。我爹是想兩不相幫,偏偏他最捨不得的人是我。我幫了三殿下,他有什麼法子。」
「你連自己父親都要出賣?」
笑菲大笑:「不幫你找到制服我爹的弱點,如何與你合作?」
他悠然平靜,她鎮定從容。他的目光清明,眼底帶著欣賞與笑意。她的雙眸清澈,成竹在胸。
不過片刻,高睿眼中神色又轉為漫不經心,笑菲也放鬆了,閒閒站在窗邊。他不信她,她又何嘗相信他?只不過相互利用罷了。
「所以,三殿下就不用再以情動人了。」笑菲譏諷道。
高睿卻長歎一聲:「你不信我,我又有何辦法?我再有心計,心也是肉長的,不是鐵石無情。菲兒論面容比不上身邊的丫頭,風姿卻是無人能及。睿當然心動。」
笑菲感覺手臂上的汗毛又豎了起來。
與高睿合謀,他馬上給了她武藝非凡忠心耿耿的護衛無雙。他婉轉托辭,讓父親忌憚,給了她出府的自由。他的金銀任她索取用度,讓她有能力發展勢力豐滿羽翼。她需要高睿。
如果高睿對她無心,卻還能把戲演下去,她就懷疑自己是在與虎謀皮。如果他對她有心呢?轉念一想,她又懶得再深究下去。他有沒有心都無關緊要,她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渠芙江上熬得一碗巴豆粥。落楓山上煮得一壺黃連茶。積翠園中倒得一碗毒酒。菲兒,你幾時對人這般上心過?你喜歡他?」在她發愣的時候,高睿突然問道。
笑菲下意識的警覺起來,瞟了高睿一眼。也就這麼一眼,高睿已經瞭然,臉色難看之極:「你真的是喜歡上他了!」
聽他這麼一說,笑菲心裡的勇氣又被激起。她抬起頭,眼中燃起火焰:「本來是聽了他寫的詩氣不過想捉弄他。每天都算計著該怎麼引他上當。後來麼,就想毒死了他算了。省得我每天都為他牽腸掛肚!」
「這就是你幫大哥破了鐵佛案的原因?」
高睿的多疑她早就料到。笑菲扁了嘴很是委屈:「杜昕言知道是我放走的耶律從飛。我只能用這個來交換。」
他釋然地笑了,溫柔的說:「不用擔心,這事我還沒放在心上。菲兒為我冒險策劃,此行不管勝還是負,我都會將丁奉年收為己用。丁奉年若是想讓我娶了丁淺荷,你說我該怎麼辦?堂堂相府千金不可能嫁我為妾?對麼?」
一個人的心事被猜得八九不離十,總也不會太愉快的。就像孩子挖了個沙坑陷阱,偷偷的等待別人上當時的喜悅。結果有人經過,不僅看出來了,還用手捅了捅,把陷阱破了。這樣的人雖然聰明你卻覺得很討厭。
笑菲乾笑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三殿下將來如登大寶,還愁沒有美人?笑菲不過蒲柳之姿,三殿下不用放在心上。」
「菲兒,你怎麼沒有想過,我如果得了天下,一定要你呢?你這麼聰明,抵得上一支軍隊,我實在不捨得把你讓給別的男人。那人還是小杜,一個幫著大哥從小就和我做對的人!」
笑菲眨巴著眼睛道:「那怎麼辦呢?我已經喜歡上他了。你殺了他也好,省得我成天想著他。」
「好,我這就讓無雙去殺了他。」
「咦,我突然覺得很奇怪。無雙在我身邊還叫我喜歡上別的男人,你早該把她零碎剮了。三殿下這回怎麼心軟了?還要繼續用一個沒用的侍衛。」他要繼續擺出深情款款,她自然也配合作戲。
高睿微笑:「聽說她大哥和小杜是朋友。讓她去殺小杜只有兩個結果。一是衛子浩幫她,二是衛子浩攔著她。一邊是大哥,一邊是自己效忠之人。我很想知道無雙會不會對她大哥下手。若她下不了手,我會懷疑曇月派百年教規。自有曇月派的人替我收拾她。若她下了手,那張冰山臉會有什麼表情?你不也很想知道嗎?這可比抽她一頓鞭子有意思多了。誰叫她沒有盡責護著你,這樣處置她,菲兒可滿意?」
果然什麼都瞞不過他!那麼她讓無雙從衛子浩口中套得杜昕言行蹤他一定也早知道了。笑菲並不意外高睿知道。她心裡暗自慶幸,沒有用高睿的人去殺江南水寇。否則,高睿一定會知道她勾結了契丹。
她嘖嘖兩聲,不敢置信的瞅著他道:「三殿下真狠,笑菲可想不出這麼毒辣的招術。」
高睿噗的笑了,他柔聲道:「這就嚇住了?呵呵,菲兒,你不會害怕的。讓我猜猜你這一計真正想要得到的……」他凝視笑菲良久,目光一變,利芒閃動:「但願你莫要真的喜歡了小杜。把他心愛的女人設計嫁給別人他只會恨你的。喜歡上一個恨自己的男人會很痛苦。」
「恨有多深,印象就有多深。我要用恨,抹去他心裡丁淺荷的痕跡。一絲不留!」笑菲揮了揮手,臉上緩緩綻出笑容,清澈的雙眼看不到一絲陰霾。心中早把高睿罵了千萬遍,他連這個也猜對了。
「打個賭吧。如果他最終對他的敵人心動,我放過他,你必須進宮陪我。如果他對你始終沒有真情,我就殺了他,你也可以死了心跟著我。」
笑菲嗤笑:「三殿下,你若是輸給大殿下。你根本沒資格提這個賭約。」
高睿也笑:「菲兒,我最愛你的聰明與狠絕。你也明白,你要的自由權勢富貴也只有我能給你。你還是盼著我贏對你有利一點。這個賭約其實是他的一條命,等我有資格提這個賭約時,你再選擇賭不賭吧。」
「三殿下不是對我情深一片麼?難不成能容忍心愛的女子去喜歡別人?」
高睿回過頭露出邪魅一笑:「你也說過,如我得了江山,有的是美人。能得到你的人,我就知足了。」他打開門離開,不多會兒,隔壁又響起調笑聲。
笑菲靜靜的站著。想起洛陽城中杜昕言與丁淺荷在陽光下嬉鬧的情景,想起黑石灘靜靜坐在他身邊的依戀不捨,她輕撫著自己的唇,狠聲道:「我一定會讓他愛上我的。」
月清涼如水。一條黑影無聲無息潛入杜府。
無雙隱在陰影中,目光複雜看著書房中仍亮的燈光。窗戶開著,桌上有空倒的酒罈,杜昕言伏在桌上,似已醉倒。她輕咬著唇,飛身掠起,劍光撩起紅色的光影,毒辣而狠絕的直刺過去。
杜昕言就在劍刺入身體之時動了,身體滑向桌子另一側,手揮出,房中一暗,窗戶闔上。
無雙眼前一黑,手腕隨之酸軟,長劍叮噹一聲掉在了地上。一股溫和的力量輕輕將她推坐在椅子上。
「無雙,我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是你。」黑暗中杜昕言眼中閃動著溫柔與憐惜,語氣中不乏感歎。
「大哥說我最合適。」無雙終於卸下了警惕與冷漠,唇邊露出笑容。
她是最合適的人選。最合適讓高睿出手相救的人選,她的美麗與她的武功都能為高睿所用。三年前要遣間進三皇子府,在高睿身邊臥底,大哥衛子浩對她說的就是這句話。他安排無雙進了三皇子府。
曇月派是專出護衛的劍派,幾百年來,曇月護衛只要立下血誓從無悖離者。就算效忠之人立時要奪其性命,也絕不會猶豫半分。無雙是曇月派的劍客,她向高睿立誓效忠,高睿不會疑她。
隱隱月光透過窗欞照在無雙臉上,杜昕言想起了早春輕雪,清新之氣撲面而來。他言不由衷的讚了聲:「三年不見,小丫頭出落成漂亮的大姑娘啦!跟在沈笑菲身邊差點讓杜大哥沒認出來。」
無雙的臉有些燙,心咚咚跳著,她下意識的按了按心臟的位置,彷彿不按住,他也會聽到心猛烈撞擊發出的巨大聲響。
杜昕言站在她面前,握住她的雙肩笑嘻嘻的盯著她瞧:「真成大姑娘啦,杜大哥讚你一句就臉紅了?」
無言突然詞窮。他離她這麼近,熱烈的男子氣,口鼻間淡淡的酒氣醺過來,她的心劇烈跳動著,幾乎快要暈過去。然而曇月派多年的訓練讓她在杜昕言眼中只是略顯羞澀的坐著,全然看不出她心中早已掀起驚濤駭浪。
她好不容易鼓足勇氣抬起頭來。一眼就望進杜昕言黑亮的眸子裡,無雙頓時又被深深吸了進去,根本沒有辦法移開目光。她想起在黑石灘細細看他的時候,想起他送小鴨子回到母親身邊的溫柔,只覺得能這樣和他呆在一起就是幸福。
「黑石灘的撐船女是無雙吧?你不肯說話,但是你的眼睛杜大哥還是能認出來。再說,裝得又聾又啞,連我的喊聲都聽不到,又怎麼能聽到鴨子叫呢?再說,我知道你們也一定會去黑石灘,上了心又豈會認不出來。」杜聽言揶揄的說道。
無雙不禁慶幸迷暈了杜昕言,否則他一定會知道她在旁邊偷瞧他。她奇怪的問道:「為什麼黑石灘要真的被我迷暈?杜大哥不怕她真的動手殺了你麼?」
說完這句話無雙懊惱得想撞牆。她盼了多少日子,盼得自己長大,盼杜昕言看到自己的美麗,盼著,可以告訴他,她喜歡他。為何一開口竟說些無關的話。黑石灘沈笑菲坐在他身邊的情景又浮現出來,無雙多希望沈笑菲沒有來,可以讓她在沙洲上多看他一會兒。
無雙沉靜中略帶羞澀的模樣很可愛,和平時跟在沈笑菲身邊的冷艷美人太不一樣了。杜昕言起了逗弄之心,眨眨眼道:「杜大哥不是蠢嘛,沈小姐服過解藥,我卻真的喝下了毒酒!」
無雙的手情不自禁握得緊了,十指糾結在一起。她低下頭,順勢從地上拾起自己的劍,掩飾住眼中的窘意。「杜大哥取笑我!當時……當時是覺得你很蠢!」
杜昕言放聲大笑:「我就是想上沈笑菲的當。我不上她的當,她在黑石灘怎麼會放心大膽的取走我的令牌!再說,既然認出了你,我怎麼還會怕她下手殺我?」
無雙的眼睛便睜得更大,她不太明白杜昕言話裡的意思。
「既然沈笑菲令你扮成撐船啞女易容來迷暈我,我當然想看看她又想玩什麼花樣。不過,我是真的沒想到,她膽子會這麼大,敢盜用用我的令牌去殺水寇,還一個不留!無雙,你發現什麼沒有?」說到這裡杜昕言的聲音就像外面的晚風,帶著陣陣寒意。他終於還是小看了這個女人。
「三殿下叫我來殺你。」沈笑菲並沒有告訴她與嫣然,她拿走了杜昕言江南司監察御史的令牌,還私下調動監察院江南司暗使殺盡了水寇。無雙默默把這事記在了心裡。她想起今晚的目的,時間不多,她不能停留太久。
杜昕言負手在室內踱得幾步,陷入了沉思。讓無雙潛入三皇子府且讓高睿知道她與子浩的關係是一步險棋。一個來歷神秘的女劍手會讓高睿起疑。而把無雙與衛子洗的關係放在明處,高睿才會放心救下無雙是真正的意外。
所以在無雙被高睿救下之後,衛子浩就登門感謝,同時提出要帶走無雙。然而無雙已經對高睿立下血誓效忠,他理所當然不能壞了曇月派的門規。兄妹情深,衛子浩隔上兩月便會去看望無雙。每一次見面都沒有離開過高睿的耳目。
杜昕言暗忖,高睿明知自己與子浩交好,斷不可能傷害無雙,為什麼要讓無雙來做一次無用的刺殺?無雙從沒單獨來過杜府,更沒單獨來找過他。他為什麼還不能消除對無雙的疑心?問題究竟出在什麼地方?
「聽嫣然說,沈笑菲好像喜歡上了你。」無雙輕咬著唇說出這句話來,眼睛卻緊張的看著杜昕言。
「呵呵,這也相信?」杜昕言輕鬆一笑,心頭卻是劇震。與沈笑菲數度交手的情景飛快掠過心海。那個狠毒的女人喜歡他?喜歡到可以用盡手段來害他?如果沒有江南之行,如果她沒有放走耶律從飛……也許,他還會相信她也是京城中對他迷戀的普通閨秀中的一個,只是驕縱單純的想報復下他。「沈笑菲與高睿之間究竟是什麼關係?」
他的笑容讓無雙鬆了口氣。她想了想道:「三殿下好像對沈小姐極是疼愛,令我以命相護,她掉了根頭髮都要罰我。沈小姐不信似的,回回拿無雙去試他,讓他罰。」
她語氣中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一絲委屈。從小在曇月派的訓練讓她學得沉默寡言,性情堅韌。在外人面前她一直冷若冰霜,然而這層殼在見到杜昕言後就應聲而脆了。
杜昕言聽到這話眉禁不住皺了皺。是因為嫉妒?不,絕不會因為這個。心中一個念頭閃過,他釋然的笑了。沈笑菲幾次利用無雙從子浩哪兒取得消息,而自己屢屢上當讓他生了疑。畢竟他們是從小一起長大,高睿絕不會相信自己這麼輕易的讓衛子浩洩露行蹤。
每一次都是他吃虧栽在沈笑菲手中,沈笑菲不瞭解他,高睿不同。他在高睿眼中從來不是一個容易受騙上當的人。這麼大的漏洞,難怪無雙立了血誓,高睿依然不相信她。
「無雙,你入三皇子府為間一定要當自己真的對他忠心。高睿的疑心不是這麼容易消除的。不到緊要關頭,不要輕易和我們聯繫。為間者首先是要保護好自己,明白麼?」杜昕言溫言說道。他有些擔心無雙。雖然她的情緒流露已控制得很好,然而,那只是表面,無雙併不是真正的冷血無情。
無雙目不轉睛的看著他。他皺眉的模樣也這麼好看,他是在擔心她嗎?他身上流露出來的氣息明朗溫暖,讓她想起大哥帶他來的時候,青衫飄飄,笑若春風。心裡有個聲音小聲的說道:「為你,怎樣都沒關係。」
「無雙,答應我,一旦有危險,先護著自己。誓言說過就散了,作不得數。這三年,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我一直與子浩說讓你離開……」
無雙心裡便快活起來,她羞澀一笑截斷了杜昕言的話:「留在沈笑菲身邊似比在三殿下身邊得到的消息更多,無雙不能走。」
他眼前的無雙,渾身洋溢著一層光輝,美麗得令他不敢逼視。杜昕言心中有些愧意,聽到牆外更鼓聲響,知道無雙不能久留。他想起若是大皇子失敗,高睿心狠手辣,杜氏一族,大皇子,德妃怕是都活不了,心又漸漸的硬了。「回去告訴他,我看在子浩面上不傷你。這是他意料之中的結果,應該不會為難你的。」
無雙不捨。目光從他書桌上掃過,那只斑竹簫上還墜著她打的絡子,心中一甜,輕盈得像尾燕子掠走。
杜昕言緩步出了書房,星月下,臉上的溫柔笑意漸漸消失。他冷冷說道:「無雙有危險了,你這個做大哥的怎麼打算?」
衛子浩從陰暗中走出來,望定無雙離開的方向喃喃說道:「小杜,我就這麼一個妹妹,你當我不痛惜?她是間者,是曇月派的冷血護衛,她就應該知道該如何面對。」
「子浩,你應該盡快安排無雙離開。高睿對她的疑心並沒消除反而越來越重。無雙併不安全。」
「她不能離開,三年來,我們遣進三皇子府的間者只剩下她一人。她,絕不能離開!我與你聯手,是因為大皇子答應還我一個公道。」
「謝流月貴為皇貴妃,但她不見得參與當年之事。」杜昕言提醒到。
江南謝氏,柳氏都是大家族。兩府壟斷了江南的絲綢生意,十年前明帝壽辰,柳氏繡制的皇袍上飛龍竟少了一爪。柳氏一夜之間被抄家滅族,只逃了他兄妹二人。衛子浩改名換姓,將無雙送進曇月派學藝,查訪十年,所有的疑點都直指江南謝氏。而這個謝氏,正是三皇子高睿的母親,當今皇貴妃謝流月的娘家,。
深重的恨意在衛子浩眸底結成了一層寒冰。「三皇子若是得了江山,我柳氏一族永遠無法平冤昭雪。」
杜昕言輕歎一聲,負手走回書房。
衛子浩突然忍不住問道:「小杜,你這麼關心無雙,你,你對她……」
青暗的光華閃過,杜昕言沒有說話,亮出他的青水劍挽出朵朵劍花直刺衛子浩。
衛子浩眼睛一亮,拔劍回擊。幾聽脆響之後,衛子浩手中只剩劍柄。他喘了口氣道:「居然是柄寶劍!」
「你非要看,就給你看了。你和無雙瞞了我讓我被沈笑菲網住損失了一萬兩銀子。三千兩給無雙做嫁妝,日後為她尋門好親事別浪費了我多年的積蓄。」杜昕言慢吞吞收了劍。
衛子浩氣得不輕,杜昕言腰纏斷金切玉的青水寶劍,沈笑菲真能網住他?他明明另有所圖!子浩凝視著杜昕言有些悻悻然,沒好氣的說:「小杜風流之名滿京城皆知,你對無雙沒意思,我還怕她受你欺負。你心機深沉,胸懷天下,怕沒有女子能入你的眼。」
「誰說沒有?我正打算請德妃娘娘向皇上求懇,讓皇上賜婚我和淺荷。」
衛子浩張大了嘴,想起那個嬌俏可愛單純活潑的女子,突然就怒了:「你怎麼能娶丁淺荷?!她,她……你把她當妹妹看的!」
杜昕言回頭,面容如明月破開烏雲皎皎般清朗:「子浩,誰說我沒有意中人?誰說我把淺荷當妹妹看的?所有人都知道我只鍾情於她!」
眼風清清淡淡這麼一掃,眸底竟真似噙著柔情萬千。寒氣嘶嘶衝上衛子浩心頭。他情不自禁地問道:「她與你青梅竹馬……你究竟有心還是無心?有情還是無情?」
「你說呢?」杜昕言無可無不可的回了他一句,悠悠然走回了房中。
衛子浩嘴裡不由有些發苦。他發現幾年相處他還是看不透杜昕言。
無雙回到三皇子府平整了思緒,小心斂去眼中的激動,平靜的述說刺殺失敗一事。
她單膝跪在地上,看到高睿銀白色的袍子移到了身前,繡著行雲龍的下幅無風自動,那條龍竟像活了似的,顯出幾分獰猙。無雙一遍遍告訴自己,不是第一次了,一定要鎮定。才見過杜昕言,無雙覺得沒有什麼事能難倒她。
果然,他又用手指勾起了她的下巴,那雙眼睛幽深似海,定定的鎖住了她的眼睛。高睿有種張揚的俊美,無雙面對他,每一次都覺得有很強的壓迫感從他身上傳來。他的眼睛有種妖異的魔力,像能看穿她用冷漠結成的外殼。她才垂下眼眸,下巴又是一緊,他不滿意她退縮的眼神。無雙只能再次用平靜的眼神回望過去。
「無雙,江湖人人皆知曇月派的護衛一旦發了血誓就不會悖離。幾百年來從沒一起例外。可是,我就是不信你。你說這是為什麼呢?」高睿輕聲說著。
無雙的心一下下跳起來,她強自克制著心情,努力讓聲音讓表情都一如從前般冷漠。「杜昕言武功甚高,無雙不是他的對手。他看在大哥份上肯定不會殺我。殿下用這個來試無雙很無聊。」
高睿忍不住笑了,他鬆開手,居高臨下的看著無雙:「這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我不怪你。不過,菲兒說,有你在身邊,她還能喜歡上小杜。照我的脾氣應該把你剮了才正常。還有,在洛陽,她對自己用苦肉計,你為何不攔?你護不得她的心,護不住她的人,你可失職?」
「無雙的錯,殿下責罰。」她毫不猶豫吐出這句話來。
「罰?兩年中,罰你還少了麼?這句話從你嘴裡說出來,已成了家常便飯。你跪的時候大概都當自己在練功是吧?」高睿說著,臉色一沉,喚了兩名侍衛進來,將無雙綁了雙手穿過房梁吊了起來。
她沒有掙扎反抗,這樣的場面兩年中她不是第一次經歷。無雙想起第一次高睿罰她,是她以只守護血誓之主為由不願去沈笑菲身邊。高睿就這樣將她吊了起來,著人抽了她二十鞭。
三皇子府掌刑人手藝很好,只感覺到痛,身上連半點鞭痕都沒留下。那天高睿很奇怪的看著她,拭去她額上的汗問她:「若不是這些汗,我以為你一點感覺都沒有。曇月派真是個奇怪的門派,出來的人個個像冰山。」
無雙不過是把心思放飛到了別的地方罷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連哼都沒哼一聲,嘴唇裡面早痛得咬破了,喉間不動聲色地吞下一口又一口的血腥。「無雙,你又是這樣的表情。好像不是被我吊在樑上,而是站在春風中看風景。」高睿站在無雙面前緩緩說道。「知道為什麼我總是不肯相信你嗎?因為,你沒有心。」
他的手從無雙胸前拂過,高睿定定的說:「你沒有心,你壓根兒不在意任何處罰。什麼樣的人才會沒有心,沒有情緒?我只想得出一個答案,忍辱負重!」
無雙依然冷漠的回答:「曇月護衛發了血誓,殿下要無雙死,無雙也絕不會猶豫。三殿下和沈小姐相互拭探,拿無雙試刀,殿下處罰無雙的時候還少了嗎?殿下想我怎樣?大哭大鬧連聲告饒?」
她的聲音像沙漠,乾澀空洞。她的目光又變得茫然。每一次罰她的時候,她就會用這樣的方式包裹住自己,彷彿她的靈魂已不在這個美麗的身體中。這是曇月派保護自己的招術嗎?不管她是否會痛會難受,她從來沒有別的表情。
他很早就發現了,鞭子抽下去就像抽在麻袋上一樣,空洞洞的沒有反應。這讓高睿覺得極其無趣。
「你以為,我又抽你一頓鞭子了事?」高睿目中露出邪惡。他的手從無雙臉上劃過,柔嫩的肌膚,明亮的雙眼,還有嫣紅的唇。「無雙,我很想知道曇月派血誓效忠……可以到什麼地步!」
他隨手拿起無雙的劍順著她的衣領往下一挑。絆扣腰帶裂開,無雙的衣襟瞬間分開,露出一抹淡青色肚兜。上面繡著一叢幽蘭,枝葉飄逸,極為傳神。雪白的肌膚在薄薄的綢緞下微微起伏,高睿發現自己的眼睛被粘在她美麗的身上。
無雙眼中露出譏諷:「原來殿下是想要無雙侍候。何苦繞這麼大的圈子。當年殿下救了我,知道我來自曇月派,殿下好奇曇月派的護衛血誓,要我以此報答殿下的救命之恩。可是殿下莫要忘了。無雙是以處子之身立的血誓。殿下只要享用過我的身體,誓言一破,我就可以不用留下了。」
冰冷的話從她嘴裡吐出來,像是在說與她無關的事情。可是高睿分明聽出她話裡的欣喜。一種可以破了誓言擺脫他,回報了他救命之恩的驚喜。他死死盯著無雙,從她高懸的手到她的臉她的身體。
他突然將手放在了無雙胸口。溫軟的觸覺盈滿掌心,他感覺到她的心在他掌心飛快的跳動著。高睿哈哈大笑:「無雙,你差點就瞞過我了。你很怕我要了你嗎?」
無雙心中長歎,雙腕用力扯動繩子,人倒勾而起越過橫樑落下。她正想崩斷腕中繩索,腦後暗流湧動風聲乍起。無雙低頭避開,狠命踢出一腳。
霎時她的背已經撞進了高睿懷中。他緊緊箍著她,緊的像骨頭都嵌進了他懷裡。他的另一隻手已扼住她的咽喉,無雙頸間呼吸立時被奪。她雙手一分,腕間繩索沒有崩斷。
這一瞬間,她想起了杜昕言黑暗中閃動的眼眸和關切的話語。
他叫她不必理會誓言。他叫她有危險先護著自己。她進三皇子府為間已經三年,忍辱負重,不到最後一刻,她豈可輕易放棄。
高睿的手臂從她身後繞過,輕輕撫摸著她緊綁在一起的手,微笑道:「你再用力也崩不斷混了金絲編成的繩子。無雙,我說過,不是抽你一頓鞭子這麼簡單。」
他鬆開了扼在她頸間的手,將她抱了起來。他的手臂箍緊了她,讓她動彈不得。無雙看著越來越近的床榻,控制著快要溢出喉嚨的尖叫,一遍遍告訴自己要冷靜。她緊張的想,如果高睿要了她,破了血誓,她該用什麼借口留下來?
高睿將她的手綁在了床頭,捏住她的臉頰一字字說:「菲兒一直想看你崩潰激動的模樣,其實,我也想看。」
無雙瞪著他,心裡滿是絕望。清麗的臉繃得緊了,掩飾住她沒辦法迴避的淒惶。
她總是這樣!冰山在陽光下閃動著耀眼的光,幻出美麗的海市蜃樓。吸引著人靠近了,卻發現仍然是座散發著刺骨寒冷的冰山。高睿心中有股火竄起來,燒得他口乾舌燥。他冷冷一笑,俯首在她耳邊,含住了她白玉般的耳垂。帶著熱氣的聲音含糊不清的說:「你會一直這樣冷嗎?」
無雙不明白。可是馬上她就悲哀的發現他的撩撥是那麼可怕。帶著濕意與熱氣的吻每到一處都讓她顫粟,他的手溫柔撫摸過她身上所有敏感的肌膚,她全身都像被火炙烤著熱得她難受。他用他的邪惡一遍遍挑起她身體內陌生又恐懼的感覺,如海潮起伏,綿綿不絕。
以往他罰她,無雙會想著杜昕言縮進自己的蝸牛殼裡。可是她現在一想到杜昕言,想到他從桌旁抬頭時眼中的驚喜,他站在隱隱月光下的瀟灑身姿,他溫和關切的話語。燥熱酥軟麻癢……說不清楚的感覺從腳指尖蔓延到全身,她的身體幾乎繃成一張弓,肌膚激起層層雞皮小粒子。眼淚溢滿她的眼睛,像湧出來的一汪泉,一點點盛得滿了,順著眼角撲的滑落。她彷彿不知,只是這樣瞪著他,任那些淚不受控制的往外湧出。唇閉得緊了,連一絲抽咽聲都沒有發出。
燈光灑在無雙身上。常年習武讓她的肌膚充滿彈性,像綢緞一般光潔柔滑。細密的汗珠襦濕了頭髮,她蹙著眉,臉頰緋紅,唇如櫻桃般紅艷,睫毛被淚水浸得濕了,像一排黑亮的羽翎。她從來沒用這種如淬過火似的眼神瞪著他,她帶著掙扎的美麗讓高睿深深抽氣。
手指從她臉郟抹過,沾滿了無雙的眼淚。三年來,這是他第一次看到無雙落淚。他該滿意,為何心裡又有些空蕩蕩的感覺?高睿緩緩起身,解開綁住無雙的繩子,冷冷的說道:「我不用取你的處子之血,也一樣能看到我想看到的。」
無雙的手一獲自由自然的抱住自己的雙臂蜷縮成團,嘴裡吞不盡的血腥。強烈的羞恥感從心底騰起。她的身體怎麼可以這樣出賣她!她怎麼可以讓他看到她的眼淚。
無雙抓住衣裳披在身上,她又嚥下一口血腥,用最平靜最冷漠的聲音說:「殿下滿意了?無雙可以走了麼?」
青色的衣袍沒有繫上腰帶,寬鬆的罩在她身上。黑亮的頭髮披散長及腰間,清麗的面容波瀾不興,彷彿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彷彿那雙冰也似的眼眸裡從來沒有過憤恨不堪羞辱與眼淚。
高睿心裡的怒氣又湧上來,他豹子般撲過去,迅急扣住她的雙腕,一手撐住她的後頸凶狠的吻下去。
他吻到了滿嘴腥膻,高睿一愣,捏住她的下頜迫她張開嘴,裡面已被咬得血肉模糊。高睿鬆開手驀然笑了:「原來如此!你不是不會喊,不是不想喊,只不過拚命忍住罷了。□是種享受,不需要如此強忍。去相府吧,三天後此時來我房中。無雙,我很期待下一次你的反應。」
高睿笑得這樣輕鬆愜意。寬大的錦袍敞開著,露出強健的胸膛,黑髮披散在肩上,他慵懶得像才享用了一道美味的甜點。
無雙羞憤地閉了閉眼,心頭掠過杜昕言的臉。睜開時手掌化刀,朝高睿喉間切下。她不要三日後再來,她不要再經歷一次。只有殺了他,殺了他。這個念頭一起,無雙的恨猛然爆發。
她寒著臉與高睿搏殺,她每一掌都擊向他的致命之處,招招狠絕。同歸於盡的打法讓高睿驚訝的揚起了眉。他不得不避開她猛烈的掌風,免得傷到了她。
可是無雙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刺殺高睿,已是死罪,她殺不了他,反正是死,不如一搏。呼呼拳風在室內攪動起切齒的恨意,她對高睿的反擊視若不見。
「無雙,你要壞了曇月派百年來的規矩?刺殺自己誓死效忠的人會是怎樣的下場?」高睿避開她一掌斥道。
無雙不答,勾起一個花瓶砸過去,騰身躍起,從牆上抽出一把劍來,攻勢更烈。
高睿怒氣上湧,她以為他是打不過她嗎?他堪堪避開一劍,身上長袍被劍氣割開長長的口子。高睿再不心軟,扭身突破無雙的劍光,不顧劍身劃破他的手臂,他的手已扼住無雙的咽喉。
無雙手一鬆,長劍墜地。她閉上眼說:「你動手吧。」
纖細的脖子握在他掌中,輕輕一拗立時就能斷了呼吸。就這樣扼死一隻高傲的天鵝麼?高睿鬆開手,臉上露出邪佞的笑容:「不,無雙。我還沒看夠你面具下的熱情。我不會殺你。」
無雙猛的睜開眼,高睿的胳膊上一角血跡浸紅了白袍,他連看都沒看上一眼。他的眉梢眼底俱是得色與肆無忌憚的無恥,讓她恨不得一腳上去用腳使勁碾碎。然而她更高傲的挺直了背,甚至不動聲色的拾起了自己的劍。
「你還沒羞辱夠我,是嗎?」無雙默默的告訴自己,活著,是為了家仇,也是為了杜昕言。她是間者,她不能前功盡棄。她冷冷看著高睿說道,「三日後,我不會來。永遠不會有第二次。你不殺我,我總殺得了我自己。」
她拉開門,就這樣走了出去。
他為什麼不攔著她?她居然用自己的命要脅他!而他偏偏不想殺她。高睿看著無雙走遠,怒氣凝聚於掌,身邊木桌頓時被拍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