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馮曦沉默了。她望向車窗外,綠樹一排排晃過,街邊有情侶牽著手逛著小店。可是為什麼在這瞬間她覺得心裡堵得慌呢?孟時讓她感動,也讓她惶恐。她有些木然的想,如果她還是二十出頭,她會心裡甜滋滋的。一個優秀的男人對你用心,對你說喜歡,那怕是虛榮心作祟也會由衷的笑出來吧?
等紅燈的時候電台裡輕輕傳來一首歌。是電影白玫瑰與紅玫瑰的主題曲玫瑰香。馮曦聽著聽著就覺得淒惶。她頭也沒回的說:「孟時,我是說,我是結過婚的。我,是離過婚的女人。」她連看也不敢看孟時,急促的說:「你不瞭解我。我,可能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種女人。」
孟時有些吃驚,他馬上想到他揍過的那個男人,那個以不屑的語氣說她是他扔了不要了的男人。當天馮曦哭得厲害,孟時再好奇也不是他開口詢問的時機,事後也一直沒問過她。他是她的前夫?孟時偏過頭看馮曦,一絲憐惜油然而生。
他沒開口的時間對馮曦來說是這樣漫長,她難堪的感覺到孟時看過來的目光,她覺得得自己像是放在砧板上的肉,正被孟時翻來覆去的細看,該怎麼下刀剁了。一種羞恥像火一般衝上她的面頰,馮曦終於受不了匆匆說了句:「堵車了,這裡正好有ATM機,你靠邊等我會兒。」
她開了車門逃也似的跳下車,幾步跑到ATM機旁,拿出卡放進去。按密碼的時候她的手指都在發顫,腦袋嗡嗡直響。她深呼吸幾次鎮定下來,按鍵取錢。
ATM機發出數錢的嘩嘩聲,她默然的聽著,明知身後一雙眼睛盯著她,她卻沒有了勇氣回頭。如果孟時沒有這樣優秀,對她沒有這樣好,她或許可以高傲的抬著下巴大聲告訴他:「你想好了,我是離過婚的女人!」
然而,他優秀。他的細心與體貼讓馮曦對他有好感,不止是好感,還有感激。他在她最孤單的時候出現,還告訴她,他喜歡她。一個離過婚的女人最需要的或許不會是愛情,但她一定需要鼓勵,需要肯定。馮曦默然的想,她不能再栽進一個坑裡,她已經受夠了。
兩千五百元錢從出鈔口吐出。馮曦取出來握在手中,繼續按鍵。
「如果把錢還給我,會讓你覺得不欠我的話。我會收下。」孟時不知何時走到了她身後,語氣輕鬆自然,就像剛才他們並沒有涉及到一個極嚴肅認真的問題。
馮曦著急的聽著又一輪數鈔票的聲音,她真是恨死ATM機一次最多只能取兩千五百元的規定。
古時候的斬首,如果刀快,脖子涼快下就完了。而每天剜一小塊肉皮痛又不痛死,等待著死亡是最難受的。看劇裡會被殺的人都會大喊一聲:「給我個痛快吧!」馮曦也想這樣大喊一聲。就是別讓她再去經歷希望與失望的過程。她寧肯,不要。
「你把頭都快伸進取款機了!我離你有一米遠呢。銀行規定,免得竊取你的銀行密碼。」孟時好笑的看著馮曦半個身體都快探進取款機有限的空間,不得不出聲提醒她自己還離著遠呢。
馮曦氣惱的聽著,咬牙繼續。取完錢,她回身就遞給孟時:「多謝你了。」
孟時沒有接過錢,他看著她一直埋著的腦袋想,接過來,她是不是就會轉身就走?不,就算她想走,也要有膽子和他平視。
「你拿著啊!」馮曦等了幾秒鐘終於抬起頭來,一眼就看到孟時滿臉得逞後的笑容,心情越發狼狽起來。她默默的把錢放在他手中,低聲說了句:「我先走一步。」
孟時接過錢,在馮曦扭轉身的時候握住了她的手,猛的一拉圈住了她的腰:「別動,這是大街上!」
你也知道這是大街上?馮曦漲紅了臉也硬是沒有動。這會兒她的眼睛敢瞪著他了,眼神幾欲噴出火來,他怎麼可以這樣脅迫她?
「我並不想這樣,但是你又要走,我覺得還是現在對你說明白好。」孟時的語氣慢吞吞的,他的手力道恰到好處的放在她的腰間控制著她的行動,又並不過分的貼近。馮曦臉上的紅暈與眼中的怒意讓他心情大好。「馮曦,你真的對自己一點信心都沒有?或者,是我還沒能夠給你這樣的自信?你是很好很好的女人。還記得有回我來你家中寫的那句詞麼?碧桃天上栽和露,不是凡花數。亂山深處水縈洄,可惜一枝如畫,為誰開?你難道轉個身就把它扔垃圾筒裡去了?嗯?」
他的聲音越來越慢,越來越輕,像片羽毛拂動了馮曦敏感的神經。陽光從行道樹的樹蔭下落下來,街上的喧囂,身邊小店裡的嘈雜聲仿製瞬間遠離。她看到他眼中閃爍著自己的影子,小小的一點,又那麼的亮。她真的很想相信了他,什麼都不管,什麼都不顧,就這樣答應了他。
馮曦低下了頭,她艱難的說道:「齊大非偶。你太優秀,我沒有勇氣和膽量去承受,你明白嗎?謝謝你,孟時。」
她輕輕往後退開一步,看到他的手僵了下低垂下去,馮曦滿臉抱歉。她不覺得在這個年齡還會有刻骨銘心的愛情存在。她寧可相信孟時是閃了腰,放著那麼多青春靚麗的未婚女青年不找,非要喜歡她這樣離過婚的。
孟時也覺得不可思議,是什麼時候起他對她有種想佔有的感覺?是因為她拒絕健身俱樂部做形象代言人的冷傲氣度,還是她對減肥那股子瘋狂的執著?是她家中洗手台上那些精巧香水瓶子發出的香氣,還是書桌上她意氣風發揮就的一紙書法瀟灑大氣?
從此讓他刻意的觀察著她。去杭州一半因為朋友有事一半也是因為她。那些個清晨他看到她梳著馬尾在西湖邊晨跑的身影是那樣的充滿活力,看到她果斷冷靜地拒絕她的上司,絲毫不給對方半點機會,看到她被前夫羞辱後崩潰的落淚……一時之間林林種種的畫面從孟時心頭掠過。認識她兩個多月,到今天以前,她從來沒有對他說過的過往已經完整的在他腦子裡形成了她的故事。
她是一個讓他著迷讓他心疼的女人。
孟時沉聲說道:「如果我不能讓你相信,那是我做的不夠好。如果你覺得不夠瞭解我,或者覺得我不夠瞭解你,為什麼不給自己也給我一個機會?」
馮曦無言以對。她苦笑著說:「孟時,我玩不起。如果我是二十出頭,我可以給機會,談上一年半載或兩三年戀愛,讓彼此更加瞭解。我是個很現實的女人,我離過婚,我不想再受傷害。」
「我明白了。」
聽到他這句話,馮曦心裡暗歎口氣。她笑了笑,打算先走一步。胳膊卻被孟時拽住,他居然在笑,而且笑得極為得意,孟時說:「馮曦,你是害怕愛上我。」
馮曦嚇得舌頭打卷,半晌說不出話來。
「你說了半天,我總算明白了。我沒見過你這麼膽小的女人!放著一口肉不吃要去喝菜湯,理由就是怕肉骨頭梗著喉嚨了。你前夫就是一混賬,你心裡有陰影了是不是?嫌我太優秀,別人想走後門排隊搶購的績優股你不要,買兩塊錢的垃圾股你就心安?因為賠得不多是吧?目光短淺!不,鼠目寸光!簡直沒有投資理念!」
孟時一通數落下來,馮曦又把頭埋下了。
「走,打扮一下,你就知道其實你是只優質潛力股,咱倆誰配不上誰還說不准呢。」孟時二話不說,拽著她上車。
馮曦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她想給自己機會,又擔心害怕。半推半就中就已經上了車。
開了一段路後孟時突然自嘲的說道:「你可真是現實!先把自己放在不敗之地,再和我談價錢。這不是逼著我上演二十五孝麼?」
「什麼?」馮曦不明白。
「水至清則無魚,人自賤則無敵。橫批,二十五孝!對女友要孝順!」
馮曦噗的笑出聲來。輕輕的笑聲打破了尷尬的氣氛,她不好意思的說:「這是你自己說的,給個機會瞭解一下,我可什麼也沒答應。」
車往路邊一靠,剎車聲如此明顯。孟時偏過頭來笑逐顏開的說:「我絕不辜負領導對我的信任,說吧,現在要我去炸碉堡還是堵槍眼?」
「開車吧!」
「去哪兒?」
「買衣服!」馮曦嫣然一笑。
孟時大笑:「好,先說好,和我在一起,你就不能掏錢包。這個很傷我自尊心的。我不喜歡和女人在一起男人不付帳。」
真是好習慣,馮曦想起田大偉來心裡又感歎了一番。也許,這是個好的開始。她呵呵笑了:「買什麼衣服我說了算。」
「當然。」
半小時後,馮曦指著路引孟時來到了服裝批發城。
這裡本市著名的服裝批發城,以女裝為主。一年四季,三百六十五天,清晨四點半開舖,下午五點半收鋪。商舖之間的距離最多兩米,巷道密如蛛網,不是週末也擁擠得像蟻巢。
「這裡人多,因為東西便宜,不准試衣的。還了價就必須買,要不就不要開口還價。不然,這裡的老闆要罵人的。」馮曦一邊對孟時說著,鬥志昂揚地走了進去。
不是她不想去大的百貨公司或大賣場裡買。去杭州旅遊奢侈了一把,租房子重新佈置又花了一筆,還了孟時六千七,休假期間只有兩千出頭的基本工資。現在是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馮曦決定除了工作時需要的套裝,別的衣服堅決不買任何牌子貨。而且孟時想為她花錢,她現在只能接受他掏錢買這裡的衣服。
馮曦擠在狹窄的鋪子之間得意的想,瞭解就從這裡開始吧。她偷偷的看孟時,他的額頭沁出了汗,挽高了體恤袖子,滿臉震驚。馮曦眨巴著眼得意的笑:「難為你了。其實你可以坐在車上等我。」
孟時跟著她進去,耳朵馬上被嗡嗡的聲音填滿。才走完一條窄鋪,沉悶的空氣與吵雜的人聲讓他頭暈腦漲。他陷在四通八達的窄道之中已經找不到北了,只能跟著馮曦的步子移動。她同樣的滿臉通紅,眼睛卻亮晶晶的,頰邊笑容像花一樣跳躍。孟時能說什麼?他以革命未成同志還需努力安慰著自己,用一低頭就能吻上馮曦白皙脖子的近距離接觸鼓勵著自己,抬手舉起裝服裝的塑料口袋,非常紳士的回答:「這裡相當不錯!你買了三件才花一百多塊錢。來這裡買服裝的女人一定和你一樣,懂得如何持家。」
馮曦大笑:「如果百貨店裡服裝價格和這裡一樣,所有女人都不會來這裡買。與持家無關,與包裡的錢有關!」
孟時故作恍然大悟狀,笑道:「如果包裡錢夠多,你就不會來這裡買了是嗎?」
「錯,一樣要來這裡買!女人對衣服的追求孜孜不倦,有些衣服穿一季就不能再穿了。就穿個款式而己,買名牌扔了浪費。」馮曦興致勃勃繼續努力。目光如射燈準確的在各商舖搜尋。她打算讓孟時出血到兩百塊封頂。
孟時長歎一聲,把塑料袋交在一隻手拎著,另一隻手毫不猶豫的拉住了馮曦,像一柄開山斧似的憑著僅有的方向感快速的往門口走。「我不行了,馮同學,你大人大量放我一馬可好?今天到此為止。打腫臉充胖子也要有個限度,我能在這樣的環境下陪你一個多小時已經相當的優秀了。給個痛快吧!合格不?」
馮曦哼了聲不回答,也沒有反對。十分鐘後兩人走出商城大門,孟時深吸一口氣,像缺氧的魚換了新鮮乾淨的水,痛快如桑拿干蒸後出來沖了個澡,全身舒暢。轉過頭看到馮曦抿嘴賊笑,他便湊近了說:「故意的?」
馮曦搖頭。
「想整我?」
馮曦再搖頭,唇邊隱隱有藏不住的笑容。
「你就是故意的!」孟時下了結論。
馮曦便大笑起來,昂著頭往停車場走,邊走邊說:「你說的,相互瞭解。這就是我的消費習慣。」
孟時笑著搖了搖頭,多麼真實的人。他想起江瑜珊從頭到腳的名牌,想著自己還沒來得及去噴漆的二手出租車心情大好。他快步跟上馮曦說:「你就錯了,如果有錢的話,也同樣可以穿一季扔一季不心疼。掙錢的過程是精神享受,掙錢的結果是為了物質享受。有多少能力就做多少事,這是我的理念。」
夕陽金燦燦的鋪開,馮曦和孟時眼中都有著濃濃的笑意。他沒有看不起她買便宜貨,她也沒有再矯情的口口聲聲說配不上他。
也許,這真的是個好的開始。
第28章
孟時斜靠著柔軟的沙發,腿翹到了沙發扶手上。沙發下觸手可及的地方放著幾隻空酒瓶。他手裡還提著一瓶。
茶几上擺著幾樣涼菜,鹵豬耳朵,拌海蜇,油炸花生米,吃得杯盤狼藉。
謝醫生坐在另一張沙發上,面前卻放著只酒杯。她斯文的倒上一杯,慢吞吞的喝了。她又睨了孟時一眼,見他還是副懶洋洋的自在樣子就來氣。謝醫生挾了塊豬耳朵嚼著,嘴裡鹵香四溢,
她噗的笑了:「你真的就一點也不在意她離過婚?」
孟時慵懶的放鬆了身體沒有回答。
謝醫生是他母親最小的妹妹,兩人歲數相差十五歲,孟時母親又當姐又當娘拉扯她長大。謝醫生離婚孟時母親沒說什麼,但是離了之後就成天念叨不停。謝醫生固執著絕不肯將就,被孟時母親罵過氣過求過相親介紹什麼招都使過仍獨身一人。年前又被孟時母親逼著去相親,一怒之下離開了孟氏,自己拾起老本行開醫學美容院。她租了個套二的房子住著,孟時從小和她親,知道她家裡沒別人,不時就過來蹭飯喝酒聊天。
兩人早沒大沒小習慣了,孟時來她家比在家還舒服。他突想坐直了身體,慇勤的給謝醫生倒滿酒討好的說:「小姨,你說要是哪個男人介意你離過婚,你還看得上他不?」
「廢話!嫌棄我?我不就是離過婚,三十九了嘛!」謝醫生哼了聲。
孟時噴笑出來:「小姨,你好像前年就三十九了!」
謝醫生大怒,放下酒杯捉住孟時的手死命的掐,邊掐邊吼:「我哪點像四十歲的女人?!」
孟時痛得大叫,往後抽開手擰著眉瞪她。臉上卻努力的擠出笑容說:「要正視現實,四十一就四十一,那是身份證上的一組號碼而己。你瞧瞧你這身段這皮膚,別說三十九,二十九都信!」
他的話立時讓謝醫生轉嗔為喜,得意的笑道:「女人嘛,是靠養出來的。我往美容院一站,那不是活招牌麼?」
孟時便笑著再誇了她一句:「我就是信你,才送她來減肥。曦曦瘦下來看上去真的不錯。我有眼光吧?」
謝醫生被他繞進去了,跟著點頭:「你小子有艷福,她的皮膚好,摸上去手感特棒!瘦下來更水靈。」
「你說,我媽會同意不?」孟時准不丁的冒出這一句。
謝醫生盯著他看了半天還是搖了搖頭:「孟大少,你把你爹媽想太簡單了吧?你媽看上的女孩子哪一個不是連學生檔案上都寫著優的?你腦子銹住了?依我看哪,最好生米煮成熟飯,再生個胖小子,走親情路線……哎,扯遠了,你還沒告訴我,你真的就一點也不介意?男人這東西,對這方面不在意是假的!」
孟時重新軟倒在沙發上,懶懶地說:「我當然希望她冰清玉潔。只不過,當時的情況我要是猶豫那麼一點,就沒戲了。她可不是那種哄哄腦袋就發暈的人。至始至終她對我都沒給過一句肯定的話。」
「那你喜歡她什麼?要水靈的姑娘多了去了,要漂亮要身材,現成一個江瑜珊就比她強!」謝醫生決心打破沙鍋問到底,對孟時的終身大事她看得比自己的還重要。
孟時揮了揮手比劃了下又落下來,嘴張開又閉攏。把謝醫生急得酒杯一頓火了:「喜歡她什麼都不知道?人家還沒哄你腦袋就暈了?!」
「不是,我是在想該怎麼形容她。」孟時想了會說,「她是那種柔中帶剛型的。拿捏得好了,那點柔會把人溺斃了。這麼說吧,我現在每天不見到她心裡貓抓似的,撓癢癢撓不到重點的感覺。」
「你完了。」謝醫生同情的看了孟時一眼。
孟時嗤笑一聲,悠悠然喝著酒說:「等她愛上我,她就完了。老頭子都能被我繞進去,我不信拿不下她。」
謝醫生撇撇嘴說:「說實在的,你爸是我見過最奸詐的人。大奸不露於形,你以為他放你出來是你使的招好?那叫放你出來歷練。養在家裡的豹子是敵不過外面的野狗的。」
她這麼一說,孟時上了心,警惕的看了她一眼說道:「你可千萬別把我賣了。至少得讓我把馮曦拿實在了。兩頭起火我□無術!」
謝醫生嫣然一笑:「我開美容院找你借的錢不算干股只算無息貸款如何?」
孟時冷笑:「你也太黑了吧?那是我淘古董賺的私房錢!全都給你了,我都只買了輛二手出租車,漆還沒噴呢!當我傻啊?開垮了就算無息貸款,能賺錢還算無息貸款?白紙黑字公證書上寫明了我出一半的錢只佔四成股,你以技術管理多佔一成當法人。」
謝醫生毫不退縮,得意的說:「誰叫你這麼早就透露心事呢?我現在就給你媽打電話!」
兩人相互瞪了良久,孟時笑道:「小姨,聽我媽說,上次給你介紹那個啥總對你念念不忘,一直打聽著你呢。」
謝醫生心裡有底,孟時惹急了會把她直接送上那個啥總的床。她不甘心的嘀咕著:「你拿錢又沒用。這麼狠要佔四成。」
孟時哈哈大笑:「老頭子放我出來有條件的。要達到他的要求,我不借雞生蛋當奸商怎麼行?等我交差的時候我多少還混了個股東身份。小姨,我看好你哦!」
眉飛色舞的抖出這句話來後,孟時拿起電話打給了馮曦。
請渠江蔡總一行吃晚飯時一行十三人就開了五瓶1573,平均到人頭也有半斤。馮曦讓部門小劉去結了帳領著蔡總直奔下一站。
她並不是第一次來這樣的場合,走了包房數著人頭叫行政公關來陪。一時間包房內便鶯鶯燕燕擠進來數名模樣身段一流的女子。
蔡總四十來歲,顴骨略高,瘦長臉,還算是個開朗風趣的人。楊成尚吃過飯讓馮曦領人先走一步,自己隨後趕到。直到洋酒喝完一瓶還不見蹤影,馮曦就知道他絕不會再出現。她暗罵楊成尚奸滑,這種地方讓她出面其實頗多不便。
就像現在,蔡總不要陪酒女郎,極為紳士的挨著馮曦坐著,讓馮曦多少覺得自己成了行政公關一樣,說不出的彆扭。
她笑著請蔡總點歌,恨不得他是麥霸,一個人從頭唱到尾。然而人多,她的算盤落了空。蔡總唱完一首後就拉著她搖骰子賭酒。
調成琥珀色的酒加著冰塊沖淡了人多嘈雜帶來的熱意。馮曦總是輸,一次倒半杯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杯。
她聽到心跳加速時就知道不能再喝了,趕緊借口去洗手間換了部門小高陪著蔡總。馮曦沒有在包房內用洗手間,她得出去透透氣。
換了從前,她會在外面的洗手間洗了臉,然後去別處坐上一小時拖著不回去。但今天不同,她上面沒有人給她頂著。部門的小劉小高都是新進公司的員工,她是主人,非回去不可。馮曦用涼水沖了下臉,又向服務生要了熱毛巾捂了會。感覺心跳漸平就振作精神回去。
才進去就看到蔡總身邊坐著傅銘意,兩人聊得正高興。她愣了愣,過去堆滿笑容招呼了聲。
蔡總呵呵笑著,拍了拍身邊的座位說:「小馮來坐!正在對傅總誇你。很不錯啊,女中豪傑!喝酒不玩虛的。我最欣賞性情耿直的人!和小馮聊得很愉快,相信合作也會愉快!」
傅銘意也笑,順勢拿起骰子說:「今天蔡總玩個高興,咱們不談公事。」
馮曦坐在蔡總身邊,小高坐在傅銘意身邊。四個人繼續玩骰子。她時不時能看到傅銘意瞟過來的深隧目光,就有些心不在蔫起來。猜骰子不是馮曦的強項,就她一個人接連著輸。幾杯酒下去,聽著音樂她的心跳又急促起來,太陽穴被酒精刺激得突突跳動。
馮曦把骰子一放笑道:「不行不行,這樣玩,你們想喝酒都沒機會。蔡總,咱們猜拳吧!」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傅銘意忍不住想笑,他拿起酒杯掩飾的喝了口。馮曦猜拳是高手,從前在學校同學聚會時,她就是這樣,猜輸骰子就逼著所有人猜拳。他隔著蔡總看她清脆有力的報數,蔡總搖著頭大笑著喝下酒,心中一股溫柔又被隱隱牽動。
這一切是這樣熟悉,熟悉如昨日重現。
他果斷的伸出手說:「我來討教!」
蔡總便往沙發一靠觀戰。
馮曦看著傅銘意伸出的手笑道:「你哪次贏過我?」
他盯著她篤定的微笑:「我是讓著你。這次不讓了。」
瞬間,音樂聲,笑聲,喧囂聲抽離了。馮曦突然覺得自己醉了,醉得只聽得見傅銘意的話。她自然的失去了防備,說出了從前常說的那句話,而他的回答也一字不差。
小高機靈,不願失去與上司親近相處的機會,湊過腦袋喊開始。
馮曦強笑著伸出手掌說:「沒有!」
「哈哈!包拳也要罰!」蔡總親自倒酒,遞給了馮曦。
「我奉陪!」傅銘意的杯子輕輕脆脆的與她的碰了碰,仰頭飲盡。「再來!」
「不不,我不行了。小高,你陪傅總劃一拳!我給蔡總點歌。蔡總熟悉哪首對唱?」馮曦笑著推辭,很誠心的照顧起蔡總來。
她吩咐服務生把這首歌提前,遞了話筒給蔡總,兩人起身坐到吧檯邊唱歌。
馮曦不用看也知道,傅銘意在看她。他的目光藏在暗處熠熠生輝,透過射燈的紅綠光芒像靜臥捕食的狼。
蔡總今晚興致特別高,和馮曦唱完廣島之戀覺得不過癮,點了首笑傲江湖說要清清自己的黃喉。他唱滄海一聲笑,滔滔兩岸潮時聲音拉得過高,馮曦覺得放在吧檯上的酒杯都被他顫得抖了起來。結果蔡總唱完後自己先大笑起來:「我他媽唱成滔滔兩岸操了!」
包房內掌聲哄笑聲更烈,馮曦也忍不住噴笑。笑著笑著她就看到傅銘意走過來,笑著對蔡總說:「蔡總是英雄,咱倆一起吼首霸王別姬如何?」
歌聲再起,婉轉處傅銘意的聲音柔情四溢,站著的角度恰到好處的只對著馮曦,把背影留給了一片叫好聲,把噙滿情意的目光只給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