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賞花宴
賞花宴?國色天香開花?譏誚之色從李景隆眼中一閃而過,笑容可掬的對燕王府侍從道:「回稟王爺,景隆準時赴約,現在就迫不及待想一睹名蘭芳容了。」
「王爺還道,他於花草並不放在心上,賞花宴上若蘭得知己,拱手送之。」
「如此多謝你家王爺,不知水有幸能成國色天香得知幾人呢。」李景隆感歎一句。目送著侍從離開,他喚來引蝶問道:「國色天香是夏蘭,初夏開花,冬日從未有見,你覺得呢?」
銀蝶想也不想便答道:「燕王府的蘭若不開花,還開賞花宴,豈不惹出笑話?小的以為此事甚為怪異。」
李景隆哈哈大笑,朱棣這哪是請人去賞蘭,分明就是起了疑心。朱棣以為他會這麼笨麼?「銀蝶,太子殿下樣的蘭長勢如何?」
銀蝶會心一笑:「太子殿下以為那種極為普通的春蘭是傳說中的銀絲蕊蘭,東宮之中小心呵護,再過些日子花開吐芳,有了燕王的賞花宴,太子殿下必也會開一個賞蘭會了。」
李景隆惋惜的搖了搖頭道:「太子殿下人中龍鳳,衛隊美色太過沉迷,不知道燕王的密探查不查得到當日深夜窺視燕王妃的黑衣人是何人。」
「公子妙計,這等事燕王必能查到。」銀蝶機靈的接過李景隆的話。
主僕二人輕輕地笑了。
二月春風似剪刀,帶著絲絲寒意撲面而來。枝頭早春的嫩芽冒出了青綠的一點,春天步子再緩,也一步步逼近了南京城。
燕王府煙雨樓外新搭起了賞花亭,收羅了早春鮮花,奼紫嫣紅,繽紛絢麗。亭外衣銀白色鮫絹相圍阻隔寒風。步入其間,觸目全是花束,下面竟鋪有地龍,畫像被暖風一熏香味更重。所有座椅都處在花園錦簇中,旁邊又嬌俏侍女只著紗羅靜立。
太子初來時眉頭一皺,正待斥責朱棣鋪張,朱棣拱手笑道:「皇兄不知,此時早已奏請父皇母后,聽聞國色天香早春花開,正是我國興威之徵兆,近日賞花宴又別出心裁,將展示的盆花投注賣出,所得音量用於賑濟貧窮人家。」
朱標微笑著擺手示意朱棣勉勵:「如此好事,難為四弟了。」
「臣弟新婚,這主意是錦曦所出,母后向佛之人,甚是心喜,以命人送來貼及一千兩,認購早春桃一盆。」朱棣滿面春風地說道。
「呵呵,母后帶頭,大哥當然也認購,不知那盆早春花開的國色天香標價多少?」朱標想起東宮內的銀絲蕊蘭,心想若能得到國色天香,一來名好意佳,二來他也起了開賞蘭會募捐之意。等到三月春來,蘭花吐芳,父皇必定心喜。
朱棣眼波流轉:「大哥原來中意國色天香,聽聞李景隆也是愛蘭如癡,此蘭丁當讓與大哥,就不知景隆會否與大哥標注爭搶了。大哥不會介意價高者得,多募些銀兩與貧窮人家吧?」
「當然不會,不然,又怎會有投注的樂趣呢。弟妹出的好主意,怎不見弟妹人呢?」朱標絲毫不以為忤,話鋒一轉把話題帶過。
朱棣神色一黯,低頭道:「之所以開這個賞花宴,也是為錦曦祈福,她身子弱,大婚之日中了毒雖然解了,去折騰得夠嗆,人已送去江南休養醫治。」
朱標心中驚詫,想起錦曦才嫁給朱棣右分開,隱隱有點喜悅。想起錦曦的容貌,心裡對那盆國色天香更是心動。
「王妃身體抱恙?」李景隆略帶焦急的聲音冒了出來。
李景隆目光在朱棣臉上打了個轉,錦曦抱恙?她是解了化功散走了麼?怎麼一點消息都沒有?心思轉動的瞬間,李景隆以輕聲對銀蝶吩咐道:「今日燕王賞花宴,去把府中的銀絲蕊蘭送來添景!」
朱標聽聞,眉一展:「東宮之中的銀絲蕊長勢甚好,不知曹國公府的如何。」
銀絲蕊?朱棣馬上想起錦曦留下的那片蘭葉,雖已枯萎,仍能清楚認出葉片上根根銀絲。鳳目中閃過一絲得意,瞬間便已消失,看上去溫和無害。
等到人齊,盆花在俏侍端捧中陸續展示。聽說皇后出一千兩人購早春桃,南京城中被邀請名士貴人紛紛解囊投注,一盆矮枝紅梅竟出價到三千兩。片刻之間,屬石盆鮮花已有其主,紛紛擺在主人面前,獲得之人平添得意。
然後絲竹聲起,歌舞進獻。酒酣耳熱之時,親王突然笑了:「我說四弟,你就別賣關子了,早些把那盆國色天香抬出來大家開開眼吧,我這般清淡之人也按捺不住了呀!」
笑聲四起,朱棣鳳目一轉,滿意地瞧到眾人臉上的期盼之色,輕拍了兩下手掌。只見兩名身著粉紅紗羅的侍女輕步移出,手中抬著一個描金朱漆大盤,上面搭了個紗籠,隱約露出蘭之抽莖綠葉,葉高兩尺,甚是茂威。
朱棣站起身來朗聲道:「這盆國色天香原是夏蘭,卻早春花開似錦,早春春寒,不得已以紗籠罩之,若想一睹芳容,清鮮投注,為有得主才能獨享之。」
李景隆暗暗咒罵朱棣出的主意,若是投不到,就看不了。她愛蘭如癡,若是瞧到了國色天香花開說不定也就算了,偏偏不讓看,不由心癢難耐。
太子悠然自得,覺得這主意甚好,如果自己投得,奇貨可居,少一人瞧到也是得意之事。
朱棣規矩一出,下面眾說紛紜,已有人說道:「燕王此舉可是讓我等失望了。可否輕啟紗籠,一眼便可。」
眾人隨聲附和。李景隆笑道:「太子若是有意投注國色天香,我等只能拱手相讓。不過,能瞧上一眼也心滿意足。」
朱棣面帶為難之色,沉思片刻豪爽的說道:「這樣,夏蘭早開花,怕是不能在寒風中久放,片刻露相也沒關係。」
說著親自走到蘭花旁,小心翼翼揭開沙幕。
只見白玉盆中幾苗蘭葉亭亭玉立,綠葉絲絲黃金般的線條從葉尖勾到葉根。中間冒出三劍花蕊,花開魏紫,雍容華貴。
太子大聲道:「這不是銀絲蕊麼?不是國色天香!」
眾人一片嘩然。朱棣臉色一變,抬手將紗籠全部揭開,吃驚地問道:「銀絲蕊?不是國色天香?」
「東宮之中,有十盆銀絲蕊,只是還未開花,銀絲蕊是春蘭,三月底花開,花期可長至夏初。決不會錯!」太子肯定地說道。
朱棣面如寒冰,咬牙切齒喊道:「燕三!那個花農人呢?竟敢這般欺騙本王,讓本王險些犯下欺君大罪,打開賞花宴丟臉到家,給我家法伺候!」
燕三應下,過了會兒急急奔進道:「王爺,花農已潛逃!屬下已派人前去捉拿!」
這是銀蝶正捧著一盆銀絲蕊近來,葉片也有絲絲黃金線,不同的是這盆銀絲蕊葉片上的黃絲略粗,一葉上僅得一根絲,品相端莊,中間也冒出了花箭,尚未開花,卻能明顯看到將來花開色澤碧綠。
李景隆歎了口氣道:「這才是真正的正品銀絲蕊,又名金玉良緣。其花似綠玉,其葉有黃金線條相襯。」他忍住笑,在朱棣揭開沙幕時便對眼前這幕戲瞭然於胸。朱棣果然如他所料,必定想找出下毒於錦曦之人,很不巧,太子自是嫌疑最大。
太子吃驚地上前細看,想起自己愛若珍寶的蘭,指著朱棣那盆問道:「那此蘭又是什麼?」
「這不過是普通的春蘭罷了,只不過,向來長在雲南山區,少有傳到此處,所以常被誤以為是銀絲蕊。雖然看上去華貴,可這魏紫……紅得不正,紫得不透,紅配綠為俗,紫配綠為無品,所以不能登大雅之堂。東宮怎麼會誤以為此蘭是銀絲蕊呢?何人這般大膽,竟敢戲弄太子?」李景隆露出疑惑的神情。
朱標再好的涵養也起得不輕,玉面帶寒道:「原始有人以珍蘭名義線上,騙得本太子好苦!哼!」
朱棣也跟著歎了口氣:「算了,此蘭本王以五千輛標下,為貧苦人盡份心,也不枉此賞花宴了。」
眾人見風使舵,明明一個大笑話,卻半點不敢拿募捐之事開玩笑,紛紛附和道燕王心胸寬廣。
不等賞花宴完,太子心情不佳另認注六千兩買了盆花現行告辭。
李景隆的銀絲蕊倒成了大熱門,為南京衣富商出價一萬兩買下,賓主皆歡。
宴後,囑地看著那盆出蘭面帶笑容。尹白衣陪侍在旁為笑道:「王爺好計策,原來是太子殿下。」
朱棣隨手拈起桌上乾枯的藍花悠然道:「非也,本王決定是李景隆!只不過,曾送過蘭花給錦曦的,卻是太子!」
尹白衣有些不解。朱棣轉動了下那枝枯蘭:「錦曦房中書頁裡有三枝蘭,兩枝春蘭,一枝素翠紅輪蓮瓣蘭。前者太子視若珍寶,徐輝祖祥把錦曦獻給太子,所以太子對錦曦態度不一樣,一早知道謝非蘭就是錦曦,才會賜她東宮行走的玉珮。太子把這春蘭看成是銀絲蕊,必定心喜它的名字——金玉良緣。而素翠紅輪蓮瓣蘭整座南京城只有李景隆才有。」
「李景隆意在讓王爺與會太子下毒?!」
「說對了,不然,他怎麼會捧出真正的銀絲蕊呢?他生怕本王不知道,偏偏這般心急露出馬腳。以本王對他的瞭解,他這般愛蘭之人,若是得知東宮之中有十盆一絲蕊,還不動心?那片傳訊的蘭葉,也正是他故意留的後手!本王原對藍不瞭解,就對錦曦留下的蘭葉然本王想起去東宮時看到的蘭花。」朱棣緩緩地說出詳情。
尹白衣佩服之至,輕聲問道:「既然知是李景隆,王爺打算怎麼辦呢?」
「李景隆一向以浮郎外表迷惑於人,本王與他從小一起長大,近日方才肯定他另有面目,船划下去,給我盯緊了。本王要知曉李景嶺的一舉一動!切記,它隱藏這麼深,不可小覷!」
「是!」尹白衣應下,由遲疑道,「他知道王妃不再王府,那王妃……」
「十七一直有消息傳來,她不會有事。」朱棣想起錦曦負氣而走,明知有燕十七保護她,心裡仍不免惦記。嘴角微微露出諷刺,「她還小,總會長大了。三年,就三年吧。」
第67張從軍(—)1
洪武九年春正月,中山侯湯和,穎川候友德,都督會事藍玉、王弼,中樞右丞丁玉,備邊延安。
錦曦與燕十七原打算出北平往草原,出了南京又改變了主意。錦曦聽聞戰事,想起父親威武,竟想去從軍。
燕十七百般勸阻,錦曦只是笑笑道:「十七,難得這般自由,做點自己喜歡的事情吧。湯和叔叔只聞名從未見面,父親常道他打仗勇猛的很,錦曦學武以來一直未有施展抱負的機會,這次皇上屯軍延安,正是大好機會,反正那裡的人都不認識我。」在山上學藝十年,好不容易有施展才藝的機會,她那肯放過。遊山玩水總有厭煩的時候,還不如從軍殺敵來得痛快!
燕十七滿面愁容,瞧著錦曦說不出話來,魏國公府的千金,燕王妃,居然想去從軍。他搖了搖頭:「錦曦,戰場非兒戲,若身份暴露……」
你不說我不說,怎麼會暴露?當年皇后娘娘跟隨皇上南征北戰,軍中也不能說沒有女人。況且,我才十五,還是天足,男裝扮相不容易分辨,我意已決!十七哥若不願意與錦曦一起,錦曦絕不勉強!」錦曦笑意盈盈,說是不勉強燕十七,對他的心思十拿九穩。
燕十七想起大哥尹白衣臨行前在耳邊輕聲道:「燕王滅奸賊滿門,重修父母墳塋。」他歎了口氣,此等大恩,難怪大哥事事以燕王為重。且燕王許大哥白衣身份,納入帳下,終有一日會有機會建功立業光宗耀祖。
尹白衣囑他投奔太子時並未告知實情,這是說明,不外也怕他情系錦曦,有負於燕王吧。燕十七嘴裡發苦,繼而黯然。大哥沒有說錯,今日的錦曦是堂堂的王妃,他只求能陪在她身邊就心滿意足。他與她之間在無可能。
「十七!」錦曦見燕十七沉默不語便喚了他一聲。若是他實在不肯,錦曦暗想,那就只好一意孤行,隨燕十七跟不跟了。
燕十七歎氣,苦著臉道:「錦曦,你別忘了,你是燕王妃,事關皇家體面……」緊系若是遊山玩水倒也罷了,她居然要從軍!燕十七覺得頭痛,軍中規矩森嚴,若犯了什麼軍令,這讓他如何交差?暴露錦曦身份,豈不是擾亂軍營?
「十七哥,從今日起,我就叫呂西,你的弟弟,你恢復本名吧,大哥!」
這聲大哥喊出,燕十七背僵了僵,星眸中露出一絲猶豫,想起燕王大恩勉強露出了笑容:「大哥終是要護你一生一世的,走吧,從軍便從軍,不過去打個面具戴著,不可摘下,要是出了狀況,咱們就跑路,以咱們的武功相信軍中無人攔得住,這樣,也免了身份暴露的後患。」
錦曦大喜,覺得燕十七說的在理,揚手抽了大黑馬一鞭,大呼道:「馭劍!咱們戰場殺敵去!」
初春大道上,嫩綠春機勃勃,燕十七笑看著錦曦意氣風發,勁裝幹練,感歎她人如其名,聚合了所有的陽光和希望,他策馬追了上去。這一刻,他把太子命令,燕王命令遠遠的拋在腦後,只固守著一個信念,護著她。別的什麼也不在意了。
中山侯湯和是一個紅圓臉,肩背寬厚,中等個子的中年人。聽聞有人前來投軍指名點姓要見他,心中好奇,但讓近衛帶進來人。
燕十七與錦曦走進帥府大廳,兩邊近衛緊裝甲冑分明刀鞘鮮明,威嚴之氣凜然而生。兩人近得堂前,拱手行禮:「呂西呂飛見過侯爺!」
「抬起頭來!」湯和溫言道。
兩人一抬頭,湯和一愣,呂飛高大英挺,呂西瘦小,面上覆著一個銀色面具,露出的半張臉膚色晶瑩,紅唇似櫻。
「呂西為何遮住本來面目?」湯和遲疑,隨即冷笑,「不敢以本來面目示人,也敢前來從軍?如此不磊落的鼠輩給我出去!」
兩名近侍聞言走了出來,一左一右便去拉錦曦的胳膊。錦曦氣沉丹田,兩名身形高大的近衛竟拉她不動。
錦曦輕施巧勁甩開兩名近衛,抱拳一禮朗聲道:「傳聞侯爺知人善用,怎麼也以貌取人?!呂西男生女相,面容過於柔美,古有蘭陵王以面具遮掩真實面目,卻能使敵人聞風喪膽,呂西效仿之。」
湯和見她有幾分本事,聽其言之有理,大明建國數年,周邊戰事不斷,軍中正需人才。沉吟片刻問道:「你二人有何本事?敢如此囂張?」
「回侯爺,我兄弟二人本是獵戶,巧遇良師學得武功,想投在侯爺帳下建軍功以蔭子孫。呂飛善山地作戰,使一手劍法,我兄弟呂西能開三百石鐵弓,五百步內箭無虛發。」燕十七不卑不亢,一身氣度讓湯和生了幾分愛才之意。
他看向呂西,微皺了皺眉道:「五百步內箭無虛發?我瞧呂西小兄弟瘦小精幹真能開三百石硬弓?」
錦曦抿嘴笑了笑:「侯爺一試便知。」
「好,若真是如此,我便准你二人投入軍中效力!」湯和離開帥座,引著二人來到教場。五百步外安好箭垛,教場內軍士齊齊擂鼓助威。
錦曦不慌不忙抽出三支箭,輕鬆拉開三百石大弓,弓如滿月,只聽得一聲弦響,三箭齊發,似流星飛射而出。
燕十七好笑地看著她抬起下巴得意非凡的樣子,寵溺的笑了。
軍士飛快扛來箭垛,只見三箭同中紅心,於正中排成品字形。湯和呵呵笑了起來,大掌猛的拍在錦曦身上:「好箭法!就留在本帥身邊做近衛吧!」
從軍(—)2
「侯爺,我兄弟二人投軍希望前任前鋒,陣前殺敵!」錦曦想近衛有麼好玩的,還是做前鋒好。
湯和豎起了大拇指贊到:「年輕人有勇氣,本帥便封你兄弟二人為前鋒營左右副裨將!這就去藍玉將軍前鋒營帳!」
燕十七與錦曦大喜,抱拳齊聲道:「多謝侯爺提攜。」
當下便去前鋒營帳報道領了軍服穿戴一新。錦曦個頭雖小,換上軍服後卻憑添英氣,喜滋滋地問燕十七:「大哥,我這樣子,父親肯定喜歡,但是朱棣就要氣吐血啦,哈哈!」
燕十七輕歎一聲,給她整了整衣冠:「是啊,王爺若知王妃居然當了前鋒營副裨將,不吐血都奇怪。錦曦,軍中講軍令,你若是玩膩了,咱們就走。」
「大哥,一仗未打,我怎麼會膩?我就想像父親一樣威風凜凜,現在大好機會,我怎麼捨得放棄?!」
燕十七有幾分明了地看著她,小心翼翼的問道:"你還再生王爺的氣麼?戰場可不是兒戲。「
錦曦低下頭訥訥道:「我不是生他的氣,我,我就是知道戰場上沒有武功,也就是一樣能殺敵的,等我做了將軍,我回去,哼,看他還敢廢我武功要挾我!」
她說這話的時候分明帶著小兒女的嬌嗔,燕十七張了張嘴想提醒她,心底裡又極不願意捅破這層紙。黯然地轉開臉去,心中有個聲音在輕輕對他說,錦曦其實是在意燕王的。
「大哥,你怎麼啦?」錦曦見他不吭聲,嘴抿成一條薄線木立著,便扯了扯他的衣袖。
燕十七回過神來安慰地笑道:「沒什麼想錦曦做將軍的威風樣子呢。」
錦曦露出陽光般的笑容,手一揮,大氣地說道:「會的,一定會!」
軍營的第一夜,錦曦便睡不著了,營帳裡居然是四個副裨將睡在一起儘管舖位選在最邊上,一座營帳裡睡了三個大男人她還是不習慣,便悄悄地起身出去。
她一動燕十七便驚覺,眉頭緊鎖,恨自己怎麼忘了這茬事。錦曦畢竟是魏國公千金,燕王正妃,她怎麼習慣得了軍營生活,這事以後若傳揚開去,聲名受損,燕王如何還能要她?他沉思良久,也起身出了營帳,見錦曦楞楞站在帳前木柵處,燕十七走過去給她披上袍子輕聲道:「不習慣麼?」
錦曦尷尬地側過臉:「沒呢,我睡不著而已,十七哥你睡去吧,我想獨自呆會。」
燕十七沒有回營帳,他估計錦曦也絕不會回營帳去睡,轉身趁她不注意,離開營盤悄悄潛入帥府。
「為何深夜蒙面來此?」湯和久經沙場面無驚懼,沉聲問道。
「侯爺好膽識!」燕十七解下蒙面恭敬地說道:「在下呂飛,現為燕王府燕衛,王爺賜名十七。」
湯和蹭地站起來:「為何要化名前來投軍?」
燕十七打定了主意,笑道:「聽聞侯爺與魏國公是八拜之交,如今十七有一難題……「他輕聲將錦曦想學父沙場殺敵私出燕王府投軍一事告知了湯和。
湯和「撲哧」笑了,原本紅潤的臉因為放聲大笑紅得似要滴出血來,「哈哈!竟有此事!我道小女已近頑劣,沒想天德兄之女有過之而無不及啊!哈哈!」
「侯爺!我不能離開王妃太久,可不能讓她在軍中久留,這以後傳揚開去,燕王顏面無存那!」燕十七見湯和大笑,放下一半的心,若是湯和驅逐錦曦,不收留於她,錦曦便不能從軍了吧。
湯和眼珠一轉,笑瞇瞇地說:「皇上令我備邊,是防止元朝餘孽作亂,三月皇上將令秦、晉、燕、吳、楚、齊等王治兵鳳陽。這樣,你二人便持我手令前去,以協助燕王治兵為由將世侄女送到她夫君身邊了。」
燕十七一呆:「王妃怎會願意?」
「她既然投軍,自然要遵軍令,我讓她威風凜凜去助燕王治軍,她高興還來不及呢,再說,這是軍令啊!她若不遵,我自然便無理由留她。」湯和笑得像狐狸。
「侯爺妙計,十七佩服,這就轉告王爺!」燕十七放下心中的大石頭,渾身輕鬆。
湯和想了想笑道:「且慢,你就不用去了,你不可告知你家王爺,好歹也不能讓我的世侄女吃虧不是?」
燕十七眉一挑:「侯爺肯如此信我?」
湯和眼中閃過一絲精明:「你若是告知你家王爺,我的世侄女投軍來了,燕王豈肯坐視不理?要知道軍中龍蛇混雜,他的王妃與一幫士卒吃喝在一起,他的臉往哪兒擱?你既然不敢告訴他,自然現在也可以不告訴他。」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燕十七感歎了一聲,抱拳行禮道:「多謝侯爺設想周全,十七替我家王爺多謝侯爺對王妃的照顧之情了。」他轉身離開帥府,出門前突笑著扔下一句,「十七也很想和侯爺一樣,看看王妃如何治軍的,呵呵。」
湯和忍不住笑,揮筆寫下一封信,想了想,又重新寫了一封,他喃喃道:「一個副裨將顯然管不住燕王,還是虎翼將軍好。世侄女,讓你當個將軍,這下夠威風吧?嘿嘿,虎翼,母老虎……」他低聲笑了起來。
第68章
「去鳳陽幫燕王治軍?!」錦曦驚疑地看著持湯和手令的藍玉。
「侯爺的手令在此!令你二人今日啟程,此事已上報兵部。不得有誤!」藍玉板著臉一絲不苟。
錦曦一夜未眠,天人交戰一晚,終於決定克服心理障礙,不拘小節習慣軍營生活,沒想到第二日便接到著這樣的軍令。
「錦曦,侯爺給你的可是將軍稱謂,你有面具掩飾,若王爺瞧不出,豈不是」燕十七壞壞地出主意。
錦曦懷疑地看了他一眼:「有你在身邊,他會不知道?估計師兄也會跟著朱棣去鳳陽,會看不出來?」
燕十七嘿嘿笑了:「錦曦,好歹你喚我一聲大哥,到了鳳陽,我喬裝隱在城中就是了,你一人前去。侯爺軍令上只寫有你一人名字呢。我幫人幫到底。你若不肯服從侯爺軍令,我們還是遊山玩水去。」
是以虎翼將軍的樣子見朱棣,還是放棄從軍遊走江湖?錦曦矛盾起來。
燕十七一心想帶她回到朱棣身邊,見她有餘趕緊煽風點火:「王爺認不出你來,你扛了個將軍名頭,多微風啊!」
錦曦想想也覺得好玩,朱棣認她不出,在他面前可盡顯威風。她嘿嘿笑了:「大哥,先說好,若是你漏了機關,我就不睬你!」
只要你回到燕王身邊燕十七有些黯然。他甩甩頭把心裡泛起的那絲隱痛拋開,露出燦爛的笑容:「走吧。」
從延安到鳳陽,兩人不趕路,走走停停,到鳳陽時正好三月中旬。錦曦戴上面具東瞧瞧西瞧瞧還是有幾分緊張,纏著燕十七問:「能認出來麼?」
燕十七上下一打量。軍服改變了錦曦的氣質,掩飾掉她女兒身的柔媚,只是,露出來的那半張臉依然玲瓏精緻,加上聲音,他歎了口氣,掏出一張人皮面具:「把這個先戴臉上。」
「踱步舒服!」錦曦嘀咕著,知道這時個好辦法,弄好後再看看,鏡子裡那張臉。膚色暗淡,還帶著幾顆麻子,朱棣肯定認不出她來,便咯咯笑了。
燕十七租了個偏院住下了,和錦曦約好暗號,目送著他雄赳赳地走向皇城。
秦,晉,燕,吳,楚,齊王治兵鳳陽,其中以秦王為首,各王分治三千軍士,以三月為限,三月後校場大比,上奏天聽。
燕王分得三千軍士校場點兵完畢一瞧,這些士兵參差不齊,看就看諸王分得士兵,同樣情形。zwtxt相同,如何生出?士兵弱質,三個月就能全面提高?眾位兄弟均卯足了勁,不至於敗得一塌糊塗,要奪勝也有難度,他有些懷疑,有鬥志十足。喝令明日起眾軍士校場點卯,回了皇城。
這時錦曦第二次進中都皇城,心心裡有了準備,不再張皇驚奇。他站在點鐘等燕王借鑒,尋思若是白衣在場,會不會將她當場戳穿,心裡不免有點緊張。
「湯侯爺親薦,呂將軍來助本王,實朱棣之幸!」朱棣順手把文書遞給白衣。
他打量著錦曦,總軍的呂身形似曾相識,但錦曦壓低了嗓音,面具外的半張臉著實難看。「呂將軍戰場殺敵戴著面具,現在可揭下讓本王一觀?」
揭下緊著的一口氣,慶幸自己聽了燕十七的話,她沉住氣嫌棄面具又迅速覆上:「幼時胎記,實為不雅,王爺驚了!」
朱棣面沉如水,卻笑道:「大丈夫安能以貌取人!呂將軍習慣戴著面具。本王不予勉強。如今六王鳳陽治兵,分得軍士不是新兵便是體弱之人,三月後大比,不知呂將軍可有計謀為本王分憂?」
「呂西得侯爺令相助燕王,有一條件,不知王爺」
「但說無妨!」
錦曦刻意無視白衣探尋的顏色,鼓足勇氣道:「治軍有三冊,一側為得其心。古有云:得眾而不得其心,則與獨行者同實。三千軍士著先得歸心抱團。二策為知己知彼,孫子《謀攻篇》中言: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王爺若想在六王中勝出,就必須要知道其他王爺手中軍士及練兵的情況。然形人而我無形,則我專而敵分,防範我方軍情被刺探。兵因敵而制勝就是這種道理。三策為正軍紀,所謂用兵之法,教戒為先,軍紀不明,難以服眾。」
朱棣眼中露出驚奇,白衣凝視著錦曦眉頭一皺看向朱棣。兩人目光一碰都覺得這位虎翼將軍肚中還有點東西,朱棣笑著拱手請教:「呂將軍的條件是什麼?」
「如果王爺請我治軍,首先,當眾拜帥授印!其次,若王爺不遵守軍紀,同樣軍法行事。」錦曦大膽的道別。一句話要了燕王的兵權,想想讓他三拜請將,日後錦曦嘴邊掠過得意的笑容。朱棣沉著臉盯著錦曦,覺得她的眼睛賊亮。他素有容人的度量,嘴角一彎:「要本王當眾拜授印並無不可,本王理當身先士卒,以正軍風軍紀,只不過三月後若不能勝出,呂將軍對本王如何交待?」
話風一轉,把難題扔給了錦曦,意思是我做到這份上了,你若不能取勝,總要給本王一個交待。
錦曦坦然自若:「若是王爺應允之事做到,二呂西不能勝出,願受一百軍棍。」
朱棣搖了搖頭:「這倒不用,若呂將軍敗了,自當回歸湯侯爺本部,勝了便於本王帳下聽令!」若果重人格呂西只是紙上談兵,回到湯和帳下,談符合自然沒面子會處置於她,若是勝了,自己手下又多一得力大將,何樂而不為。
「好,呂西這便於王爺同立軍令狀!」錦曦賊笑,想起燕十七的話,敗了就三十六計走為上。她險些笑出聲來。
兩人在軍令狀上畫押時,朱棣嗅到一絲若有若無的幽香,愣了愣,香味又沒了。他搖了搖頭,只道自己感覺錯了。
呂西告退後,朱棣看著墨汁淋漓的軍令狀,總覺得有些不妥。
「王爺,白衣這就遣人去湯侯爺處打探。」尹白衣微笑。
「白衣,其實呂西說得第三策你也明白的,不是麼?」朱棣淡淡地說道,回轉身眼神銳利地看著白衣,「你只是對讓本王親自做表率猶豫不決,所以躊躇?」
「王爺,其實您也早想到了,不過,呂西來的正是時候,讓他做,比王爺自己做的好。」尹白衣沒有否認。
「去吧,早些探明回報,還有快兩月了,十七沒有消息來。」朱棣也沒有回應白衣的話,眉心聚合一抹焦慮。
「白衣明白,王爺請放心,若是十七白衣知道好、該怎麼做。」
朱棣負手靜靜的思考,白衣如果不是忠心耿耿,他沒準兒會殺了他。三千軍士對他而言治軍不是難事。難得是若果得勝,又不讓自己鋒芒太過。有力呂西這只出頭鳥朱棣鳳目中閃過意味深長上網神色。
隨即眉宇間又籠上愁思,父王加強各王府親衛,燕王府親衛已達三千六百人。此時又分令六王鳳陽治軍,明擺著是要自己的兒子分掉開國諸將手中兵權,用自家人守衛江山。想起和太子爭娶錦曦之事,將來就算遠在封地,太子登基,他不會報復奪妻之恨?自己承諾安守本分,可是帝王心意難測還有個李景隆,深藏不露,他又幫哪方呢?朱棣想起太子譏諷母妃,目中湧出恨意。
父皇一直寵他,只因為太子居長,便把江山給了他。六王治軍均野心勃勃,爭相想在父皇面前邀寵。事情明擺著,諸王分治一方,是否心中都服太子就說不准了,若此次得勝,朝中分權一事便占起手,將來的事,誰也說不清楚,只能把能掙的兵權奪在手中方能安心。
就算避安封地,也絕不任人宰割!他一圈狠狠擊在書案上,下定了決心。
第69章
三月春至,楊柳技頭上綻出萬千綠枝。都說春意盎然,鳳陽這一年的春天格外知趣,早早的染綠了山野,草木蓬蓬勃勃地在水患後肆意生長。鳳陽的災情已經過去,朝廷重賑著貪墨的查處一一落到實處,這讓淮中淮南一帶迅速恢復了生機。
錦曦想起去年的鳳陽之行,處處驚險,步步驚心,不覺感歎。除了呂家莊呂太公父子莫名失蹤,背負了最大的貪墨罪名,皇上只殺了朝中戶部的一個待郎,罰扣運銀糧的官員及鳳陽一帶地方官的俸祿,倒是開國以來最大的貪墨案,懲治最輕的一回了。她自然想起太子擔綱主事,李景隆與大哥從中倒賣獲利一事。
若是從李景隆口中吐露的事實讓皇上知道……哪怕是讓父親,讓朱棣知曉都又會捲起滔天巨浪吧?錦曦有些黯然,她還是自私地想維護大哥。李景隆沒有錯,得知秘密不能吐露才是最痛苦的一件事。
中都皇城坐落在鳳凰山側,景致悠然。綠意從林中琉璃瓦映射陽光,錦曦微微瞇了下眼睛,避開刺眼的光芒。好在一切都過去了,朝廷接連三次撥銀賑災,來的時候刻意和燕十七走得緩慢,一路行來,莊稼地鬱鬱蔥蔥,心裡也安慰不少。
大哥絕對不是貪財之人,難道他是背著太子斂銀,想為東宮做事?錦曦相信這個答案。大哥能把她的幸福都托付給太子,他對太子的忠心顯而易見。雖然太子位置穩固,但諸王各領封地,將來坐大,太子還是早有防備的好。
她想起當時父親的歎息,道眾人勸說皇上如此分封親王,將來恐朝廷難以控制,皇上當廷發作,堅持己見。
皇上終歸是相信血濃於水,而忌功巨掌權的。錦曦下了結論,只盼父親早日明白,不以戰功與姻親為傲,解甲歸田安享天倫之樂才是最好。然而父親本已有心,卻因皇上主動開口提親而感動莫名,若將來家中因此惹禍,自己該如何是好呢?
風朗朗吹來,隱約傳來陣陣呼喝聲。錦曦清醒過來,前面就是校場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將來的事現在想破頭也沒有辦法。何況父親征戰本生,也非有勇無謀之輩,豈是自己的經歷能及得上的。
錦曦輕笑了聲,覺得自己是祀人憂天了。
她邁著輕快的腳步走向校場,裡面練兵的聲響大了起來,大地隱隱震動。錦曦情不自禁又想起李景隆來。他獲取大筆銀兩就為了維持他手下人的開支?他不是培養著殺**手四處接活,難道他也另有所謀?
李景隆是錦曦最看不透的一個人,他在她面前時而溫柔纏綿,時而威脅相逼。她不懂他想要的究竟是什麼,也看不出來他相幫的人是誰。若是太子便也罷了,若是別的人呢?錦曦一凜,將來皇上大行,李景隆若不站在太子一面,以他的陰險狡猾,天下豈不大亂?
「呂將軍!」
帶著怒意的聲音徹底拉回了錦曦的神智。她嘴角往上一揚,負手站立:「我知道軍中是辰時點卯,現在是巳時末牌了。」
燕九大怒,他隨燕王來到鳳陽,特任命他為帳前裨將點卯官。今日燕王道要拜將授印,早早集合的軍士在校場等候。眼見偌大的校場已被分成六塊,別的王爺已整軍操練,唯有黑色燕字旗下的營盤一片寧靜,燕王不催,但他如何不急。
錦曦已越過他,大步向帥帳行去。
燕九愣了愣,趕緊跟上,心道,等進了帥帳,我就要請軍棍立軍威!
朱棣高坐在上,兩旁將士甲冑鮮明,眼觀鼻站得紋絲不動,軍容甚為整齊。
錦曦進得帳來,左右一打量,見有精神者莫不是燕衛,而那三千軍士中原有的統領站是站直了,卻偷著懶。
要說這站姿,若真是挺胸收腹並腿提氣著實累人,錦曦聽得父親說過,軍中的老兵自有辦法,看似站得精神,其實早放鬆了腰腿,做個樣子罷了。
她笑了笑對燕王一揖:「末將見過燕王!恕末將有甲冑在身,不能全禮!」
朱棣等了這麼久,心裡明白這個呂西是特意要讓他等了。他心中好笑,難道呂西真要學古人請將,先磨其心志,試其心誠,再三顧茅廬擺足架子好立威?他慌忙站起,大步走到錦曦身前,托起她的手臂笑道:「呂將軍多禮了!這就登台拜帥?」
錦曦站直身體,目光撞上朱棣的,見那對鳳眼中並無惱怒,反而帶著溫暖的笑意,不免嘀咕起來,朱棣不簡單。
「王爺!點卯官燕九有事稟報!」燕九忍不住插口。
朱棣暗笑,他不生氣,不意昧著無人生氣。
「今日王爺拜帥,呂西夜觀天象算好時辰,正是巳時末牌午時一刻為佳,點卯官之事回頭再議吧!」錦曦搶過話頭,頭也不回出了帥帳,逕直上了帳前搭設的木台。
木台高三米,下方列隊成行的三千軍士盡收錦曦眼底。
見一戴著銀面具小個頭將軍登上帥台,下方便起了嗡嗡的議論聲。錦曦頭也不回喝道:「朱棣何在!」
燕九與魚貫而出的眾將士倒吸一口涼氣。這個呂西居然直呼王爺名諱!
朱棣頓了頓,抬腿上了高台,朗聲道:「本王奉王詔治軍,三月後與諸王大比試。三千軍士集結於此。本王甘願讓出帥印,拜虎翼將軍為帥,聽令呂將軍調遣。將軍受朱棣一拜!」他一掀袍角,單膝下跪,雙手奉上帥印。
下面嗡嗡聲越發大聲起來。顯然朱棣以親王之尊拜呂西為帥大出眾軍士意料。
錦曦見朱棣認真虔誠,倒也佩服。她故意不接帥印,眼神冷冷地從軍士臉上一一掃過,見燕衛漲紅了臉,怒意不可自抑,而原有軍中統領露出的卻是看好戲的神色,錦曦她緩緩開口,"眾人不服,這帥印接了也無用是吧?"
朱棣跪了足足一炷香的工夫,手也舉酸了才聽到她吐出這麼一句,知其心意,並沒把錦曦的冷落放在心上,抬頭大聲說道:"掌帥印者即為主,自朱棣起,若有對呂將軍不敬者,軍法從事!"
真懂事!錦曦心裡樂翻了天,臉上還是冷冷的神色,伸手接過帥印,說道:"委屈王爺了!"虛扶一把讓朱棣起身。
朱棣剛站直身體,錦曦見他隱隱甩了下腿,知道他少有這般跪過,微微一笑,大聲道:"燕九何在!"
燕九不情不願地抱拳一禮,懶懶地回答:"燕九在此!"
"本帥即令你為掌令官,燕衛全部留下,餘者由朱棣帶隊,三千軍士圍著校場跑二十圈!"
此令一出,下面一片嘩然,連朱棣也是一愣。
"二十圈!"
校場劃分為六塊營盤,背立盤結,外面留下大片空地,但若圍著校場開跑,則所有的人都能看到朱棣帶頭開跑。以他的親王之尊,顏面何存?
"點香五炷,五炷香時間一過,未跑完二十圈者當月俸銀罰沒!反之……"錦曦微笑著看著下面嘩然的軍士,慢吞吞地說,"最先跑完二十圈的前一百名這月俸銀加倍,點香!"
朱棣不理燕衛急得想要拔刀殺人的神情,解下佩劍,帶頭開跑。他下了點將台,也不理眾軍士,一溜煙跑了起來。
腦中晃過呂西得意的眼眸和嘴角的譏諷。他知道呂西要立威,而且拿他開刀,卻又無可奈何。朱棣心中只想著軍令狀,若是這般整他還贏不了,呂西你就怪不得本王了。
身先士卒,原來是這重意思!朱棣想起父皇在幼時令人騎了馬,眾皇子身負重物跟著馬奔跑的情景,心想,這二十圈還難不倒本王!腳步加快,遠遠地領跑在前。
不過多會兒便經過秦王帳前,朱棣故意忽略掉二哥眼中的詫異,反而揚手示意,面帶笑容。他知道,第一圈跑完,兄弟們就都會跑出來瞧熱鬧了,心裡歎氣,呂西統軍什麼都好,就是這點兒不好,自己該沉下臉表示不滿還是繼續帶笑鼓勵士氣呢?想到三月後大比,朱棣一身熱血又沸騰起來,實際點最好!
燕王帶頭開跑,三千軍士只愣了一愣,生怕這位剛接帥印的將軍再加圈數,想起俸銀能加倍,紛紛呼喝著跟著朱棣開跑。
錦曦眼中掠過一絲滿意,朱棣太懂事了,都捨不得折騰他了。不過,軍令狀也立了,贏不了太丟人,她一心想學父親治軍,這時倒也不全是想整整朱棣,便安坐點將台,候著朱棣與軍士跑完。
第70章治軍(二)-A
校場內三千人剛開始隊伍還整齊,五圈一過就跑得毫無章法,腳步雜亂揚起沙塵,一時之間,校場內混亂之極。
「奉茶!」錦曦安然坐在椅子上吩咐道。
左右全是燕衛,沒有人動。
「掌令官!本帥剛才之令應是誰做?」
燕九氣得胸膛大力的起伏,硬梆郴扔出一句:「燕五!」
「拖下去責軍棍五!」
錦曦側頭看了燕九一眼,目光遠遠的落在白袍銀甲的朱棣身上,喃喃道:「王爺身子骨還行,一直領先。跑完還有力氣」
燕五馬上出列,想也不想就解了甲冑,走到帥台一側喝道:「燕九掌刑!」
燕九再不敢多言,左右軍士全下場跑圈,只得叫兩名燕衛執了軍棍打下。大聲報著數,語氣中帶著悲憤。
錦曦只顧看場內的軍士,以這五軍棍全然沒放在心上。燕五領完軍棍覆命,她手伸出,燕五趕緊去端了茶水奉上。
於是錦曦舒服地坐在帥台上,無視燕衛想要殺她解恨的目光,喝著茶瞧著朱棣領著三千軍士在校場狂奔。
那抹銀白色的身影矯健輕盈。錦曦想到在風陽山中躲藏時,朱棣曾說小時候皇上清晨訓練他們出城跟著馬跑步的情景。可惜,這裡沒有三保的點心。錦曦想著肚子就餓了。抬頭看太陽已過竿頭,她站起身來道:「燕九留下看香記數!其他燕衛陪本帥用膳!」
眾人對望交換著眼神,心不甘情不願地答道:「遵令!」
「看來都餓得沒力氣了,這般小聲,你家王爺怕是更餓吧!」錦曦也不著惱,淡笑著說道。
燕衛生怕她又生出什麼主意折騰朱棣,大聲回答:「遵將軍之令!」
錦曦滿意地點點頭,下了點將台,又回頭對燕九笑了笑:「五炷香,二十圈,若你敢徇私半分,我便叫你家王爺再跑二十圈!」
燕九的主意被錦曦道破,漲紅了臉低下頭不語。暗道王爺怎麼想出拜此人為帥的,呂西壓根兒就擺出想整王爺的樣子,自己堂堂燕衛,竟被她當成小廝呼來喝去。
錦曦哈哈大笑著走了。她明白燕衛的心理,對朱棣的表現實在滿意,心想等我吃飽喝足,再來看你的模樣!
午時,秦王與諸王驚奇地看著朱棣灰頭土臉還帶著軍士在校場狂奔,聽說朱棣今日拜將授印,領命圍著校場跑二十圈,都笑了起來。此時諸王巳收兵午膳歇息,竟為了看燕王身先士卒領跑,全跑了出來看熱鬧。
偌大的校場內只聽到腳步聲,諸王軍士的喊叫聲,那三千軍士十圈過後隊伍早已散亂。等過了十五圈,掉隊者便多了。
朱棣拚命跑在最前面,見二哥三哥關注,別的兄弟同情,明知錦曦的用意,心裡也不舒服起來。回想錦曦透過面具閃爍的眼眸,不知為何總有種熟悉的感覺。
他回頭看看身後的軍士,個個汗流浹背,喘氣不己,自己倒還罷了,不過飢渴難耐,這些軍士體力明顯不支,能跟上自己腳步的只有幾百人,三千人被長長的拉散成一支散兵游勇。他抬手大呼道:「還有五圈!大家努力!呂將軍道前三百名有雙倍俸祿可拿!跟著本王跑!」
明顯的振奮了大家的精神,眾人步伐變得有力。朱棣笑了笑,這就是呂西要的效果嗎?他邊跑邊喚過一名統領耳語一番。
那名統領馬上喊著號子,呼喝聲一出口,士氣又振作了些。
等錦曦吃飽喝足坐上帥台時,隊伍稀稀拉拉的跑到了終點。
「回將軍,二十圈,完畢!」朱棣喘著氣上前回令。
他身上沾滿塵土,額頭還掛滿汗殊,明明累得緊了,身體站著筆直,鳳目中依然注滿神采。
「王爺辛苦了。」錦曦看著香,五炷香剛好燃到盡頭。「燕九,有多少人在香燃完前跑完二十圈?」
第70章治軍(二)-B
「二百二十七人。」
「三千人,只有二百二十七人?!」錦曦搖了搖頭,體質如此弱,怎麼上戰場?「傳令下去。選二百二十七人這月俸祿加倍,燕王補貼,王爺可有異議?」
你下的令,我貼銀子?朱棣氣得笑了,面不改色地回道:「這是當然!」
錦曦望著還在校場蹣跚跑圈的軍士,冷冷道:「朱棣聽令!」
「末將在!」
「你去校場,陪著最後一名軍士跑完二十圈,他跑不動你就背他跑,總之,三千人每人二斗圈必須跑完,一人未跑完,全軍不得休息!」
朱棣氣結,這個呂西是不是和自己過不去?自己不是要多跑五六圈?
「怎麼?以王爺之尊不肯?」錦曦開始激將。
「領命!」帥也拜了,二十圈也跑了,難不成功虧一簣?朱棣認命的跑到隊伍的最後一人面前,對喘著粗氣的士兵和藹地說:「本王陪你跑完二十圈,你若跑不動,本王背你跑!」
那士兵喘著氣連話也說不完整,見朱棣笑得親切,眼淚猛的流了下來,哽咽道:「小人何德何能,讓王爺如此照拂!」反手拭乾淚,咬牙狂奔起來。
朱棣見他激動至此,若有所思地望向帥台,陽光反射在錦曦銀色的面具上,瞧不清她的面目神情,腳步停頓,見那名體弱軍士亡命的往前跑,笑了笑,趕緊跟上,呂西是想要軍士誠服於他的禮賢下士麼?他暗暗對自己說,過了這第一天,就好了。
等到三千軍士二十圈全部跑完。錦曦緊接著再下一令:「選第二批到達終點之七十三人補進前二百二十七人成立小隊。最末之三百人成一隊,有特殊才能者出列!」
緩緩從散亂的隊伍中看過去,錦曦補充道:「哪怕是能做飯菜者也算特殊才能,出列!」
隊伍稀稀啦啦站出兩三百人來,蔫蔫的回報:「我會做飯!」
「我箭術好!」
「我有家傳刀法!」
「俺,報元帥,俺是家傳手藝,砌,砌灶台算不算?」回答的人是個憨厚粗壯的年青人。
下面一陣哄笑聲,有人答道:「俺娶妻八年,老婆生了八個,一年一個,這算不算?!」
錦曦臉羞得緋紅,因有面具擋著別人瞧不出來,她冷冷地望著那個調笑的兵士,冷笑一聲:「有那力氣,你再跑十圈吧!三炷香裡跑完十圈就算!」
兵士一愣,紅著臉不敢再說話。
如此又分成一隊。
錦曦朗聲道:「還有兩千一百人,現在操練,燕九,讓每人持木棍,棍頭裹以布袋裝滿白灰,中者為傷,一炷香,開始!」
朱棣一直冷眼旁觀,呂西用意明顯。治軍先得知曉軍中將士實力,燕九想端茶與他,被朱棣瞪了回去。悶聲不響地陪立在旁,等著操練結束。
一天下來,三千軍士被分戰了六個隊。三百體力最好的先鋒,三百體力最弱的後衛,那兩千一百人的中軍,又以身中白灰印記的多少分為上中下三隊。最後三百有特殊才能者為一隊,錦曦卻沒說用途。只是分別以金木水火土將這三百人分成了五隊。
太陽偏西,她這才下令解散,言明日辰時點印,三卯不應者,軍容不整者軍法從事。
「王爺!您帶了一百燕衛,不入軍中,只保護你的安全可好?」
朱棣尚在思索,聞言揚了揚眉,指著散去的軍士道:「呂將軍難道看不出來原來的統領不堪重任麼?」
「難道事事都要王爺親自領軍?」錦曦微笑著回答。轉身下了將台,伸了伸腰道。「本帥累了,回營休息,王爺也早些歇息吧,明日還有幾十圈要王爺帶頭跑呢。」
朱棣被閃了下腰,呆住。今日給呂西面子,讓她立威,自己才領頭開跑,明日還要折騰他?
朱棣跑完回到點將台一看,沉下臉:「呂將軍呢?」
「將軍先走了,請王爺早些回宮安置!」燕十一低聲答道『朱棣灰頭土臉,疲憊不堪,一貓身癱倒在椅子上,燕五趕緊遞上茶水,朱棣一口飲盡,抹抹嘴笑罵道:「明日燕九燕十一隨本王到校場,其他人宮中待命!」走了就算了,他現在沒精神也沒體力去想呂西怎麼就走了。
「主上,燕五也來吧!」燕五挨了五百軍棍著實沒想明白,一心想瞧瞧呂西明白又如何治軍。
朱棣白他一眼:「你這性子,再來挨軍棍?」
燕衛都低低笑了起來。燕五顯然有些委屈,嘟嘟了一句:「白衣在就好了。」
白衣?朱棣想起今日白衣去打探燕十七消息了,心理又蒙上一層陰影。燕十七與尹白衣不同,他,畢竟對錦曦友情啊。想起錦曦離家出走,朱棣總覺得不得勁,身體一下子軟了:「弄頂軟轎來,你家王爺走不動了,這呂西,賊很!」
「主上,我看那呂西擺明了針對你!你前跑圈是做給軍士看,人都散了還叫你跑二十圈,一天沒沾水米,鐵打的身體也受不住啊!」燕九憤憤地說道。
朱棣懶懶地坐著,大口大口的飲茶,頭也沒抬頭便道:「這你就說錯了,我敢保證呂西這般整法,這三千人三月後定是最強的隊伍,有我這個親王帶頭,下面的人不盡力都不成!」
「可是王爺,今天不是身先士卒了麼?」燕九不服氣地道,呂西的用意看明白了,但明顯也有整王爺的意思,他就不信朱棣會看不出來。
朱棣站起身,腰酸背疼,還真是很久沒有這樣活動過身體了。好在年青,歇了會兒見轎子來了又改了主意,都做到這份上了,還是挺著騎馬回宮吧。
他舒舒服服泡在熱水裡,泡得都快睡著了,聽到小太監在外通報:「呂將軍求見!」
「讓他候著吧!」朱棣不想起身,在校場呂西持的是將令,現在嘛,他是王爺不是?朱棣逼著眼睛笑了。
錦曦會的哦啊住所,總還是覺得該向朱棣說明一番。雖然朱棣拜將,他畢竟才是三軍真正的統帥。是想說明情況還算有些擔心他呢?錦曦避開了這個問題,用前者說服自己。
等到茶涼,朱棣還沒出來,錦曦有些不耐煩,催促小太監再去請。
小太監見她面具覆面,夜晚燭火下有幾分邪氣,趕緊跑進內堂再報傳。
朱棣半睜著眼捨不得起身。「呂將軍等急了?讓他候著,茶涼了就換一盞。」
錦曦聽了朗聲道:「王爺今日困乏,呂西告辭,明日辰時校場見!」她知道朱棣必是惱她今日太過,所以在內堂擺譜,心想也不急這一時,說完起身欲走。
「請呂將軍進來!」呂西必有要事相商,朱棣有點不好意思起來,趕緊吩咐小太監請錦曦進來。
「啊!」錦曦大踏步入內,正瞧著朱棣從木桶裡起身,赤裸著上身,麥色的肌膚上水珠閃爍,黑髮披散在肩上腰背緊繃露出的肌理有力健美。錦曦的臉瞬間變得通紅,他猛地低下頭道:「打擾王爺了,呂西在外面候著!」
朱棣正伸著手,來呢哥哥小太監伺候他更衣。聽到錦曦的聲音偏過頭,奇怪的看著她紅著臉走進去,那身形錦曦脫了甲冑,換了常服,朱棣腦中猛地跳出了錦曦身著男裝的樣子。顧不得袍帶還沒繫好三步並作兩步追了出去。
「錦曦!」
錦曦被這聲大喝嚇得呆住,瞠目結舌瞧著朱棣掛著鬆散的袍子飛奔了出來。還來不及反應,身體已重重地撞進了他的懷裡。臉貼上了他的胸膛。陣陣有力的心跳在震盪她的耳膜,嗅到他浴後清新的氣息,錦曦腦子一暈,竟忘了自己是戴了面具化名替身而來。
那具溫軟的身體抱入懷中,朱棣才知道對她的思念有多重,他加緊了雙臂的力量,生怕抱不住她。一顆心咚咚直跳,他激動的想,沒錯,是她!朱棣抬手掀掉了錦曦的銀面具,下面的人皮面具讓他一呆。
錦曦這才回過神來,一把推開他,佯裝大怒喝道:「王爺請自重!」
「你的臉,不是,可是,你的身體是,本王抱過那麼多回,還會弄錯麼?錦曦!這高興你回來!」
朱棣平靜中帶著激動的聲音讓錦曦詫異。她突然不知道說什麼好,一跺腳道:「明日校場見!」
「你就不敢看著我的眼睛說謊麼?」朱棣緩緩走近兩步,死死地盯著她。
錦曦無奈之極,抬頭間與朱棣呼吸可聞,她方要後退,又被朱棣嚴重濃烈的
情感震住。那爽下場的丹鳳眼透出喜悅與激動,眼神中帶著笑容,彷彿是最熾熱的光消融掉她心裡的冰。
她愣愣地站著,人朱棣的手撫撒謊那個臉,然後她看到那張稜角分明的嘴角微啟,輕吐出一句:「原來是人皮面具!」
臉上一涼,那張面具被揭了下來。朱棣拈在手裡瞧了瞧:「還真怕被我認出來?」
錦曦想起出走的原因,咬著唇一把搶過面具道:「王爺別忘了,你親自拜帥,咱們立有撒八月的軍令狀!」
朱棣突然就抱起她來,不待她掙扎便道:「我們談談,定下賭約可好?」
「你,你放我下來!」
腰間一緊,朱棣手上用勁腳步卻未挺,直直抱了她坐在榻上,把頭埋進了她的發間:「錦曦,你今天捉弄我不夠麼?我堂堂親王,居然當眾拜自己的王妃為帥,還遵軍令跑了四十多圈,我累的賊死呢。」
他的聲音低低的在耳邊呢喃,他沒有大怒要她禁足,也不提往日之事,忐忑不安的心放下一半。聽朱棣說得可憐,想起當時的情景,笑出聲來。
朱棣手一收,像抱孩子似的抱的更緊:「我沒內力,打不過你,怕你走了。別走」
錦曦的委屈洶湧而出,粉面含嗔,拳頭順勢就捶上了朱棣的胸。眼淚撲撲地直往下掉,駭了朱棣一跳。忙不迭地抬手去擦。
他放錦曦走是知道她心中不快,自己又抹不開這個臉,如今錦曦換個身份回來,不管什麼原因,卻是回到他身邊來。朱棣的氣在擁她入懷時早已煙消雲散,思念在心口奔騰,只盼她再也不走,什麼軟化都順順溜溜洗說了出來。沒想到錦曦反而越哭越大聲。
零碎言語中朱棣只聽清楚了一句:「你們都騙我!」
心驀然就收緊了想起錦曦不甘不願地嫁他,出家當日就被人下毒,自己為一己私心化了她的內力,還出演威脅,她如何不惱。朱棣歎了口氣抬起她的臉輕拭去滴落的淚,見怎麼擦也擦不乾似的,只好摟緊了她溫言道:「我只是氣你不肯說出那人是誰,是李景隆麼?」
錦曦一驚,朱棣居然知道了。
「別哭,我知道了,那片蘭葉洩露了他的秘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回想他的一言一行,我怎麼會不知道呢?他早知道謝非蘭就是徐錦曦,早就在我生辰時去你府上提過親了,以我對他的瞭解,若非上心,他怎肯如此。」朱棣輕言細語解釋道,如果再瞧不出來,他就真是傻子了。
「我與景隆從小長大,對他始終覺得疑惑,他有武功,卻不露行藏。他爹李文忠是我朝猛將,父皇倚重,怎麼會勝出這般不中用的兒子?!可是我百般觀察,他滴水不漏。一個防範嚴密的人本身就說明了問題。他對你下毒,不外是想讓你恨我更深罷了。他見你毒解,功力卻失,自然就猜到我不肯讓你有武功,順水推舟就給了你解藥,知道必然我們會大吵我說對了麼?」
錦曦像看怪物一樣看朱棣,他不僅說對,而且相商看著發生似的。他不敢相信朱棣心思竟也如此細密,一個李景隆她看不透,朱棣何嘗又能看透呢?她心裡有了疑問,越發不敢相信朱棣。
「錦曦,相信我,我是你相公,白髮不相離的良人」朱棣溫柔的印上她的唇,輕輕一觸便已收回,放開雙臂,含笑看著她。
那眼神堅定二誠摯,嘴角帶出的溫柔蠱惑了錦曦,她的手指無意識的在朱棣的胸膛劃來劃去,手突然被捉住,朱棣戲謔地微笑:「今夜想洞房?」
錦曦大窘,跳離他的懷抱,手足無措地絞著雙手。
朱棣往後一倒,斜靠著床柱,披散的黑髮,敞露的胸膛,那雙眼睛因為斜偏著頭看來似來飛進鬢角去,偏偏劍眉壓下,嘴角含笑,把一身貴氣與邪魅不羈顯露得淋漓盡致。
「也罷,我們再賭三個月好麼?」朱棣輕吐一句,眉梢一揚,成功的看到錦曦本已害羞側過的頭轉了回來,剪水雙瞳中泛出好奇。他真的還小,才十五歲呢,朱棣暗歎一聲,接著道,:「三個月,給你,也給我一個機會。你試試能否治軍,不要說嫁了我就圈住了你。也給我一個機會,瞧瞧我是否配的上做你的夫君!」
錦曦茫然,朱棣這般好說話麼?今晚這一切怎麼和以前不大一樣,他沒有發怒,內有揭穿她非要她循規蹈矩做他的王妃,也沒有威脅她甚至讓她獎呂西假扮到底。她還算皇上次混給他的王妃,若是被人識破,他的顏面何存?!他為什麼這樣待她,真的是因為,因為喜歡了她麼?
腦子裡亂成一臉時,朱棣溫暖乾燥的手又拉住了她,聲音裡透出疲倦:」快子時了吧,名早還要應卯的,將軍!」
錦曦「撲哧」笑出聲來,朱棣閉上眼一使勁,抱住了她,是那首拂落紗帳:「我抱你睡可好?錦曦,我今天跑了四十六圈。」
見她不再掙扎,朱棣放心地睡了過去。
輕輕的鼾聲傳來,錦曦悄悄睜開眼,朱棣沉睡的容顏迷人至極,她輕輕笑了,頭慢慢靠在他的胸口,遲疑了一下,落了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朱棣才微睜開眼,不敢移動分毫怕驚醒了她,感覺到胸口頂住的重量,嘴角一彎笑了,目光看向帳頂,李景隆做了什麼讓錦曦不肯吐露他的秘密呢?他有這般心計私下裡又在圖謀什麼呢?朱棣腦中開始想這些他沒有對錦曦言明的事情。
低頭看過去,微弱的燈光下,錦曦長睫像排鳳羽,齊整的在眼瞼處落下一圈暗影,呼吸平穩,蜷成一團縮在他懷裡。是什麼讓她這般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有所擔憂?朱棣幾乎可以肯定是李景隆用了什麼法子逼得錦曦如此。她不肯說,是因為不夠信任他麼?
「有我在呢,錦曦!」朱棣閉上眼,下巴枕在錦曦頭間,懷裡溫婉上網身子告訴他這一切不是夢,他真的用她入懷,這樣的感覺然讓他生出一種強烈的保護欲。暗想著如何遣人盯著李景隆更緊,如何讓錦曦全身心的信任於他,迷糊中想著,這才真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