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出兵(二)
「笑話,我就是瞧著百來人去尋,去讓大軍兜圈子,我要親自去找,這才會讓王爺得到真情報!十七!」
燕十七聽見,沖燕九一笑,一張切在他腦後,把他打暈了過去。
火辟里啪啦燒者。燕十七歎了口氣:「錦曦,你說幹就幹,回去燕九還不知道怎麼埋怨我。」
「我不想王爺初次出征就遺憾而歸。況且,元軍屢犯北方邊境,擾我百姓。如隔衣瘙癢,不如一刀切之。」錦曦乾脆的回答。
「錦曦,好事,後日天放晴。」尹白衣坐在火堆旁邊搓手邊笑。
「大哥,反正無事,你跟著來故地重遊是想見那家姑娘?」錦曦笑著轉開話題。
尹白衣臉一沉,故作生氣狀:「不准問大哥的傷心事!」
錦曦壞笑著撞撞燕十七,十七自然地幫白衣說了:「元朝的一個小結。不肯棄家與大哥私奔。倒是爽快之人。」
「你!」尹白衣氣急敗壞,又感傷又難受。多年的心事被十七道破,竟也覺得痛快。突大聲道:「白衣歲王爺北征,若敗了元朝主力,少不得虜了她就走!如果,如果她還沒成親的話。」說到後來,聲音越來越小,減若不聞。
三人沉默下來,雪地草原夜色中朦朧淒美。
「錦曦,我們定會找到元軍主力。」燕十七說完站起,發出了一聲似狼的長嘯。
馭劍不安的擺了擺頭,又冷靜下來。
錦曦困了,依在火堆旁嘀咕道:「十七哥,如果草原上的狼聽得懂能帶咱們去就好了。」她慢慢的睡了。
燕十七拿出氈子裹好她,生怕錦曦凍著了。
尹白衣側開頭。十七一把抱起錦曦送她回帳篷內睡。
迷糊中感覺到了,錦西閉著眼習慣性的呢喃突出他的名字:「朱棣……」
十七微微一笑,錦曦還是當年的錦曦。他看了會兒她的睡顏,有多長時間沒有這樣瞧過她?十七覺得滿足。
退出帳篷燕十七拿著包裹返身上了馬。「大哥,我要去找草原的頭狼,你無論如何看好錦曦,三日,不論是否找著,我都會回到這裡。」
尹白衣眉頭一皺,燕十七又搶著說:「我們三人在草原閒逛去找也不是辦法,錦曦一言提醒了我,我要試試。你幫我,攔住她。就說,三日,我必定回來。等我!」
他用力一挾馬,信心十足的衝向夜色蒼茫處。
時間一天天過去。燕十七走的那天是三月十七,近日已是三月二十一。錦曦等不住了,騎上馭劍堅定道:「大哥,王業輝等得急了,我也,等不下去。我往北區旬。十七若回來,你們往北來找我就是。」
「不行,」尹白衣拉住了轡頭,阻止了錦曦,他懇切道:「錦曦,我們只有三人,當初在鳳凰山上義結金蘭之時便說過同生共死。草原之大,你單身上路,叫大哥如何放心?再等一日,十七再不回來,我們就一起上路去尋。」
錦曦想起朱棣還在苦等不由得心急如焚。離開大軍已經五天,沒有一點消息傳來,朱棣不知會急成什麼樣。她一咬揮鞭朝白衣襲去。趁他鬆手招架,常喝一聲,馭劍閃電般跑開。
「錦曦!唉!」白衣頓足,翻身上馬追去。
錦曦間白衣追來,直到他擔心自己,故意放慢了馬速。這是猛聽到身後隱隱有聲音傳來。他一驚回頭。
草原雪地傻姑娘一個黑點越來越大,她激動得拉轉馬頭迎過去:「十七!」
燕十七奔近,從馬鞍上滾落下來,滿面風塵,衣衫襤褸。
錦曦跳下馬來伸手抱住他嚇得直喊:「怎麼了?十七?!」
「咬住和乃兒不花屯兵迤都。」燕十七說完就暈了過去。
錦曦淚光閃動,迤都,從這裡到迤都有六百多里,燕十七先是去尋頭狼,在找到迤都都元軍主力,四天,他竟不眠不休麼?
「我瞧橋,」尹白衣搭上燕十七的手腕,探了探脈搏道,「把我的葫蘆拿來。」
餵下一口烈酒,十七就咳醒了,睜眼瞧見錦曦淚盈於睫,笑了笑,「我無礙,只是見著你們心頭的氣就懈了。休息一下就好了。」
錦曦鬆了口氣,給燕十七煮了肉湯。
十七瞧著她,目不轉睛。不妨過她的一舉一動,把這一幕情形刻進心裡。所有的疲乏消失得無影無蹤。再累也是值得。
「慢慢喝,十七,告訴我,你真找著了頭狼?」錦曦笑意盈盈。
歲月並在她臉上留下多少痕跡。稚氣盡退,取而代之的美麗另給人以風華絕代的感覺。縱是男裝甲冑,也清逸出塵。
燕十七燦然笑了:「找到了頭狼,它聽不懂我的話,雪夜凍餓,它想吃我的肉。我只能殺了它。」
錦曦一震,她以為燕十七找著頭狼,然後找到元軍駐地。燕十七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讓她毛骨悚然,草原上的惡狼有多兇猛誰都知道,又多少狼圍攻十七呢?
信口一酸,淚地落下來,錦西的目光落在燕十七破爛的衣衫上,話哽在喉間。
「錦曦,我不是好好的嘛,你知道我的武功……」燕十七就感動不已,又有幾分心疼。
「十七,你和果肉湯睡會兒。你要不快點恢復精神,萬一有狼來了,我可應付不了。」錦曦反手抹乾淚急聲說道。轉身就出了帳篷。他回頭看了眼,低聲道,「十七,對不起。」
她望著雪原想,這一生是欠定了燕十七了。
帳篷內燕十七輕歎一聲,錦曦,其實為你做什麼都值的!
雪地裡亡命搜尋幾天,在飛馬報傳消息,無一刻合眼,他只想滿足她的心願,哪怕她是為了燕王。想到錦曦就守在帳外,想到要養足精神保護她,燕十七停止了翻騰的思緒,閉上眼睡了。三月二十四日,朱棣大軍與錦曦和燕十七回合。
整整八天。遠遠瞧到背風山坳處那頂小帳篷。朱棣已躍眾奔出,墨影似嗅到馭劍氣息,興奮地邁開四蹄。
「錦曦!」朱棣翻身下馬,一把將錦曦死死摟在了懷裡。
燕十七默然侍立在側,臉上帶著安慰的笑容。他悄然無息的牽馬走開,留朱棣與錦曦在一起。
熟悉的氣息坡面而來,錦西身體一軟,你難道:「我好想你。」
朱棣沒有說話,雙臂收得更緊,恨不得將她揉進肚子裡。
雪地裡墨影和馭劍耳鬢廝磨,親熱交頸。
朱棣大麾兜轉將錦曦整個的罩住,用她在懷裡,那種實在的感覺才慢慢找回來。他喃喃道:「你知道這八天我怎麼過的?我是吃了豬油蒙了心才答應你一起前來。」
錦曦沒有說話,扯住了他的衣襟不放。雙腳突然騰空,已被朱棣抱了起來。
她緊張的後望,遠遠的看到一線大軍停滯不前就地紮營,這才嗔道:「不怕人瞧見啊!」
「不怕!本王要好好教訓你!」說著朱棣雙手一放,錦西不提防摔下去屁股著地,疼得叫出來「啊!朱棣!」
順手就抓起雪塊砸了過去。
朱棣朗聲笑著,惱怒擔憂焦慮……見著錦曦的瞬間什麼都沒了,只有滿滿的幸福。他彎下身抓著雪也回打著錦曦,嘴裡還嚷著:「有種就別用武功!」
兩人哈哈笑著,竟像孩子一般玩起了雪仗。
知道錦曦力氣用盡,氣喘著說了不玩了,朱棣才嘿嘿笑著拉她入懷,狠狠地吻了下去。
風乍起,天地安靜。
能聽到的是彼此的心跳與愛戀相思。
良久朱棣才放開錦曦,踐她雙唇紅艷,忍不住又輕啄了一下:「以後不可在這般任性讓我擔憂。」
「不讓你擔心,可是我卻寡信你的憂慮。不能為你解憂,我難以安心。」
「不知道我自私麼?寧可不讓你安心,我也不要去擔心!」朱棣翻了個白眼。
「呵呵!」錦曦笑了,扯出頸間的龍形翠玉道,「網上恩准,燕王府我分治一半!我可不要做那種不出王府門,圈在四方天裡過日子的王妃」
知道,早就知道了。朱棣寵溺的摸摸她的頭,翻身上馬,伸手給她。
錦曦瞧了瞧馭劍,嬌笑著搖頭,躍上馭劍道:「我可不想被王爺抱回軍營!駕!」
紫色的戰袍在空中揚起,映著白雪,優美之極。
鉛灰色的雲呀地裡天際。一張暴風雪頃刻便至。
二十八日朱棣下令冒雪開撥,全軍連夜突進,直逼迤都。
軍中有人質疑道:「如此暴風雪,實不宜行軍。」
朱棣笑道:「咬住和乃兒不花也這般想就對了。」
軍中無人敢質疑。
三十日大軍到達迤都。將迤都城為了個結實。
元丞相咬住和元太尉乃兒不花的確沒料到朱棣會冒雪突進,措手不及。
「王爺,此時的迤都城並無天險,為何不下令攻城?」傅將軍懷遠侯曹興疑惑地問道。
朱棣想起昨晚錦曦也是這般問他,丹鳳眼含著笑意在懷遠侯臉上一轉,目光繼而變得如海一般深邃:「我軍雖為了一睹,連續一月在草原行軍,士兵勞累,就算勝了,同時也會傷亡巨大。殺敵一萬自傷五千,何必呢?」
曹興有些不解。
朱棣並不解釋,淡淡地對尹白衣說道:「白衣。你去勸降吧。」
曹興的疑惑之色更重。要咬住和乃兒不花降?若是能降,大明朝建立這麼些年早就降了。真這麼簡單的話,皇上也不會發狠派出大軍深入大漠滅盡元朝的一兵一卒。
尹白衣目中出現矛盾的神色,望著被圍得水洩不通的迤都城遲疑了會兒,這才低聲道:「白衣定不負王爺。」
若是勸降,不費一兵一卒,將來……朱棣拍拍懷遠侯德的肩笑道:「沒有傷亡豈非更好?懷遠侯耐心等待吧。」
是日,咬住,乃兒不花降。其部落數萬人盡歸朱棣帳下,同時獲馬駝牛羊數十萬頭。
懷遠侯騎著馬悠然地走進迤都城,恍如夢中。他回頭瞧瞧整裝一新的明軍這才反應過來笑道:「元軍騎射天下第一,王爺遠見卓識,曹興佩服得五體投地。」
是啊,為的就是能全部接收這支元軍主力。朱棣想到早退兵的晉王,嘴邊浮起譏諷的笑容。要在北方稱王,有這樣的騎軍如虎添翼。
洪武帝聞捷報大喜,降旨北方邊塞軍馬盡歸燕王節制,同時令傅友德駐守北平。
等到辦事回到燕王府,已經是暮春四月了。
第一次出征大捷後,燕王實力大增。在大明邊土手握重兵的親王中,朱棣實力已不容小覷。錦曦欣慰之極。
第93章太子薨(一)
這日錦曦正在府中逗兒子玩。侍從捧著一盒物事進來:「王妃,有人送禮。」
錦曦打開盒子。眼睛才看到盒中物事,禁不住後退一步。
盒中放著一枚蘭花戒指。
這枚戒指從她初見李景隆時就見戴在他的小指上,從未見他去下過。
十年,原來十年之期已經到了。錦曦不知是喜是憂。這十年來,朱棣因禍得福,藉著去年春季北征大捷。武功左右隊人數已增至一萬九千人。
皇上重視,賜朱棣可面談軍機。
情況一天比一天好。可是李景隆卻沒有放棄。
他襲了曹國公爵位後,與東宮關係密切。三月得大哥消息,他與李景隆、涼國公藍玉等備邊陝西。
李景隆也把目光盯上了軍權麼?錦曦清楚的記得十年前李景隆造訪北平說的話:「十年,你覺得十年後朱棣就能贏我?告訴你,他一生都不可能,只能偏安於北,還要看看太子將來是否高興!」
錦曦伸手拿出蘭戒指握在手中。他是在提醒她十年已到,定要與朱棣一爭高下嗎?她猛然想起南京傳來消息,太子身患惡疾,已臥床不起。
這意味著什麼呢?如果太子有個萬一,皇上有十幾個兒子,幾十個義子,還有皇孫。太子一下,晉王秦王都年長朱棣,照大明朝立嫡立長的規矩,無論如何都落不到朱棣頭上。李景隆是在擔心什麼呢?或者,他是覺得雖有立嫡立長,但皇帝漸漸老邁,朱棣實力已非當年可比,他是在暗示不要動絲毫妄想嗎?
錦曦怔怔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那枚戒指隨手扔進了妝盒中。
提筆給大哥寫了封家書問號,淡淡多問了句:備邊陝西大哥棄筆從戎可喜可賀,只與曹國公同處辱沒之。
李景隆給大哥的印象不是混跡煙花地的浪蕩公子麼?這些年不知共侍太子是否有所改變。錦曦微笑著想,不管有無改變,都能得到她想知道的消息。
李景隆世襲了曹國公的封號,洪武十七年就娶了陽成公主。朱棣原本疼這個妹妹,但自陽成嫁李景隆後便斷絕了與朱棣的一切往來。
一個南京城人人皆知的浪蕩公子,玩世不恭之人。皇上居然派他備邊陝西,且與大哥和藍玉相並立。皇上也知道李景隆並非表面上的吊兒郎當。錦曦下了判斷。
從收到蘭戒起,錦曦嚴令潛在北平城中的密營諸人查探城中所有商號,對江南客商尤為注意。
情報源源不斷。洪武二十四年起,北平城中新增商號一百七十家,湧入城中的新面孔有四百八十七人。
錦曦一一標注在地圖上,王府周圍的店舖商號全以數字標注。
十年一過,李景隆就這般瘋狂。錦曦有點無力,卻對李景隆的動機起了疑。她走到鏡子前。高大的銅鏡映出一道窈窕的身影。
她的腰肢還是盈盈可握,眼波依然清澈,肌膚緊致細膩如瓷似玉透著光滑。幾乎與十年前沒什麼差別。
「只是因為這張臉,這個,美人?」錦曦挑了挑眉,嘴角微揚,嘲笑道。
銅鏡裡走進一個人來。高大的身軀,比從前更加壯實的肩膀。錦曦笑著看他走進。鏡子裡映出一張劍眉英挺,款款深情的臉來。
「原來錦曦這般愛美!」朱棣與她並肩而立,伸手點向鏡中的錦曦。
錦曦笑著靠在他肩上:「朱棣,我不是愛美,我是愛臭美!我就奇怪,你看了這麼多年,沒看煩啊?」
稜角分明的唇往上一翹帶出賊賊的笑容,朱棣扭住錦曦的臉往兩邊一扯:「煩了就這樣變變好了。」
錦曦一把打開他的手嗔道:「哪像個王爺!」
「怪了,是你不像王妃還怪我?」朱棣忍不住笑。
「對啦,朱棣,我有時就納悶呢,你說,你人前人後兩個樣,是裝出來的麼?累不累啊?」
朱棣收起了笑容,抱錦曦坐在腿上慢條斯理的說道:「習慣成自然,不累,我就喜歡和你在一起時不用板著臉,也不用用眼睛這般去冷冷瞧人。」說著下巴微抬,鳳眼斜斜飛出一道寒光。
錦曦笑得趴在他胸口直喘。然後聽到朱棣柔聲道:「你又想起李景隆了?十年之期到了,擔心他又起什麼壞心是麼?」
她輕輕歎了口氣:「是因為不瞭解,兵法說知己知彼,我對李景隆總有什麼東西沒瞧明白。」
朱棣呵呵笑了:「以前我沒有武功內力,總是打不過你。然後回府就想,豈非一個江湖中人都能殺了我?越想越懼。後來突然又不怕了,知道為什麼嗎?」
他不待錦曦回答又說道:「千軍萬馬之中,縱有絕世武功也只有一人。何懼之有。」
朱棣低頭看著錦曦的眼睛,他的目光堅定,不容她置疑。
「我知道,我就是想不明白他的動機,他想做什麼!」
「不用去想,船到橋頭自然直。想那些亂了心神。」
錦曦輕輕笑了,突想起一事來:「你還記得雨墨麼?」
「怎麼不記得,當時你想娶的侍妾!呵呵!」
錦曦勾著朱棣的脖子道:「難道以謝非蘭的人才,不能娶麼?」
「能,呵呵。知道軍中諸人為我的銀面侍衛取了個什麼名字嗎?叫你們為冷面三將,你嘛,居然叫紫袍索魂!哈哈!」朱棣越想越好笑。
錦曦打了他一下,嗔怪道:「和你說正事呢。雨墨一直是皇孫的貼身侍女,太子病重,聽聞皇孫床前盡孝,極得皇上寵愛。你說,這事有無什麼蹊蹺?」
她這麼一說,朱棣就反應過來。京中傳來消息,太子朱標患惡瘡,疼痛難忍,皇孫朱允炆克盡孝道。此時正是十年之期。朱棣背上冷汗沁出,失聲道:「難道李景隆居然敢對太子下手?」
他的話像盞燈讓錦曦眼前一亮。如果真是如此,李景隆的目的必然是皇孫。如果太子過世,李景隆便賭皇上不會立皇子而會立皇孫!以他從小接觸皇孫的心思,只有這個可能為最大。
「如果……」
「哼,若是立二皇兄三皇兄也就罷了,難道要讓我等去向一個弱冠小兒俯首稱臣?」朱棣冷冷一笑。
「朱棣,你答應過我,不會有野心。」錦曦緊張起來。
所有的事情都昭然若揭。十年前李景隆說的每一句話都飽含深意。偏安一隅也就罷了。若是起兵,斷然會與朱棣較個高下。
朱棣歎了口氣:「錦曦,我是答應過你,如果真出現這種局面,我也不會去爭。放眼天下,兄弟們都獨霸一方,各有勢力。怕得是皇上若真有心立皇孫,他就斷然不會讓咱們這些當叔叔的欺負了皇孫去。唯一的可能就是,削藩。」
「現在說這個還早,看太子病情變化吧。畢竟北元還有些散亂軍隊沒有根除,這兩年四下水患,皇上要重用自家人,心思還動不到這上面來。況且骨肉親情,我們想得太悲觀了。」錦曦笑道。
這番長談之後,朱棣更重北方防務。培養勢力,常討教駐邊北平的傅友德兵法。有備無患。
南京皇城東宮內,朱元璋傷心地看著奄奄一息的太子。白髮人送黑髮人,他從未想過真的出現在自己身上。
十五歲的朱允炆侍立在床頭默默拭淚。才及弱冠的他長相極像太子,溫文爾雅。一雙眼睛明亮清澈。
朱標看著洪武帝再望望年幼的兒子禁不住流下淚來,哀求道:「兒臣不孝,不能侍奉堂前,望父皇多照拂允炆,讓他平安一生就好。」
洪武帝見允炆身形單薄,憐憫之意頓起。回想太子平時溫和有禮,不求有功但也無過。長房一脈原應位極人臣,卻因此凋落,不由得老淚縱橫。歎了口氣道:「你的兄弟都鎮守各地,這大內也只有允炆陪著朕,他是朕瞧著長大的。朕豈能不照拂與他。」
太子躺在床榻上微微喘氣,等洪武帝離開才喚過朱允炆道:「皇上答應保你一世平安富貴,你從小在皇上身邊長大,你們爺孫情篤,我也沒什麼好擔心。只是,坤寧宮太監曾告訴我一件事。」
朱標細細將當日洪武帝賜錦曦鳳行天下翠玉後與皇后的那段對話告訴了朱允炆。
「如果……如果我登基,必削藩!如朱棣不服,必殺之!只是,沒那一天了。今日告訴你這事,是讓你有意示好你四皇叔,才真正能保你一世平安。還有,還有一著暗棋……」
朱允炆垂淚記在心裡。
太子並不知道,他以為朱棣將成為新太子,這番想讓兒子討好朱棣的話卻為朱允炆將來亟不可待的削藩埋下了引線。
僅一年。洪武二十五年夏四月,太子朱標薨。謚懿文太子,葬東陵。
南京皇城大內奉先殿左的文樓之中洪武帝面色陰沉,做出了一個決定:不立皇子,立皇太孫。
九月,聖旨下達。並新立規矩。眾皇子見皇孫先行國禮參拜,再行家禮。
秦晉燕周等諸王奉旨回南京覲見。
再一年,洪武帝查藍玉案,殺涼國公藍玉。盡除外姓功臣。
二十九年三月,洪武帝獲悉大寧衛北部還有元軍出沒,是不是襲擊當地百姓掠奪財物。龍顏大怒,令燕王朱棣出兵。
朱棣這次沒有再准錦曦跟隨,隻身帶兵從北平到達大寧,沿著河南北部搜尋。兵至徹徹兒山一帶,果遇元兵餘部,大敗之,擒其將索林帖木兒等數十人。追寇至兀良哈禿城,遇前元朝將軍哈剌兀,又大敗之,凱旋而歸。
兩次出征為朱棣徹底奠定了北方藩王霸主的地位,牢牢地掌控了軍政實權。
第94章太子薨(二)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錦曦以為不會再有錐心之痛。南京消息再次傳來。被管教數年的朱守謙放出來回復爵位才兩年,就被洪武帝斥責其「不知天高地厚,口吐狂言詆毀懿文太子,圈禁永不釋放!」
錦曦聽到這消息無疑五雷轟頂。三番五次拿朱守謙開刀,不就因為他是最早封王的一批人,而且不是皇上親生皇子。種種跡象,各種斥責不外是為了皇太孫隔山敲虎要自己的兒子都老實一點。
從棲霞山回到南京時,那個憨直沒有心計的表哥,性格活躍,耐不住寂寞的靖江王。錦曦的心擰成了一條繩。
圈禁?從廣西召回管教,再送往鳳陽面壁,如今才會南京不過兩年,又下旨圈禁。十年,朱守謙至少在四方天裡待了十年。
錦曦再也坐不住,要偷回南京看朱守謙。
朱棣難得的嚴肅,他何嘗不知自立了皇太孫之後皇上的種種行為。功臣殺完了,接下來就是防備就藩各地強大的兒子。「我不信父皇會為了皇侄把我們這些兒子全殺了。」
「這些以後再議,我說的是守謙哥哥的事。朱棣,你不要攔我,我要偷回南京。」不見朱守謙,錦曦怕自己一輩子都會後悔。
「錦曦,」朱棣微微一笑,握住了她的手,「你說過,無論如何,我們都要在一起。」
「你怎麼能離開王府?那是殺頭的罪!」
朱棣淡淡的說道:「聽聞父皇身子骨一直不好,出兵時得了些珍貴藥材,我已上書朝廷,請求返回南京探望父皇。皇侄已恩准我帶一百人返京。」
錦曦驚喜,又湧起淡淡的悲哀。從前回京能帶五百人,如今只能帶一百人,真是防備甚嚴。她很好奇那個十九歲的皇侄朱允炆是什麼樣的人物。
錦曦再次步入皇宮時,步履沉穩。
洪武帝神色複雜地看著她,輕咳了兩聲:「你把燕王府治理的很好。」
錦曦雙手呈上龍鳳行天下翠玉道:「請皇上收回玉珮。」
「朕賜給你們了,為何要收回?」洪武帝眼中精光一閃又消失掉。
埋首跪伏於地的錦曦並沒有瞧見卻柔聲道:「從前是臣媳年少,不懂得伺候王爺,如今高熾和高熙都已長大成人,這玉也該奉還了。」
她說得極為隱晦。其實洪武帝這龍鳳翠玉就本身而言只是與碩妃的定情信物,玄機卻在玉上刻得「龍行天下」和「鳳行天下」的字形上。
洪武帝立了弱冠的皇太孫,心中對將來會成為皇太孫威脅和隱患的藩王有所忌諱。這玉自然不能帶在身上了。
錦曦只能借家和萬事興來解洪武帝贈玉之意,趁機返還翠玉。不論皇帝是否收回,總也會免他疑心。
「還記得當年在大內御菜園內朕說的話嗎?」洪武帝沒有收回玉珮,似回憶起往事來。
「臣媳從北平燕王府菜園親摘的蔬菜有十筐,特意送來孝敬皇上。」
洪武帝慢慢地站起來,示意錦曦起來回話。
她站起來的瞬間,他彷彿又瞧到了當年的錦曦,苦笑道:「錦曦沒有變,朕卻是老了。」
錦曦大驚,不知如何回答,見立在洪武帝身旁的清俊少年依稀太子當年的模樣,便左顧而言他道:「皇太孫都已成年,還是錦曦出嫁那陣子生的呢。」
洪武帝聽著便笑了:「允炆,見過你四皇嬸。還沒見過吧?中山王的千金。」
錦曦心中黯然,父親過世後被封中山王,葬鍾山之上,自己還沒去墓前祭奠。她勉強笑著,哪肯讓朱允炆先行禮,已跪下磕頭道:「見過皇太孫!」
洪武帝極滿意錦曦的知禮。看二人見過便道:「允炆,你四叔就藩北平,平日見著的機會又少,這回來了,你好好陪陪你四叔。」
朱允炆恭敬地回道:「是。」
不過兩個照面,錦曦已覺得朱允炆似與太子同出一轍,卻比太子更為溫和。她歎了口氣,生出一絲希望來。也暗暗佩服洪武帝的心思。
這麼多藩王,強大的不止朱棣。若是以柔弱的皇太孫繼位,說不定可以牽制各地藩王,起個平衡作用。
如此一來,想和朱棣在北平平安過一世也不是什麼難事。想到這裡她心裡一鬆,舉止更為自然。
「對了,那玉珮是賀你二人成親之禮,收著吧。」
「多謝皇上隆恩!將來高熾有了媳婦再傳給他。」
洪武帝欣慰的笑了。
等到出了乾清宮,走出午門外。朱棣已等得急了,不知洪武帝為何獨獨召見錦曦。
「王爺,速返北平。現在就走。」
朱棣只看了她一眼,沒有問她為何不去祭奠父親,也不去探朱守謙。喝令不做停留,即刻回轉。
出了南京城,錦曦才道:「皇上病重,他咳嗽時用袖袍遮擋,我是習武之人,瞧著分明,他的袖袍上已是猩紅一片。皇上看上去對我還玉珮之事極為滿意。可是,他生性多疑,眼下病重,我怕多做停留他會覺得是我故作姿態,反而不妙。」
錦曦並沒有猜錯,他才出宮門不久,朱允炆瞧著竹籃內鮮嫩的蔬菜,無意中歎息道:「四皇嬸真是美麗,瞧不出都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
「允炆,你喜歡她?」
朱允炆想起父親臨終前說的話,略一沉思便道:「四皇嬸居然能在北平種出江南菜蔬,真是不簡單呢。以前都沒聽說過。」
洪武帝臉色越來越難看,竟重重的哼了一聲:「去,把李景隆給我叫來!」
朱允炆嚇了一跳,連聲道:「皇上,你不打緊吧?何事這般氣惱?孫兒這就去喚李景隆見駕!」
他急急奔出,洪武帝盯著竹籃猛地一揮,菜蔬散落一地。往事在他腦中一一呈現,徐錦曦機智聰慧,她奉還玉珮是表忠心,何嘗不是以退為進!洪武帝無比惱怒,抖動著花白鬍鬚道:「天德,你,你教出的好女兒!」
李景隆趕到乾清宮時已聽說洪武帝心情不好。他想了想已明白必是因為燕王夫婦進宮探望一事。
才踏進殿內就看到太監在收拾,他只瞧了瞧那些菜葉馬上反應過來那是錦曦種的。跪下磕頭搶先開口道:「臣萬死!」
「哼,曹國公何罪之有?」
「臣沒有及時稟報皇上,燕王妃在王府中種菜之事。」
何止這事!十年間只知道北平燕王府平平淡淡,沒有大事發生。連為皇后佈施祈福也是從北平布政史口中得知!洪武帝氣血上湧,指著李景隆顫抖著想罵又頹然落下:「起來吧,我倒不是因為這事怪你。我只想知道,若是將來允炆登基,諸王不滿,你待如何?」
「回皇上,景隆自當為皇太孫分憂。以報皇恩。」李景隆認真回道。
洪武帝盯著他,見李景隆一片泰然之色,不由長歎一聲:「天意,十年來,北平居然無甚有用的信息。」
朱允炆與他一同在皇宮生活十來年,竟比兒子更得洪武帝的心。這時洪武帝心意已決,便起了心要幫朱允炆開出一條康莊大道來。
他扶著太監的手慢慢站起來:「你隨我來。」
李景隆沒有問,跟著洪武帝走出乾清宮過了日清門到了坤寧宮外。洪武帝遙望柔儀殿緩緩吐聲:「當年碩妃嫁我之前,已有孩子,便是你。」
李景隆身上一激靈,汗毛乍起。不敢置信似的望著洪武帝。見皇帝目中露出一種憂傷,已知他說的是事實。心中百味陳雜,脫口而出道:「那我與燕王……」
洪武帝緩緩道:「不錯,你們是同母異父的兄弟!」
得到證實,李景隆身體劇烈的顫抖。兄弟?他搶了他的母親,他的女人,他卻是他弟弟!他可以就藩北平,獨霸一方。他卻只能暗中經營,苦苦發展勢力。而他的母親到臨死都沒看過他一眼,問過他一聲,何其不公平!
「你母親要進宮,所以我把你托給李文忠撫養成人。朕一直覺得愧對於她,所以一直暗中栽培你。在錦衣衛沒成立之前便讓你總領全國十三省情報。如今錦衣衛撤了,你的一品蘭花還在,朕並無薄待於你。至於你母親……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她另生有不是龍種的兒子,活著便會影響棣兒。母以子貴,她把棣兒托付給皇后,她是自盡的。」
連死也是為了朱棣的前途!李景隆牙關緊咬,驀然跪下道:「皇上為何要告知景隆這些?」
洪武帝冷冷一笑:「你不恨燕王嗎?你的母親一生都為他,從未問及過你半句。」
「皇上,原來是想讓我恨……」李景隆嘴裡湧出苦水,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他很朱棣,恨朱棣能與他心愛的女人在一起,恨他機智沉穩時時讓自己覺得無處遁形。
都是朕的子孫,手心手背都是肉。只盼著不會有那麼一天,他們能看知曉君臣之禮不與允炆為難。所以朕在位一天,就絕不會削藩!「
洪武帝想起錦曦的隱藏與聰慧,想起朱棣兩次出征的大捷,十年時間,朱棣真的在北平扎牢了根基,擁兵自重。他冷眼瞧著李景隆,仇恨與不平衡在他心中已種下種子。若是沒有意外,他也對付不了朱棣。如是有意外,他就會相幫允炆。他篤定的想,所有事都只有自己才知道。所謂帝心難測,太多的秘密,臣子是永遠不會知道的。
瞧著李景隆面無表情的模樣,洪武帝心裡暗暗歎息,突然有種衝動想要告訴他,碩妃臨死前念念不忘李景隆,求他一定照顧他,保他一世富貴。
只能怪你不是朕的親子。這麼多年,你以為朕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嗎?你傾慕燕王妃,你睚眥必報,性情乖僻。也只有你,和你的一品蘭花才有此能力保我皇太孫的江山。
洪武帝長歎一聲:「朕老了,不能帶著這個秘密離開,畢竟,朕把你當親子看待。」他扶著太監的手離開了,寂靜的迴廊上只有李景隆獨自跪著。
李景隆木然跪在地上。聽到腳步聲消失,這才從懷裡拿出那個舊荷包。紅色的緞面,寶藍色的絲裡,掐牙邊縫綴著黃色絲絛,結著一粒紅色的寶石。裡面用同色絲線繡著:景隆週歲。
他淡淡的笑了,接到荷包之後,他便查過,用料與絲線都是貢品,關鍵是那粒紅寶石,元至正十七年,洪武帝繳獲的戰利品,連同涼快翡翠一起鑲嵌在一頂鳳冠上。因不是朝廷制式,便拆了翡翠做成兩塊玉珮,連同這枚紅寶石一同賞賜給了碩妃。
李景隆慢慢站起來,眸子裡半分傷痛都無。想起這些年用在太子和朱允炆身上的精力,他牽動著嘴角輕吐出一句話:「我等那一天很久了,皇上。」
洪武三十一年夏四月,帝疾大漸。乙酉,崩於西宮,年七十有一。
遺照曰:「朕應天命三十有一年,憂危積心,日勤不怠,務有益於民。奈起自寒微,無古人之博知,好善惡惡,不及遠矣。斤得萬物自然之理,其奚哀念之有。皇太孫允炆仁明孝友,天下歸心,宜登大位。內外文武臣僚同心輔政,以安吾民。喪祭儀物,毋用金玉。孝陵山川因其故,毋改作。天下臣民,哭臨三日,皆釋服,毋妨嫁娶。諸王臨國中,毋至京師。諸不在令中者,推此令從事。」辛卯,葬孝陵。謚曰高皇帝,廟號太祖。洪武帝駕崩,終年七十一歲。立廟號太祖,謚高皇帝,葬孝陵。——《明史?本紀第三》
朱允炆領遺旨繼皇位,改年號為建文。同年六月,立兵部侍郎齊泰為本部尚書,翰林院修撰黃子澄為太常卿,同參軍國事。秋七月,召漢中府教授方孝孺為翰林院侍講,實行寬政。
八月,定周王朱橚有罪,廢為庶人,流放雲南。
冬十一月,令工部侍郎張昺為北平布政史,謝貴、張信掌北平都指揮使司,扼制燕王勢力,同時布圍兵至北平四周。北平四周的空氣瞬間緊張起來。
第95章風雲變(一)
「王妃,不好了,聖旨來了!」三保飛奔來報。這時朱棣遠在城郊兵營。三保只能找著錦曦。
「慌什麼!這是北平,燕王府!」錦曦冷冷的斥道。整束衣衫緩步來到大殿跪迎。
「……朕與眾兄弟幼小分離,素未謀面,今召遣燕王世子高熾及其弟高煦、高燧還北平……」
尖細的嗓音念完聖旨。錦曦謝恩接過,對欽差身後北平都指揮使派遣來的軍士恍若未見,柔聲道:「公公一路辛苦,歇上一晚,讓我差人為世子整理行裝,明兒便上路回南京。」
「王妃,聖意著咱家請了世子這便上路,王府外馬車已備好,這就走吧。」
沒有絲毫回轉餘地,錦曦暗道,好,真是要下手了。她面不改色微笑道:「三保,著人為世子收拾形狀,這便隨欽差去吧。」
「是,王妃!」
「高熾,你為長兄,這是頭回離開北平,兩位弟弟好生照顧了。高熙,你從小就是打架生事莽撞之人,若讓我得知你在南京城胡作非為,看我報給你父王聽,他不用軍棍打你便是你的福氣!還有你,高燧,不聽話,娘便不讓你去騎馬了。」
三個兒子被錦曦柔聲一訓都紅了眼睛,齊齊跪在錦曦面前磕頭答應。
望著馬車消失在視線中,錦曦臉上的笑容驟然消失了,淚水慢慢滑下面,流在嘴角,輕輕一抿,鹹的發苦。天下間沒有哪個父母原意和孩子分離,而她還要笑著送他們離開。
燕十七站在她身側手足無措,心痛難忍。突想起一事,輕聲在錦曦耳邊道:「你忘了,我是太子的人。」
錦曦眼睛亮起,抓住了燕十七的手,感激的看著他。
燕十七露著不變的笑容,拍了拍錦曦的手沒有說話。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讓錦曦去經歷喪子之痛。
朱棣暴怒回府,看著錦曦氣結無語。
「朱棣,我們沒有時間。」錦曦垂下淚來。
心口的火瞬間被澆滅。他緊緊地抱住錦曦,把她的哭聲全悶在胸口。良久吐出一口氣道:「我稱病裝瘋讓他疑惑,拖延時日。看是否能借病重讓他放回咱們的兒子。」
「十七已去了北平,他們會平安回來。」
「吾兒回歸北平之日便是我起兵之時!」朱棣咬牙切齒的說道。
錦曦覺得這個冬天似乎特別冷,太液池早早的就飄起了薄冰。她攏了攏衣衫,緩步進入犀照閣。
「王妃!」燕王府眾官員將領均向她行禮。
「新的布政使和都指揮使上任如何?」錦曦淡淡的問道。
朱棣「哼」了一聲,沒有回答。
「布政使張昺道王爺勞苦功高,北平的政務就不麻煩王爺了。初上任,自當為王爺解憂。」尹白衣答道。
錦曦微笑道:「如此甚好,王爺也能過些清閒日子。若布政使再拿些雞毛蒜皮的事來做樣子,便道王爺北征落下病根,如今在府中精神恍惚,頭痛發瘋呢!」
「是!」尹白衣瞧著好生生坐在一旁喝茶的朱棣笑答道。
「還有呢?都指揮使如何為王爺分憂的呢?」
「分個屁憂!他居然禁止本王武功左右護衛隊盡處北平城,還抬出朝廷律令來壓本王,豈有此理!」朱棣想起這事就煩。
如果自己的九千人馬不能盡處北平城,王府僅有守軍八百,岌岌可危。
錦曦默然,以朱棣在北平經營多年,倒不是非得靠那兩隊親衛。但是建文帝派來的布政使和都指揮使擺出的態度,就值得深思了。
「都下去吧!」
「是!」
見官員和將領離開,犀照閣僅有自己和朱棣二人。錦曦才開口道:「網頁還在為守望之事難過?」
朱棣眉頭緊鎖,鳳目中閃動著猶豫的神情。
錦曦「撲哧」笑了:「朱棣,我可很少見你有事為難且由於,是什麼事會難倒你?」
被她瞧破心事,朱棣有幾分惱怒,虎著臉道:「過來。」
待到錦曦走近,朱棣將她抱在腿上坐著。錦曦有點不好意思的掙扎道:「多大的人了,還這樣,也不怕人笑話。」
「我就知道你害羞,這麼多年就沒改過這性子。」朱棣寵愛的捏了捏她的鼻子,「錦曦,你看,你真是和從前一樣,都沒什麼變化似的。白衣娶的那蠻女前些日子還問我,『王爺,王妃是否用珍珠敷面?瞧來瞧去面容還如當年顏色。』」
「呵呵!」錦曦大笑,想起尹白衣當日去勸降,結果偷偷帶回一個女人來。誰也沒問他,只替他高興。
時候錦曦倒問過朱棣:「你知道白衣去便能順利說降?」
朱棣深情的看著她道:「若是你來降我,我馬上縛了雙手跟你走。」
錦曦知道朱棣打得是什麼算盤,他早知道白衣的往事,所以才令白衣前去說降。她常在朱棣犯愁的時候就拿此事取笑他心機深沉,還不喜歡為人知曉,是很辣之人。
白衣的妻子倒是個爽朗大方之人,不似漢人一般扭捏作態,大膽問朱棣的話,聽了便讓人好笑。
笑歸笑,錦曦明亮的眼眸卻瞧著朱棣沒有移開分毫。
朱棣抬起她的下巴喃喃道:「真是拿你沒辦法!」低下頭吻了過去。
錦曦氣惱的想推開他,嘴裡含混說道:「別又用這招……」手自動繞上了他的脖子,積極地回應著他。
良久,朱棣抬起臉來,瞧著錦曦嫣紅的雙頰癡了。
今天你好奇怪,朱棣。「錦曦靠在他的胸前輕聲說道。
「錦曦,我說過,我絕對不要再受人宰割,也絕不會讓你和兒子陷入當年那種境地!可恨的是高熾他們還在南京,我就得受著張昺、謝貴、張信的氣。左右親衛隊由六萬人減至九千人,全散編入北平都指揮使帳下。這是明擺著要削藩*****,等我們無力反抗再下手!「
錦曦明白當年被洪武帝逼著入宮誦經讓兩人飽嘗相思之苦,朱棣從那時起就盼著遠離朝廷做一方霸主。她淡然一笑道:「今日的燕王可不必當初。大哥相幫太子,如今位高權重卻避嫌不與我通消息,除了娘親,我的親人只有你和兒子。不管是誰要置危險於你們身上,我可是出了名的不講理。」
朱棣見錦曦提起她娘怔了怔,沒有接口,想起當時在鳳陽迫她做護衛時,錦曦便直言她是不守信之人。可今時不比往日,往日他只是一個親王,錦曦也是豪門貴女,如今……他放她下地,負手走了幾圈突道:「今日接到湘王代王齊王寧王密函,均為周王不平!生怕皇上下一個目標就落在他們身上。自二皇兄三皇兄過世,我便居長。一個弱冠小兒才登基幾個月便不顧親情,對眾叔父下手,實在可恨之極!」
「朱棣,我與你一起。」錦曦言辭簡單,再不問情況。心裡突生涼意,李景隆怕是等這一天很久了。他從皇孫出生時就把雨墨這布棋布好了,他真的在當年就知道有這一天了。
錦曦眼神清澈異常,神情堅定。走到朱棣身邊,拉住了他的手。
「錦曦,我不想你捲進來。」
以防不測吧!京中尚有大哥,當然,也有李景隆。「錦曦意有所指。
朱棣淡定的笑了:「你忘了,還有魏國公留給我的名冊還有這十年來的苦心經營。以為把虎符一收我就沒了軍權,再削了我的護衛人數我就無力自保了麼?」人人都怕豎反旗,怕擔上太祖皇帝才過世,就不顧君臣之禮起兵,在史書上留有罵名。他不怕。
「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錦曦,將來的史書會說我朱棣是亂臣賊子嗎?」
錦曦側著頭想了想道:「書是死的,人是活的。身後事重要還是眼前事重要?」
她略帶俏皮的模樣讓朱棣彷彿又瞧到當年男裝打扮的謝非蘭,被她逗得一怔,繼而哈哈大笑起來。「你就不怕,史書上寫著徐氏不守禮法婦道,助紂為虐?」
「怕,怕也沒法,嫁雞隨雞,嫁豬隨豬。」
「嗯,你說什麼?」朱棣愣了愣反應過來,正想出手教訓她。錦曦身影一閃,輕盈的躍立在欄杆上。
朱棣嚇了一跳,突想起錦曦輕功了得,板著臉咬牙切齒道:「你今日若敢從這裡用輕功躍下去,我便叫白衣廢了你的武功,好叫我安心……」
話還沒說完,錦曦一個乳燕投林撲入了他的懷中,連聲道:「我不敢了還不行麼?」
懷裡的人聲音依然清脆,面容依然美麗,歲月在她身上並沒有留下影子。摟著錦曦溫軟的嬌軀,朱棣心中升起強烈的保護欲。他要她一直這樣美麗,這樣快樂。「錦曦,我很早以前說過,我不會有野心,如果皇上不逼我,我決不反他,就這樣,與你在一起就好。將來瞧著兒子成親生孫子,再種些菜,逗逗孩子。」
眼睛一濕,錦曦緊緊地抱住了他:「我知道,你是不想再起戰火,再讓我們擔心。畢竟,我們怎麼比得過朝廷的實力。」
冬去春來,燕王府與平日沒有差別,人們卻能感覺到一種緊張的氣氛。
錦曦密令王平變賣所有的資產,拘束嚇人,嚴令禁止隨意出入燕王府。而朱棣同往日一樣每天出城練兵。
永樂元年夏四月,消息傳來。湘王朱柏得知建文帝與大臣密謀定自己有罪的消息,與妻子一起在自己的王宮中*****而死。
朱棣鳳目含淚,*****!一個親王被侄兒逼得*****!罪證卻是李景隆找出來的,道周王女婿招供,說湘王齊王代王與周王共謀起兵造**反。
他一天沒有吃東西了,錦曦無比憐惜,親自去做了幾樣小菜端進書房,「先吃飯再說。」
「不吃!」朱棣想起那個風流倜儻,好讀書的弟弟心口就疼。
錦曦不容置疑的把筷子遞給他:「吃點吧。」
「啪!」筷子被朱棣伸手打掉,「你知道去年冬天我就接到了他的信,我怎麼就忍著沒有回應!」朱棣自責的模樣讓錦曦分外心疼。
她伸手抱住了他,讓他的頭靠在她溫暖的懷裡。
「接下來會是誰?是齊王是代王還是我?」朱棣喃喃道。
錦曦輕拍了拍他的背,眼睛瞥見桌上一紙信函,隨手打開,吃驚的問道:「陽成的?她怎麼突然來信?」
朱棣鳳目中浮起一層憂傷。他唯一的親妹妹,怎麼會愛上李景隆?這麼多年,陽成因為李景隆沒敢和他有聯繫,這時候卻在心中哀哀地懇求道,他日若是李景隆對他下手,求朱棣原諒自己。
便是這樣一封信,還有什麼不明白嗎?朱棣冷笑一聲道:「他忌憚於我,便想得他們的口供,把謀反的罪名強安在我頭上,以為我真是不曉得麼?也只有那個弟弟,手無重兵,不敢反抗,想動我,我絕不步他們的後塵!」
不過一月,齊王榑、代王桂便宣告有罪,成為庶人。
朱棣只瞧了一眼傳報的消息,不管不顧的做自己的安排。
燕王府的氣氛更加緊張。
燕王朱棣失心瘋病臥床榻的消息卻在北平城傳得沸沸揚揚。
建文帝得報遣北平布政使張昺上門探望。
惑,難道四哥想的不就是借兵嗎?
錦曦譏諷道:「朝中奸臣污了皇上的耳朵,十七弟看不出來嗎?你四哥征戰多年,為朝廷立下汗馬功勞,結果是什麼?你戌守北邊,不也削了你的親衛嗎?皇上恨不得所有手握兵權的叔叔們全都死了才安心。十七弟若是想獨善其身,這兵不借了,留著將來皇上下了聖旨,十七弟還能由親衛護著拚死一爭。那時若是你四哥還有兵力,十七弟只需一封書信,我親自領兵來救。」
一席話讓朱權臉時白時紅。他對錦曦一見鍾情,明知她大了自己十來歲,卻難擋心中的仰慕。錦曦所說之言也並非毫無道理。見她不屑自己,心高氣傲的朱權就有了失落。
見錦曦已經走到聽風樓門口,他大喊一聲:「不知四嫂能代四哥做主麼?」
錦曦吐了一口氣,對燕十七眨巴下眼睛,回首嫣然:「我說的話就是王爺說的話。」
永樂元年九月初五。寧王朱權並於燕王隊伍,出兵突襲永平。
江陰侯吳高佔了座空城正疑慮間被朱權軍隊打了個措手不及,不戰而逃,退往山海關駐守。而燕寧兩軍趁勝追擊,連連攻克永平、山海關。
恨難消情難斷
永平解圍,李景隆的大軍卻還在虎視眈眈。
「唯今之計……」朱棣與錦曦同時說道。
朱棣輕輕一笑道:「你先說。」
錦曦狡黠笑道:「一起!」
兩人同時轉身在紙上寫出計策,拿出來一看。錦曦咯咯笑出聲來。朱棣的臉卻黑了:「不成!」
原來朱棣寫的是:「佯攻大寧,引李前來。」
錦曦寫的是:「我守北平,你攻大寧。」
兩人同時想到的是佯攻大寧,讓李景隆以為燕軍主力外出,北平空虛,引李景隆來北平,圍殲之。
「雖然是引他上鉤,我卻不能讓你涉險!」朱棣靜靜地說道。
錦曦有點著急,扯著朱棣的衣袖道:「你不走,李景隆不會上當!而北平城總要有人守!成大事者怎生像你這般猶豫不決?!」
朱棣只沉了臉不肯答應。
錦曦急了,瞪著眼睛問朱棣:「燕軍兵力能強過李景隆?你不這樣使詐,難道讓士兵去力拼?李景隆可不是呆子!沒點實際的好處,怎麼能引他入甕?」
朱棣劍眉一豎,呵斥道:「這事就這麼定了,我讓白衣張信留下來守城,你隨我大軍出發。」
「我不在,李景隆會真的相信?」錦曦淡淡地說道,雙眸裡閃過精明的算計,「我在,他便會來,你難道真的不知道麼?不僅如此,還要留下高熾,與我一同守城。」
朱棣跺了跺腳狠狠地說道:「我說不行就不行!我寧可與他正面作戰,也不會讓你涉險!」
錦曦眼瞪著他,一字字地說道:「王爺何時有婦人之仁?!何時肯拿燕軍士兵的性命為賭注?何況,難道他就一定破得了北平城?」
破不了,破不了也是置你於危險之中!朱棣同樣瞪著錦曦,薄唇緊抿,毫不退讓。
「朱棣,我真是錯看了你!你優柔寡斷,實不足以成大器!你何不投降乞求,咱們一家同死,也好過連累這十幾萬士兵!」錦曦怒道。
「我留十萬人馬守城……」朱棣淡淡地說道,眼一閉,這已是他最大的讓步。他不再提擔心錦曦的事情。一想到李景隆大軍圍城,就遏止不住那種揪心的感覺。
「不行,你不真的帶大軍攻打大寧,這番心血就白費了。」錦曦聲音一柔,偎進了朱棣懷裡。
沒有道歉,不需要再解釋。彼此心意相通。
二十萬大軍死死圍住了北平城。而城中守軍僅有六萬人。
燕軍主力全去了大寧。燕王寧王朱高熙……錦曦望著溫和的朱高熾歎息。
「娘,孩兒不學武藝,今日方後悔。」朱高熾滿臉懊惱。為自己不能像二弟那樣勇猛感到沮喪。
錦曦笑容不改,嗔他一眼道:「打仗呢,誰說主帥就一定要親自上陣?你總讀過書,知道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道理。傳令下去,所有城中但凡能動彈的男女都配發甲冑,隨我一共抗敵。」
朱高熾嚇了一跳,母親弓馬嫻熟是一回事,燕軍家眷城中婦孺怎麼能與她一樣?
「還有你!」錦曦瞪了他一眼,「帶著王府的青壯太監給我坐上城門樓去,什麼事也不用做,你就鎮定的喝茶就好。」
朱高熾臉紅筋漲,正欲爭辯。錦曦已笑了:「不是說你無用,而是,你父王不在,你便是燕王世子,這城裡的主人。你不鎮定地坐在上面鼓舞士氣怎麼行?要不,我倆換換,你去殺敵,我坐著品茗?」
「還是孩兒……」朱高熾嚇了一跳,自己從小連隻雞都沒殺過,趕緊應下。想起錦曦說的他是北平之主,血液又奔騰起來。
望著戒備森嚴的北平城,李景隆面色陰沉。多少年了,沒來過這裡。洪武十四年,他與她在燕王府琴音水榭賞雪嗅梅定下約定後就再沒踏足過北平城。
十年,錦曦,我遵守約定讓朱棣發展勢力。我同時也說過,他日朱棣起兵我必領兵與他一戰。
想起朱棣轉戰大寧。李景隆嘴邊浮起嘲笑,以為我會這麼笨,被你牽著鼻子走?我不會去大寧,我只會攻下北平,佔了你的老巢。
「傳令下去,攻城!」
命令很簡單,六個字。北平城卻陷入了混戰之中。
能用的擂石滾木箭矢早運上城頭,李景隆的攻城之戰受到北平守軍的頑強抵抗。僅第一日就擊退來襲十三次。
李景隆望著喘著粗氣傳報軍情的士兵,眼中怒氣難以控制:「城中不過六萬守軍。張信是什麼人,無名小卒而已,以前的副都指揮使,朱棣並不在城中,精銳盡往大寧。怎麼會士氣還這麼強盛?!」
「爺,城門樓上好像是燕王世子親自督軍!」銀蝶眼力好,認出了城門樓上身著甲冑坐在一群太監侍衛中的朱高熾。
李景隆眼睛瞇了瞇,冷笑道:「傳聞燕王世子連殺隻雞都不敢,次子隨他去了大寧。哼,竟敢上城門樓督戰,取弓來!」
他坐在馬上,瞄了一眼手中長弓,見銀蝶遞上跗骨箭,他心口一顫,想起當年用此箭傷了錦曦的情景。壓下那股子心痛,李景隆暗道,錦曦,你不要怪我殺你兒子,北平城我志在必得!
他彎工搭箭時,錦曦正慢吞吞的走上城門樓。她希望朱高熾能得到鍛煉,能立威人前。一天十三輪的進攻被打敗了,此時北平城牆上下一陣忙碌,運送傷員,補充武器。她這才上了城門樓,想瞧瞧朱高熾,坐了一天,該讓他回去休息了。
剛走過去,她駭然聽到箭矢破空的聲音,錦曦想也沒想就撲了過去。然而一道身影比她更快。搶在箭枝射中呆若木雞的朱高熾前將他撲倒在地。
「十七!」錦曦發出一聲淒厲的喊聲。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燕十七緩緩站起來,又一箭射來,他身體一顫卻站立著擋在垛口。
兩隻跗骨箭一箭從背部射入,一枝從前胸透體而出,燕十七瞧著錦曦似有點無奈的笑了笑。
看到他身體一顫,錦曦心中彷彿也被利箭洞穿,她飛奔過去抱住了他。燕十七靠在她身上慢慢順著城牆坐了下來。血汩汩從他身上流出,溫熱的液體沾滿了錦曦的手。眼淚瘋狂地從她眼中傾瀉而出。
「來人啊——」錦曦哭著喊人,血從她的手指縫裡像河水決境般往外湧。她怎麼也止不住,心裡的恐懼像個不斷增大的黑洞漸漸將她淹沒。
「沒……用了,錦曦」燕十七知道是跗骨箭,正中要害,只用片刻,他的血就會流盡。
「十七,我不要你死,你不要說話啊!我幫你……拔箭……」什麼叫剜心之痛,什麼叫恐懼害怕,錦曦沒法止住燕十七的血,也沒法堵住心中的痛。
燕十七捉住她的手,輕聲哄道:「別哭錦曦,別哭!」
她的容顏一如從前。燕十七留戀的瞧著她,周圍人的喊聲他已聽不見,他眼中只有錦曦帶著驚懼的面容,一如當初在呂家莊遇到她驚了馬的時候。
「錦曦,我真想為你牽一世的馬。」燕十七輕聲說道。她的神采飛揚,她的俏皮機靈,她對他的依賴。他多麼想活下去,守著她,到頭髮白了,到天荒地老。
錦曦忍不住淚,想張口說話,喉間的腫塊越來越大,哽得她胸悶眼黑。這是她的十七,一直守護在她身邊,只要她開心,只要她過得好的十七。
多少年了,她用義結兄妹來躲開這個問題。她沒有趕十七走,因為她知道留在她身邊是他唯一的心願。她也沒給過他一絲溫柔,她所有的心都繫在了朱棣身上。
可是十七,你同樣也是我的親人,同樣也是我身體中不能捨棄的一部分啊!
「錦曦,若有來世,你,你會與我浪跡江湖……」燕十七想起小溪鎮那一晚。那是唯一的機會,錦曦沒有許給燕王。
錦曦拚命的點頭,銀甲染上了燕十七的血,如同雪地裡綻開的紅梅。「十七,我自私。我明知道,我卻不想趕你走!你既然留下,你就不要死,你說過,說過要一直護著我的啊!」眼淚大顆大顆的滴落,錦曦悲傷的喊著。
她想起燕十七雪地裡奔勞四晝夜,與狼群激戰,想起他沉默著站在琴音水榭前的背影。再也看不到了嗎?她不要他死啊!
錦曦緊緊的抱著他,見他嘴唇翕動,她貼上了十七的臉,他已經沒了力氣,良久耳邊隱約傳來細游絲的話語聲:「對不住了……我,護不住你了……」
那聲音淡得在空氣中似有似無。燕十七的身體在冬日的寒風中越來越冷,錦曦不敢抬頭,只希望自己的懷抱能夠暖熱他,只想聽到他不停的在她耳邊說話。
直到臉頰被風吹得木然。
「娘,送十七叔回府吧。」朱高熾抹著眼淚哽咽勸道。
錦曦緩緩站直身體,反手就是一記耳光,朱高熾被打飛了出去,嚇得捂著臉不敢言聲。錦曦從懷中拿出那張銀色面具,這還是十七在她幫朱棣鳳陽治軍時為她做的。
面具薄而精巧,內側邊緣刻有細不可見的字:「燕十七打造於洪武九年暮春。
她低頭看看十七,英俊的面容彷彿還在睡夢中,嘴邊帶著一抹笑容,她閉上眼,燕十七帶著燦爛如陽光的笑容向她走來。淚水忍不住又滑下面頰。
「送你十七叔回去,明日抖擻精神還給我坐這兒督軍!記住,你是燕王世子,莫要墜了你父王的威名!聽到沒有!」
朱高熾大聲回答:「孩兒不怕死!」
錦曦啞聲道:「對不起,我不該打你。記住,若是娘有什麼三長兩短,你也要把城守住了。不到父王回來,絕不能動用輕騎。」
「娘,你,你要……」朱高熾嚇得心驚膽戰,不知道錦曦要做什麼。
錦曦繫上了面具。她身著男裝,面具覆蓋了她的面容。森森殺氣從她身上散發出來。她走到垛口,見不遠處李景隆一身黑衣玄甲手握長弓望向城門樓。
是他,錦曦突然憤怒得無法自抑。
這個人與她糾纏半生,他威脅於她,也救過她。他的箭當初不僅要殺朱棣,現在還想殺她的兒子,可是,他卻殺了燕十七。
她悲傷地想,這一箭若是再射在她身上有多好,她寧肯撲上去的是自己,中箭而亡的是自己。
銀甲上染著十七的血跡鮮艷刺目,這是十七的血,彷彿還帶著他的溫度。目中又浮起淚影,錦曦喃喃道:「十七,我為你報仇!」
她側過頭瞥了朱高熾一眼,見他已鎮定下來,便淡淡說道:「你若想讓你娘死的快,就站在城頭讓敵人知道去的是燕王妃!」
仍下這句話,錦曦再不看地上的燕十七,心一橫,足尖輕點,如一隻鳥輕盈躍下城頭。
銀甲上染著十七的血跡鮮艷刺目,這是十七的血,彷彿還帶著他的溫度。目中又浮起淚影,錦曦喃喃道:「十七,我為你報仇!」她側過頭瞥了朱
高熾一眼,見他已鎮定下來,便淡淡說道:「你若想你娘死的快,就站在城頭讓敵人知道去的是燕王妃!」扔下這句話,錦曦再不看地上的燕十七
,心一橫,足尖輕點,如一隻鳥輕盈躍下城頭。站在薄雪覆蓋的地上,錦曦長劍一擺指向李景隆。她嘶啞了聲音道:「箭是你射的,拿命來吧!」
李景隆看著從城牆上一躍而下的身影有些許驚歎,原來北平城中還有這樣的高手?他冷冷笑道:「你是為燕十七報仇來的?你也是燕衛?」「是,
燕衛一體,我要為燕十七報仇。聽聞曹國公武藝超群,咱們就依江湖規矩決戰!」錦曦聲音低沉暗啞,眼中透出憤怒和悲傷,帶著徹骨的仇視逼著
李景隆。那目光讓李景隆隱隱有點不安。聽說燕十七一直是錦曦的貼身護衛,難道錦曦在城中?這個念頭讓他把目光再次投向北平城。想到攻陷北
平可擒得錦曦,那顆心便怦然而動。他凝視著眼前這個小個頭的銀面侍衛哈哈笑了:「好,我便領教一番燕王護衛的武功,都給我退後。」他躍下
馬來,把弓箭交給銀蝶,提了把劍悠然走向錦曦。「告訴我,你們王妃在城中是嗎?我現在不想殺你,你回去告訴她,故人前來,請她城頭一見。」「廢話!」錦曦不想多說,揚手一劍如流星疾刺。「好劍法!」李景隆側身閃過讚道。感覺來人武功不俗,也提起精神來。兩人身形矯健,轉眼
間已鬥了數十回合。錦曦出手全是狠招,李景隆都輕鬆躲過。見不敵李景隆,殺不了他,錦曦想起死去的十七,悲憤異常,心念一轉,劍交左手。
電光火石間李景隆一劍格飛她手中長劍,大喝一聲反手削來。錦曦側頭避過,束髮玉環卻被削落,青絲如水披散。「錦曦!」李景隆失聲驚呼。縱
然隔了面具,他還是認出了她。錦曦心念催動,右手光芒暴漲,一圈銀白色的劍光如匹練般將李景隆的劍削為兩半,其勢不減直襲他前胸。李景隆
駭然往後一倒,胸腹一涼,護甲連同護心銅鏡斷裂脫落,裡面衣衫也被割破,他伸手一捂,竟滿手是血。銀蝶和他身後將士見勢不妙,潮水般往前湧,擋在了錦曦面前。「擋我者死!」錦曦紅了眼睛,裁雲劍所到之處,血肉飛濺。「別傷了她!」李景隆甩開伸手來扶他的銀蝶,低頭看到胸部一道淺淺的傷口,只傷了皮肉,暗暗後怕,若是劍勢再厲一分,就將開膛破肚。圍攻錦曦的人越來越多,朱高熾記得錦曦躍下城樓前說的話,急得跳腳,卻不敢出聲喝喊。若是被敵方識破她是燕王妃,擒了她,這北平城將不攻自破。他也不敢放箭,生怕誤傷了錦曦。似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不知如何是好。錦曦只有一個念頭,殺了李景隆為十七報仇。她眼中只有十七的笑容和他中箭倒下的痛楚,別的她聽不到也看不到,悶聲不響瞧準李景隆所在的方向殺去。空氣中瀰漫著濃濃的血腥味,錦曦身邊的屍首越來越多。可人卻怎麼也殺不完,隔了人牆,她望著李景隆,一口血便噴出來。李景隆瞧得膽戰心寒,不顧銀蝶的阻攔,想也不想躍過去,揮劍砍翻圍在錦曦身邊的士兵,大吼道:「都給我退回去!」錦曦力氣已經用盡,眼前漾動著李景隆焦慮的臉,喉中一甜又嘔出一口鮮血,正噴在裁雲劍上,劍光突然暴漲她用盡全身力氣削向李景隆。李景隆早有防備,知她手中是柄寶劍,騰身躍起,身體一扭,已避開劍鋒握住了錦曦的手腕。「別打了,錦曦!」淚水瘋了一般噴出來,還是殺不了他,用了裁雲劍也殺不了他嗎?錦曦心力一散,裁雲劍驀然軟了,迴繞在她手腕間。「我殺不了你,你,你便殺了我吧!」李景隆心悸地看著鮮血從她口中湧出,染紅了銀甲。這麼多年好不容易看到她,難道就是看著她死嗎?他拼盡真氣注入她的經脈,用力抱起她大呼道:「銀蝶!」銀蝶迅速牽過馬來,他抱著錦曦跳上馬,飛馬回營。「不,不要。我要回……北平!」錦曦軟弱無力的倚在他懷中,喃喃道。「傳令下去,退軍十里,休戰!」李景隆大聲喊著,生怕錦曦因為心急戰事而死,聽到他傳令,錦曦想起朱棣必在趕回的路上,心一鬆暈了過去。大軍營帳內,燈火通明。李景隆護住了錦曦的心脈,知她無礙才鬆了一口氣。銀蝶小心地替他裹傷,見他目不轉睛的看著床上的燕王妃,不禁暗暗歎息。錦曦的面具已經取下,露出蒼白美麗的臉。李景隆癡癡的瞧著。多少年了,這張臉與夢中的一模一樣,沒有改變。錦曦,過了這麼多年,你為何還是這樣美麗?他輕輕地伸手,在她如玉般嫩滑的肌膚上流連。她的眉如羽毛一般舒展,唇只有淡淡的一抹粉色。長髮像扇子一樣在床上鋪開,帶著綢緞般的光感。多少年,一直希望能與她安靜的這樣呆著。自己隨心所欲吐露心中的秘密,只與她分享。她是他身體的一部分,從來都是。他娶了陽成,卻從來沒有碰她一下。
李景隆想,太祖真是毒辣,陽成不也是他的妹妹麼?同母異父的妹妹,他怎麼就能把他推向這個深淵?這是太祖的最後一步棋吧,不管他幫誰,知道與妹妹成親的自己不瘋也會心神大亂。這就是太祖為他安排的結局?太祖皇帝是一個有功之臣都不想放過,一個能在將來威脅到他兒子的人都要埋下殺機,不惜毀掉一個女兒也要保住江山。「錦曦,只有你,從來都只有你一個人,我沒有別的妻子。不管你嫁沒嫁人,在我心中你一直都是我的妻。」李景隆輕歎出聲。想起今日錦曦手中奇異的劍芒,他小心抬起她的右手腕,細細觀察縮成銀鐲般的裁雲劍。「用一分便傷一分,用十分便傷十分。錦曦,我
絕不要你再使這劍!」李景隆想起裁雲劍認主也噬主的傳言,想起錦曦今日嘔血的樣子,心猛的收縮。他用力去拔那只鐲子,無論如何也取不下。
李景隆煩躁地在營帳內踱步,她為了燕十七便輕動此劍,若是為了朱棣呢?他不想去想。難道,她會因為這場戰爭,因為用這劍而喪命?這個念頭
一起,李景隆恨聲道:「我就算砍了你的手,也不會再讓你用這勞什子劍!」但真的砍了她的手嗎?李景隆無計可施,喪氣地坐下。自己領二十萬
大軍攻北平,眼下機會這麼好,就這樣放棄嗎?李景隆委實難決。朝中老臣都被太祖皇帝殺得差不多了奇www書sjtxt網com。建文帝書生一個,成不了大氣。自己從小
與他親近,將來,這朝中攝政的便是自己。多年獨攬朝政的心願眼看就要達成,難道,就為了她,為一個不愛他的女人放棄?然後叫朱棣揮軍南下
,登基為帝?李景隆目中透出仇恨。他是他的弟弟,難道就因為這個就可以搶了他的女人還搶他的權力嗎?錦曦慢慢醒來,身上無力,想師傅說過
用一次裁雲劍就會大病一場,會折壽。折壽又如何,十七的死還抵不過幾年壽命?她動了動,勉強撐起身體。「躺下!」李景隆回過頭,手輕輕用
力,制止了錦曦的舉動。「你,你放我走!」「……」「你殺了我吧!」李景隆默默地看著她,長歎一聲:「是,我很多時候都想殺了你,除了我
的心魔。可是錦曦,我做不到,我做不到看你死在我面前。我,下不了手!」「可是你卻下得了手去殺我的孩子!你的箭是射向高熾,他若死了,
你和殺我有什麼不同!」錦曦大喊道。「那是朱棣的兒子,我為什麼不能殺他?!」李景隆怒意上湧。「他也是我的兒子!你,你還殺了,十七!」錦曦痛哭失聲,恨自己武功不濟還落在李景隆手上,想起李景隆會以自己要脅高熾攻破北平城,想起朱棣,錦曦咬破舌尖含了口血便想噴在裁雲
劍上橫劍自盡。嘴瞬間被堵上,李景隆瘋狂的吮吸著她嘴裡的血腥。「我不准,我不准你自盡!你恨我一世我也不會再讓你動用裁雲劍!」錦曦拼
命的掙扎也抵不過李景隆的力氣。眼睜睜瞧著他用繩子將她反綁起來。李景隆小心用布將她手腕的裁雲劍纏裹好。「你休想用我去攻破北平城,也
休想用我去威脅朱棣,我就是死也不會讓你如願!」「你再敢咬舌我就把你的嘴堵上。」李景隆狠狠地說道,見錦曦怒目圓瞪,想起多年前送蘭與
她,隔了窗戶見她露著如夢般的迷離眼神,帶著天真與羞澀恍如仙子。怒氣一絲絲從心裡抽掉,隨即泛起無奈。「為什麼,錦曦,為什麼我們之間
會這樣?」他無力地坐在錦曦身旁,喃喃說道。「因為你心術不正,你權欲太強!你沒有事非觀念,只憑一已喜好做事!你幫著朱允炆削藩何嘗不
是為了自己將來獨攬大權,你做的哪一件事沒有目的?」錦曦不屑道,手悄悄的掙扎著,她希望緊縛的繩索能磨破手腕的皮膚,讓裁雲劍喝到她的
血。「你若再掙扎,我就把你吊在戰車上威脅你兒子開城門。」李景隆目光冷冷地看著錦曦。看她微喘著氣蒼白著臉,還想用裁雲劍的模樣就難受。他霍然站起身道:「朱棣大軍已到城東二十里的鄭家壩。戰爭,不需要女人。我送你回去。」錦曦一呆心裡狂喜,她強忍著生怕李景隆發現端倪。垂眸安靜不再說話。李景隆抖開披風裹好她,抱了她走出營帳,躍上馬直奔北平城。馬蹄得得踏在結著薄冰的路上。錦曦身體發軟,手被反綁著
無力靠在他懷中。「錦曦,你肯定不知道,我在玉棠春船上抱起你時,你就這麼溫馴。」「哼!」錦曦正要開口大罵,李景隆輕笑道:「你若不怕
所有人知道燕王妃如此模樣,你就最好閉嘴!」錦曦氣結,轉頭望向夜色蒼茫的大地。「你瞧,有月亮呢。」李景隆放慢了馬緩慢的住北平城走,
他知道這是他能擁著錦曦在懷中的最後一段路。真希望這條路沒有盡頭。四周黑黢黢的,安靜的像走在黃泉路上。如果能黃泉是這般陰鬱,所有的
鬼魅都在如荒原的路上行走,錦曦,能與你一起,這條路就是飛往仙境的天路了。月亮在大地上灑下清輝,將雲朵的暗影映在雪地上,遠方地平線
上的北平城牆隱隱現出一道暗影。「以前,每次找你的時候總是找有月亮的時候,點燈會讓人看見房間內的情況,而月夜卻讓我能清楚的看著你…
…每次我進來,你都似乎在等著我,瞪著明亮的眼睛,像夜裡最亮的星子。你又是氣惱又是無奈的模樣,我沒有一天能夠忘記……錦曦,很早很早
以前我就想殺了你。在松坡崗,我對自己說,若是不能殺了你,我必定除不掉心裡的影子,會因為你放棄我的野心和報復。那一箭我親手射出的。
然後瞧著你被燕七拽著跳下了山崖。」李景隆攏了攏裹住錦曦的披風,緊摟住她,怕她虛弱中又受涼。錦曦沒有作聲。往事隨著李景隆的話氾濫,
她有點茫然,初時的心動,爾後的畏懼,如今的仇恨,他的情感如此怪異。「……我從水裡撈起你的時候,你都沒什麼氣息了。我很怕,心裡就空
了。我恨自己為何要親手射出那一箭,為何要用最毒的附骨箭……我一直都想殺你的,在韭山也是,真的想要殺了你,不再思念你,不再對你心動
心軟……你瞧,我堂堂征虜大元帥,還是不忍擒了你用你去贏這場戰爭。」李景隆看著北平城牆的陰影越來越大,終於停了下來。他雙手一緊,將
錦曦嵌入了懷裡。多年前第一次接她入懷後,就忘不了她溫軟的身軀。李景隆低頭看去,錦曦目光淡然的看向遠方,似乎一句話也沒有聽他說。他
自嘲地笑了笑。「錦曦,我只能送你到這兒了。我會傾力與朱棣一戰,他兵少,從大寧急奔到北平又是疲乏之師。我想你也不願意他為你分心。所
以,你最好回到王府好好養病。」李景隆貪戀地伸手撫摸著她的長髮,聲音突然轉冷,「以後,莫要再讓我瞧見你用裁雲劍。否則,我不會明槍明
劍地與朱棣鬥,我會下了蘭花令,讓他防不甚防,晝夜不得安寧!」錦曦一抖,緊咬著嘴唇不答。李景隆翻過她的身體解開了綁繩,躍下馬望著她
:「你,多保重!」「今日你放過我,他日我會殺了你為十七報仇!」「隨你。」李景隆頭也不回施展輕功離開。錦曦回頭,看他的身影如一抹青
煙越去越遠,心裡不知是何滋味。想起與朱棣定下的計謀,城中眾人此時必定急得上火,趕緊催馬走近叫開城門。朱高熾一夜不敢闔眼,新迎至城
下,扶錦曦下了馬便抹眼淚:「娘,你沒事吧?」「哭什麼!我沒事。」錦曦輕斥一聲,疲憊地擺了擺手吩咐道:「把馬放回去,你父王已到城東
二十里外,隨時準備裡應外合。」進了王府,錦曦沐浴後換上了白色的深衣。獨自走進燕十七停靈的偏殿。靈幡飄動,燕十七安靜地躺著。兩枝附
骨箭已經取下放在一旁。白衣的媳婦哭得雙眼紅腫。燕十七已換上乾淨的錦袍。錦曦心頭一酸,自己竟沒有為他換衣,十七必定是喜歡她為他打扮
的。錦曦打散十七的發髺,上面還有血污和灰塵。「打盆熱水來。」洗淨頭髮,用乾布擦了。錦曦掏出蓖子認認真真的給十七梳頭。「王妃,你別
這樣……」「讓我和十七單獨呆會兒?」錦曦靜靜的哀求。細細地梳好,挽起,再用髮簪固定。十七的臉上似乎帶著滿足的笑容,錦曦柔聲道:「
十七,我知道你從小就沒了家人。白衣找到你時,你都和狼群一起生活了七八年。從來沒人幫你梳過頭……你,要是娶個媳婦也好啊!」淚水再一
次蒙住了眼睛。想起燕十七這一生,幼時孤獨,遇上她還是孤單一人。錦曦就忍不住流淚:「今天我幫你梳頭,我不是不喜歡你,我們遇錯了時間
,也遇錯了人。我不能拋棄父母隨你遠走天涯,等我想明白其實可以的時候,我心裡已經有了朱棣……對不起,十七……這麼多年你就守著我,我
沒辦法趕走你,我捨不得讓你不瞧著我。一直就想,能這樣讓你滿足也好……可是你怎麼就失言了呢?為什麼不活著一直守著我?」她趴在十七身
上放聲痛哭。那個有著比星子還亮的眼眸,笑容燦爛勝過陽光的燕十七永遠不會在她身邊了。他不僅護著她,他甚至為了她的兒子而死,錦曦覺得
心口的那種痛一直在噬咬她,一口一口,把一顆心咬得血肉模糊。「娘!父王與李景隆在鄭家壩打起來了!」朱高熾的聲音把錦曦拉回了現實。她
站直身體,撫摸了下戴在手指上的蘭花戒指,恨意升起。她戴上它,它會時時提醒她為十七報仇。錦曦貪戀的看了十七一眼柔聲道:「我要去做我
該做的事了,十七,我知道你會一直護著我的。」錦曦沉聲下令:「點齊兵馬,出城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