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立威

昨晚福總管安排的眼線跟著醉一台衝過想殺她的那些人。牽出了大姑奶奶,四姑奶奶.和七姑奶奶。

喜總管去了蘇州府衙門。那吳老虎受了金銀,隱約也點出了九姑奶奶的意思。

十個姑奶奶,有四個想要她的命!

另外,壽總管手裡的名冊也牽出了一堆掌櫃。幾乎全是朱府主要經營的絲綢,茶葉,米糧這三大塊生意的掌櫃。

朱府就像一隻被蟲啃得到處是洞的爛梨。味美多汁,蟲洞纍纍。

而靜心堂裡有四個丫頭找了各種借口離開,把她和小蝦出府的事洩露出去。

四個。阿!十個丫頭裡居然有四個吃裡扒外。

陽光從高聳的粉牆照進來,翹起的飛簷投在庭院裡的影子很美麗。簷下有嘰喳的燕子,吵得院子裡格外清靜。

老頭兒說,以後府裡就由她管家了。只不過,管家之前,要她光管好靜心堂。不棄坐在太陽能曬到的地方,磕著玫瑰瓜子,微蹙了兩彎秀氣的眉毛,愁苦地看著她們。

朱八太爺的意思很明顯。連靜心堂裡吃裡扒外的人都治不了,她就沒資格管理朱府。

朱八太爺心太急,幾位總管一直覺得不棄經歷坎坷,比尋常同齡的小姐懂事許多。都忽略了她其實才過十四歲生日。

不棄摸著脖子上的黑玄珠,拒絕重新熔鑄刻上朱珠二字。這顆象徵朱府繼承人的黑玄珠從現在起到將來,她都希望印鑒上是朱九華三字。

她該怎麼管理靜心堂?

不棄慢條斯理的磕著玫瑰瓜子,薄薄嘴皮靈巧一翻,吐出兩片整齊的瓜子皮。

靜心堂裡所有人匍;集中在院子裡。海叔海嬸,小蝦,十個丫頭。除海叔海嬸坐了張回肚瓷凳外,小蝦穿著她習慣的白袍倚在廓柱上,眼神淡泊。大丫頭甜兒和杏兒默默的站在她身後。另外四個』丫頭分在廓下兩端站得筆直。暗暗猜想抓到了通風報信的人,小姐會怎麼處置她們?四個通風報信的丫頭跪在院子裡。

所有人都在猜,猜她將如何處置這個丫頭。

不棄在藥靈莊當過丫頭。藥靈莊的規矩很簡單,犯了小錯,小廝脫了褲子挨板子,丫頭挨籐條。撅著白生生的屁股自己一五一十的數。重一點的挨家法棍子,看是看殘還是打死。或者打得半死交牙婆子拿去賣了。她想,大概都是差不多的吧。當然,也有別的一些特例。比如多嘴的割舌頭。偷東西的砍手。私奔的浸豬籠。

海伯吧嗒吸著旱煙,限裡也有一絲不安。這是不棄在靜心堂第一次立威。他總會想起那個機靈勇敢奔進當鋪的小姑娘。如今要被訓練成心如鐵石的當家人,他有些不忍。

靜默中,不棄歪了頭望向陽光下的一角飛簷。

雪白的風火牆中間是一道優美的圓弧,兩角細而尖的高高翹起,像一頂小辮翹起的帽子。她眼尖的發現飛簷的瓦縫間長出了幾株太陽花。細小粗:I士肥嫩的莖,頂端開著小指頭大的花朵。黃色和紫紅色,極為明麗。

她悠悠的回想著站在屋頂上的陳煜。想起望京南下坊他從身後追來的身影。

恍惚中不棄彷彿看到陳煜站在這角飛簷下溫柔的望著她,唇邊展露著太陽花一般明朗的笑容,不覺癡了。

她在發花癡,院子裡跪著的四個丫頭偷眼瞧見小姐兩眼如春水,無端端笑得溫柔,越發的惶恐不安。連帶站在院子裡聽訓的其她丫頭都緊張起來。

一種無形的壓力讓靜心堂的空氣變得粘稠。不棄尚未察覺,仍有一下沒一下的磕著瓜子,努力地回憶陳煜揭了蒙面巾後對她笑過沒有。

終於有個丫頭抽抽答答的哭了起來:「小姐,我錯了。」

哭聲一起,另外三個也跟著哭。

哭聲拉回了不棄的神智。她有些惱火她們打斷了回憶。不棄把手中的瓜子往漆盤裡一扔,慢條斯理地說道:「哭什麼?我又沒打你們沒罵你們!是不是要挨頓板子心裡才踏實?我不想這樣。我不喜歡把丫頭攆了發賣了或是直接打死。活著都不容易。」

很顯然,她的話這些丫頭無法理解,也不能理解。臉上反而多了重恐懼。

不棄這才反應過來,不處置,她倒沒什麼,這四個丫頭心裡發虛不自在。她暗罵一聲犯賤。又無奈的想,換成是自己,怕也很想等一個結果吧。是打是殺,發個話就踏實了。

立威,要找時機,方法要合適才能收到效果。不棄有點頭痛的發現,自己出了半天神,還是心軟。

她突然想起了前世。她偷了錢想私藏一點。每次上交錢包的時候,山哥並不馬上把錢包接過去,而是看看她不說話。沒過一會兒,她就扛不住乖乖地把私扣下來的錢上交了。他一句話也不說,比拍桌子罵了她還管用。

趁山哥心情好的時候她纏著他問,他怎麼知道她私下扣了錢?山哥狡黠的說,他也不知道,只是在詐她而己。

日子久了,她總覺得什麼事都瞞不過山哥。她徹底怕了,怕到不敢不聽他的話。

不棄眼裡掠過一絲唏噓。她指著風火牆上那角飛簷道,「你們替我在簷上全種上太陽花吧!我很喜歡這些花。」

四個滿臉掛著淚珠的丫頭面面相覷。

院子裡其他人也被不棄的話驚呆了,不明白小姐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背叛主人,不打死就是開恩。種花,這算什麼處罰?

不棄微笑道:「今天我心情好。」

今天我心情好。惶恐不安的丫頭們似懂非1董地明白了放過她們的原因。但是這群丫頭裡的聰明人也聽出了小姐話裡的另一層意思。心情不好時,就不是種種花這麼簡單了。問題是,那時候小姐會怎麼對付背叛她的人?

不棄沒有說。她確實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狠下心殺人。只好學著山哥對付她的辦法,讓這些曾經出賣過丫頭或者將來有可能會出賣她的丫頭自己去想像。

想像會超越真正的結果。未知的恐懼才是真正的恐懼。人的心思有多麼黑暗,想像將會面臨的結局就會有多麼悲慘。

「從現在起,不得我允許,一個也不准離開靜心堂。發現了,先打斷腿再說。」不棄臉上笑容一收,冷冷地說道。

山哥就是這樣做的。在接過她扣下來的錢後說,下次再敢私扣錢,直接把手指宰了。她很長時間裡都沒敢私藏過一毛錢。想必這些丫頭會老實一段時間吧。

在場的所有丫頭心裡一緊。低下頭不敢看眼睛裡閃爍著陽光的小姐。瘦小的不棄在她們眼中長高了些。

板子看似高高舉起,事實上還是輕輕放下。

但是丫頭們卻不知道不棄的真實想法,只覺得這位看著年紀小的孫小姐居然瞬間就變了臉,越發覺得她的心思高深莫測。

不棄看了海伯一眼,海伯黑看臉以靜心堂總管的身份發表了精彩的演說後,丫頭們紛紛散開,回到了自己的崗位上。小蝦打了個呵欠回到了柳林裡。

院子裡依然靜悄悄的。不棄繼續坐看磕瓜子,喝茶,曬太陽,看簷下那兩朵明艷的小花。

陽光略略高了些的時候,一名丫頭恭敬的稟報,靖王孫和昨晚在醉一台出手的公子帶著禮物來府裡探望孫小姐。人在前廳坐著,老太爺讓不棄處理。

「你們說,該怎麼辦?」不棄的目光落在了大丫頭杏兒身上。朱福說過,杏兒一手算盤是由三總管朱喜手把手教出來的。打算盤厲害,心計也不會差。老頭兒給了她十個丫頭,她得好好用才行。

杏兒低聲道:「小姐現在不宜露面。昨晚受了驚嚇自然就病了。既然病了,就不能見客了。」

不棄悶笑:「是啊,我痛了。甜兒,你去通知福總管一聲,我病了,讓他好生款待九姑奶奶家的那個孫子。」

兩個大丫頭被她嘴裡咬字清楚的孫子二字逗笑了。

靖王府別苑中,靖王孫氣得背著手來回走動。元崇用胳膊撐著臉,失望的望著水榭旁怒放的一樹粉紅的櫻花。

「不識抬舉!」靖王孫罵道。

「會不會真的病了?」元崇下意識想幫那位下手利索的朱府孫小姐說話。話說出口連自己都不相信,她會受了驚嚇病倒了。

靖王孫矜持的帶著禮物領著元崇去朱府。以他的身份,朱府再有錢,也該出來拜見才是。結果,朱八太爺被刊叫、姐驚嚇出來的病氣病了。那位心思玲瓏的朱府大總管滿臉堆著諂媚的笑,玩了出太極。滴水不漏的將禮物收了,恭敬的親自送出了府門。

送了厚禮,結果被個管家打發了。靖王孫吃癟丟面子,鬱悶無以復加。

元崇正處於對小蝦狂熱的癡迷中。橫行京中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守備公子頭一回有了愛慕的對象。就此回望京,千里迢迢還不把他憋出相思病來。他下定決定,一定要再見著那位美麗的可愛姑娘,再看看她薄薄的單眼皮兒。

「有沒有別的辦法?」

「有個屁的辦法!朱府那老王八蛋藏了十五年,昨晚聽說是偷偷溜出去的。

難不成讓我堂堂王孫去爬牆?」靖王孫氣呼呼的說道。

元崇十八歲閱女無數,聽到爬牆二字不覺得狠瑣,只覺得風雅。他敢以守備公子的身份威壓著城門守兵半夜開城門,也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當場決定,夜探朱府。

靖王孫嚇了一跳,連連擺手道:「這可使不得。朱府有錢,養的家丁護院高手不少。朱府四位總管都是有功夫的人。萬一你出了事,叫我怎麼向守備大人交待?」

元崇歎了口氣。覺得陳煜在的話就好了。心裡有些瞧不想看似囂張實則膽小的靖王孫。都是王爺後代,咋一個就敢做江湖獨行俠呢?他只能以龍生九子,各有不同來解釋。

兩人鬱悶了半晌,靖王孫一咬牙道:「男子進府見女眷多有不便,老王八蛋不肯也拿他沒辦法。女眷上門,他總攔不住吧?孫女回府,姑媽去府中探望,這才是情理之中的事。」

「可是……我總不能扮成丫頭去吧?」元崇沒好氣地想,你府中那位側妃娘娘去見關我屁事。是我想見u阿!

靖王孫善解人意的說道:「她不是在醉一台受了驚a下連飯都沒吃好嗎?我就請側妃出面,包下醉一台,專門請她吃飯。元兄不就能見著了?」

元崇大喜,深揖一躬道:「多謝王孫成全。」

靖王夫婦年邁,世子和世子妃生情恬淡,府中管家的就是這位出身商賈世家的朱家九姑奶奶。她是個八面玲瓏的女人。深知銀子的重要性。對靖王孫的要求

滿口應允。第二天就邀集了要好的七姑奶奶一起回娘家。

在府門口落了轎,意外碰著大姑奶奶和四姑奶奶聯袂而來。四個姐妹會心一笑,帶著一群丫頭婆女,襄著濃郁的香風邁進了朱府。

朱八太爺聽說四個姑奶奶同來,鬍子隨嘴翹得老高。眼珠一轉道:「好男不和女鬥,孫小姐當家,交她處理。」

三位總管心裡雖覺得這招對不棄太狠,委實自己又不願意接下這個活計,便遣了人去靜心堂知會一聲。

四個姑奶奶回府探望她?不棄望著』丫頭們開始回憶朱福介紹的資料,迅速發佈各項命令。

四位姑奶奶踏上飛虹橋時『,靜心堂裡已飄蕩著濃濃的藥香,不棄已經被擅長易容的丫頭整出氣若游絲的病容埋進了棉被裡。

初夏時節升著火盆門窗緊閉,不棄腦門上貼著膏藥,唇白如紙。小胳膊本來就瘦,從被窩裡伸出來握住九姑奶奶的手卻冷得像冰。

病中開不得窗,四位姑奶奶臉上的脂粉都快被火盆烤化了。九姑奶奶聽到不棄的聲音比風還輕,手涼沁沁的。半張臉都被膏藥糊沒了。歎息著掏出絹帕明著擦淚實則擦汗,唏噓幾聲後實在坐不住只好退出房間,懨懨的走了。病成這樣,還請出府去吃飯,不用腦子想也知道不可能。

不棄喘了兩口氣,聽得四位姑奶奶走了,掀開被子道:「洗澡水備好沒?!」

甜兒從被子裡拎出幾大袋冰塊扔到一旁,抿嘴笑道:「小姐握著冰袋怎麼會熱得難受?」

不棄笑道:「你就不懂了,突冷突熱最易受寒,泡個熱水漂好。」

誰知不棄泡了個痛快坐在院子裡梳頭時,海伯進來稟報道,九姑奶奶殺了回馬槍。說是給孫小姐帶的禮物忘了盒在馬車上。這會兒已到湖邊了。

不棄一甩長髮,眼神冰冷道:「這回又是誰給九姑奶奶遞信了?」

院子裡丫頭們嚇得撲通跪了一地。

「我寬厚待你們。昨晚的事,揭過就算了。但是有人喜歡犯賤,喜歡被收拾就由不得我了!瞧我年紀小好欺負是麼?以為我是那種養在深閨的嬌小姐?今天正好,我就管管這靜心堂!」不棄哼了聲道:「開院門。今天我就會一會這位嫁了靖王府世子的九姑奶奶!」

她端坐在正堂門口的太師椅上,淡淡的陽光照在她臉上,不棄唇角始終掛著一絲笑。

甜兒拿了篦子細心的梳理著她的長髮。杏兒半跪在地,手裡拿著兩隻小棉錘輕輕的給不棄捶著腿。

院子裡擺了張二尺寬的長凳。小蝦站在凳子旁,眼神冰冷。她手裡握了根寬三寸厚兩一寸長三尺漆得油光水滑的楠木竹板。

八個丫頭跪在地上。

「九姑奶奶的腳進柳林,肯出來認了,只打十尺。九姑奶奶的腳進大門,肯認了,只打二十尺。九姑奶奶的腳進二門,肯承認,只打三十尺。九姑奶奶的腳一旦踏進這院子,當場打死!我倒希望有人願意賭一賭,看看九姑奶奶會不會攔著我,會不會出聲救她一命。這是我給出的最後機會。不想死的就受竹尺,傷好了我仍當她是自己人。」不棄限中閃看冰冷的光。她一字字的說完,抓起一把玫瑰瓜子慢悠悠的磕著。

遠遠的聽到海嬸扯開嗓門的聲音:「哎,九姑奶奶怎麼親自又走一趟。叫下人送來就是了。」

不棄不動聲色,仔細盯著跪著的八個丫頭。

八個丫頭開始變得有些不安。

二門的院門吱呀一聲響。九姑奶奶的笑聲自中堂傳了進來:「這孩子真調皮!居然裝病給我看。我就擔心是下面的丫頭亂嚼舌根,不親眼看她好好的,我放心不下。」

八個丫頭神色各異。

不棄昧了瞇眼,放下手裡的瓜子,霍然站起。她走到一個丫頭面前一腳踹下去:「小蝦,給我打!」

那丫頭掉坐在地上,臉憋得通紅,扭頭正看到九姑奶奶的胸咱中堂邁進了院子裡,嚇得尖叫一聲:「不是我!小姐,不是我!」

小蝦輕飄飄的掠到另一個丫頭面前,單手提了她的衣領直接摔在長凳上,手上的竹板揚手落下。這時才聽到那丫頭淒厲的痛叫一聲:「啊!九——」下半句話被小蝦一記重手打得沒了。

九姑奶奶被眼前的這一幕震住了,只一瞬就掩飾住了眼裡的驚詫,笑道:「喲,才轉了個身,這院子裡出什麼事了?」

「九姑奶奶!」不棄歡叫一聲,堆了滿臉笑走到她身前彎腰一福,手順勢挽上了她的胳膊,撤著嬌道:「九姑奶奶可要替朱珠作主!院子裡的丫頭太不像話了。簡直就不把我放在眼裡。亂嚼舌根亂傳話。這樣的丫頭非好好教訓一頓不可」。

那個丫頭早暈了,只聽到竹尺打在身上的悶擊聲和小蝦每輪起竹尺,空中便劃過一絲尖銳的破空聲,煞是嚇人。

九姑奶奶管理王府不知道打過多少下人,此時聽著仍心驚肉跳。她的胳膊被不棄挽著,愣神間已拉到中間太師椅子上坐著。她瞥了眼那個-悄悄向她遞話的丫頭,不知道這麼短時間怎麼就被查了出來,強笑道:「亂嚼舌根是該好生教訓一番。你這孩子,好好的裝什麼病!要不是給你拿禮物,倒真被你騙過了。你大姑奶奶,四姑奶奶,七姑奶奶知道了還不知道有多生氣!好心來噍你,卻被你生病唬了回去。」

不棄親手端過一杯茶送她手裡,貼看耳朵低聲道:「爺爺讓我裝病的,我有什麼辦法。他不讓我露臉,說是要瞞看,好讓我在八月十五及笄禮上給姑奶奶們一個驚喜。」

九姑奶奶一拍大腿怒了:「八哥也太胡鬧了。咱們幾個來看侄孫女兒,他怎麼能出這種餿主意?!」

不棄委屈的說道:「這也怪不得爺爺。他就怕別人認得我是朱府孫小姐,對我不利。咋天一回府他就說不讓我出府去。我一時貪玩,晚上偷偷地溜出了府。

結果在醉一台飯還沒吃著,還真有個潑皮無賴跑來欺負我。唉,還好有個公子出手揍了那潑皮一頓。回了府,爺爺大怒。說不准我再出府,誰來也不准見!唉,姑奶奶們又不是外人,爺爺幹嘛要讓人特意來叮囑我裝病呢?姑奶奶們是至親,總不會對朱珠不利的。真不知道爺爺是怎麼想的。」

竹尺擊打在那丫頭身上,不棄的話震得九姑奶奶額頭血管一跳一跳的。她拉著不棄的手道:「這麼個嬌小人兒,誰捨得欺負?!九姑奶奶回頭就找知府大人去,一定要重重查辦那個吳老虎!」

「九姑奶奶真好!」不棄甜甜一笑,整個人都快偎進她懷裡了。您下載的文件由(愛去小說網)免費提供!更多好看小說哦!

看上去倒是親呢溫馨,然而旁邊竹凳上那丫頭一聲不吭。小蝦繼續輪著竹尺,像在敲打一隻棉布口袋。院子裡的丫頭嚇得噤若寒蟬。這等溫馨畫面著實顯得詭異。

九姑奶奶臉上終於露出不忍,遲疑了下道:「朱珠啊,都沒聲音了,再打下去怕是不行了。」

不棄似乎這才想起旁邊小蝦目無表情的還在打。她趕緊喊道:「小蝦你怎麼還在打?別嚇著丸姑奶奶了!」

「已經沒氣了。」小蝦淡淡的回道。

不棄啊了聲,彷彿不知道該咋辦了,愣了半晌道:「甜兒,趕緊告訴福總管去,讓他來處理。哎,九姑奶奶,你怎麼不早提醒我一聲?才說幾句話工夫,這茶還沒喝上一口,那丫頭怎麼就沒氣了呢?這丫頭是不是有什麼宿疾?」

她的目光一瞟,杏兒趕緊跪下答道:「沒敢打斷小姐和九姑奶奶說話。這丫頭有心疾,平時喝斥說她幾句,她就會暈倒的。」

不棄哦了聲道:「這就怪不得小蝦了。我是說才幾尺下去,怎麼就沒氣了。

她這心疾可不是普通的心疾,難怪不長眼睛的亂嚼舌頭。」

九姑奶奶臉上浮起淡淡的笑意,站起身道:「一個丫頭而己,朱殊不必放在心上。趕明兒我送兩個伶俐的來侍候你。還不趕緊收拾了,放院子裡讓孫小姐瞧了堵心!」

有兩個丫頭正要從地上爬起來,與不棄冷冷的目光一觸,又縮回身子跪好。

眼淚落下,半點抽泣聲也聽不見。

她說的話不管用。這個認知讓九姑奶奶心頭一震,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了。

這丫頭咋兒才回府,今天就把院子裡的丫頭收拾得服服貼貼。當面看打死丫頭面不改色,還懂得推責任。這等手腕怪不得八哥要選她繼承朱府。

她睨了不棄一眼,她長得像八哥,也像朱九華。可那雙眼睛卻生得和過世的朱夫人一模一樣,亮得驚人。就這一眼,九姑奶奶確定了她的確是朱九華的女兒。她失望的想,原來朱九華真有一個女兒,八哥不是胡亂在搪塞。

她心裡有點亂,過繼一個子侄的計劃是不成了。朱府也不能倒,這丫頭將來真的會繼承朱府,她必須回府仔細想想和J害關係了。

滿意的看了看院子裡的開始學會認清主人是誰的丫頭們,不棄說道:「都聾了?沒聽到九姑奶奶的話?還不快去拎水把院子收拾干;爭了?杏兒,把老太爺給我的那只紅玉髓手鐲拿來。」

跪著的丫頭們這才敢爬起來把那丫頭抬進廂房裡,拎水沖地。

不棄親手把紅玉髓手鐲戴在九姑奶奶手腕上,認真的說道:「九姑奶奶好歹多戴上幾天,去去穢氣。朱珠真是不孝,第一次見九姑奶奶,就讓您老人家髒了眼睛。」

鮮紅的鐲子襯得九姑奶奶雪白的手腕奪目驚心。九姑奶奶想起被打死的丫頭身上的血跡,恨不得一把褪下來扔了。她再也坐不住,強笑道:「朱珠真孝順。

八哥那兒我去說,總不能讓你成天悶在府裡。改天九姑奶奶來接你出府去玩。今兒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望著九姑奶奶遠去的背影,不棄這才幽幽地歎了口氣,對小蝦說:「你沒打死她吧?」

小蝦搖了搖頭道:「你沒說要打死她。先一尺打暈了是真的。」

「等福總管來了,讓他帶去瞧瞧傷。」她落寞的轉身上樓,對杏兒道:「我要靜一靜,晚飯不想吃了。」

陽光曬不進樓梯,不棄走進陰影裡,整個人蒙上了層深灰色。

聽到樓梯沉重的響起,杏兒不贊同的說道:「小姐知道要狠卻狠不下來。」

小蝦淡淡的說:「她總會狠下來的。朱府只有她一點血脈,她不狠她活不下去。」

杏兒好奇的問道:「小蝦姐姐,你怎麼知道是那丫頭?」

「小姐早對我說過,她踹的人左邊那個一定是。我看仔細了,左邊那丫頭眼神遊離,小姐認了人後她明顯鬆了口氣。小姐眼力很準。」

這時樓上房間裡隱隱傳來不棄的哭聲,樓下兩人同時歎了口氣,眼裡充滿了同情。

《小女花不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