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的交通雖然要比B市好上那麼一點,但隨著近年來汽車保有量逐漸加大,高峰時段也是逐漸拉長,中午的內環高架路,很不幸就是重度擁堵路段,三月底的暖陽耐心地照著高架路上的長龍,封閉的車窗後是一張張麻木又不耐的臉,凱美瑞、別克、豐田——
當鏡頭轉到右車道上的那輛奔馳SUV時,畫風忽然間出現了很大的變化:雖然駕駛座上的漂亮司機,和副駕駛座上的男人幾乎完全沒有交流,但車內的氣氛也並不僵硬,總有點臉紅心跳的感覺——這一點,主要是由男乘客渲染出來的:女司機表情淡然,順著車流往前緩進,只是偶爾查看一下副駕駛座的動靜,至於副駕駛座上的乘客嘛,他的動作可就多了,一會兒抓耳撓腮,一會兒把臉埋到手裡,彷彿座椅上有刀似的,卻是怎麼都坐不安穩……每當情緒稍微平靜了一點,他就忍不住抬起頭看看女司機,然後臉又燒紅起來,恨不得把下巴戳進胸口似的,再一次埋著頭嘟囔著調節起了自己的情緒……
「好了好了,」劉瑕也有點無語了,在耐心地給了沈欽十多分鐘,他依然未能調節好情緒後,她決定接管大局,「不需要再勉強自己——其實,看你的反應,我已經知道答案了呀。」
沈欽幾乎是肉眼可見地鬆了一口氣,但旋即,他有有些不服氣地坐直了身子——他從極端情緒裡恢復的速度也越來越快了,換做一開始,這樣的情緒波動,很可能會引起恐慌發作,但現在,他已經能很好地處理社交中的窘態,劉瑕暗忖:雖然在她跟前,他的表現肯定是最好的,但今天在宋隊等人跟前的演說,也已經是長足的進步了。
「……那,你覺得答案是什麼樣?」瞧,語氣裡還有點隱隱的挑釁,彷彿不甘自己又成為了被照顧的對象……小樣,本事是一天比一天大了,現在居然挑戰起她的觀察力了。
「這很簡單啊,」劉瑕打了個方向,又很快踩住剎車——這回他們是真的堵得死死的,如果開了導航的話,說不定就會提示前方發生了車禍。「嗯,我想想,雖然在此之前,你也肯定在網絡上接觸過和性有關的內容,不管是黃.色玩笑,還是一些較為正經的新聞,在現在的網絡上——在現代社會裡,要繞開性實在是太難了。但我想,在今天你旁聽到了李先生的咨詢之前,恐怕你從來沒有認真地考慮過性這回事……是嗎?」
沈欽沒回話,劉瑕瞥他一眼,唇邊溢出勝利的淡笑。「這不是什麼很奇怪的事,考慮到你的青春期比較特別——雖然很多影視劇經常把高科技宅男塑造為性衝動十足,只是不知道該如何接近女孩的形象,但事實上,當一個人相當專注於某件事的時候,性.欲帶來的緊張感會被排解和壓制,這點尤其常見於科研領域,很多天才都是終身不婚,因為科學的魅力,遠遠大於異性——或同性。」
「在你的青春期裡,黑客、互聯網,還有MIT裡你的研究工作,智能汽車?這些新鮮有趣的事兒就是你的一切,理所當然的,你的注意力被分散,你不會太關注自己身體的變化,再加上你遠離父母,也缺少家人的關心,很少有人會引導你去認識到自己的變化和需求,即使有性.欲,也會以一種較蒙昧的方法被解決,比如說,有一天晚上你覺得很難入眠,但又不知道是為什麼,所以你就起來多做了幾道數學題,或者多黑了一些網站……問題好像還沒解決,但你已經累到足以去睡了。」劉瑕說,「當然啦,這麼說的時候,我們還是忽略了一個問題——晨勃。」
轟地一聲,沈欽又燒起來了,劉瑕白了他一眼,但又惡劣地把聲音放的很柔,讓他有時一陣臉紅,「科學討論呢,正經點——」
「其實,對一般男性來說,即使沒有導師,要認識到自己的慾望也並不難,基本上這就是順理成章的一回事,這一點上,基因對男性要比女性更嚴厲,在青春期,晨.勃和夢.遺,基本上就是兩個喚醒器,告訴男人們,你們□□繁衍的年齡到了,該行動起來了——所以,在全球大多數地區的婚配文化裡,男性總是充當追求者,這和基因給予我們的行動模式是一致的。對基因來說,我們存活在世上,唯一的目的就是把它傳承下去,所以,Boom,青春期一到,很多男孩子頓時發現,他們滿腦子想的都只是性,只有性,這種□□的衝動,儼然主宰了他們的全部行動。即使沒有任何人引導,他們也會想方設法地自學,以此完成自己的性啟蒙。」她的態度恢復了就事論事的淡然,不再去逗沈欽,因為接下來她要做一件大膽的事——
看他漸漸也恢復了自然,劉瑕停頓了片刻,以最自然的態度繼續往下說,「但對你來說,顯然這兩大信號,都沒能讓你開始關注自己的身體。除了科學的吸引力之外,我推測,這種忽視,也許和你在青春期內要處理的第二大事件——校園欺凌有關……」
她沒有馬上繼續,而是透過內視鏡不動聲色地觀察著沈欽的表情:上次扣動扳機,直接導致沈欽精神崩潰,雖然之後他通過製作視頻的方式,發洩了一部分積鬱的壓力,但這種創傷,往往不是這麼簡單就能被治癒的——
還好,沈欽臉上的紅暈雖然在消退,表情也有些怔忡,但情緒看來還很穩定,劉瑕鬆口氣,「校園欺凌的多種形式,未必只局限於暴力——我注
意到,你幾乎從不捲起袖子,三月底的天氣已經很熱了,但你最大限度也只是稍微露出一些脖頸……我猜,你在青春期,可能受過有關的嘲笑,這是從那時候起養成的習慣,甚至於,包括於你不喜歡在白天出門的習慣,也都是從那時開始逐漸形成的……這種自卑感,讓你更迴避身體的需求,因為身體的變化,讓你在體育課後的更衣室裡,受到了惡霸們的嘲笑和捉弄,所以你也討厭起了身體的變化,報復性地對夢遺和晨.勃這樣的信號予以忽視和壓制……」
看到沈欽的表情變化,她沒再往下說,而是把眼神轉向車外,蒼白的陽光裡,司機和乘客們打開車門,在高架路邊遛彎、打電話,大聲地互相抱怨,奔馳厚實的車窗,完美地阻隔了這些噪聲,但靜態的畫面反而更有荒謬感,聲音在想像中被補完,情緒依然傳遞了進來,焦灼就像是潮水,透過車窗無聲無息,浸濕了劉瑕的衣角——
「我從來沒從這個角度去想過,」沈欽有點驚訝地說,打破了車裡的沉默——看來,她僥倖猜對了。「當然,我是說,那些事給我帶來很多痛苦,但我自己都不知道,那會和這產生聯繫。」
他的語氣意外地……也說不上輕快,但已不再是那樣的苦澀和壓抑,提到過往,曾會令他崩潰,但現在,沈欽的語調中,已隱隱透出風暴後的平靜,餘韻還在——但這件事本身,似乎畢竟是終於過去了。
劉瑕還有推測沒有說完,但她不再繼續深入,而是換了話題,「當然你不會知道,畢竟你不是心理咨詢師……如果我說,我從你認定林小玉對公孫良毫無性吸引力,就推測出了你絕對沒有任何形式的性體驗,甚至連性幻想都很少有……你信不信呢?」
「……不信?」沈欽有點不肯定。
「從今早旁聽了李先生的咨詢以後,你就一直在琢磨這事吧,」劉瑕瞥他一眼,「你好奇心這麼強,忽然間進入新領域,怎麼可能不去嘗試——試著描述一下,你腦海中的性幻想對像?」
「……」沈欽不說話了,又開始試圖用下巴插胸來自殺。劉瑕愣了愣,情不自禁,趴到方向盤上笑了起來,「哎呀,真是我呀?」
「……今天聊得很愉快謝謝你劉小姐但現在我要下車了。」沈欽去開車門,但奔馳沒熄火,中控鎖未開,他把門把手掰得卡卡響。
「好好好,不說這個,不說這個了。」劉瑕忍著笑安撫他,「還是說回案情——不拿你自己舉例了,就說林小玉,你覺得她的長相怎麼樣,雖然有整容痕跡,但拋開這個,是不是還挺好看的?」
「……嗯,」沈欽過了十幾秒才悶悶地說,「挺清純的。」
「這就對了,清純的外表,代表□□對象的年齡幼小,擁有多個□□對象的可能性較低,生育你後代的可能性就比較高。雄性動物對於『喜當爹』的猜忌是寫在基因裡的,這種性猜忌在男權社會中自然孳生出了處.女崇拜與性羞恥、性壓抑,在東亞文化裡還占主流地位,還沒被政治正確打壓下去,所以你看,在東方,『撒嬌女人最好命』,但在西方,撒嬌甚至沒有一個對應的翻譯,這種模仿幼崽的行為並不會激起男友的愛意,反而被認為是不得體的行為——在西方,要引起男性的好感,女人要做得是調情,散發出『我是性成熟體』的信號,但在東方,女人要同時釋放出兩種信息,第一,『我很小,我沒有經驗』,這旨在增強她的性吸引力,而第二種信號則是更貼合林小玉顧客的訴求,『我已經到了年齡,我的性.生活可以被交易』,簡單地說,就是我很容易被買到。」
「嗯……」沈欽有點明白了,「這樣才能讓她更靠近客戶群體,是嗎?」
「對啊,你想想公孫良那樣的客戶,他需要什麼呢,一個能和他心靈相通的高雅女性嗎?他需要的就是一段能用錢買到的歡快時間,事過付錢走人,對他的家庭不要產生任何影響……你想想,如果林小玉打扮成女神范兒,一看就是個有錢有勢、才貌雙全的白富美,公孫良還會找她嗎?」劉瑕說,「當然,林小玉也無法提供和女神相稱的舉止,不過這無所謂,大量讀過大學,學歷甚至很可觀的外圍女,也會採取類似的著裝政策,強調自己的虛榮和浮誇、拜金……這是勞動人民的樸素智慧,雖然不能上升到理論高度,但憑借對生活和社會的觀察,她們選擇了對自己最有利的道路——生命總會找到出路的。」
「至於公孫良的愛好,會不會讓他無法欣賞林小玉散發出的性信號呢?」她搖了搖頭,「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100%不會,當然,不是說他和林小玉一定就有什麼關係,但,不管他怎麼對外聲稱的也好,人類並不是用意識思考性的。那是更深層、更動物性的存在——在生活的其他方面,我們可以偽裝自己已經脫離了動物性,但一旦談到性,所有的反應都原始又本能。林小玉會不會吸引公孫良?未知數,但她的庸俗會不會影響到公孫良對她產生慾望?只要你是個男人,有過任何形式的性體驗,你都會明白這個問題的答案:絕對不會,在本能層面,就性.衝動而言,這是完全身體化、視覺化的一件事,人總會被相似的東西吸引,不管那有多麼庸俗。」
「所以,你認為我……把你作為……」沈欽敏捷地接上了她的話頭,雖然有點艱難,但那應該和他的智力無關,「性……幻想……對象,是很可笑的一件事,因為,你一直以來,打扮的都和林小玉相反,對嗎?」
他的長指虛虛從劉瑕身上撫下,「ACNE、Theory……你穿的都是極簡設計的品牌,在網絡上有個外號,『性冷淡品牌』……你認定你對別人很少產生性吸引力,是嗎?」
劉瑕笑笑,「你覺得我做的不成功嗎?」
「挺成功的……我以前好奇過——你很漂亮,很多心理障礙者,會對自己的咨詢師產生移情,對他們糾纏不休,甚至是瘋狂追求……而你又這麼漂亮。」沈欽慢吞吞地說,他已經不再臉紅了,「但你的案主,卻很少有人對你產生這種好感……是因為衣服的關係嗎?」
「一部分吧,談吐和妝容也有幫助的。」劉瑕說,她的視線在沈欽身上游移,忽然有點擔心起他的反應——他不會生氣了吧?以他的智商,一旦不再害羞,應該可以輕易推理出她剛才被逗笑的理由:這不應該,可她有點沒忍住,陷入幻想中的沈欽真的蠻可愛的,就像是學步中的小孩,犯下的錯誤雖然幼稚,但卻只能激起大人的憐愛。
「而你覺得,我把你當成性.幻想對象,而不是虛構一個更……妖嬈,更直接,更像林小玉那樣的形象,是因為……我對你的依戀情緒太深了,是嗎?雖然我不是你的客戶,但你拯救了我的生活,讓我越來越……有序,越來越接近於正常人。」沈欽慢慢地說,「所以,我對你的依戀是這麼的深,你覺得我對你的追求,一直都只是這種依戀情節的外化,我對你的示愛,只是一種自我催眠、自我欺騙,以至於我在接觸到性的時候,首先就把你設定為我的唯一幻想目標,但卻怎麼想都怎麼不對勁……是這樣嗎?」
他深邃閃亮的雙眼,認真地盯著劉瑕,薄唇抿成一條線,一時間又有了少許凜冽——他在不自信、被觸動時掛出來的面具——沈欽深深地望著劉瑕,似是深思地低喃,「所以……你是這麼想的嗎?」
劉瑕也不再笑了,她的舌尖就像是吊了一個幾千斤的橄欖,澀味一路鑽心上來——就像是她每一次對咨詢者揭露生活的殘酷時一樣,這是必由之路,也是痊癒的一部分,但在戳破幻夢的那瞬間,她的感覺實在還是有點複雜。
「我是這麼想的,」她以同樣地認真回望沈欽,輕聲說,「因為事實就只能是這樣,純粹的性.欲,當然不是戀愛,但戀愛卻逃不開性,它是愛意的先導。我不會隨意評判你的情感,但事實而言,如果我能激起你的性反應,你的性啟蒙,就不會這麼晚才由李先生完成。」
沈欽抿了抿唇,臉上浮現一抹倔強,他沒有說話。劉瑕輕輕歎口氣——既然談到這一步,還在他的承受範圍之內,那她也有信心多推進幾步了。
「我不是在否認你對我的……喜愛,你愛我嗎?我想是愛的,因為我畢竟改變了你,但我想,也許你更像愛一個母親一眼地愛著我,即使你並沒有自覺,還以為自己正在追求一個愛人。你從我這裡尋求的是引導和治癒,這都是由女性長輩完成的工作,而在你成長的過程中,父親的角色,也許可以被沈老先生取代,但你一直都沒有找到合適的,取代母親的對象。」劉瑕輕聲說,「所以,對於我的調情,你的回應是激烈的害羞——這種害羞,也可以視作一種排斥的反應……很抱歉,這麼說,也許對你很殘酷,但我並不是在否定你,我只是想要探索出最適合我們的相處模式——」
「我……不信。」沈欽打斷了她,他的下巴抬高了,「我不信……這也只是你的一種猜測,你並沒有證據。」
劉瑕眨眨眼,在她的專業領域,這不是她第一次受到如此直接的挑戰,她不是因此意外,只是——沈欽這狼狽的垂死掙扎,讓她有一點點虐待小動物的不忍。
焦灼的海水正在上漲,這一回,輪到她的座椅長出尖刀,劉瑕的眼神在他冷冽的表情上流連,她真的——真的很少感受到這麼強烈的情緒——
她閉了閉眼,關掉所有感覺。
「有一個方法,」她說,解開安全帶,一腿壓過置物台。「可以在最短時間內結束我們的爭論——下巴抬起來。」
沈欽反射性地往後縮了一下,薄唇訝異微張——劉瑕覷到機會,雙手捧住他的下巴,快、準、狠地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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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人還沒到?我知道了,我給他們打個電話確認下。」宋隊掛掉手機,「小連啊,劉老師和那個沈……沈他先生,是不是被堵在中環上了?剛公寓那邊的留守組員打電話來,問他們到哪裡了,說是都等一個多小時了,他還沒吃飯呢——你說他們是不是倒霉遇到那起車禍了?靠,應該不會吧——小連,小連?」
連景雲放下手機,人還有些沒回神,宋隊叫到第二聲,他才彈了一下,「噢……就是堵著呢,她剛微信和我說了,塞在路中央了,堵得死死的根本下不來——」
他又看了手機屏幕一眼,把它倒扣在桌面上,站起來簇擁著宋隊往外走,「宋隊,外賣已經送到了,要不咱們也先吃點吧,一會給那邊兄弟送點過去……」
屏幕雖被倒扣,一時還沒暗,上頭的視頻依然在循環播放,還有在視頻下頭的解說文字:中環高架擁堵,老子鬱悶得來,下車走走,看到激情一幕!帥哥美女奔馳車!美女太主動,視頻沒拍到,一腳跨過去強吻男朋友,男朋友不甘示弱,吻得吵死人!
因為隔得遠,視頻裡,男女的面貌都很模糊,只能勉強看清是一對年輕人,還有醒目的奔馳車標。可以看到,女方先是主動傾前,把男方壓在椅背上親吻,但力道似乎不大,片刻後就要撤退——到目前為止,都還只是情侶之間偶然真情流露的級別,但下一瞬間,男方的舉動就讓整個視頻升級了:他的雙手爬上女方的肩膀,輕而易舉地交錯環抱,把她往後壓到了方向盤上,在震天響的喇叭聲中,黑髮輾轉,結結實實地法式熱吻了起來……
周圍人群都被吸引過來,大笑的、唾棄的、拍照的不一而足,男方分明聽到了喇叭聲,但毫不在乎,女方那邊則較有廉恥,一開始還想反抗來著,雙手猛敲他的背部,又去抓他的頭髮,但吻著吻著,反抗的力道明顯弱了下來,深陷於黑髮中的手指,也不知道是要揪著頭髮往外拉,還是按著他的頭,往自己這裡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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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嘀——————」
好車的音箱當然雄厚,喇叭聲響了這麼久,所有人耳朵裡幾乎都是回聲,這種生理反應,誰也不能控制,尤其劉瑕被壓在方向盤上,感受最深,喇叭已經停了幾秒,她都還沒回過神來,尚有餘音在顱內繚繞,給她帶來陣陣顫慄,她只能微張著唇,驚魂未定地被沈欽攬在懷裡,感官還像是漂浮的網,信息全擁堵在半路上,模模糊糊,籠著層紗。
沈欽搖下車窗,似乎是在說什麼,周圍傳來了一些笑聲,很遙遠,很快又不見了,香皂的味道,混合微鹹的體味傳來,淡淡地,是沈欽的味道,幾次接近時,她都有聞到,體溫貼著她,暖暖的,挺舒適,有人在摟著她,有人在摟著她,從來沒人距離她這麼近過,從來沒人——
劉瑕忽然驚慌起來,她用力掙扎,理智加速回流,感官逐項歸位,朦朧白光不再,音波餘韻消退了,只有手腳隱約的酥麻提醒她剛才喇叭有響過,所以這就是聲波武器的威力嗎?讓人完全失去反應力,只能呆傻在原地……
「……劉小姐,」當她回到現實時,沈欽正在說話,他沒鬆開她,仍堅持地摟著,所以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也還無能分析他的聲音,只能就這樣聽著他的笑意,「你的推理能力,的確很強,但就如你所說,在沒證實以前,一切都是猜測……看來這一次,你是猜錯了。」
……得意……那聲音是得意……
「也許受限於信息,關於我,你的確是犯了一些錯誤,我並不是因為你改變了我而愛你……劉小姐,」他的唇瓣拂過她的耳廓,「我是因為愛你而改變……我想要和你在一起,我什麼事都會做。」
「但,你有一點說得沒錯,所有戀愛的起點都是性,我從沒懷疑過你對我的性吸引力……事實上,一切的一切,都源於你對我的引力。只是,有一點,我一直還不能肯定。」
理智尚未全數回流,但已足夠做出推理,劉瑕倒抽一口氣,用力把他推開——僅推出很小一部分距離,但已足夠兩人對視。
「你騙我!」她震驚地說:這怎麼可能!在智力較量中,她竟輸給了別人!
沈欽的臉,不像聲音那麼從容,一樣佈滿了潮紅,他亮晶晶地望著她,止不住地在笑,得意、驚喜,甚至是不可置信。
「抱歉嘛,我實在太想知道答案了,」他撒嬌地說,又靠過來,被劉瑕用力推開,「——我從沒懷疑過我對你的感覺,但……你對我的呢?」
男女間的力量差距客觀存在,她沒能把沈欽推得多遠,到底還是被他困在雙臂間,沈欽的額頭貼著她的,他是這麼、這麼的靠近,鼻子貼著鼻子,呼吸吹拂她的雙唇,他的一切又一次洶湧襲來——一定有人在按喇叭,是不是哪裡又響起了巨響——
「劉小姐,」沈欽說,手指捉住她的下顎,抹過她濕潤紅腫的唇瓣,他的雙眼緊緊地望著她,世界在凝視中蒸發,他慢慢地說,語調如此肯定,又有那麼一絲如夢似幻的不可置信。
「我現在知道了——對你來說,我也存在很強的性吸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