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光是在桂思陽完全握住她的手以後才反應過來的。
說起來,除了前世少不更事時,曾牽過自己兄弟的手以外,她還沒有和哪個異性有過牽手的體驗呢。事實上就是和姐妹們,也很少有如此親暱的舉動。也就是在穿越以後,經常牽著李蓮湖到處亂走。桂思陽這一握,不經意間居然是把含光的某個初體驗給奪走了。
含光愣怔了一下,一時也沒反應過來,還在心底對比著桂思陽和李蓮湖的不同呢——這兩人的手和細膩都有一段距離,不過李蓮湖是因為要自己洗洗涮涮的,年紀小也不知道抹點脂膏什麼的,所以全手觸感都有點微微的糙,也不算是很軟。而桂思陽的手,一捏就知道是不大做家務的,一些老繭主要集中在握筆、握韁繩的關節處,除此以外,別的地方都是軟軟細細的挺好摸。
還沒下完結論,桂思陽這邊又有了別的動靜,也許是因為看含光不反對,他直接更進一步,把兩人的手調整到了十指相扣的姿勢,還試探性地輕輕摩擦了一下,又緊緊地攥了一下……
總之就是把含光的手當作個玩具來捏的感覺就對了,含光回過神來,掙了一下,倒也很順利地就抽出手了,她反打了桂思陽手背一下,低聲道,「你幹嘛啊!」
桂思陽沒有回話,而是噓了一聲——影片到了高.潮,成如意已經在垂死邊緣了。
這部片子質量不錯,人們都看得十分用神,這時候顯然也容不得兩人唧唧呱呱的說話,含光便安靜下來,也不糾結成如意的長相了,盡可能地多欣賞了一番這超大屏幕帶來的觀影體驗。等放片尾曲亮燈散場了,方才再度興師問罪道,「你剛幹嘛啊……桂思陽,你不會以為我喜歡你吧。」
桂思陽俊秀的臉還有點小潮紅,看起來也是挺緊張和興奮的,他沖含光咧嘴一笑,很無恥地道,「沒有啊。」
「……那你是在幹嘛!」含光現在忽然很有大姐姐的感覺,她實在是很想回到原來身體裡,以姐姐的輩分居高臨下地給桂思陽一個爆栗子吃——這個熊孩子!
「我……」桂思陽支吾了一下,然後感覺就連最後一點節操都不要了,嘿嘿一笑道,「我還沒握過女孩子的手,有點好奇嗎。」
好奇你個頭啊!含光瞥了桂思陽一眼,用表情鄙視了他好一會,方道,「以後不要去牽女孩子的手,除非你喜歡人家。這種事很容易引來誤會的,今日幸虧是我,換做是別人,要你上門提親都有可能。」
桂思陽先還被說得有點羞愧,緊跟著卻又是表情扭曲,忍不住笑了起來,「提親,有沒有這麼嚴重啊?現在又不是古代了,哪有牽個手就提親的道理。」
下層社會是沒有了,含光窘了一下,卻又理直氣壯地道,「你不是出身上流嗎,當然要用上流社會的講究。」
「現在就連最講究的人家都沒這說法了吧。」桂思陽說,「結婚前談一兩次戀愛不是很正常的事嗎,更別說只是牽個手了。你這都是哪來的老腦筋啊,難道你先生、師公平時就是這麼教你的嗎?」
當然不是,楊老師和秦教授都很少意識到含光是個女孩,她搖了搖頭,忍不住還是說教道,「不管怎樣講,你心裡不喜歡誰,就不要去隨便招惹人家。這不但觸犯校規,而且也不地道。」
「你又知道我不喜歡你了?」桂思陽似笑非笑地瞥了含光一眼,含光鎮定自若地盯著他瞧。
兩人對視了一會,含光是越看越篤定: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跑吧,就算她個人魅力不夠沒被人喜歡過,可也喜歡過別人啊。桂思陽那表現根本都不像是和意中人在一塊的樣子——而且,他這個性格,讓含光懷疑他到底會不會有所謂的意中人。桂思陽是她遇到過心智和性格都最接近前世那些優秀世家子弟的少年,而據她所知,對這種人來說,婚姻裡的那個女性一般都只是很次要的問題,事業那才是第一位的。婚姻的附加價值,才是他們最看重的。
而她目前在婚姻市場上的附加價值可能基本為零,桂思陽就是吃飽了撐著要來鈔愛情長跑』(一樣是電視上看來的名詞),估計都不會找她。
……反正說一千道一萬,最直接的理由還是,在桂思陽的眼神裡她是從來沒找到過什麼喜歡就對了。所以這個理由含光是完全沒法被說服的。
她畢竟心理年齡比桂思陽大點,底氣也足,兩人對視了一會,還是桂思陽先撐不住了,舉手道歉道。「好了好了,是我不對,我想知道和女孩子牽手是什麼感覺,但是平時課業忙碌,你也知道那個校規……」
反正就是又沒時間又沒條件,又有點好奇,所以有機會就上了唄。含光瞪了他一眼,「無賴。」
「我也不知道我喜歡不喜歡你啊。」桂思陽又露出痞笑,「不試試看怎麼知道呢?也許我就喜歡你了麼。」
「喜歡不喜歡,握個手能試出來嗎?」畢竟是現代了,握個手而已,按心理年紀來說的話含光都可以俯視桂思陽當個小弟弟看待的,所以她也沒怎麼當真生氣,只是一邊和桂思陽鬥嘴一邊一起往下走。
桂思陽展露童真一面,煞有介事地手舞足蹈,「哦,那你可就不知道了。按書裡說,這握到喜歡人的手啊,那可是天雷勾動地火,一發不可收拾。光是牽個手感覺就能爽到九霄雲外去了,那個心跳都得直線加速的,簡直比興奮劑都好使。」
說著,不禁又看看自己的手,再遺憾地瞟瞟含光,委屈道,「我還沒調整過來呢,什麼都沒感覺到,你就抽出來了。」
含光簡直要笑壞了,她瞥了桂思陽一眼,伸手道。「那,要不要再給你握一下?」
要不說桂思陽是個無賴呢,都不帶任何猶豫的,還在大庭廣眾下就握上來了。
兩人正好在等電梯,也不動了,就這樣保持握手狀僵持了一會,含光抽了抽嘴角,「有感覺嗎?」
「……有手汗啊。」桂思陽悻悻然地鬆開手。
「那是被你握出來的啊。」含光抽出手絹把手擦拭了一番,也是下了結論。「書裡說的應該是假的。」握桂思陽大體來說和握李蓮湖沒什麼區別,理論上來說,即使她和桂思陽互相傾慕,也不太可能達到那種吃興奮劑的境界。
桂思陽感覺也是下了差不多的結論,他聳聳肩,很聰明地類推,「那書裡說的那些什麼親吻啊之類的應該也都是假的了。」
「很可能差不多。」含光在這方面的經驗也無限趨近於零,兩個人很慎重地就把整個話題完全給跑偏了。「這些書為了賣出去真是什麼都寫。」
桂思陽鬼鬼祟祟地瞟她,「其實不試一試,也……」
含光瞪了他一下,陰惻惻地道,「你敢?」
握手畢竟還是比較單純的事,女孩子之間把臂同游為數不少,親眷間互相牽手更是習以為常的事,但親吻甚至是更深入的事體,那就一般只有戀人能做了。桂思陽乾笑了幾聲,認慫了。「不敢,不敢惹你。」
含光哼了一聲,「到底還是欺軟怕硬,你的瑜瑜和你一起長大,你就不牽她的手。」
「牽過啊。」桂思陽理直氣壯,「從小牽到九歲、十歲呢。」
「有什麼感覺嗎?」含光八卦起來。
「……一樣會出汗。」桂思陽想了下,就下了個結論,忽然間又有點自我懷疑起來。「該不會是我有手汗吧?」
「人在活動中,出點汗也很正常啊?」含光持相反意見。「不過,我倒沒想到你會好奇這個。」
兩人漸漸熟了,彼此也沒什麼利益衝突,知道李局管的故事以後,含光也覺得和桂思陽接觸沒什麼很犯忌諱的地方,也就漸漸地放下了心防,說話也不避諱了。
「為什麼不能好奇?」桂思陽對含光顯然也沒有什麼忌憚、戒備的心情。
含光聳了下肩膀,「按你的身份,結婚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喜歡不喜歡還不就是她了。」
「誰說的。」桂思陽瞅了她一眼,「你忘了我父親和母親是怎麼認識的?」
「我怎麼知道。」含光倒是沒想到這一茬。
「都頂著家裡的壓力結婚生小孩了,不是因為真愛是什麼。」桂思陽倒是很淡定地笑了一下,「我爹幹嘛對我這麼好,不就是因為我是他愛那個女人的兒子嗎?」
直到桂思陽這麼大大方方地把愛這個字說出口了,含光這才恍然發覺:時代,的確是不同了啊。連桂家這樣的老牌人家,都可以這麼鎮定地談論什麼愛不愛的了,甚至,還可以把真愛這個因素,列入自己擇偶的考慮之中……
「再說了。」才這樣想,下一秒桂思陽又露出本色,很不要臉也很務實地和含光分析,「我又沒上族譜,身份相當的人家要看上我也難,反正也找不到一等的貨色,還不如找個自己喜歡的人。」
也所以,他才這麼急切地想要弄清楚喜歡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吧。含光有點無奈也有點好笑——該怎麼評價桂思陽呢?說他古怪吧,一言一行都很有道理,說他老成吧,可和她那個時代的同齡人相比,他又實在是有一點稚氣。
看過電影吃過零食,現在也該分頭回家了。桂思陽笑道,「我這個夏天都會常來萬有,可惜你沒手機,不然,我們可以常常約了一起玩。」
他的幾個朋友現在應該也都是出國或者是出府了,桂思陽估計也是沒法享受到桂家子弟的待遇才不能出去,自然沒伴。含光想了下,主動道,「我們慈幼局有電話的,你把你手機號碼給我吧。若是得空了,我們還可以一起去省圖書館學習。」
桂思陽就算再學霸,也不由得翻了個白眼,呻.吟道,「學習、學習,李含光你為什麼一天到晚總想著學習。」
「你不想學就別學好了。」含光淡然道,「反正你上不得國子監,你爹還是可以給你運作進去的。」
至於她,上不了那就是上不了了,楊老師和秦教授就是再肯幫忙,又哪裡比得上桂思陽的親爹?
雖然偶爾也要調劑一番,但含光一直都很清楚,自己這段時間的主旋律到底應該是什麼。她也很慶幸自己是穿小了若干歲,若是換做從前的自己,即使穿越過來,可能也沒有這份意志力吧。
能在該努力的時候,擁有超過同齡人的意志力來強迫自己努力,她覺得這才是反穿給她帶來的最大優勢。
整個暑假桂思陽都沒有出府,他和含光也經常相約出來,大部分時間是在省立圖書館一道預習、學習下學期的功課,還有少部分時間,則是看看電影吃吃冰。自然而然地,兩人也就熟稔了起來。——用桂思陽的話來說,「咱倆現在都是握過手的關係了。」
很快,暑假過去,第二學期開始。
這學期末尾,含光得了全校第一等獎學金,自然以全部課程總分第一的顯赫名次,升入了初中二年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