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女之友

含光和劉德瑜也不是第一次同住一屋了。之前來考試的時候兩人就一起住了幾個晚上,對彼此的生活習慣也都有了一定的瞭解,應該來說兩個人的生活都很規律,沒什麼需要磨合的地方。劉德瑜的個人衛生也維持得不錯,她只是不能勝任家務勞動,卻也不是走到哪裡髒亂到哪裡的大小姐。

不過,之前出門考試是一回事,現在住在宿舍,開始一段新的獨立生活又是另一回事了。劉德瑜除了激動以外,顯然還有點小小的慌亂,初次一個人住,也是可以理解的。吃過飯回家,大家都忙著熟悉環境,整理東西還好,等兩個人都洗過澡,把內務打理清楚,也該上.床安睡了,劉德瑜就有點害怕,在含光房裡徘徊不去,吃吃艾艾的,好半天才鼓足勇氣,提出要和她一起睡的要求。

含光早料到了她會害怕,看著劉德瑜的樣子,也覺得很是可愛,她也很理解劉德瑜的心情——初次在一個陌生的環境裡,身邊沒有什麼稱得上家人的存在,對於劉德瑜這樣的女孩子來說,的確是個不小的考驗。

「反正床夠大,別和我搶被子就行了。」她說。

「……那你睡靠暖氣這邊。」劉德瑜好像對自己沒什麼信心,含光白了她一眼,把她的被子也拿來了,兩人各一個被窩,大家都放心點。

「沒想到這屋子居然不是地暖,」劉德瑜和含光還念叨呢,聽她言下之意,這沒有地暖的屋子,已經算是劉大小姐出生以來住過最委屈的房間了。「還是地暖好呢,受熱均勻,暖氣片的話,睡過去就覺得挺熱的。」

「暖氣片也可以溫個菜什麼的。」含光隨口說,「以前冬天我學習到晚上,就在暖氣片上溫個水煮雞蛋當夜宵。」

劉德瑜就不說話了,可能是在低頭檢討,過了一會就改口道,「嗯,暖氣片也不錯,如果覺得熱了還可以放放水,地暖就不行了,太熱的話得開窗戶通風。」

兩個人天南海北地瞎聊了一會,劉德瑜忽道,「含光,你怕嗎?」

「我有點。」含光也承認,「這個感覺……和在西安慈幼局也有點不一樣。」

「嗯。」劉德瑜低聲說,「也和我想得有點不一樣。」

「你想的是怎麼樣的呢?」含光問道。

「我想我應該特別開心,特別解放,我和你說,沒來之前我數著手指頭想過來……結果今晚躺在這裡,我就特別想我家裡那張床……」劉德瑜歎了口氣,「我覺得在這裡,就我們倆,特別孤獨,特別害怕。」

「你是離開家了。」含光說,「正常的,剛離開家都會想,離開幾天那就好得多了,到了新環境肯定都有點緊張,會習慣的。」

劉德瑜很羨慕含光,「你好像一點都不害怕啊?不想西安嗎?雖然你……但是在慈幼局應該也有很多朋友吧。」

「西安……不想,我老師和師母比較像爹娘,他們先來北京,我倒是在西安也就我那個小妹妹一個牽掛了。」含光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還有就是元正,從小認識的,但他也來了北京……不過就算是他們都沒來,我可能也不會想回去。」

她說的是真心話,這些人雖然對她都很好,但還不足以形成她的牽掛,不至於說想要千方百計地和他們在一起,含光回想了一下,發現自己穿越過來這十年,好像還真沒有離了誰活不了。只要有錢的話,把她栽培在哪好像都能活。

說不上是好事還是壞事,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一點點變得這麼獨立的,這個認知也是伴隨著安心和寂寞一起襲來的。安心,因為自己在哪裡都能活,寂寞卻也難免,不依賴任何人的另一面,好像也是不被任何人依賴。

「噢……」劉德瑜想了下,也笑了,「嗯,你說得對,大哥在北京呢,雖然和我不住在一塊,不過想到他和陽陽都在,心裡也挺踏實的。」

「你和桂思陽挺好的嘛。」含光斜眼劉德瑜,「我剛才都沒想起他呢。」

這是真的,在她心裡,桂思陽就一老熟人,朋友都不算是特別深入的那種,哪裡和劉德瑜一樣陽陽、陽陽不離口的,要不是兩個人都是專心讀書,含光早懷疑上了,就是這會,這懷疑也並沒消除,「說起來,你們倆現在都沒什麼學習壓力了,要談戀愛的話也可以開始了吧?」

劉德瑜比她還吃驚,一雙眼瞪得大大的,「說什麼那!」

她大笑起來,「我們倆根本就不合適,你想太多了。」

「哪不合適了?」含光倒有點好奇,「你看不上他哪啊?」

「就……很熟悉啊,所以才沒感覺,再說,他和我也不合適。」劉德瑜搖了搖頭,「他得找個小集團的女繼承人結婚才行,要不然就是大財團的股東,不然,就算有他爹的支持,在桂家也立不住腳。桂家家規也很嚴格,只要他弟弟也能考上國子監或者首都大學,家裡都會優先支持他弟弟的。」

桂思陽也的確算是個很有上進心的人,不過最重要是劉德瑜說得挺真誠的,看來像是的確不喜歡,含光也就沒多說什麼,而是笑道,「那你打算在大學裡談戀愛嗎?」

「有順眼的就談一個,」劉德瑜老氣橫秋地說,忽然又想起來。「哦對了,我和你說,我媽本來特別特別反對我來念國子監的,完全就是為了反對而反對,我們家連年都沒過好,後來還是我哥哥說,睿王就讀國子監,還讀的是你們外語系呢,我媽聽了才沒說什麼,又讓我能不能轉學去讀外語系,我真受不了他!」

「她原來不知道啊?」含光有點吃驚。

「當然不知道了,」劉德瑜道,「這個都是保密級別的信息,沒事瞎打聽挺犯忌諱的,我們遠在西安哪會知道這個。她就是癡心妄想……哎,我說睿王在外語系,你怎麼不吃驚啊?難道,你已經知道了?」

真是個聰明的小孩,含光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嗯,知道,見過了。」

她這語氣,劉德瑜一聽就豎起了耳朵,「什麼意思,見過了?感覺不止是見一面啊,你們聊天了?等等,不對啊,他又不認識你——」

她看著含光的表情,吃驚地抬高了聲音,「等等,他認識你?咿,這,這怎麼回事啊?」

「我小師母是郡主啊。」含光避開了時間點,「和她在一起的時候碰巧見到,就打了招呼,也算是認識了。後來他來接新,又遇到,他和我是一個專業方向的。」

「靠!」劉德瑜脫口而出說了一句髒話,「這——這——我——我——」

「再告訴你一件事吧。」含光覺得老瞞著她實在是不太好,她沖劉德瑜很心虛地笑了一下,「這個宿舍……你懂……」

「啊——」劉德瑜的尖叫聲簡直沒把樓板震破,含光在此之前都不知道,她居然也是那種花癡王子的女生,「真的嗎?真的嗎?天啊!天啊!含光你!」

她激動得猛掐含光手臂,「這不是我做夢吧!我的好朋友!要和藩王殿下戀愛了!太——太夢幻了啦!我簡直不敢相信!」

「什麼戀愛啊!」含光暈死了,雖然劉德瑜不能說是錯,但她還是不願承認,彷彿堅持否認還算是能證明點什麼,「他應該是看在小師母面子上吧。你想太多了!」

「哎,話不能這麼說喲,」劉德瑜嘖嘖嘖嘖,一臉八卦樣地擺了擺手指,「給你小師母送人情也未必是有錯,但她自己怎麼什麼都不知道?這送人情也得送到人家跟前吧?哎喲喲喲,我說呀,這個,這個實在是——」

「可能是為善不欲人知啊。」含光紅了臉,抄起枕頭去打劉德瑜,「不許胡說!」

劉德瑜正興奮著呢,被她撩起興致,也和她一通亂打,兩人打了半天,都精疲力盡了,方才一道又趴了下來。

「真是沒想到啊!」劉德瑜一再說,「太……太傳奇了你!」

「你這說的什麼話啊……」含光無語了,她側過臉瞟了劉德瑜一眼,「喂,你娘不是讓你去接近睿王嗎?他現在……你……」

「什麼啊?——噢!」劉德瑜一下笑了,「她那叫癡心妄想,我怎麼可能配合,你放一萬個心好了,儘管去睿王殿下譜寫一段傳奇戀曲吧——」

兩個小姑娘不免又打鬧了一番,含光想著,也不願繼續再隱瞞劉德瑜了,索性又道,「我還有件事要告訴你,不過這兩件事你都不好告訴別人的,明白嗎?」

等劉德瑜鄭重表態後,她方才和劉德瑜說了自己撿漏發財的事,又把李年幫她置業放租的事情說了,等都說完,夜已深了,劉德瑜也已經是聽得呆了。當下自然又好一番佩服含光,讓著要含光帶她去一起撿漏,被含光笑罵了一番,方才死心。

雖然和母親關係不大好,但劉德瑜好歹省長千金,手裡也有幾支長輩給她的信託基金使用,並不會嫉妒含光那點錢財。至於含光和睿王的事,她是八卦好奇居多,因為答應了不能告訴桂思陽,已經是捶胸頓足憋了個半死,直呼無人討論,兩個小姑娘說到了半夜兩三點,第二天都睡遲了。索性梳洗以後直接約了桂思陽和於元正一道吃飯,又帶回來認了門,德瑜受含光叮囑,對外就說這是自己托關係選到的宿舍,也讓於元正別宣揚出去。

都是桂樹的學生,也算是多年相識,在陌生的環境裡感情自然濃厚,不過,桂思陽和於元正都是理科生,課表比含光等人要變態多了,幾人交換著看了下,含光和劉德瑜都慶幸自己學的是文科——要在如此變態的課表中擠出時間來玩樂,著實是不易。

當然了,以國子監的名聲,文科的課程也就是稍微鬆弛一點而已,要想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那是沒門。上了兩天課,含光就知道厲害了,幾乎所有課程的老師都開了長長的課外讀物列表,很多還是原文的,你不看,基本連他在說什麼都聽不懂,更別說過小組討論了。

沒上大學之前,還以為大學就是天堂,可以隨便吃喝玩樂,上了大學才知道,原來一樣要使勁學啊……

劉德瑜學比較文學,閱讀材料只有更多,她成天唉聲歎氣,埋怨當年自己太天真,不過含光卻是泰然處之:她現在也無需奮勇爭先了,學習嘛過得去就好,更多的精力,也該放在享受生活上了!

比如說,戀個愛啊,又或者比如說,往潘家園多跑跑,撿漏啊……

也許是感應到了她這股掙錢的心思,有一陣子沒聯繫她的於叔叔,又給她發了短信。

『這週六空給我』

不愧是『於叔叔』,言簡意賅,連標點符號都沒打,就把她的週末給定了下來。

《盛世反穿手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