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思平發了個抖,道,「抱歉,你剛說什麼,我沒聽清楚,你再說一遍?」
他這個反應,讓含光如何再說一遍?人家擺明了就覺得她太幼稚肉麻了,她洩氣道,「滾蛋吧你,我要走了!」
說著,便站起身要走,步子還沒邁開呢,又被于思平拉回來了,「你這個人怎麼這麼經不起逗?」
他一雙長腿擱在茶几上,手裡拿了遙控器,一副悠閒自在的樣子,抖著腿調了幾個台,「來一邊看電視一邊說吧。怎麼,小姑娘是遇到感情困擾了?」
不說吧,要被于思平笑話,說吧,于思平說不定還會笑話她,含光沉著臉猶豫了一會,到底還是選擇了說,于思平這人雖然嘴賤,但到底還是會給點幫助的。「我是有點不懂了……不知道該怎麼說。」
「試著說說看。」于思平感覺和聽說書一樣,饒有興致地鼓勵道。「是兩個人都愛你,你也兩個人都喜歡,不知道該怎麼選了,還是怎麼著,有人喜歡你,你卻喜歡別人?」
要是有明確的喜歡就好了,含光覺得真冤枉,談個戀愛怎麼就這麼難啊,她道,「如果是這樣倒還好了,問題是……我總感覺是隔了一層,和這些人之間建立不起真正的感情聯繫——也不知我說得清楚不清楚,但是反正,就這樣下去,感覺很難和別人建立起穩定的關係。」
「你才十八歲呢,」于思平不以為然道,「這麼著急幹嘛?慢慢找,總是會遇到可心人的。現在就來個如意郎君,不覺得有點太枯燥了嗎?」
「問題是我已經遇到過好幾個非常可心的人選了。」含光崩潰道,「你敢說國內有誰比睿王更有人氣呢?連他都追過我,我都沒法喜歡上。這還有什麼人選能同我合適啊?」
這樣系統考慮的話,含光忽然覺得她的戀愛前景更黯淡了:她現在可以說是有錢沒身份,一般平民可能是很難養得起她了,而有錢沒涵養的暴發戶,比如何英晨,和她也是格格不入,而且人家應該更迫切要娶有身份的人,和她也不合適。
至於有錢有身份的人,要有結果,阻力是相當大的,可能在于思平給她營造了新身份以後還好一點,之前的話,估計沒有人家裡會贊同的吧?雖然她也不是一定要在開始前就要求有結果,但是總會覺得,『如果你連到底怎麼走到最後都沒想好的話,會不會太沒誠意了點』?而且,這種有錢有身份的人,如果還有點小事業心的話,那也一直都是很忙的,不會有多少時間可以用來談戀愛……
含光越想越喪氣,幾句話分析給于思平聽,道,「你看,這個前景是不是超黯淡的?」
于思平說,「暈死了,你這個人怎麼一點行動力都沒有的?要說身份差別,我不是還給你鍍了一層金嗎?好歹也能糊弄糊弄了——結果你反而還更瞻前顧後,你這個性格,不行啊。」
一邊說,一邊嘖嘖搖頭,嫌棄得不行了。不過含光也沒生氣,這些事她自己也有感覺,其實也是暗暗地惱恨過了很多次。「是啊……你給我鍍金,倒是又讓我和別人距離拉遠了,總覺得心裡的秘密很多……唉,反正,自從和睿王斷了,我心裡其實挺迷惘的。論吸引力都強成那樣了,可到底還是沒有一定要在一起的念頭,反而瞻前顧後、別彆扭扭的,總是找不到那種感覺。」
「還是性格的問題。」于思平下了結論,「不過話又說回來,你是個女人……嘿,算了,女人也不是免死金牌,一樣有積極主動的女人。」
含光習慣性和他抬槓道,「就不能是我還沒遇到那個對的人嗎?能讓我不顧一切的那個人——哎呀,你知道,就是小說電視劇裡說的那些……我真覺得奇怪,那些主人公怎麼就確切地知道自己遇到的就是真愛呢就能那樣不顧一切地付出了?反正我看著覺得羨慕,現實裡又的確是做不到。」
「那是你還沒遇到而已。」于思平不以為然地說,「遇到了你就明白了,這種事是不需要勉強,一切都是自然而然,若你覺得有一絲勉強、一絲猶豫,那就都不能算是真的喜歡。」
他似乎也有些感慨,從剛才開始就沒嘲笑含光了,此時亦是若有所思,一邊說,一邊就慢慢地長出了一口氣。含光忍不住刺探道,「這麼說,你在古代也有喜歡的姑娘了?」
「嗯。」于思平遂拿自己為例教導含光,「我一看到她就明白了,如此將美貌、聰慧、權勢集於一身,性格又如此強勢的女子,才能配得上我,也才能讓我為她動情……」
他面上掠過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惆悵,「才值得我用盡所有手段去得到她。」
這個人,連喜歡都喜歡得有點變態……含光說不出自己是什麼感覺,可能有點淡淡的羨慕,又有些說不出的醋意。反正和她不一樣,于思平不論什麼時候都很清楚自己要什麼,也很清楚怎麼去得到。而她就一直都很迷茫,很被動,這一點,就算是意識到了,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去改,人就是生成這個性格,沒有辦法。
「唉!」她忍不住就歎了口氣,「如果許大哥不是許家人那該有多好!他的性子和我應該是最合襯的了!」
的確,她認識的男人,性格多少都會有些侵略性,唯有許雲深是個人畜無害的好好先生,給人的感覺都是清風拂面的那種。而且性格浪漫,又很自由,含光相信,在他身上門戶之見肯定是不存在的,如果他要和她在一起的話,也絕不會受到家人反對的影響。問題只是他貌似對她沒意思,而且她也對他沒什麼想法,再說,他又姓許,應該是她的直系後代,雖然早就出了三代了,但這感覺還是很怪啊!
「哦——這樣說,的確是有感情糾葛了?」于思平興味地拉長了聲音,他道,「和你的後代在一起,口味是不是有點太重了?」
含光將錯就錯地認了下來,也沒多解釋什麼。「目前遇到的人裡,沒有人能超過睿王給我帶來的感覺……唉!不過就算是他,想要吻我的時候,我也……我也覺得非常古怪,非常非常出戲,根本就沒法接受。」
在心裡掂量了一下她口袋裡裝著的幾個男人——雖然這樣說不大好,但女孩子心裡多少都是有數的,有誰是招招手就會過來的,有誰是要眨個眼睛暗示一下的,有誰是要努力一把去爭取的,有誰是超出範圍,怎麼努力都得不到的,她心裡都有感覺——含光想像了一下,又洩氣道,「曾經追我的那些人,也一樣,就算是有好感,可也根本沒人能過得了這一關,只要一想著和他們親熱,那就絕對是一下就覺得非常彆扭。我這是不是肢體接觸障礙症什麼的啊?」
她以前還沒覺得,也是在那次睿王試圖吻她的時候才發現這個問題的,其實自從那次親吻失敗,她就特別害怕見到睿王,一直在想法逃避。而且從那以後到現在,一旦有人對她表達好感,她都會反射性地感到輕微的噁心。劉景羽還算是比較堅挺的了,好感終究是壓過了這種不適,但即使如此,他試圖牽手的時候,她的第一反應也還是閃躲,然後就會有很嚴重的抗拒感。目前為止,她遮掩得還算好,劉景羽沒發現什麼不對,但含光自己心裡是夠挫敗的了,錯過劉景羽也算了,但是錯過睿王她實在好惋惜,可不錯過又沒辦法,有人能不見面然後一直談戀愛的嗎?
這種微妙複雜的心理,就算攤開來說也未必能讓于思平明白,含光也就是抱怨幾句罷了,沒指望于思平真懂,沒想到于思平哼了一聲,倒是饒有興味,「這說明你的身體和心靈分得很開啊,有意思,真有意思。」
「啊?」含光傻眼了,她過了一會才道,「你這不會是在罵我吧?」一般說身體和心靈分得很開的,不都是說什麼很隨便的姑娘嗎?
「你自己沒知識。」于思平瞪了她一眼,「你不是穿越的?你的身體和靈魂難道不是分開的?」
雖然一心惦念著要回去,但于思平的知識是要比含光更淵博和高精尖,他給含光分析得頭頭是道的,「性吸引力,在男女關係中佔據了很大一部分的要素,按說,你喜歡的人,在性上是肯定也受到吸引的。通俗地說就是你達到性成熟以後會想要和他發生關係,之前的什麼親吻親暱,都是性關係的預演。」
到目前為止,含光還跟得上,她呆呆地點了點頭,于思平看了她一眼,續道,「但是你這個情況,身體和靈魂不是一個來源的,有可能出現你的靈魂對某人產生欣賞,但是肉體卻覺得反感,所以排斥和其有親密接觸的現象。一定要說的話,很可能是這個原因,你可以試著想想看,有誰——明星也可以——是你不喜歡,但是在想像中和他發生親密關係並不反感的。」
含光想了半天,搖頭,「沒有。」
「一個都沒有?」于思平抬高了聲音。
「一個都沒有。」含光打了個哆嗦,她覺得說不出的不自在,談到這話題,感覺有人拿把刀在她身上刮來刮去一樣,她汗毛都豎起來了,只想著快點逃。「這個……這個關係……我以前從沒從這個角度想過。」
「等一等。」于思平本來是一邊看電視一邊和她胡侃的,現在都把電視給靜音了,他坐直身子,看了含光好一會,「我記得你生過小孩的對吧。」
「對啊?」含光莫名其妙。「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身份。」
「等等等等,」于思平皺緊了眉頭,「你知道生小孩之前要做什麼事的對吧?」
「我們剛才不就一直在談論這個事嗎?性關係,做/愛,sex。」含光也糊塗了,她又忍不住發了個抖,「該不會剛才我們一直在牛頭不對馬嘴——」
「沒有沒有,在說這個事。」于思平又斟酌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問,「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你這個……前世你和你相公做這個事的時候,舒服嗎?」
含光雙頰燒紅,整個人都僵在原地了,她覺得自己在這對話中好像缺失了一環,但是卻根本不知道是哪一環,以至於現在落到這個地步,被于思平盤問絕對隱私的問題,然後對方還很理直氣壯,而她根本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連呵斥他都沒底氣。
「這——我——」她還在找詞兒呢。「這個事——」
「噗。」于思平的悶笑聲卻是已經響了起來,他一頭栽在沙發上,第一次笑得這麼肆意,甚至連儀態都不顧了,屋內很快就被他的狂笑聲給填滿了。「萬萬沒想到,我是萬萬沒想到啊,哈哈哈。許世子,哈哈哈,許世子在外威風八面,在內卻,哈哈哈,在內卻如此、如此——連老婆都滿足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