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醒了,徹底酒醒了,含光洗了個澡出來,根本毫無睡意,坐在床上死死地望著窗外,暗自希望于思平已經回去睡了,這兩間房是打通了的男女主人臥室,共享一個很大的陽台,她進來以後直接拉上了窗簾,還把門給鎖上了,不過這絲毫無助於平復她的不安感。
當然了,客觀地說,于思平也不像是會強上的那種人,按他自己的說法,他是在捨身相助呢——而且療效也的確顯著,雖然之後的確流露出一些勾引她那什麼的意向,不過肉都送到嘴邊了,她又不是真的醜得不堪入目,于思平平時雖然老愛嫌棄她,但也不可能真的是發自內心地看不上她吧,就算是看不上,按石旻旻的說法,剛才那個氛圍,估計也是想要吃下去的。
于思平到底看不看得上她呢?含光先是漫無目的地想了一會,又為這個念頭悚然一驚,她管于思平看不看得上自己啊?這重要嗎?這必須不重要啊!
雖然兩人關係密切,用他的錢含光不會有任何不適感,但那是因為兩個人特殊的身世以及實際上互幫互助,互相瞭解隱私,但這不代表于思平他就是個理想的對象了啊。含光到現在都還記得,他隨隨便便就想掐死自己,還有初次見面那前後他流露的陰狠和心機。
于思平對自己的事情很多時候都諱莫如深,從他隱約透露的部分來看,含光毫不懷疑他可能是做了不少非法的事,甚至手裡出過人命也不稀奇。當然,這在古代也不算是什麼大事,不過,在現代那就不好說了,起碼她認識的別人,手裡就絕不可能有人命案子。
含光自己當然對殺人沒有任何興趣,如果說以前在古代的時候,她還被迫考慮過此事的話,那現在她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她已經完全無法接受這樣的事情了,要說和一個殺人犯同床共枕生死相許,她首先就顧慮重重,更別說,于思平還是預定要回去的。
雖然她和睿王多半也不會有結果,但這是絕對不一樣的,至於不一樣在哪她一時也說不上來,反正就是不一樣。于思平那明年就要回去拯救他的歷史了,心裡明顯有自己擇偶的一套標準,含光感覺他在前世肯定有個意中人,不過話又說回來,這也不是他不能的根本原因。
她不知該怎麼說,不過,倒是很肯定這一點:對于于思平又或者是權季青這種人來說,他追求的東西永遠是第一位,其餘什麼感情之類的,都是被算計、被利用的東西,這種人她還是蠻熟悉的,現在回頭想想,她前世的爹就是這麼樣的人,每個女兒都嫁得那麼合算,最後所有的好處,全都堆疊在了唯一的兒子身上。不管別人怎麼愛他,這感情都不會給他什麼觸動,他不但不會因此對對方稍存情分,反而會毫不留情地利用這份情感,給自己謀求最大的好處。
于思平呢,就要更進一步了,她爹好歹還說是真心一片都給了兒子,于思平最看重的似乎卻永遠都是自己。當然她現在是沒有什麼價值可以供他利用,他對她也說得上不錯,但這種不錯是建立在淺層次交往上的,如果要深層次交往,且不說他是否情願,就說含光自己都不能接受永遠被擺在很後面,而且隨時可能因為他的追求而被犧牲——這又還要建立在他會留下來的基礎上。
此外當然還有最切實的問題,那就是于思平的確沒看上她……他多次表露得那麼情真意切,她怎好意思不相信?——這和想要和她那什麼可沒關係,從古代過來的女人,哪個不知道男人的臭毛病?性.愛分離,對他們根本就是常態了。
所有思維的終點,都指向一個結論:他們倆沒未來,不適合,絕對不可能開始,也絕對不可以開始。
然而,思及此,含光心裡竟不由自主地冒起了淡淡的沮喪,也分不清是為了什麼。是捨不得于思平這個人,還是捨不得于思平給她帶來的這種愉快……她可不是男人,對自己也很瞭解,她不可能和于思平一樣玩什麼身心分離,起碼不會是和一個已經有好感的人。這麼搞下去很大的可能就是她一發不可收拾,淒淒慘慘地愛上于思平,然後要麼被他察覺,慘遭嘲笑和拒絕,要麼就是暗自飲恨,然後看著他回去古代。
不適合啊!
含光下了決定:得盡快回去了,再和于思平呆在一起,她遲早把持不住。
好吧,病也算是治好了,起碼她已經知道了說那種事是魚水之歡絕對沒誇張,回去以後,劉景羽也罷,許雲深(如果他對她真的有意思的話)也好,或者隨便哪個追求者,看得順眼的先發展一下好了,總之不可以再想著于思平,這是自尋死路。
人就是這樣,找了一條路以後,不期然就安心多了,含光是總算結束了恐慌,長呼了一口氣,開始盤算著回去的事情。
然後她突然間就發現她現在基本就是在于思平的掌握之中了,回去不回去,她說了真不算。
就這麼突然跑來海南,錢是于思平出的,她就帶了點零錢在身上,就算有錢,她一個人連哪裡有機票買,怎麼查航班都不清楚,不過這個酒店可以提供服務——不過問題是于思平把她的身份證拿在手上,而且她手機又沒電,得靠他的手機聯繫外界……這房間裡也沒有電腦,連上網都難,要上網她還得特別找個機會,躲開他過去。
她怎麼會把自己搞得這麼被動的?說起來,身份證為什麼會給她?
含光回想了一下,只能頹然放棄:這也不是她的問題,是于思平要了她的錢包和身份證,說是去潛水的時候要鎖在保險櫃裡。她覺得也很有道理,遂自然答應了下來,當時哪想得到那麼多?再說,人家恐怕也沒想那麼多。
等等。
人家,真的沒想那麼多嗎?忽然間到海南來,連回家收拾的時間都不給,從下飛機起一步步真的是很自然地走到剛才……如果不是她忽然被嚇醒了,只怕現在兩人已經……已經那什麼了。
他真的只是為了幫她嗎?該不會……他也是早有計劃的吧?就為了幫她,如此大費周章,于思平平時會這麼好心嗎?再說,這件事和他有什麼關係,他怎麼忽然變得這麼關心她了?
心情才剛騷動了一下,就被含光自己狠狠地掐滅了:本來他就說要讓自己見識一下上等人泡妞的本事什麼的,這麼做也不奇怪,再說了,為什麼就不能這麼幫她呢?他倆關係的確很密切啊。
胡思亂想、自作多情這樣的事情,發生在女孩子身上是很掉價的,含光搖搖頭,不想了——還是多想點實際的吧,怎麼回家,回家後怎麼找個靠譜男人把戀愛談起來這才是正經。
在心裡往于思平這名字身邊畫了一圈荊棘,暗自告誡自己絕不能碰,含光心滿意足地就去睡了,她想好了:明早起來就直接提出要回去,不玩迂迴,反正她也根本不可能和于思平鬥心計,人家一眼就能看穿她的用意。
沒想到,第二天起來,于思平對她的話回答卻是直截了當的「不行」,居然也沒玩迂迴。
「為什麼呀!」含光不高興了,「這馬上就要開學了——」
于思平穿得隨隨便便,往沙發上一坐,看起來都特別尊貴凜冽,局面完全在掌握中似的,襯得她就像個傻乎乎的鄉下丫頭——大家公子看了她一眼,很失望,「你不懂得知恩圖報的道理嗎?我幫了你這麼多,你就沒想過要回報?」
「你是說——」含光徹底迷糊了。
于思平也沒回答她,只是很有深意地把自己的腿岔了開來。含光呆呆地看著他,過了一會才明白,她嫌棄地大叫了一聲,「你好噁心啊!于思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