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劉景羽沒有問,但含光等於也是答了,他有意追求,甚至把兩個人的關係定下來,只是沒有明說而已。她的回答則是很乾脆地斷絕了他規劃的可能性,現在餘下也就是兩條路了,要麼兩個人當作沒事發生,要麼就是劉景羽不出國了,或者出國前和她正式定下名分。
從劉景羽的表現來看,這兩條路他似乎都沒有選擇的意思,含光見此,也是鬆了口氣——如果是假裝一切沒發生,那就完全是正中下懷。她最怕就是劉景羽這邊已經和家裡鬧開了要娶她什麼的。雖然看起來他不像是八字沒一撇就大鬧的不靠譜性子,但想到何英晨……誰知道呢?
雖然有時管不住自己,但基本的城府含光也還是有的,若無其事地和劉景羽打了招呼,甚至還說了幾句話,劉德瑜都沒察覺到不對,中途兩人又拐去找了桂思陽、於元正,大家一道吃了個飯。
比起過得很豐富的含光,餘下幾人的暑假都沒什麼新鮮故事。於元正現在每天都沉浸在數學難題裡,解題解得雙眼發直,而且他還打算多修一個學位,似乎有意向物理發展,可以想見之後肯定是拿獎學金讀研究生了。桂思陽就是跟著老爹談生意,又帶出國去見世面,也是很正常的節奏,至於劉德瑜,玩了一個暑假,大部分時間都花在社交上了。從她的語氣來看,和母親的關係居然處得還不錯,劉太太一開始反對她考國子監,可等她考上以後,又很樂於炫耀劉德瑜的能力,以此為她加分。劉德瑜雖是抱怨,但語氣也有淡淡的驕傲,想來,考上國子監這成就,令不少社會地位和劉家相當的貴婦人,對她是有幾分另眼相看了。
至於含光,就不說她和于思平的事情,這暑假的兼職,也就很值得一說了,畢竟,網站可是這半年來才興起的新鮮事物。還有許雲深的身世也算得上是光環滿滿,這種老牌京城名門的繼承人,論尊貴,完全都不比睿王遜色,而且神秘浪漫的氣息,似乎還猶有過之。
劉德瑜本人因為年紀關係,和許雲深並不熟悉,聽說許雲深以含光為模特畫了一幅畫,不禁是大感興趣,嚷著要看。含光大為招架不住,強調了好幾次自己只是符號般的存在,連臉都沒露,依然無法阻擋朋友們的興趣,連劉景羽都笑說,「他好像轉那什麼印象派也有幾年了,這幅作品如果是人像的話,應該是很珍稀的風格,也不知道會不會拿出來參展。」
看他自然的樣子,也許回去冷靜了一會,已經從對她的迷戀裡清醒過來了。含光想到石旻旻的教誨,于思平的表現,自己肯定了一個說法:精蟲上腦時期的男人,他說的話你一句都別信。
「嗯,這就不知道了。」她說,「等我一會過去的時候,拍下來回來給你們看看好了。」
「啊?你還要過去啊?」劉德瑜說,「開學了以後你還要做這份兼職嗎?」
「也算是為以後積攢些人脈吧。」含光點了點頭,「再加上做這份工能接觸到不少藏品,應該會長期做下去。」
對這新興的商業模式,桂思陽和劉景羽都十分關注,兩人討論了幾句,連於元正都來了興趣,「我暑假看了一些編程方面的書籍,現在計算機領域的機會不少的,有了網絡以後,說不定整個行業的發展會進入一種新的模式。」
幾人說著此事,吃過午飯以後,劉景羽便問含光,「要不要我送你過去?」
含光忙要拒絕,劉德瑜卻嚷道,「好呀,哥,乾脆你也帶我過去,讓我參觀一下大畫家的畫室嘛。」
說來兩人也是親戚,怎都是見過、認識的,劉德瑜要上門也不算失禮,只是親戚走動而已。劉景羽尋思了一下,便點頭道,「嗯,那我聯繫一下雲深。」
他打了個電話,不久便回來招呼兩人上車,至於餘下兩名男同學,各有各忙,也便散去了。只桂思陽叫劉德瑜,「記得去我哥那裡拿一下東西,我早上帶來放他那裡了,你上次說讓我帶……」
這兩人一向親密,劉德瑜不知又讓他帶什麼外國土產回來了。含光總未細聽,過了一會,三人便開車去了許雲深家裡,劉景羽還說,「正好,雲丹也在,你也可和兩個表哥熟悉一下,雖然是遠房,但畢竟也是親戚。」
劉德瑜長長地吐出舌頭,「算了吧,免得太太又開始胡思亂想,敦促我加緊努力了。」
含光失笑道,「本來不是瞄準的睿王嗎?」
劉德瑜衝她擠了擠眼,明顯在打趣她和睿王的事情,「沒有,後來睿王和孫家三小姐的事情出來了,太太就覺得許家那倆表哥也不錯。」
劉太太的功利心實在是太明顯了,含光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她覺得劉景羽好像從車內鏡裡看她,不過看過去以後,又沒發現什麼。
到了許家,許雲深、雲丹兩兄弟都到門口來迎接。眾人自然好一番招呼,許雲深和劉家兩兄妹寒暄了幾句,便繞著含光轉了幾圈,「黑了、壯了——倒不像是病後去休養的嘛。」
含光對他就說自己很不舒服,休息幾天。結果當面被他拆穿成這樣,順帶被攻擊了一下外表,她有點小小介意,「雖黑了點是真的,可壯了這話,是從哪裡說起的?」
兩人唇槍舌劍說了幾句,那邊許雲丹也和劉德瑜聊了幾句,他們年紀相近,之前似乎又見過幾面,所以還算是有話聊——倒是劉景羽落了單,他似乎也不介意,還是許雲丹道,「唔,不是過來拿畫的嗎?還是去畫室吧。」
許雲深忽然想起來什麼似的,拉著含光就在前引路,「走,以你上次見到的《國服少女》為參照素材,我畫了另一幅《衝突》,自我感覺相當不錯,你快來品評一下——你們也跟上!」
含光被他抓著手腕,跌跌撞撞小跑著跟在許雲深身後,也是莫可奈何,眾人只得都加快了腳步跟上,片刻後便在畫室中會合……
「這……」含光憋了半天,「的確很衝突?」
許雲深的得意作是他擅長的印象派,在含光來看……連基本的幾何圖形都比它好看點,根本那就是一堆毫無意義的色塊和斑點。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誇讚才好,只好求助地向劉家兄妹,甚至是許雲丹投去幾眼。
劉家兄妹也都是支支吾吾,一臉的不知所云,許雲丹還好像能欣賞一些,和許雲深討論道,「你在描繪左上角這塊綠意象的時候是否特別想到了……」
這話落在含光耳朵裡,好像自動是翻譯成了天書,含光也根本並沒在聽,見許雲深的畫案放了自己的那幅工筆畫,旁邊還有個畫架,她便知道那是他答應送她的油畫了,便逕自走過去觀看。
這是一幅不算太大的畫像,頂多是胸像的尺寸,運用的是寫實技巧,甚至可以說很像是一張照片,人物完全還原自含光畫的仕女畫,只是眉眼由東方的寫意扁平,變成了更寫實的透視勾勒。許雲深對原畫的神韻抓得很準,雖然在表現形式上有翻天覆地的改變,但擁有基本審美的人,都會感到兩張畫像之間的關係。
不過……含光並不覺得這張畫有多像從前的自己,甚至可以說是非常不像,這當然是出色的人像,甚至可以說是極為生動,但是和她前世的容貌,起碼她自我感覺是有很大的差別,基本算是兩個人了。也不知是她自己自畫像根本畫得不對,還是許雲深在二次『翻譯』中出現問題,這幅畫並未給她以很深的觸動,只能讓她感到這是一副很優秀的作品。
……也不能說失望吧,不過淡淡的失落是有的。含光有點不甘心,她希望是她要求太高了。
雖然對自己暗暗發過誓……
不過,她到底還是沒有忍住,掏出手機給這幅畫像拍了一張照,低下頭點點按按,給于思平發了過去。
「像嗎?」
也沒別的話,就這麼兩個字了。
不到兩分鐘,手機輕震,短信便回來了。
「略像。」于思平的用詞言簡意賅,彷彿這就是結論了,過了一會,又來一條,「但神韻已失,本人要更癡傻一些。」
呸!癡傻個鬼!他也就小時候見了她一面,會記得她的長相才怪,還略像咧!
含光手機一合,想想又不對——她好像沒和于思平說過請許雲深幫著畫前世自畫像的事情。會從這幅畫像想到她的前世,可見于思平對她前世長相還是有印象的。
不過……那她前世顯然也不會癡傻嘛!這人還是賤得慌。
她把手機放回兜裡,懶得再回于思平了,手一背,笑瞇瞇地就走了回去。
「啊,你看到那副了?」許雲深百忙中抽空問,患得患失,彷彿交作業的孩子,明知自己做得極好,但還是想得到老師誇獎。「怎麼樣,畫得好不好?」
含光用力點頭,也不知為什麼,忍不住就是笑,「畫得特別好!」
許雲深也很高興,「好,看你笑得,就知道是真好,這畫沒白送。」
許雲丹拿眼睛翻了他兩下,看來對許雲深亂送自己作品的習慣也不大感冒,他轉頭和含光說話,語氣又要較剛才和哥哥說話時冷淡。「李姑娘,還要和你打個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