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和她想得很不一樣。
可能是因為作為孤女生活了這些年,平時假期無事也經常一個人出門。習慣了一個人以後,即使是在倫敦,含光也沒有那種身在異國他鄉的無助感。問過前台以後,她很順利地就搭上了地鐵,前往她的第一個目的地——大英博物館。途中毫無風險,就和坐北京地鐵幾乎是一樣的體驗(雖然也沒坐過幾次),除了她成了那個招人眼目的外國人以外,倫敦給她的感覺,幾乎和北京沒有什麼不一樣。
如果硬要說有不同的話……倫敦比較舊和髒,可能因為地鐵層次不高,所以還有點異味,街道也比較狹小。同電視劇中演出的那個典雅的古老都市似乎有一段很遙遠的距離,柴米油鹽得讓人反而沒了出國的陌生感。含光站在大英博物館裡門前看了半天才決定去排隊買票,她去過北京的大秦博物館,從外觀來看,大英博物館和大秦博物館的差距真的還挺不小的。
買票進去以後,看了沒有多久,她就更……
也不是說失落吧,畢竟還是有幾件藏品,讓她感覺到開了眼界的。只是和大秦博物館相比,這似乎不是一個國家博物館該有的檔次。含光一路看下來都覺得很平常,甚至還沒有當時去西安府博物館時的興致勃勃。大秦博物館裡甚至還藏有埃及的木乃伊,真正做到了不出國門,知天下事。可大英博物館裡多數都放的是自己國家的藏品,還有些歐洲大陸的藝術品,以及美國畫家的畫作等等,就藏品種類來說,實在是比不上大秦多了。
其實客觀想想,也不是沒理由的。畢竟歷史上大英帝國雖然短暫地強盛過,但隨著魯國、美國聯合瓜分了它在北美的殖民地,英國基本上就是一蹶不振。連著三四次戰爭,本土都遭受了戰火,很多珍貴的藝術品也就是在這時候被劫掠到了世界各地收藏,比如大秦博物館裡便有專門的歐洲繪畫展廳,展出的都是當年從家宅中抱出來的油畫。雖然現代文化也很燦爛發達,但在博物館的積累上,只能說天然是有劣勢的。可能等之後去法國等當時的戰勝國的話,博物館就會更好看些了。
雖然規模不大,但博物館中也還是有精品的,尤其是有些從埃及劫掠回來的藏品,含光看得也很入神,並且頗想去埃及看金字塔了——在穿越過來之前,都不知道世界上還有這麼多奇跡般的建築。
在心底默默地寫了埃及兩個字,看看時間差不多,她也打算回去休息了,因為不想再搭乘地鐵,便欲出門搭出租離去。
只是這當口的功夫,博物館外已經是下起了小雪,不過雪片落到地上就化了,落到人身上也是滴滴答答化為雨水。含光在出口處的大廳中望著門外發了一會呆——在來之前做的功課中,這個雪是最好不能淋的。因為倫敦附近有重工業,城內車又多的關係,雨水污染比較嚴重,淋了可能有過敏禿頭的危險。
不過,她也沒帶雨傘啊……而且英國的出租車又不是很好打,從這裡看去,等車點已經排滿了乘客了,沒有傘的話,天知道要淋到什麼時候去?她可不想頂著一臉的紅疹子度過整個寒假。
從出口是不能直接回入口的,據她所知,整個地鐵站都在入口方向,從這裡走過去起碼要多步行15分鐘,幾乎也是淋有半個小時了。
在國內呆慣了,習慣了冬日北京的氣候,還真是忘了出門要帶傘。含光在門口躊躇了能有10分鐘,都沒想出什麼好主意來,雨倒是反而下得大了。時近下班時分,遊客們陸陸續續都出去了,看來每個人都帶了傘,只有她十分的傻瓜。
繼續磨蹭也不是辦法,含光深吸一口氣,正準備醞釀一下便冒雨出去時,正好又是零星幾人走來要出去。其中一位金髮碧眼的男遊客看她手裡沒拿傘,便微笑著問道,「你也是去招呼計程車嗎?」
含光鬆了口氣,連忙拚命點頭,她有些不好意思,但仍是主動地來到那人傘下,「謝謝。」
「舉手之勞。」男遊客衝她微微一笑,「我是亨利,很高興認識你。」
含光雖然學英語,不過沒起英文名字,此時只能報上原名,「我是含光,謝謝你的傘。」
「你從哪國來?」兩人走到長長的候車隊尾,亨利隨口和她閒聊著。「秦?魯?還是東南亞?」
「我是秦國人。」含光知道自己的名字洩露了來歷,不過她也不在意,反而頗為興奮——也不是她花癡,不過這種異國他鄉出行遇雨,然後被英俊的異國遊客拯救的感覺,實在是滿浪漫的,讓人感覺好像活在電視劇裡一般。「你是英國人嗎?」
當然,她遇到睿王的場景更戲劇化,不過也就是因為沒有和睿王那樣非常強烈的吸引力,她現在才能這樣興奮,不然早該躲起來發慌了。
「我是魯國人。」亨利微微一笑,一開口就是純正的漢語,「我的第七代祖母就是秦國姑娘。」
如果他不說的話,含光根本都看不出來他居然有中國血統,不過她對於白人的人種也沒什麼研究,「好巧——難怪你的漢語說得這麼好——你也是來旅遊的嗎?」
「我在法國上學。」下班時分,出租車供不應求,所以隊伍移動得很慢,亨利和含光一邊慢慢地挪動著腳步,一邊說道,「放假了就來倫敦看看,你呢,來倫敦旅遊的?」
「嗯,我也是乘假期來旅遊的,今天剛到。」含光笑著說,「這不就過來了。」
「你一個人?」亨利有些吃驚。
「沒有,我和旅伴一起來的。」含光解釋了一下,又好奇地問,「你去過巴黎的盧浮宮吧,和這裡比如何?」
亨利回看了一下大英博物館,衝她輕輕地哼了一聲,含光笑道,「哦,我知道了——我大概也和你一樣的感覺。」
兩人對視一笑,都覺得彼此的距離拉近了一點。亨利說,「如果你去巴黎的話,我可以做你的嚮導,巴黎還是要比倫敦多些可看的東西。雖然——」
他囫圇了一下手臂,以比較小的聲量說,「也是一樣髒臭,西京要比這裡乾淨多了。」
魯國首都西京是因為其位於整片美洲大陸的西部而得名,也是大陸的中心城市,而且沒有受過戰火蹂躪,比倫敦、巴黎要好也是應該的。含光點了點頭,「相信肯定是比這裡的藏品要豐富一些。」
亨利比含光來得早,已經去過白金漢宮,評價還不錯,含光便把自己準備的幾個景點拉出來給他評價,兩人交流了一陣,亨利又寫了好多巴黎的餐館和景點給她知道,終於隊伍排到了他們。亨利便問含光,「你住哪個酒店?說不定我們能一道拼車。」
這會起碼要等五分鐘才會來一輛車,拼車是很合理的選擇,含光說,「我住麗茲,你呢?」
她其實也不清楚這酒店的檔次,不過能得許雲深青眼,想必不是很差,亨利微微瞪大了眼睛,頓了頓才道,「我也住在附近,我們正好可以一起。」
含光其實覺得他家境應該也不錯,畢竟看穿著還是很有檔次的,那件大衣看著就不便宜,而且樣式新、穿著痕跡不多,不像是買件好衣服一穿很多年的樣子,還有褲子、皮鞋……雖然學生氣很重,不過看得出來,細節上都很考究。要不然她也不會這麼容易就洩漏自己的住址,畢竟出門在外,總是要多些當心。見亨利不願透露自己的住處,她也不在意,又拉著他問起了魯國的事——在來過歐洲以後,她的興趣肯定自然就轉向了魯國。
兩人一路聊得都很愉快,到了酒店,亨利付了車錢,含光還拿了一半給他,他也很自然的收了。這讓她又是大感新鮮,在秦國,男人還遵循不能讓女人付賬的老一套原則,即使是陌生人,只要搭上話了,一般都會示意要幫著付錢。她知道魯國的作風應該是不一樣的,不過現場看到還是有不同的感覺。
亨利要了含光在英國的電話,也把自己的號碼給了她,「如果有空的話,可以一道走。」
她還以為他會走向別處——這裡酒店林立,街對面就是一家希爾頓,不過亨利卻和她一道進了大堂門口,她現在倒又有點不肯定他是不是在尾隨她了——雖然他看來很好,但畢竟這才認識了一個下午,而且亨利一邊走也一邊在觀察她,看起來亦不是很自然。
含光越想越覺得有點怪怪的,只好對他尷尬地一笑,加快了腳步當先往電梯走去——說來也巧,專屬電梯正在下降,她還沒到電梯跟前,門已經開了,今天稍早她見到的絕色少年走了出來,和她打了個照面,便對她笑著點了點頭——他忽然眼睛一亮,又越過她招呼道,「亨利!」
啊……他們認識啊?含光有點小窘,看來亨利是真的住在麗茲,要不然就是來麗茲找人的……那可真是好巧了,難怪他一直看她,說不定也覺得她是從哪裡看出他住在麗茲,有意搭訕,才會說自己也住在這裡。
這種有緣的感覺,被兩人的雙重誤會沖淡,含光想到剛才自己的戒備都覺得好笑——專屬電梯前的保安還沒有換人,依然認得她,他笑著對她點了點頭,為她摁了按鈕,含光進去按了電梯,見亨利一邊和那少年說話,一邊看著自己,也是放下包袱,對他笑著打了個招呼,這才關上門回了房間。
許雲深還在睡覺,含光特地回來找他吃飯的想法是落空了,她叫了酒店服務來吃,出於好奇,點了好幾道英國特色菜……
好吧,當晚她並沒有吃飽,就將就睡下了。第二天時差反應來了,含光一整天都昏昏欲睡,賴在床上倒時差,反倒是許雲深比較有精神,在酒店裡玩了一天,到晚上才來敲門,「今晚有活動,該起來了。」
這會快入夜,含光反而精神起來了。「什麼活動啊?最好是和吃飯有關。」
「我是來看老師畫展的,」許雲深說。「今晚是開幕前夕的小酒會,肯定得去,我讓你帶了一件禮服來的,帶了沒?」
「帶了,不過我一個人穿不上。」含光別的沒有,冬天禮服特多,全是當時李年給買的,這一年多沒機會穿,都束之高閣,許雲深還說她行李箱大,其實就這禮服都佔了好多空間。
「沒事,酒店提供幫助服務的,一般女士的禮服都沒法自己穿。」許雲深拿起電話吩咐了一下,含光也抓緊時間洗漱了,便和說著一口流利漢語的英國服務員一道在房間裡奮戰了半小時——別的都還好,就是英國這裡估計秦國的名媛較少,服務員不會梳中式髮髻,兩人在這上頭花費了一點時間,少不得要含光指點一番,又教她一些中式妝容的小竅門。
好容易打扮停當,含光蹬上繡花鞋,步出房門,笑道,「當當!漂亮嗎?」
許雲深也換好了衣服,他也是難得的打扮講究,穿著一身合身的西服在窗前看夜景,聽到含光聲音,方才回過身來,口中笑說道,「這問題是不是——」
他的聲音消失在了空氣裡,面上現出了難得的驚愕,過了好一會,才彷彿是嗆著一般咳嗽了一聲,評論道,「你穿著國服,和穿洋服看來幾乎是兩個人。」
含光平時的確不大穿國服,更別說盛裝打扮了,這對於獨居的女孩來說太麻煩,此時見許雲深驚艷,她也有點小得意,衝他齜牙咧嘴地笑,「哼哼,怕了吧!平時可小看我了!」
「說這什麼話呢?」許雲深也被逗笑了,他彎起手臂,戲謔般微微彎了彎腰,「請問我有這個榮幸嗎?」
這是電視劇裡常見的台詞,中世紀男士邀舞都這麼說,含光咬著下唇忍著笑,福了福身,「郎君有禮了。」
兩人對視一眼,都笑了出來,含光依著西式禮儀,把手放進許雲深臂彎裡,和他一道出門上了早備好的禮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