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的確是血緣作祟吧,含光和許雲深雖然是新認的親戚,但彼此間還真沒有什麼尷尬和生疏,倒像是終於找到了合適自己的定位,比起之前不尷不尬,總是有些嫌疑的朋友來說,現在的關係,顯然更讓他們都覺得很舒服。尤其是含光,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反正,和許雲深在一起的時候,她感受到的壓力要比和前世那些親人在一起時更小,更舒服。也許,是因為她在前世家人跟前,總是能感覺到形形色色的壓力,而許雲深卻和她是一類人,他對她沒有什麼要求和期望,自然也就不會給她帶來什麼壓力,她也並不需要擔心自己會讓許雲深失望,她的不優秀會讓他看不起——他就不是這樣有魄力的性格。
之前一個人住了大半年,現在有了個伴,含光倒是不急著走了,之前她不願和人結伴而行,或是透露自己的居住地點,是因為擔心于思平回來以後找上朋友們套話,但現在一個是于思平鴻飛冥冥,根本不知去了何處,另一個是許雲深也完全瞭解內情,勢必不會無意間出賣她,可以說雖然他在輩分上是她的N代孫,但現在卻是倒轉過來,多少有點她的保護者的態度。
冬天的倫敦潮濕多雨,並不舒服,南特的氣候就要溫和一些,含光對外聲稱是許雲深的妹妹,也沒人有什麼懷疑。她在南特大學裡修讀了個旁聽課程,學的是法國文學,許雲深平時不是閒逛,就是關在畫室中作畫,像他這樣不缺錢的藝術家,如果還有點避世傾向,不願意出席公開活動的話,實際上日子是可以過得非常逍遙的。
除了修讀法國文學以外,含光還做了一件事,就是在許雲深的安排下去學了駕駛,還好她的法語水平已經足以應付考試,不然,只怕還要到倫敦去考駕照。——這也是現實的需求,酒莊距離南特市區肯定不近,雖然含光課程很輕,每天通勤沒什麼不方便的,但比起每日都要安排一輛車接送,許雲深顯然認為還不如她自己學車來得好。
之前其實她也不是沒有動過這份念頭,只是一個是因為當時忙,還有一個是于思平對她學車是不以為然的,他覺得她性子魯莽,說穿了就是沒資格開車,否則只怕會害人害己,而且含光多少也感覺得出來,于思平在這方面的思想還是有些老派的,把她當成他的人以後,去哪裡他都自然會為她安排好,卻不喜歡她有自主移動的能力。這種控制欲其實也是讓含光覺得不舒服的很大一部分原因。
現在有了時間,而且也完全可以自主了,雖然有高中時那次車禍的陰影,不過含光也不想變成別人的累贅,她還是去上了課,並且跟著教練開始練車。——這個其實也不是什麼問題,葡萄園有許多空地可以讓許雲深教她開車。
很快就到了秦國新年,因為含光考試時間還沒到的關係,許雲深就沒回孤獨堡壘過年,而是在南特酒莊住了下來。「這裡比較有家的感覺。」
雖然酒莊的房子也很大,但和孤獨堡壘比起來,卻幾乎可以算是個溫馨的小窩了。含光也比較有興致佈置屋舍,這個家有了女人的審美,頓時就溫馨了起來,畢竟許雲深那樣的性格,是不會操心到給自己的屋子添什麼抱枕啊、小裝飾品啊什麼的,能讓他自己做主,基本都是後現代極簡風格,就取方便兩個字。
雖然關係緩和也有些年了,但秦國人看重新年,到了年前紛紛都回家過年,許雲深也給手下的僱員們放了假,只是留了鐘點管家來做飯,含光興致勃勃地下廚做了個紅燒肉,許雲深吃了一口就吐了出來,兩個人只好熱了管家昨天留下的午飯,坐在電視前看著春節聯歡晚會的轉播。
「節後你的駕照考下來以後,還打算在南特呆嗎?」許雲深一邊吃一邊就問含光。
所謂一年之計在於春,春節期間關心這個也十分正常,含光嗯了一聲,「還沒想好,不過在法國是住得有點久了,想去瑞典、挪威看看,我還沒看過北極光呢。」
「挺好的,不過那邊你又語言不通了,自己一個人要注意安全。如果只是旅遊的話,可以請個私人導遊一起。」許雲深現在對她的事情,也不像是以前那麼不過問,多少帶了點做主的意思,但話裡蘊含的關心,卻讓含光沒有半點排斥,只有一種難掩的暖意:上輩子,就是她親媽,其實都沒怎麼寵過她。「錢夠花嗎?」
「夠啊。」含光說,「韋姐姐還問我怎麼上個月開支少了。」
省了住宿費和伙食費,又沒購物,當然是少了許多,不過含光沒有告訴她自己正和許雲深住在一起的事情,許雲深也沒透露——固然他們兩人之間是沒什麼秘密和誤解了,但對外界來說,孤男寡女長期同住,難免會讓人有些桃色的遐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含光現在最不喜歡的就是繼續搪塞對她仁至義盡的韋鳳飛。
「唔,你要是一下不用那張卡的話,鳳飛可能還會擔驚受怕。」許雲深想想也放棄了,本來依著他,含光就直接花他的錢就是了,反正身家到了他和含光這個地步,對家人還怎會在乎這點小錢。
「我年後可能要回倫敦半個多月,處理一下經紀事務。」許雲深也和含光商量,「之後我想去魯國遊覽一段時間,你要和我一起去嗎?」
含光頓時就無語了:這不都和許雲深提起了嗎,魯國是她現在不應該輕易過去的地方啊。
「其實,讓你和我一起去魯國。」許雲深也留意到了她的詫異,他半是解釋,半是梳理思緒地說,「也不是光為了玩的……我覺得你還是和你娘見一面為好,兩邊把話說開,建立起聯繫渠道,這樣即使思平回來了,也少了一條路來鉗制你。」
「但是……那不是……」含光囁嚅道,「聯姻……」
「呵呵。」許雲深笑了。「其實你們那時候分析得也很有道理,不過當時,你沒有家人給你撐腰啊。」
「靠,認了個家人,福利就這麼好了?」含光啐了許雲深一口,「你又不管你們家的事,連權大哥還不如呢,我看大郡主未必會在乎你這個小輩。」
「不可能。」許雲深篤定地說,「光憑我的身份,大郡主就不敢輕易動我——你別說話,聽我說完,我知道,明面上我們只是朋友,大郡主後來的夫家未必會看在你的面子上就放棄垂涎你的婚姻,不過我現在是有這麼個想法……你看,你現在橫豎也暫時不想戀愛,我們可以偽裝成一對戀人,反正就對你母親那邊家庭這麼公佈就行了。我諒她們也不敢動我許家的人。」
又是騙啊?含光都有些疲倦了,但又覺得這樣做和于思平的做法比其實還是有本質上的不同,不應該太牴觸。她正思量此事時,許雲深又說,「這個戀人的關係呢,國內那邊也可以傳開,但是也不會耽誤到你尋找戀情。如果你找到男朋友,那我們就分手好了,你可以和你新男友說明實情,我也會幫助佐證,相信這不會影響到什麼。反之我也是——不過這概率不高,不分手的話,我家裡那邊催婚的頻率也會緩一些,分手的話,藉著情傷又可以拖一段時間。我也不是光為了你著想,在那無私奉獻,這件事對我們兩人都挺有好處的。」
能幫許雲深一把,含光倒不會拒絕,如他所說,如果只是暗中公開的話,對她其實也沒什麼妨害,反而挺有好處的,有許家做靠山,生母那邊的勢力不論如何也不敢動她的主意了吧,最關鍵是她也沒打算和生母那邊保持什麼來往,兩人見一面,把話說開,最好就是斷個一乾二淨的,從此各過各的再也別來往了。
……她對這個計劃的顧慮就只有一點:于思平的生意,大郡主應該是知情的,大郡主要問起于思平的話,自己該如何交代她的去向?又該如何說明自己和于思平的關係?于思平一直在做軍火生意,道上的人對他忍耐有加,那是因為大郡主明確的表態,可大郡主之所以保他,又是因為近鄉情怯,不敢自己和女兒聯繫,誤以為自己對她十分憎恨。即使她將錯就錯承認了自己曾經恨過生母,但雙方的聯繫結束以後,大郡主沒有什麼動機繼續照看于思平了,這種軍火商之間的混戰,可不是開玩笑的,她可別無意間就把于思平往死裡坑了吧?
想到于思平回來以後,不但發現自己跑路,而且又發覺自己失去最大靠山,什麼懷特,什麼布萊克之類的,一擁而上都在瓜分他的事業,時時刻刻都還有生命危險……指不定才回來就死在了一顆子彈下……
呃……
其實這樣想想,還有點解氣,她不覺得他真會死,于思平那麼精明的人物,怎麼會一直依靠大郡主?應該在知道權寅那邊可以搭上大郡主那條線以後,他就做了補救,即使後院起火,頂多也就是讓他更為狼狽而已。不過想到于思平氣上加氣的情景,含光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捨還是害怕,她猶豫了一下,終究是說,「我其實也一直都很想去魯國的,咱們結伴去魯國玩可以。這個生母的事情……就隨緣吧,要是遇上了就按你說的辦,要是沒遇上,就當她們不存在唄。」
許雲深最大的好處就是十分隨興,他做事是不講什麼利益最大化的,憑個高興而已。剛才的謀劃雖然被含光擱置,但也毫無生氣,聳聳肩就答應了下來,「成,那咱們就結伴到處走走去。」
去魯國的計劃,也就這麼定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