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天不負有心人

猜是這麼猜,但含光連于思平的錢都不拿了,還會要麥登夫人的錢麼?——而且說穿了,于思平的錢就是他想給她花而已,她拿不拿都無所謂的事,麥登夫人這筆錢拿了,她就要有點看不起自己了。「您是想拿這筆錢買到什麼呢?」她的語氣有些冷淡了,「是想要買斷您內心深處的歉疚嗎?」麥登夫人的確是個很美麗的中年婦人,她泫然欲泣的樣子看了也很容易惹人同情,不過這張臉是含光看慣了的,她多少有些免疫力,只是靜靜望著麥登夫人並不說話,麥登夫人兀自傷感了一會兒,又低聲說,「其實我是想,你雖然有些錢,但悠遊市值擺在那裡,又能有多少?如果將來和許公子要有結果,你身家豐厚點,在夫家說話也更算數一些……」含光沒想到麥登夫人都考慮得如此深遠了,一時間倒沒法回話——現在,她為自己聲稱和許雲深有關係而感到愧疚了。她搖了搖頭,「如果我們要結婚,也不會進入許家的,肯定是在國外住,我有沒有錢並不重要。再說,悠遊現在的市值很高,我有足夠的錢可以花用。」麥登夫人面露黯然,看來彷彿有些看不上悠遊的規模,為女兒感到心疼委屈,但她也沒有再堅持下去,而是掏出一張紙片遞給含光,「任何時候有任何事情,你都可以打這個電話。」含光把紙片收了起來,心想除非于思平出現,不然她才不會找麥登夫人。不過她今天的表現可能倒是坐實了于思平當日的謊言,想來麥登夫人現在心裡對他應該沒有多少怒火。即使于思平回來了,也不必應付她的報復什麼的。她對生母態度冷淡,其實也不是因為顧慮到于思平的前言,只是不願意再和她搞出感情來。——和這種漩渦裡的人物談感情,傷生——傷害的是自己的人生。現在該說的話都說完了,麥登夫人不說話,她也就保持沉默,只是靜靜地看著麥登夫人。兩人對視良久,麥登夫人面上神色變幻,深深的愧疚與柔情自然流露,望之動人心魄,她柔聲道,「過一段時間,你姐姐知道了你到魯國以後,也許也會來看看你……當年的事,也是她心裡的一根刺。含……含光,我想你知道,把你送到慈幼局,也是不得已。」「我知道,當年的事你肯定是有苦衷的。」含光打斷她,她有一絲厭倦,「不過木已成舟,我們現在別說這個了。」麥登夫人苦笑道,「好,不說不說。」兩人又不說話了,麥登夫人貪婪地望著含光,似乎想把她的一言一行都收藏起來,含光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倒是先打破了沉默,「你今天過來,不會給我們帶來什麼麻煩吧?」麥登夫人神色一黯,搖了搖頭,「放心吧,沒有人知道我今天來了這裡……事實上,我現在也該走了。」含光還想問她是否能完全放心侍衛,不過現在想想問她也沒什麼意義,也就住口不提,只是站起來說,「多保重——再見。」麥登夫人強笑道,「你也保重……再會!」兩人彷彿關係一般的朋友一般,互相點頭致意,麥登夫人便又從餐車連接處走了出去。含光也不知道她該怎麼下車,她直接衝回包廂,把許雲深給叫醒了。許雲深揉著眼聽了她的說話,倒也悚然而驚,還算是意識得到風險,「沒想到她現在如此神通廣大,剛才要是想把你帶走的話,我甚至都不會知道是她幹的。」「你說呢?」含光使勁白了他一眼,「算了,我們還是走吧,魯國實在不適合多留。」「怕什麼。來都來了,她也不會把你綁走,你擔心什麼?」許雲深倒是膽子很大,「說白了有人真要對你不利的話,又哪裡會在乎國界?現在交通這麼發達,你在哪裡不都是觸手可及?」這麼說當然也對,而且還讓含光猛然想起來一點:她忘了問麥登夫人,到底是誰那麼恨她,以至於要三番四次地謀害自己。之前那人收手,是因為有于思平的彈壓,現在于思平都消失一年了,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又想對她不利。不過她現在遠在魯國,行蹤也不高調,這個可能性當然也不高,含光想想也就把這問題拋諸腦後,只是說道,「那我們以後也不要坐火車了,這麼久都在一輛車上,簡直讓我有孤島的感覺。」許雲深對這點倒沒什麼意見,「那麼以後就坐飛機便是了。」魯國身為含光所見最為民族融合的國度,雖然還是有明顯的等級分層,但幾大人種多年相處下來,彼此的習俗早已經是融為一體,自然有不少獨特的景點可以參觀。——原住民印第安人因為最早和華人合作,所以在國內地位也很高,這種人膚色發紅,所以又被稱為是紅種人,魯國境內可謂是黃紅白黑,色彩紛呈,一會兒是印第安文化保護區,一會是基督教堂,一會又是清真寺,街上也可以看到許多跨種族婚姻,更有形形色色許多混血兒,這種獨特的風貌的確讓含光很是大開眼界,她和許雲深去了黃石公園、大峽谷……反正,雄奇的地貌,也是魯國迷人的一面。她和許雲深多次結伴旅遊,兩人的個性的確很是投合,除了都有點懶以外,其餘隨興的旅遊安排,重視美食、美景,喜歡慢游等等特質,無不是十分合拍。這樣的人做旅伴,玩起來的確是開心的,含光就只遺憾一點:她覺得在魯國境內,麥登夫人由於思念女兒等原因,很有可能會對她保持監視,那麼她和許雲深只能維持男女朋友的假象,最起碼兩個人不能各自尋歡作樂——至於要不要做戲做到耳廝鬢磨那一步,她還真的和許雲深討論過,不過僅有的一次嘗試兩人都以笑場告終,只好放棄了日後再說。她在法國的時候,雖然沒有長期交往的伴侶,但時不時也會和追求者出去吃個飯看看有沒有可能,小日子過得挺愜意的,至於許雲深,他一般都過著禁慾的日子,不過興致來的時候也會夜不歸宿,兩個人的生活都比較豐富,含光偶爾也會有一兩次興之所至的那什麼什麼,雖然到目前為止,她的嘗試結果都只是還好而已,但……這有和沒有,差別也還是蠻大的。不能在魯國逗留太久,去看過尼加拉瓜大瀑布以後,含光暗自下了決心,她還是要回到歐洲去戀愛起來,即使是髒兮兮的倫敦,現在看來也比魯國新京要好一些。在魯國她一般不願意在上流場合拋頭露面,其實自感也受到了許多限制,終究還是要回到歐洲去。她和許雲深本來就只是結伴而已,現在一個人要先回去,另一個人要麼就繼續獨自旅遊也無所謂,含光正想和許雲深商量她先回南特的事,卻忽然接到了韋鳳飛的電話。韋鳳飛是知道她去魯國的,雖然含光聲明自己只是來玩,但她依然很是識趣,含光到了魯國以後就很少打擾她,估計也是怕打擾了含光可能在從事的一些事務,再加上兩邊有時差,通話不方便,所以也就是通通電子郵件算了,忽然接到她的電話,含光還很驚喜呢,「怎麼忽然打電話給我?你是不是也在魯國?」韋鳳飛的語調並不太興奮,有點故作輕快的意思,「就是想起來給你打個電話……你這幾天在魯國玩得還開心嗎?身邊有沒伴兒?」含光其實本來就覺得自己在南特的花銷減少有點說不過去,現在魯國她拉的都是許雲深的卡,韋鳳飛有此一問也不奇怪,她想了下還是據實以告,「我和許大哥在一塊玩呢,遇到了就一起——所以就一直蹭吃蹭喝了,玩得還挺開心的。」「啊,你和雲深在一塊呢。」韋鳳飛明顯是鬆了口氣,她沒等含光發話,又續問,「那你們什麼時候回歐洲啊?是回倫敦嗎,還是回孤獨堡壘?」呃,韋鳳飛怎麼忽然盤問得這麼仔細?含光有點無語,「這我們也還沒想好……出什麼事了嗎?」「沒什麼事,就是關心你一下,」韋鳳飛很快笑著遮掩了過去,「你們好好玩啊,魯國那邊不安全,你最好一直都和雲深一塊,如果要單人行動的話,你告訴我——」「鳳飛姐。」含光再傻也知道是出事了,「怎麼了?你這樣我只會想得更多。」韋鳳飛在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終於放棄地歎了口氣,含光都能想到她挫敗的表情。「……于思平逃走了。」「啊?」含光不禁提高了聲調,「逃走了?這——這——」他回來了?他一直被關著?他被韋鳳飛關著?這都什麼——這都什麼——伴隨著一片混亂的猜測,韋鳳飛在電話那邊的解釋聲都有點小了,含光就聽清楚了一句話。「其實,就在你去歐洲的第二個星期,他就回來了……」韋鳳飛頓了頓,又說,「那天你們吵架以後,他去了西安,在西安不知和誰發生了衝突,總之……當地人發現他的時候,他受了重傷,當時就被送往醫院……反正情況很複雜,權寅第二周過去把他接回來了……」含光幾乎都無法聽清韋鳳飛的解釋,她完全呆住了。原來他回來了,原來他受了重傷,原來他一直都在韋鳳飛的控制之下——她的思緒卡住了,幾乎無法繼續思考下去,腦子裡反反覆覆,來回就是一句話:原來他……原來他又受了重傷!

《盛世反穿手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