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dy M?

【今年33歲左右的胡玉梅, S市共有13個, 其中沒有人的身高超過175, 其實全國的胡玉梅我都可以看得到, 30歲以上, 身高就沒有超過180的。她們的身份證照片我都看過, 不覺得有太多整容手術的痕跡。】

【……你又想要查什麼了?】

【嗯, 那,張雅這個名字呢?】

【悅悅?】

【不是什麼大事,就是, 有點疑問。】胡悅邊吃飯邊發信息,她索性把整理出的名單複製下來,大概有四五個名字, 【這些大概都是30歲到35歲之間, 你能辨認出照片上有整容痕跡的就和我說。】

【你這……】

其實,胡悅的做法是有些忌諱的, 所以她自己不查, 還是讓解同和去先行判斷。解同和雖不理解, 但還是照做, 片刻後回復, 【都是挺樸實的婦女的,名字和身高都對應不上, 你究竟是在查什麼啊?是你們有新案子了嗎?】

【新案子,算不上。】

胡悅滑動著手機中的照片, 把圖案給解同和發了過去, 【注意到那個『女』字嗎?是不是很像『力』字,又有描過的痕跡?】

【……你是說?】

【這幾個病人,十年前在周院長手底下做的整容手術,分別是鼻整形、下顎整形和太陽穴整形,時間間隔,大概都是五個月左右。我看了周院長的病歷,大部分病人都在入院登記表上黏貼了照片,這幾個病人的登記表上則沒有照片,且人名和登記情況有異。】

【如果是我猜的話,我會猜——十年以前,入院登記表都是病人口說,護士手寫,或者病人寫後,護士審查無誤收下。後續是在主治醫生手裡,登記歸檔的時候,主要看的是病案闡述是否清楚,沒有太多人會在意病人的基本信息。姓名可以隨口瞎編,但男女、身高,這些當然不會混淆。】

【於是,你懷疑,有人用了不同的名字來做手術,而且當時都登記為男性,但事後,周院長或者師霽用手法擦掉了墨跡,重新改為女?】

【這樣其實挺有效的,如果不是像我這樣,一口氣看足了幾年的資料,而且對醫院流程有瞭解。翻看一年內的病歷,很難發現不對,這樣的病歷,大概出現了兩年,之後就沒有再出現。】

【你的意思是……】

從語氣來看,解同和多數也想到了她懷疑的點,但也和她一樣,不能肯定,語氣都很保守。【我只能說,如果師雩還活著的話,他們是不夠時間在A市做完全套手術的,後續的手術,只能在十六院這種大醫院完成,而且你要注意,胡玉梅第一次來做手術的時候,師霽當時正出國在外學習,剛來十六院也沒多久,人頭並不熟,沒有站在一起,就不會被發現兩兄弟的相似之處。等師雩來第二次、第三次,經過前幾次整容,他們的相貌可能已有了顯著不同,不至於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想要把手術憑空抹消,就算是主任醫師也不可能做到,醫院的文書一環扣一環,藥品的動向、護士、麻醉師的工單,哪怕就是院長都不可能抹平,但偷梁換柱,在文書上不留把柄,對內行人來說並不算難事。【很多人來整形醫院都是用化名,這些名字雖然可笑,但對工作人員來說是家常便飯,十年過去,取不到什麼人證了,現在,我們手頭有的,只有這些少了照片的檔案,根本就沒法形成證據鏈。】

【但,你之前不是和我提過,如果師雩真的做了整容手術,他也必須不斷回來做修復……】

【對,所以這種病歷消失的點,就很讓人在意了,我對J′S的歷史還不太瞭解,不知道是不是從那時候開始,他們就具備了做這種大型手術的能力……時間有限,那天晚上,後面的病歷我沒看得很仔細,之後有機會,我會再去病案庫裡找找線索。】

要兼顧日常工作,還能挪出大塊時間查看病歷,這其實並不容易,尤其是她在做的事不能和任何人說,胡悅第二天就調整了過來,知道自己得休息幾天,否則手術都沒法做。這種事,越是心急,越要緩辦。——她也聽說了病案庫鬧鬼的傳聞,恐怕下次過去,是要等這件事徹底冷掉,內網OA中再次出現監控報修的時候了——當然,如果一直沒有修復,那是最好。

【不過,在周院正式就任院長,十六院也開始全面接入電子信息系統以後,師雩應該就不會再來了,至少師霽的病案我全部整理過,沒有什麼可疑的病案。】

現在,當時的老辦法已不管用,最有難點的手術做完,師雩可以轉移到更隱蔽的J′S,在這一點上,解同和與胡悅的思路是一致的:如果有突破口,還是在J′S。

【但,這一切猜測成立的前提,是師雩並沒有死,且是需要潛逃的兇手。】手機再響,解同和的提醒,其實也在胡悅的意料之中。【現在案情已經有了全新的發展,你確定你不是疑鄰盜斧嗎?】

【你還挺有文化……】

胡悅先吐槽了一句,得到解同和發來的一個暴打表情包,她禁不住微微一笑,只是,笑容也掩不住心頭的迷惘,【其實我也一直在想,我是不是戴了有色眼鏡……你們那邊,沒有新進展了嗎?】

【目前的技術,也就只能提取出這麼多信息了,DNA已經錄入了高危數據庫,只要有親屬入庫,就會發出提醒,目前來看,只能等。】

解同和的回復來得有些慢,像是這話有點不好出口,但胡悅其實已習慣了這種希望落空的感覺,她甚至本來就沒有提起什麼希望,【沒事,只是有了新發現,和你交流一下,我不會讓這些事影響到日常生活。】

是嗎?

解同和沉默了一會,但臉上那大大的問號,像是通過電波傳遞了過來,【那麼,你打算什麼時候回J′S上班?】

【誰說我一定會回J′S上班?】胡悅頂了一句——但這種對話其實毫無意義,她和解同和都知道,既然發現了一點線索,那麼,她肯定會找機會回去。【……我也不知道,等正式拿證吧,不然,之前我還只是住院醫師,不好再明目張膽地出去兼職了。】

【你什麼時候拿證?】

【明年五月。】胡悅垂首打字,【這些事,急不來。】

她表現穩重,解同和終於漸漸放心,他以往總會八卦一下她和師霽的關係,今天也沒提,像是覺得尷尬,胡悅反倒鬆了口氣,她也覺得還是不提的好,師霽現在什麼都不知道,不代表他一輩子都會一無所知。就算師雩真的無辜,這些線索只是她過於多心,但,如果兩人的關係繼續私人化,甚至有一天……他總會知道的,到時候,他會怎麼想?她接近他的用意,他會猜不出來嗎?

「胡悅,認真聽講。」

例會期間,埋頭玩手機的人真的不少,就連副主任都有開小差的,畢竟周會月會,無非是那些老生常談的話題,胡悅被抓了個典型,吐吐舌趕緊坐正,大家也都正經起來,師霽也不再說話,等會開完了,示意胡悅和他一起去小辦公室。

「排班表你自己看著,和誰商量修改一下。」他說,在手機上敲打了幾下,胡悅提示收到新郵件,「J′S那邊給你的排班,我已經發過去了。」

「啊?」胡悅發出驚愕的聲音,有一點誇張,便於遮掩真正的思緒:才瞌睡就送枕頭?成績都下來這麼久了,師霽讓她去J′S,這時機……有點巧啊。

他當然不可能擁有讀心之類的超能力,只是在這個當口,由不得她多想,胡悅就像是被一盆冰水澆到了頭上,她反射性地開始反思自己這幾天的表現,有沒有哪裡太過打眼,讓他起疑。

好像除了那天早上通宵過後有點恍惚,忘記給他分小蛋糕吃以外,沒什麼不妥之處……她在心裡暗暗記下一筆,之後要再買一次蛋糕專門進貢給師霽,這男人心很細,說不定就發現了什麼端倪。

「這——」別的事可以以後再想,現在,她把遲疑用貪婪掩蓋過去,「我主治醫師的考試結果已經出來了,師老師,你看,這個工資……」

師霽也在觀察她,他當然如此,他們間的相處,大多數時候都像是秘而不宣的戰爭,他們總在觀察對方,力圖掌握場上的氣氛。聞言,他短促地一笑,有點受不了,當然也是很高高在上,說到錢,師霽是有驕傲的資本,他們在這上頭的差距實在太大了。「駱總說,會給你調薪到五萬一個月,也免得有些人,經常叫窮,買個蛋糕都要藏著吃。」

果然,奶油小方被發現了,這是在借題發揮,刺她一下。胡悅縮縮脖子,借坡下驢,「是啊是啊,本來想給您送到辦公室的,想想請假這麼久,這個月工資肯定不好看,一個忍不住就……」

他叫她去J′S,自然也可能是見她哭窮,找個方式貼補她,工資上調,胡悅並不意外。她的窮他自然是瞭解的,都去過她家了,經濟情況有點心怎麼看不出來?但這時機,還是讓她難以釋懷,她沒有趕緊掏出手機下單搜求美食,而是央求,「既然這樣,今晚,我……我請您去吃Lady M好不好?」

Lady M是人氣極高的甜品店,不開放外帶,只能真人排隊享用,這就是晚上要一起吃飯的意思了。師霽回望她一眼,似笑非笑,「Lady M有什麼好吃的?」

他是真的很難接近,別是得了精神分裂症吧,一會兒大半夜背回家,花幾萬塊請護工,一會兒,Lady M有什麼好吃,胡悅是真想吐槽他,不過在這檔口當然不好說——只能在臉上全部表現出來。以師霽出神入化的觀察能力,她有信心,他一定能懂。

他是懂了的,唇邊露出一縷轉瞬即逝的笑意,好像還被逗樂了,不過,這也只是一瞬而已,師霽又恢復了那高深莫測的樣子,好像他每一次提攜她的時候,要刻意扮出的凶相。

「誰還和你Lady M啊?回去做功課吧。」

他說,「之後的排班,你會和我一起接待J′S的超VIP客戶,別說Lady M了,表現不好,我叫你下輩子都不敢吃奶油小方。」

超VIP客戶?

胡悅不禁一怔——師霽指的,是常出入於J′S的那些明星嗎?

《女為悅己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