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嬌覺得自己像是被一條繩索攔腰綁住,她在一片昏沉中茫然地挺起腰來,追逐著身前火花一樣綻放的快感。
是自己還是她,她不能分辨,而這又有什麼所謂?這已經全無所謂。陳嬌幾乎是痛苦地想,這一切什麼時候才是個盡頭,然而她又不願結束,她從未有一刻像此時一樣失去控制,而這著實令得陳嬌心驚膽戰。
我不能放手,她暗自告誡自己,一旦放手,我就全盤皆輸,我得保持自制,我得,我的一切盡在掌握,我……
他不知道是什麼將陳嬌變成了這樣,如果只是簡簡單單,一句房中術的傳言而已。那麼劉徹將會非常後悔,自己沒有早日臨幸王姬。
這是他第一次把陳嬌逼成這樣,第一次把一個完整的、袒露的陳嬌握在手心。她一向胸有成竹、傲然物外,就是在床笫間也似乎總有所保留,這很神秘,然而也讓他挫敗。他不知道自己怎能得到更多的陳嬌,他不想傷害她,卻也不想請求她,但簡單的疼寵,又似乎難以令陳嬌動容。
的確,她是大漢的皇后,是他捧在手心的元配,她還缺什麼?劉徹都想不到,陳嬌還能索求什麼,還能為什麼而瘋狂。
現在這答案正在他跟前緩緩浮現,這份精神上的純粹滿足,幾乎能壓得過極速上升的肉慾,然而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情動又互相催化,令得劉徹簡直興奮得想要大吼,然而他克制自己,他保持風度。
就算是大漢的皇后又如何,還不是要為他所征服……也只能為他所征服。
「要你的是誰?」他在陳嬌耳邊問,緊繃的、情切的,卻依然是從容的、調戲的。
他得到的回答快速、明確並且憤怒,陳嬌顯然已經在慾海中翻騰,此時此刻,他的確完全征服了這位尊貴的皇后,這朵莫測的曇花。
陳嬌從未這樣疲倦。
從前情事過後,劉徹往往喜歡閉目小憩,而她在喘息初定之後,總覺得身上黏黏膩膩,又不願意吵醒劉徹,往往只好瞪著眼,耐心地等待這片刻的溫存漸漸褪去。
而現在她已然明瞭何為睏倦,或者這也是她有史以來第一次這樣疲憊,連劉徹扳動她的小指頭,都令她發出一陣不悅的低吟,在一片昏眩之中,抱怨地呢喃。
但劉徹很快就給了她補償,她被摟進一個汗水盈盈的懷抱,帶著皂角氣味的體息立刻將她包圍,陳嬌模糊地笑了,也許從前,她會在意自己的笑是否夠到標準,令劉徹明白自己的特別,但此時此刻,在這樣的銷魂過後,無須計量,她已經感覺到自己和劉徹之間的聯繫,已經更近。
「看來對王姬,還是要刮目相看,當個人物來處理。」第二天醒來,她就在心裡和聲音商量。「就是衛女,都不能再等閒對待了。」
床笫間的工夫,說起來似乎不登大雅之堂,甚至誰都不會認真當一回事。但是否身具內媚,其實的確是有區別的。很多時候有些宮人之所以受寵,其實都並不是因為性情談吐,只是因為她們的身體,特別能讓帝王快樂。
陳嬌無意小看房中之術,但她從來未曾熱衷去學,她畢竟還是有她的驕傲在的,房中術那樣的東西,可以由別人來取悅她,但她卻依然是放不下臉面來的。
然而在昨晚之後,那聲音的第一句話,便令得陳嬌情不自禁,燒紅雙頰。
「要不是我插了一手,恐怕你也不會明白這種事,即便你身為皇后,也依然不是不值得一學。」
就算有羞澀尷尬,她也隱藏得很好,語調傲然澄澈,坦然自如。「要不是我插了這一手,恐怕你也不會真的把王姬放在心頭吧。」
陳嬌不禁默然。
她不得不承認,對於王姬的受寵,自己多少是有些不屑的,這個宮人出身的女兒家,美麗也並不特別過人,目不識丁,就算精通歌舞又如何?她永遠都走不進劉徹心裡。
但在昨晚之後,陳嬌已經明白,她始終還有不足,因為她自身經驗的缺乏,陳嬌從不曾從心底相信,床笫間的樂趣,是足以令人的心意發生微妙的偏轉。
她不懼怕劉徹對王姬特別的容讓,令她後怕的是,當有一天劉徹終究不能在她身上得到這樣的樂趣,他也不再追尋時,所餘下的情分又能持續幾年,而她的椒房殿,是否依然要日漸冷清。
「這又不是什麼壞事,我當然要學。」她咬住唇瓣,不再做無謂掙扎,卻到底還有一絲迷惘。「可我又能向誰去學呢?」
那聲音便竊竊地笑起來了。
「傻孩子。」她說。「昨晚要不是我插了一手,你當劉徹的那幾招散手,能在頃刻間便將你撩撥到那個地步?你猜,我是怎麼知道楚服她精通房中術的?」
自然是有過親身體驗,才能作出這樣肯定的判斷。……大家都是女兒家,楚服能做的,聲音自然也能照貓畫虎,再反過來教她。而再也不會有一個老師,比得上聲音,更能瞭解她的每一處弱點,同每一個最秘密的歡愉。
陳嬌不禁就嫣紅了臉,她伏在膝蓋上,半天才直起腰來,面上的紅霞,卻又已經不知不覺全都消退。
「你能把我教得柔軟,教得更容易享受歡愉。」她的聲調,也在不經意間回復了清明。「可你知道該怎麼做,才能讓阿徹更歡愉?」
話一出口,又覺得自己未免也小看了聲音。
果然,聲音不大高興了。「我也有過一個夫君,你別忘了。」
她僵冷的說,語調中卻終究也不是沒有緬懷、沒有自傲,沒有……如今在陳嬌聽來,已經很是明顯的愛意。
「他的名字,也叫做劉徹。」
王姬也就是再受寵了半個來月工夫,半個月之後,劉徹一有了空閒,依然往椒房殿跑得勤快,清涼殿中,也又再頻頻出現陳嬌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