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塔布,佟桂,快出來啊,來幫忙啊!」滿兒拉開嗓門大叫,一面把金祿自她懷裡小心翼翼地挪到長榻上繼續睡,然後跑過去幫忙安撫那些全身濕淋淋,驚魂未定的人。「有多少毯子、衣服全都給我拿出來!」

  魚娘與大鬍子仍在飛來飛去救人,那艘樓船業已駛至離畫舫不遠處。

  「住手!快住手!不准再救人了!爺們看得正高興,你們怎可如此掃人興!」

  樓船上起碼七、八個華服年輕人,一眼便可知是那種不曉人生疾苦的紈褲子弟,其中一個還大剌剌地坐在甲板正中央的大圈椅上,一手端酒一手拿餅,模樣倨傲又猖狂,明擺著就是在欣賞落水狗的戲。

  「喂喂喂,你們會不會太囂張了點兒啊!」滿兒難以置信地大罵。「要是淹死人了可怎麼辦?」

  「死了就死了,還要怎麼辦?」

  「你……你……」滿兒氣得差點說不出話來。「你們眼裡還有王法嗎?」

  「王法?」那些年輕人們相視一眼,繼而哈哈大笑,齊齊望向坐在圈椅上的年輕人。「你知道他是誰嗎?告訴你,他可是堂堂固山貝子爺,是皇親國戚,王法再嚴也管不到他頭上去,懂了嗎?」

  剛救回最後三個人,先後落在畫舫上的魚娘與大鬍子聞言神情微變,眸中忽地掠過一絲狡色,但沒有人注意到。

  「固山貝子?」滿兒若有所思地側臉向塔布問:「是他嗎,塔布?」

  塔布連忙跑過來。「您說誰,夫人?」

  「弘昌。」滿兒低聲說。

  「對不起,夫人,恐怕奴才也不認得。」塔布也細聲回道。「之前弘昌貝子老愛跑到外城去玩,後來又被十三爺圈禁在怡親王府的後跨院裡,夫人您都沒見過,奴才更沒機會碰上。」

  「我常到怡親王府也是他被十三哥圈禁起來之後的事啊!」滿兒咕噥。「那如果真是他的話,究竟是誰放他出來的?」

  「奴才不知,但十三爺過世後,是弘昌貝子的弟弟弘曉承襲怡親王的位子,應該是制不住他的,所以……」塔布謹慎地思索一下。「依奴才的猜測,多半是弘昌貝子自個兒跑出來的。」

  「那我呢?我制得住他嗎?」

  塔布輕歎。「連貝子自個兒的親生額娘都制不住他,夫人您說您行嗎?」

  「那麼……」視線徐徐移向仍睡死在長榻上的醉鬼。「那傢伙呢?」

  「那就篤定沒問題了,夫人,」塔布笑道。「聽說當初差點兒連十三爺也制不住自個兒的大兒子,所以就麻煩咱們爺親自跑一趟去好好修理了他一頓,貝子爺才不得不乖乖被十三爺圈禁起來。」

  滿兒噗哧失笑。「那弘昌一定怕死他了!」沒被修理過的小鬼們都怕死他們的阿瑪了,何況是被修理過的人。不過還是要先確定一下,免得搞錯人了。「喂,你是弘昌嗎?」她轉回去大聲問。

  「大膽!竟敢直呼貝子爺的名諱,你不要命了嗎?」

  不要命的是他們吧!

  「果真是他。」滿兒輕笑一下,旋即又大聲喊過去,「我說你們還是收斂一點比較好,反正你們也玩夠了,回去吧!」看在十三爺份上,再饒過他一次吧。

  「胡說,我們才剛開始,哪裡玩夠了!」

  「那你們還想怎樣?」

  「把你們救上船的人再扔回湖裡頭去!」

  真是不知死活的傢伙!

  「如果我說不呢?」

  沒想到滿兒竟敢說不,那些年輕人著實楞了一下,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才好,當即回頭去詢問弘昌,後者好整以暇地輕啜一口酒,再低聲說了兩句,那些年輕人馬上又高高在上起來。

  「貝子爺說了,給你們一炷香時間,倘若你們不肯把那些人扔下湖,我們的船就要撞翻你們的船!」

  聞言,剛被救上畫舫的那二、三十個人不禁相互擁抱著放聲大哭,在他們以為就算不被扔下水,待會兒畫舫被撞翻了,他們照樣得落水,而這回落水之後,恐怕就沒有其他船隻敢救他們上船了。

  至於魚娘與大鬍子則相對皺眉不已,不管他們打算做什麼,現在都不是時候,否則一定會連累畫舫上所有無辜的人;說要逃嘛,這邊才一位篙夫,怎麼也快不過人家好幾個槳夫,到底該怎麼辦呢?

  滿兒忙叫佟桂安慰大家,自己拉著塔布到長榻旁去。

  「告訴我,塔布,爺醉了,要如何叫醒他最快?」

  塔布苦笑了。「奴才不知道,夫人。」

  
《出嫁必從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