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背對著他的身子愈顯緊繃。
「……我發誓,絕不會留下你一個人!」他堅定的發下誓言。
但滿兒依然毫無動靜,彷彿剛剛的震動只是錯覺,其實她一直在熟睡,根本沒有聽見他的誓言。
這樣過了好一會兒後,他沒有再說什麼,她卻突然出聲了。
「真的?」沙啞的聲音,粗嘎得像個男人。
「對你,我從不打誑語。」
「……不騙我?」
「我也從不曾騙過你。」
又過了半晌,她慢吞吞地轉過身來,仰起紅腫的眸子認真地瞅住他。
「你發誓絕不會丟下我一個人?」
「我發誓。」
又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她才徐徐閉上眼,臉上是「終於可以放心了」的安心表情,然後,沒有半點徵兆地,她突然撲在他胸前,揪著他的衣襟嚎啕大哭起來。
「咱們的孩子沒了啊,允祿,沒了啊!」
「你還有弘普他們……」
「但他們不是她呀!」
「我會再給妳……」
「再給一百個也不是這個了嘛!」
「那就不要再……」
「閉嘴,你就不能讓我哭個痛快嗎?」
「……」
寢室門外,佟桂與玉桂相視一笑。
總算雨過天晴了。
原來那個活潑俏皮的滿兒在翌日就原封不動的回來了。
「老爺子,太醫說我最好多走動走動耶!」
「嗯。」
「那你陪我去散步好不好?」
「先喝過藥再去。」
「又喝藥,」滿兒不甘心地瞪住藥碗。「我的血都可以給人家當藥喝了!」不曉得如果她「不小心」打翻它的話,某人會不會乾脆放過她一馬?
「喝!」冷著臉,允祿毫無妥協餘地的低喝。
看樣子是不會。
哀怨地瞟過去一眼,「好嘛!好嘛!幹嘛那麼凶嘛!」掐住鼻子,滿兒苦著臉灌下藥湯,再抹著嘴喃喃指控。「我知道,以前都是我在逼你喝藥,所以現在你逮著機會也要好好虐待我一下,對不對?」
對於她那種無理取鬧的指控,允祿的反應是無聊地瞥她一眼,取回空碗,再把另一個盛滿人蔘雞湯的碗端給她。
「喝!」
「暴君!」
「還有這個。」
「拜託,我又不是……」
「喝!」
「……」
一刻鐘後,滿兒才得以挽著允祿的手臂走在王府後的庭園間,兩人也沒說話,只是沿著小徑隨意漫步,或者在亭子裡坐坐閒聊;待用過午膳,允祿再陪她睡個午覺,醒來後他看書、她做女紅,倒也甜蜜安詳。
入夜,他又伴她在星空下散步,沉靜的風吹得樹影沙沙,月兒在蓮花池裡破成碎碎片片,親暱的心依然牽繫成一線。
「老爺子。」
「嗯?」
「我有點睏了耶!」
「回房去睡。」
「不要!」滿兒嬌嗔地抱住他的手臂,丹鳳眼亮晶晶地往上瞅著他。「人家還不想進屋裡睡嘛!」
「妳想如何?」
「背我,等我想進去了再進屋去。」
於是,滿兒上了允祿的背,不到一會兒就睡著了,但允祿依然默默背著她在月下漫步,片刻也沒停過,直到她被夜鶯鳴唱驚醒。
「咦?我睡著了嗎?唔……我們回房去睡吧!」
允祿這才背著她緩步朝寢樓方向走去,此時,王府外遙遙傳來打更的梆鑼響,四更。
她已在他背上睡了將近兩個時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