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黑犀牛的脾氣很火爆,而且視力十分差,所有的行動都僅憑聽覺和嗅覺。」赫倫吃吃笑著。「剛剛巴士恰好從牠和一頭母犀牛之間通過,牠以為是另一頭公犀牛向牠挑釁,所以搶先攻擊過來了。」
果然是懷疑老婆偷腥的男人!
「那那那……」
「放心……」赫倫回轉方向盤繞了幾圈。「哪!你再看。」
丹奧再回首一瞧,不禁愕然,剛剛那頭黑犀牛已然改變目標衝向另一條滿頭問號的公犀牛,然後用粗大的前角沒命地攻擊牠、砍劈牠,狀似打算給對方來個全面大翻修。
「怎……怎麼……」
「我說過,黑犀牛的視力很差,而且……」赫倫又吃吃笑起來了。「你聽過一個笑話嗎?」
「嗄?」笑話?現在是說笑話的時候嗎?
「世界上比一頭犀牛更天生智障的是甚麼?」
「呃?」犀牛很智障嗎?
「哈哈哈,就是兩頭犀牛!」
好冷的笑話!
大家都在哈哈大笑,但丹奧實在笑不出來,因為他看見那頭無辜的黑犀牛身上多了兩個窟窿;另一邊還有兩隻雄羚羊在角鬥,看誰可以一舉贏得一大群雌羚羊的芳心,來個左擁右抱上壓下躺。
原來動物也跟人類一樣性愛爭鬥……或者是人類像動物?
「黑犀牛不但眼睛不好,而且真的很蠢,」恰卡笑道。「牠們只懂得一個道理:擋路者死。只要聽到一點點聲響,就會勃然大怒的全速衝刺過來。」
「別瞧牠們身軀龐大好像很笨拙,其實牠們動起來甚至比貓鼬更靈活!」赫倫接著說。「如果不想被牠追上,最好趕緊扔出外套甚麼的給牠戮,有武器就射牠的角,倘若這樣都不行,那你最好盡快找棵方便的樹……」他又笑了。「爬上去!」
話剛說完,又見杏子突然指住前方不遠處的猴麵包樹大叫。
「啊,你們看!」
眾人轉眸望去,原來是兩頭躺臥在樹下的獅子,其它草食性動物一見到巴士就馬上跑得跟飛一樣,那兩頭獅子卻對他們不理不睬,繼續睡牠們的大頭覺。
果然有王者之風!
巴士繼續往前行,更多吃草的野生動物散佈在遼闊的草原上,最後,他們來到一處深綠色的茂密樹林,因為天快黑了,赫倫決定在那兒宿營。
非洲的黑夜是比白天更兇惡的。
太陽迅速滑落,樹影越拉越長,不一忽而橘色的火球便悄無聲息地沉入地平線下,漫無盡頭的平原在瞬間陷入一片黑暗中,白日間蒼翠鮮綠的欖仁樹、蘋婆樹,以及漆黑而雄壯的鹿蹄草刺槐樹,在此刻,在這黑漆漆令人毛骨悚然的夜裡,顯得特別猙獰。
火堆點燃了,四周圍也開始鳴唱起真正代表非洲的聲音。
不是自遠方傳來獅子如雷的悶吼,也不是大公象宛若號角迴盪的鳴嗥,如果說非洲有自己的聲音,那必然是──
「那是……」食不下嚥地舀著一匙匙的罐頭牛肉,丹奧兩眼緊張地隨著嗥叫聲左右移動,不知道甚麼時候自己也會被擺在餐桌上,任由一張張血盆大口挑選甚麼部位比較鮮嫩好吃。「野狼?」
「不,是鬣狗。」赫倫若無其事地朝四周陰森森的闇影瞟去一眼。「那種人們總說牠們是靠其它掠食動物的殘羹剩餚為生的腐食動物,其實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牠們捕殺獵物的本領才高明呢!」
「沒錯,沒錯,」恰卡興奮地附和道。「如果你親眼看過牠們作戰的實況就能夠瞭解了,那種沉著深遠,一絲不苟又銳不可當的氣勢,簡直就像綠扁帽突擊隊那般勇猛,酷斃了!」
簡直不敢相信,他不是在說他很欽佩牠們吧?
丹奧不可思議地望住恰卡好一會兒,而後徐徐收回目光,改而瞪住罐頭裡的牛肉,完全失去了胃口。「我吃不下,給你吧!」把罐頭交給赫倫,雙眸益發忐忑不安地在黑暗中來回游移。
在深邃的黑暗中,那忽高忽低、忽尖銳忽沉吼、充滿野蠻獸性的嗥聲彷彿遊魂般鑽過灌木林,竄過長草叢,不知由何而來,又似來自四面八方,讓人在飄搖的營火邊,感到直透肺腑的恐怖,那早已遺忘的原始緊張本能,引起全身不寒而慄的雞皮疙瘩。
從鬣狗群開始聚集,遠處此起彼落傳來「胡嗚嗚~~」的戰鬥呼號聲,掀起夜行性掠食機器即將展開殺戮的前奏起,直至擒殺獵物後嘰嘰喳喳的爭相啃噬「晚餐」聲,殘酷地述說著草原中的生與死,鬣狗由始至終不斷地提醒著你一件不願想起的事實──
你畢竟也只是一塊肉,總有一天也會輪到你,慢慢等著吧!
「你看過?」望著恰卡,杏子問。
「看過好幾次囉!」恰卡大口咬著玉米與馬鈴薯做的大餅。「每一回都精采得教人讚歎不已,特別是牠們合作撲殺斑馬時,那更是刺激,斑馬跑得飛快,但牠們更不容易死心,只要斑馬稍微慢一點點,牠們便不約而同撲上去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