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看出神父的堅持,丹奧只好黯然走向那幾個瀕臨爆發邊緣的人。
「又浪費半天時間了!」
「不曉得找不找得到交通工具?」
「最好是能飛的交通工具。」
「還有,接下來我們一定要確確實實的避開人群。」
「免得又有人心血來潮想來個絕地大社交,說不定還要喝下午茶呢!」
除了赫倫,包括摩拉,大家都忍不住冷嘲熱諷幾句,但是丹奧並不後悔,雖然他救不了全部的人,起碼也幫到一半以上的人了。
「你們統統給我閉嘴,該走了!」赫倫怒叱。
「是誰不走的呀!」尼基在嘴裡咕噥。「現在肯定來不及了。」
「尼基!」
「是是是,這不在走了!」
丹奧突然有意無意地碰了赫倫一下。
「嗯?」
「沒甚麼。」
不,來得及,雖然會稍微遲了一點,但還是來得及。
自從暴君莫布杜總統的集權政府被推翻之後,剛果再度成為內戰頻仍的國家,恐怖組織伊斯蘭團也乘機進駐剛果北方,在與臨時政府洽商過後,聯合國部隊正式開入剛果北部追剿伊斯蘭團剛果分部。
結果相當順利,聯合國部隊也在功德圓滿後迅速退離當地,免得引起剛果臨時政府的猜忌。可是……
「就算不能坐飛機,我們也可以自己開車去阿魯呀!」
赫倫瞥向丹奧,丹奧微一搖頭。
「那要怎麼去?」
丹奧默然地望向前方的河流。
「水路?」
丹奧頷首。
「好吧!那你們在這邊等著,我和尼基去找船。」如果順利的話,水路可能更快。
杏子和摩拉也跑去買食物,恰卡說要去多準備一點乾淨的水──剛果河的水雖然多,卻只能看不能喝,除非你已經有上吐下瀉的心理準備;丹奧則始終悶不吭聲,只默默注視著他們一一離去。
自從離開村落之後,他更沉默了,幾乎完全不說話,老是獨自一個人默默抽煙沉思,而最令時時悄然偷覷他的莎夏心驚的,是他眼中逐漸浮現的慘淡目光。
她見過,並且永遠無法忘記,那是絕望的眼神,毫無生趣的人所特有的眼神,她在母親眼裡瞧見過,半個月後她母親就自殺了,就在她父親過世後一個月。他們是如此相愛,以至於失去父親之後,母親自覺無法獨活,竟然扔下年幼的她去與父親相聚了。
難道丹奧也……
為甚麼?
事實上,丹奧自己也覺得非常納悶,這兒是非洲,天氣燠熱,綠意蔥蔥,又沒有淒淒冷風掃得他寒颼颼的,也沒有枯黃的落葉在他眼前飄零,為何他還會如此沮喪?
「丹奧。」
突如其來的低喚,煙頭上長長一截煙灰立刻顫落於地,丹奧愕然轉眸,詫異地發現莎夏不知何時來到他身邊,他竟然一點感覺也沒有……不,她會主動靠近他更令他錯愕,她不是一直當他是毒蠍一樣避之唯恐不及嗎?
「莎夏?」
「你在想甚麼?」莎夏認真地問,同時告訴自己,這不是因為她關心他、擔心他、揪心他,而是因為任務,所以她不得不想辦法解決他的煩惱,免得任務尚未完成他就先掛點了,而且還是他自己把自己掛上去的。
她在關心他嗎?「呃,也沒甚麼。」丹奧驚訝得簡直想喊暫停,先讓他痛哭流涕一下再繼續。
「告訴我。」莎夏堅持道。
「真的沒甚麼,」捻熄煙屁股,丹奧又點燃另一根煙。「只不過是我的老毛病又犯了。」
「你有病?」她以為他只是缺少身體鍛煉,沒想到他竟然有病!
「不是,」丹奧不覺莞爾。「是個性上的老毛病。」
個性上的老毛病?
神經病?「麻煩你說清楚一點好嗎?」還是人格分裂?憂鬱症?
直眼望向前方潺潺流動的盧拉巴河,「我很容易沮喪,」丹奧淡淡道。「不過通常只在秋天才會發作,現在這種鬱熱的氣候居然也會發作,這倒是奇怪得很。」